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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二十八)

2021-01-13维克多•雨果

语数外学习·高中版下旬 2021年11期
关键词:莫多圣母院钟楼

维克多•雨果

《巴黎圣母院》是法国19世纪前期积极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作家维克多·雨果创作的长篇小说,于1831年1月14日首次出版。

这是一部有关人的命运、历史的命运、法国的命运的小说。作品记叙了一个发生在法国的故事:巴黎圣母院的副主教克洛德道貌岸然、蛇蝎心肠,迫害吉ト赛女郎埃斯梅拉达,而面目丑陋、心地善良的敲钟人卡西莫多为救艾斯梅拉达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小说揭露了宗教的虚伪,歌颂了下层劳动人民的善良、友爱和舍己为人,反映了雨果的人道主义思想。

卡西莫多发现小屋空无一人,埃及姑娘不在里面,在他拼死抵抗的时候,有人把她抢走了。于是,他用手揪自己的头发,惊讶和痛苦得直跺脚。接着,他跑遍整个教堂寻找吉卜赛姑娘。他那古怪的喊声响遍角角落落,他那红棕色的头发撒得满地都是。这时,国王的弓手队开进圣母院,也在寻找埃及姑娘。卡西莫多就帮他们一起寻找。可怜的聋子哪会知道他们险恶的用意,以为埃及姑娘的敌人是那些流浪乞丐。他亲自带着特里斯坦·莱尔米特搜遍了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给他打开所有的暗门,连圣坛的夹层和圣器室的内壁也不放过。如果埃及姑娘此刻还在教堂,就被他“出卖”了。他们左寻右找,一无所获,连轻易不会气馁的特里斯坦也厌倦了,卡西莫多只好独自继续搜寻。他在教堂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来回找了几十遍、上百遍,奔跑着,呼唤着,叫喊着,嗅闻着,搜索着,脑袋伸进每一个暗洞里,火炬举到每一个拱顶下,不顾一切,就像发了疯似的。失去了配偶的公狮也不会像他那样吼叫,那样惊慌。最后,他确信她已不在教堂,被人抢走,不再有希望找到她了,便从楼梯慢慢地爬上钟楼。在救她进教堂的那一天,他爬这道楼梯时何等激动,何等得意,现在,重新走过这些地方,却耷拉着脑袋,没有声音,没有眼泪,甚至没有气息。教堂里杳无人影,寂寂无声。弓手们早已撤离,去老城的其他地方搜捕女巫了。圣母院刚才还被重重包围,充满喧闹,现在就剩下卡西莫多一个人了。他朝那间小屋走去。在他的守护下,埃及姑娘在那里度过了多少个星期啊!他边走边幻想着也许能在里面找到她。当他走到俯临教堂两侧过道屋顶的走廊拐角处时,就看见了那间狭窄的小屋和它的小门和小窗,它就像鸟窝挂在树枝下,蜷缩在一道巨大的扶壁拱架下。可怜的卡西莫多都要晕了,赶紧靠在一根柱子上,才没有倒下去。他想象她也许已经回来了,可能是一位好心的天使把她送回来的。那间小屋多么恬静,多么安全,多么可爱,她不可能不在里面。他不敢迈步,唯恐梦幻破灭。

“是的,”他对自己说,“她可能在睡觉,也可能在祷告。不要打搅她。”

他终于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屋跟前,四下张望,走进了屋里。没有人!那小屋依然空着。可怜的聋子在屋里慢慢地转了一圈,把床掀开看看,好像她会躲在床垫和地板之间似的。然后,他摇摇头,傻愣在那里。突然,他发疯似的用脚踩碎火把,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叹一口气,冲向墙壁,一头撞在墙上,随即晕倒在地。

苏醒以后,他扑到床上,打着滚,疯狂地吻着那姑娘睡过的还留着她体温的地方。他静静地躺了好几分钟,就像断了气似的。而后,他又起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完全丧失了理智。他用头去撞墙壁,一下又一下,就像敲钟那样很有规律,似乎决心要把头颅撞碎。他撞得精疲力竭,又一次倒在地上;他用膝盖爬出小屋,面对房门蹲在那里,一副傻呆呆的样子。

