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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现实逻辑与实践路径

2021-01-13王伟杰王慧聪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新发展格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双循环

王伟杰 王慧聪

〔摘要〕 面对当前错综复杂的国内外形势和“十四五”时期改革发展新任务,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出“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国构建这一新发展格局具有坚实的社会经济基础,是应对国际复杂严峻形势、适应“外循环为主体”向“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转型、开启建设现代化强国新征程的现实需要。与此同时,构建这一新发展格局仍面临国内大循环梗阻与国际大循环掣肘。为此,必须在战略主线层面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在核心支撑层面以不断扩大的内需市场推动高质量发展,发挥科技创新催生新发展动能的第一引擎作用,以内循环的高质量展开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

〔关键词〕 新发展格局;双循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科技创新

〔中图分类号〕F12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203(2021)05-0045-08

当前,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深度调整期,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多次提出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以下简称“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这是应对世界经济低迷、全球市场萎缩,国际环境不确定性因素增多的时代选择,更是对冲疫情影响、化解外部风险,重塑我国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实现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的必由之路。

自党中央提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以来,立刻引发学界高度共鸣。目前学界主要关注以下议题:一是新发展格局提出的时代背景研究。学者们主要立足国际大循环战略的时代困境〔1〕,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2〕及国内改革发展的挑战〔3〕三个维度展开阐释。二是新发展格局的科学内涵研究。学者们探讨了“国内大循环”的基本特征〔4〕,“国内大循环”与“国内国际双循环”的相互关系〔5〕。三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难点问题研究。学者们从高端供给不足、消费增长受限、市场环境尚需完善等角度阐释国内大循环的发展难点〔6〕。四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政策建议研究。学者们从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的循环畅通〔1〕,构建完整内需体系〔7〕,产业链-供应链稳定〔8〕及推进全面开放〔9〕等视角提供了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多维路径。应当说,“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一个全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时代课题,现有研究已经初步勾勒了这一新发展格局的宏观轮廓,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但从整体上分析这一新发展格局提出的现实逻辑,及其在国内和国际层面实践困境的研究成果还有待拓展。笔者将在现有研究基础上重点阐释新发展格局提出的现实逻辑、实践制约及其突破路径,以期更好助益新发展格局的建构。

一、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现实逻辑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在清晰研判国内、国际形势发展新变化基础上,应势而谋、顺势而为、乘势而上所提出的重大战略抉择。

(一)應对国际复杂严峻形势的必然选择

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以来,世界经济普遍低迷,我国一直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首先,金融危机以来,我国对外贸易增长空间受到较大限制。发达国家普遍经济增长乏力,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的GDP增速维持在1%至3%左右,其市场需求增长持续放缓,而新兴市场国家由于经济体量较小,发展基础较差,尚需时间才能发展到足够的贸易规模。其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肆虐使本就孱弱的世界经济陷入深度衰退。世界银行2020年6月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预测,2020年全球经济的下滑是“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10〕;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2020年5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预计,到2030年“极端贫困”状态下的人口将新增1.3亿〔11〕。由于各国疫情防控治理差异,全球性的疫情蔓延情况还将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这无疑会造成深远的社会经济影响。最后,不断升级的经贸摩擦叠加疫情全球蔓延诱发的单边霸权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甚嚣尘上。近年来,随着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不断崛起,美国在全球的霸权垄断地位受到了影响,存在对华转移内部矛盾和战略遏制的强烈诉求。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的背景下,美国对华打压力度不断升级,中美博弈由贸易战扩展到金融战、科技战、外交战、舆论战等全方位博弈。因此,在世界经济可能长期衰退、国际局势不稳定、中美贸易冲突加剧等因素交叠的严峻形势下,强化“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双循环格局成为中国主动应对国际复杂形势的必然选择。

(二)适应“外循环为主体”向“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转型的内在需要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并非突然提出的被动之举,而是经历了一个从“外循环为主体”的发展模式向“内循环为主体”的双循环格局动态演进的过程。以历史视角审视,“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战略最早是在1987年由时任国家计委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王建提出的,他解释“国际大循环”就是“充分利用农村劳动力资源丰富的优势,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用换回的外汇支援基础工业及基础设施建设,重工业发展后再支援农业,从而通过国际市场的转换机制,沟通农业和重工业的循环关系,并使产业结构高级化”〔12〕。这一构想很快引起了中央决策层的重视,“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开始形成。此后,我国依托完整的工业化体系、丰富且低成本的劳动力、较高质量的技能教育等优势,深度融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与国际经济大循环,再加上欧美国家的强大需求拉动,促成了中国的世界工厂地位,有力支撑了中国经济的高歌猛进。但这一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也存在明显缺陷,如“易受国际市场波动影响、外资依存度过高、经济安全风险大、关键核心技术受限、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压力巨大、内需亟待开拓等问题”〔7〕。