他像这样待了一个多钟头,一动不动,眼睛呆望着那间空屋子,悲痛着,沉思着,即使一个母亲面对空空的摇篮和装着孩子尸体的棺木时,也不会像他这个样子。他不言不语,只是间隔很长时间哭泣一次,哭得全身抽搐,但那是无泪的哭泣,就像夏日无声的闪电。

他在悲痛的沉思中问自己是谁偷偷抢走了埃及姑娘。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副主教。他想,只有堂·克洛德有通往小室楼梯的钥匙,克洛德曾经两次夜里欲对姑娘行非礼,第一次他是帮凶,第二次他阻止了克洛德。他回想起许多细节,很快断定是副主教抢走了埃及姑娘。但他非常尊敬神甫,对他的感激、忠诚和敬爱已经刻骨铭心,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挣扎着不让嫉妒和绝望占上风。他想这肯定是副主教干的。本来他会愤怒得要杀人,可是一旦涉及克洛德·弗罗洛,他的满腔怒火就渐渐化成越来越深的痛苦。当他的思绪集中到神甫身上时,鱼白色的曙光已照到了扶壁拱架上,他看见在圣母院的最高层,在环绕半圆形后殿的外栏杆的拐角处,有一个人影在移动。这个人影朝他这边走来。他认出是副主教。克洛德步伐缓慢而沉重。他朝北钟楼走去,眼睛不望着前方,却转向塞纳河右岸,昂着头,仿佛要越过那些屋顶寻找什么东西。猫头鹰常常像这样斜着眼睛看东西,飞向一个地方,目光却盯着另一个地方。——神甫就这样斜着眼睛从圣母院最高层经过,却没有看见卡西莫多。

神甫的突然出现,使聋子一下愣住了。他看见神甫钻进了北钟楼楼梯的门道里。读者知道,从这个钟楼可以看见市政大厦。卡西莫多从地上爬起来,跟踪神甫而去。

卡西莫多上钟楼,是为了弄清楚神甫为什么要去那里。可憐的敲钟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干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副主教和埃及姑娘在他内心发生了冲突。他来到钟楼顶上,在从黑暗的楼梯走上平台之前,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神甫在哪里。神甫背朝着他。钟楼平台的四周有一道镂空栏杆。神甫胸脯靠在朝圣母桥的那面栏杆上,眼睛俯视新城。卡西莫多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想知道他在看什么。神甫正看得出神,没有听见聋子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在夏天的一个黎明,借着清新的曙光,从圣母院的钟楼上俯瞰巴黎,尤其是那时候的巴黎,你会领略到壮丽迷人、秀色可餐的景色。当时可能是七月的一天。碧空如洗。稀落的晨星正在慢慢隐没,东边有一颗星特别灿烂,挂在天空最明亮的地方。朝阳冉冉升起。巴黎开始醒来。纯净而洁白的曙光把千百座房屋东面的万千景象突现在你的眼前。钟楼的巨大阴影,从一个屋顶移到另一个屋顶,从城市的一头转到另一头。有些街区已有人在说话,发出声响。一会儿这里一声钟响,一会儿那里一声锤击,要不就是一辆大车在街上辘辘而过。在这屋顶密集的表面已有几处冒出炊烟,犹如大火山的喷气孔喷出硫气。塞纳河流经一座座桥拱和一座座小岛,在桥拱和岛尖激起无数涟漪,波光粼粼。向城外眺望,只见城市周围笼罩着一团团絮状薄雾,通过这些薄雾,依稀可见一马平川,无尽延伸,其间山丘起伏,展现出优美的轮廓。半睡半醒的城市上空游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晨风从笼罩着山丘的羊毛般的雾霭中撕下几团白絮,驱赶它们向东方飘移。

前庭广场上有几位拿着牛奶罐的妇女,她们看见圣母院大门破损不堪,墙上凝固着两股铅流,惊讶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是夜间骚乱留下的全部痕迹。卡西莫多在两座钟楼之间点燃的柴堆已经熄灭。特里斯坦已把广场清扫干净,将尸体全都扔进了塞纳河。像路易十一这样的国王,每次屠杀之后,总要把路面立即清洗干净。

在钟楼栏杆外面,神甫所在位置的底下,有一个在哥特式建筑上常见的、造型极其怪诞的石头水槽。在水槽的一条裂缝中,有两株盛开的紫罗兰,美丽妖娆,在晨风中摇曳,仿佛是两个人在淘气地互相点头致意。从钟楼上空的远方,传来嘤嘤的鸟鸣声。可是,神甫对这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这样的人是不知有早晨、鸟雀和花朵的。尽管他周围广阔无垠,气象万千,但他的目光只盯着一个地方。

卡西莫多很想问他把埃及姑娘怎么处置了,可是副主教此刻像是丢了魂似的。显然,他正经历着人生最激动的时刻,即使天崩地裂,他也丝毫不会察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纹丝不动,不声不响;在这沉默和静止中,有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连粗野的卡西莫多见了也噤若寒蝉,不敢冲撞。他只好(这本身也是一种询问的方式)顺着副主教的视线看去,于是,可怜的聋子目光落到了河滩广场上。他看见了神甫注视的东西。在常备的绞刑架旁,已竖起了一架梯子。广场上有几个老百姓和一群当兵的。一个男人拖着一件白色的物体,那物体后面还拖着一个黑色的东西。这个人在绞刑架前停了下来。这期间,那里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卡西莫多没有看清楚。不是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看不到,而是一大堆士兵挡住了他的视线。再说,这时太阳已经升起,万道霞光从天边涌来,巴黎的尖塔、烟囱、山墙,总之所有的尖顶仿佛同时着了火似的。

那个人开始爬上梯子。于是,卡西莫多看清楚了。他肩上扛着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姑娘,这个姑娘脖子上套着绳索。卡西莫多认出来了。那是她。那人爬到了梯子顶上。他把活结调整了一下。这时,神甫为了看得更清楚,双膝跪到栏杆上。突然,那人用脚后跟猛地踢开梯子。卡西莫多好一会儿屏住呼吸,他看见不幸的姑娘在绳子末端晃动,离地四米,那人脚踩着她的肩膀,使劲往下压。绞索转了几转,卡西莫多看见姑娘的身体可怕地抽搐了几下。至于神甫,他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眼珠简直要跳出眼眶似的,全神贯注地观看蜘蛛吞吃苍蝇的可怕场面:蜘蛛是那男人,苍蝇是那姑娘。

到了最可怕的一刻,神甫面如土色,发出了魔鬼般的狞笑,一种只有不再是人的时候才会发出的笑声。卡西莫多听不见笑声,卻看见了神甫可怕的笑容。敲钟人在副主教身后退了几步,突然猛扑上去,两只巨手从背后一推,把俯下身子的堂·克洛德推下了深渊。神甫大叫一声“该死”,掉了下去。

下面正好是那个石头水槽,把他托住了。他绝望地抓住水槽,当他张嘴想喊第二声时,看见头顶上方的栏杆上探出了卡西莫多那张复仇者的可怕面孔。于是他不做声了。底下是深渊。离地两百多尺,又是铺石路面。副主教身处绝境,却不说话,也不呻吟。他吊在水槽上,挣扎着想爬上去。可他的手在花岗石上抓不牢,他的脚在黑糊糊的墙壁上划出一道道印子,却无法生根。上过圣母院钟楼的人都知道,紧挨栏杆的墙上突出来一块。副主教挣扎着踩脚的地方正好凹进去。他面临的不是一堵陡直的墙,而是在他脚下遁去的墙。

卡西莫多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拉出深渊,可是,他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盯着河滩广场。他盯着绞刑架。他盯着埃及姑娘。那聋子就站在副主教刚才站着的地方,手撑栏杆,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目标。此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唯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目标。他就像遭了雷击似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一串串泪珠默默地从他那只眼睛里流出来,而那只眼睛迄今为止只掉过一颗眼泪。