自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以后,世界经济进入衰退期,外部需求放缓,同期我国劳动力、土地、能源等要素成本不断攀升,生态环境保护压力增大,中国的比较优势开始减弱,出口导向型发展模式遇到瓶颈。基于对国内外形势变化的科学研判,我国开始将经济政策中心逐渐从“外循环为主体”向“国内大循环为主体”转变:2006年的“十一五”规划提出“要促使经济增长由主要依靠投资和出口拉动向消费与投资、内需与外需协调拉动转变”〔13〕;2011年的“十二五”规划进一步提出“要构建扩大内需长效机制”〔14〕;2018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则明确提出要“畅通国民经济循环”“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15〕。得益于金融危机后我国经济发展动力的转换,中国的进出口贸易依存度从2006年的峰值67%下降到2019年的32%,最终消费支出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从2003年的35%提高到2019年的76%。外贸依存度的下降与内需贡献率的增加,减少了我国受国际市场波动的影响,提升了我国经济发展的质量与韧性。上述分析表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一个由“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向“内需增长型”经济发展模式转化的动态演化过程,与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相契合。

(三)良好的经济社会发展基础是“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有力依托

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积累了雄厚的物质基础,综合国力居世界前列,再加上率先走出疫情阴霾,有序推进复工复产,形成了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有力支撑。

一方面,中国具备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和内需潜力,是促进“双循环”的“压舱石”和“助推器”。第一,生产供给层面。2010年,我国制造业增加值首次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制造业国家。目前,我国是全球唯一覆盖联合国工业体系全部门类的国家。完整、庞大的产业链条和产业体系是中国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对掌握经济发展主动权,增强抵御外部冲击的韧性并扩大回旋余地具有重要意义。第二,消费需求层面。2019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41.2万亿元,成为超过美国的世界第一大消费市场。目前,超大规模消费市场已经成为拉动中国经济发展的主引擎,是连续六年保持经济增长的第一拉动力。第三,人力资源层面。我国具有超大规模的劳动力队伍,劳动力资源超过8亿〔16〕,特别是拥有一大批成长于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期且受过良好教育的新一代青壮年人口,必将进一步提升我国的创造力和国际竞争力。第四,空间集聚效应层面。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各种生产要素在超大空间上的聚集规模和强度超过任何一个大国,不同区域之间的差距虽然是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重要表现,但也为各区域产业转移、梯度发展提供了可能性。第五,制度优势层面。制度优势是一个国家的最大优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13个显著优势,使我国创造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和社会长期稳定奇迹,是我国的核心竞争力。

另一方面,我国率先走出疫情带来的经济下行空间,赢得了开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我国最早受疫情影响,但也最快走出疫情,形成了相对其他国家的先发优势,这无疑对全球经济复苏具有重要拉动作用。与此同时,东北亚、东南亚地区也从疫情中逐渐恢复,中国与东盟国家经贸合作逆势增长,东盟历史性地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2020年11月15日,由中国、东盟等15个亚太国家共同推动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ECP)的正式签署,为世界经济实现恢复性增长,对抗逆全球化浪潮贡献了重要力量。

(四)开启全面建设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强国方略

“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提出不是被动应对全球冲击的权宜之计,也并非个别国家打压下迫不得已的内敛收缩,而是一项自主选择、谋划长远的前瞻性战略决策。2020年是我国决胜全面小康、决战脱贫攻坚的收官之年,2021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我国将在更加严峻复杂的外部环境下开启全面建設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党中央提出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无疑为我国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提供了总体指导思路和重要遵循,必须从持久战的角度加以认识。

从世界大国崛起的历史经验来看,内需主导型的经济发展战略是成为世界强国的必经之路。以美国为例,在19世纪,美国依靠扶持和保护民族工业、逐渐统一的国内市场、丰富的自然资源、良好的交通运输条件、快速进步的科学技术和组织制度,成功实现了经济的快速崛起〔17〕。在1970-2018年的近半个世纪里,美国内需一直维持在100%以上的高位〔18〕,尤其是家庭消费支出更是占居绝对主导地位,成为美国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再从日本崛起的经验来看,日本在二战后凭借“贸易立国”的发展政策,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就跃升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20世纪80年代,在出口受阻、内需不足导致经济下滑的背景下,日本确立了内需主导的经济增长方式,实施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同时保持一定的贸易顺差,形成了国内国际市场互相促进的发展模式。发达国家崛起的经验表明,一个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强大国内市场是大国崛起的基本前提和重要基础。