这时,副主教已累得气喘吁吁,秃脑门上汗涔涔,手指甲在石头上磨出了血,膝盖在墙壁上蹭破了皮。他每挣扎一次,都听见挂在水槽上的教袍发出撕裂的声音。更糟的是,这水槽的末端是一根铅管,被他身体的重量压弯了。副主教感到那铅管在慢慢向下弯。可怜的家伙心里思忖,当他的手累得抓不住水槽,他的教袍撕成两半,铅管完全弯下来时,他就会跌下去。想到这些,他吓得心胆俱裂。在他下面十来尺远的地方,有一个像是平台的突出物,那是凹凸不平的雕刻形成的。他好几次心神错乱地看看身下的这个平台,他在绝望的灵魂深处祈求上苍,让他在这二尺见方的狭窄平台上了却余生,哪怕要在那上面待一百年。有一次,他朝身下的广场,朝那深渊看了一眼,赶紧闭上眼睛,抬起头来,头发都竖立起来了。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这是很可怕的。副主教在下面几尺远的地方垂死挣扎,卡西莫多流着眼泪遥望河滩广场。

副主教看到自己的挣扎完全是徒劳的,他攀附的支点很不牢固,他越挣扎,那支点就越摇摇欲坠,于是,他就干脆不动了。他抱住水槽,几乎不呼吸,不动弹,只有肚子在机械地抽搐,就像梦中感到往下坠落的时候一样。他瞪着眼睛,目光呆滞,就像吃惊时目瞪口呆的样子。渐渐地他支持不住了,手在石槽上滑下去,他感到手臂越来越软,身体越来越沉,支持他的铅管越来越向深渊弯下去。他看见下面圣约翰圆形教堂的屋顶小得像一张折成两半的纸牌,感到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他把钟楼上那些毫无表情的雕像扫视了一遍,它们也和他一样悬在峭壁上,却毫无恐惧之色,也不对他表示同情。他周围的一切都是石头:眼前是张着血盆大嘴的石头怪物;下面,在渊底,在广场上,是石头路面;头顶上,是正在哭泣的卡西莫多。

在前庭广场上,有几群好奇的行人看见有人竟以如此奇特的方式消遣娱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猜测那疯子是谁。他们尖细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听到他们说:“他这样会摔断脖子的。”

卡西莫多在哭泣。

最后,副主教明白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了,他气愤,他恐惧。不过,他还是竭尽余力,作最后一次挣扎。他吊在石槽上,绷紧身子,双膝抵住墙壁,双手抓住一条石缝,终于向上爬了大约有一尺。可是,他这样用力挣扎,使得支撑他的铅管弯了下去,他的教袍也同时撕成了两半。那不幸的人感到身子下面失去了一切依靠,只有僵硬无力的手还在抓着什么东西,于是,他闭上眼睛,松开石槽,跌了下去。

卡西莫多看着他落下去。从这样高的地方落下去,一般是不会垂直下落的。副主教落到空中,先是头向下,两臂张开,然后翻了几个筋斗。风把他刮到一个屋脊上,撞断了骨头。但他没有死。敲钟人看见他试图用指甲抓住山墙,但屋顶过于倾斜,再说,他已精疲力竭,于是像一片脱落的瓦片快速地从屋顶上滑下去,摔到铺石路上。他不再动弹了。

卡西莫多抬头朝埃及姑娘的方向看去,远远看见她被吊在绞刑架上,白裙下面的身子最后颤动了几下;他又低头看看躺在钟楼下面摔得不成样子的副主教,他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悲鸣:“啊!都是我爱过的呀!”

那天傍晚,当巴黎主教的司法人员到前庭广场收拾副主教四分五裂的尸体时,卡西莫多已从圣母院消失了。

关于这件奇事,有很多传闻。人们毫不怀疑,按照事先的约定,魔鬼卡西莫多带巫师克洛德·弗罗洛走的日子已经到了。他们猜测,卡西莫多砸碎了他的身体,取走了他的灵魂,正如猴子砸碎核桃壳吃里面的仁儿一样。

因此,副主教没有葬在圣地。

第二年,路易十一去世,那是一四八三年八月。

至于皮埃尔·格兰古瓦,他终于救出了小山羊,在悲剧创作上成绩斐然。他尝试了星相学、哲学、建筑学、炼金术这些疯狂的行当后,似乎最后又回到了最疯狂的行当——悲剧创作上。这就是他所说的“有一个悲剧的结局”。

关于格兰古瓦的戏剧业绩,从一四八三年起的王室账目上都有记载:“付约翰·马尚和皮埃尔·格兰古瓦,木匠和剧作者:一百里弗尔;二人制作和编写了为欢迎教皇特使先生莅临巴黎在大堡演出的圣迹剧,置办剧中人物所需的服装,建造所需的舞台。”

弗比斯·德·夏多佩也有了一个悲剧性的结局:他结婚了。

刚才我们提到,在埃及姑娘和副主教死的那一天,卡西莫多从圣母院销声匿迹了。确实没有人再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爱斯梅拉达被处死的那一天,清洁工把她的尸体从绞刑架上解下来,按照惯例送到了隼山的墓窖里。

正如索瓦尔所说的,隼山是“王国最古老最漂亮的绞刑架”。在寺院镇和圣马丁镇中间,离巴黎城墙一百六十米,离库尔蒂数箭之遥,有一个坡度平缓的山丘,有相当的高度,方圆几里都能看得见。山顶上有一个奇形怪状的建筑,很像是凯尔特人的环形大石垣。那里也是杀人献祭的地方。

大家想象一下,一个石灰石小山丘,顶上有一个平行六面体建筑,高十五尺,宽三十尺,长四十尺,有一个门、一道台阶和一个平台,平台上竖着十六根未经雕琢的大石柱,高三十尺,排成柱廊,从三面环绕着支撑它们的平台,柱顶之间用粗大的横梁联结,横梁上隔一段距離就垂下一条铁链,每条铁链上吊着一具死人的骸骨;在周围的平原上,有一个石头十字架和两个二流绞刑架,好像是中央叉子上长出来的根孽;在它们的上空,永远盘旋着乌鸦。这就是隼山。

那座可怕的绞刑架是一三二八年建造的,到了十五世纪末已老朽不堪了。横梁蛀洞累累,铁链锈迹斑斑,柱子上长满青苔。方石基础的接合处已经裂开,由于久已无人问津,平台上杂草丛生。这些建筑物矗立在空中,那形象委实可怕,尤其在黑夜,当朦胧的月光照着白色的头颅,或者晚风吹得铁链和骷髅在黑暗中摇晃并叮当作响的时候。这座绞刑架只要矗立在那里,周围一带也就变得阴森森了。

这个丑恶的建筑是石头台基,里面是空的。底下挖了一个很大的地窖,洞口有一道破旧的铁栅栏门。不仅是从隼山铁链上解下来的尸骨被扔进这个墓窖,而且在巴黎其他绞刑架上处死的尸体也都埋葬在这里。多少人类的尘埃和罪恶在这座陈尸的深穴里一起腐烂,世上多少伟人和屈死者先后送来了他们的尸骨。第一个在隼山绞死的是昂格朗·德·马里尼,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最后一个是德·科利尼海军司令,也是一个正人君子。

关于卡西莫多的神秘失踪,下面是我们所能发现的全部情况。

大约在这个故事结束后的两年或一年半,人们到隼山墓穴寻找奥利维埃·勒丹的尸体。他是两天前被绞死的,查理八世恩准他葬在圣洛朗教堂的墓地里,让他与好人为伍。在可怕的骸骨中,人们发现了两具尸骨,其中一具紧紧地搂抱着另一具。有一具是女的,上面还有白布裙的残片,颈骨上挂着一串念珠树种子的项链,上面系着一个嵌有绿玻璃片的丝绸小荷包。那荷包开着,里面空无一物。这些东西分文不值,所以刽子手没有拿走。紧抱着这一具尸骨的是一具男尸骨。人们注意到他的脊梁骨是歪的,脑袋缩在肩胛骨里,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他的颈椎骨上没有一点伤痕,显然不是绞死的。因此,那男子是自己跑来,死在这里面的。人们想把他同他抱着的那具尸骨分开,他顿时化做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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