二、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现实制约

当前,我国已经具备了形成新发展格局的坚实基础,但同时也面临着诸多制约国内国际“双循环”畅通的因素。

(一)国内大循环梗阻: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内市场有待完善

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内市场是“国内大循环”的基本载体,但目前还面临诸多痛点和堵点,亟需疏通国内大循环的“经络”,打通各环节的“梗阻”。

第一,产业体系结构性失衡。首先,我国产业体系存在“低端过剩、高端失守”的结构性困境。一方面,由于传统制造业的国内需求饱和,外部需求显著下降,导致中低端制造业产能过剩,环境和资源约束触及底线;另一方面,中高端制造业产品供给不足,关键核心技术和精密装备主要依赖进口且面临断供风险,产业智能化、高端化、服务化水平难以有效满足居民消费不断升级的要求。其次,我国产业体系存在“脱实向虚”的结构性失衡。金融危机以来,我国经济发展“脱实向虚”的倾向日趋严重,大量实体企业将产业资本脱离生产性活动,转而将其投入虚拟经济部门投机获利,导致大量资金滞留在虚拟经济部门自我循环,从而对实体经济自身的盈利能力产生了巨大的掠夺效应。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末,分别有78.84%和40.54%的制造业上市公司持有金融资产和投资性房地产,工业对GDP的贡献率由2008年的41.2%大幅下降至2018年的33.9%,而金融房地产部门对GDP的贡献率则由2008年的10.3%上升至2018年的14.3%〔19〕。毋庸讳言,产业体系的结构性失衡是国内大循环畅通的关键阻滞因素。

第二,有效市场需求不足。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消费市场,但具有有效市场需求的人口数量与我国庞大的市场规模还不匹配。一是因为我国存在贫富差距和地区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既有4亿多中等收入群体,还有6亿多月收入千元左右的低收入群体。2019年,在按照全国居民五等份收入的分组中, 20%高收入组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是20%低收入组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0倍〔20〕。二是我国居民的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偏低,国内居民收入水平提升速度与经济增速并不匹配,且房地产、医疗、教育等高支出不断虹吸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对其他消费造成挤压,严重抑制了消费体系的转型升级。三是疫情对小微企业形成了巨大冲击,小微企业经营困难致使就业形势更加严峻。因此,如何通过一系列政策和制度改革将我国庞大的“潜在市场需求”转化为“有效市场需求”,是构建新发展格局应破解的关键难题之一。

第三,营商环境有待优化。营商环境是指市场主体在准入、生产经营、退出等过程中涉及的地理区位、基础设施、政务服务、法律法规、人文环境等软硬条件的总和,关系到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完善,影响着经济主体的活力。2019年10月世界银行发布的《2020年营商环境报告》显示,我国的营商环境继2018年进入全球前50以来,在2019年跃升至全球第31位,这表明我国营商环境已明显改善,但仍存在一些短板和薄弱环节。其一,营商环境法治化有待提升。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是现代化市场经济高效运行的根本保障。但我国目前与营商环境相关的立法仍存在不足,一些法律法规与企业实际诉求不相适应,滞后于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企业对法治建设的获得感仍待提高〔21〕。其二,营商环境便利化不足。市场准入限制仍然较多,政策执行中的“玻璃门”“弹簧门”“旋转门”现象,各种不适应产业发展、阻碍技术进步的标准仍然存在,企业制度性交易成本偏高。其三,营商环境区域差距较大。我国营商环境在不同地区和城乡之间的差距较大,从总体来看,营商环境改革的下沉度不够,大城市综合营商环境优于中小城市,城市营商环境优于农村,经济相对发达地区显著优于欠发达地区。这些差距可能会进一步加剧地区之间发展的不平衡,阻碍国内大循环的畅通。

(二)国际大循环掣肘:反全球化浪潮上升叠加新冠肺炎疫情加剧全球不稳定性

第一,新冠肺炎疫情造成全球经济深度衰退,加剧贫富差距。新冠肺炎疫情不可避免地对全球经济社会的运行造成巨大打击,并且由短暂影响演变为持久性冲击。为了应对此次疫情冲击,世界各主要经济体相继推出一系列规模空前的刺激政策,这将大规模增加各国的财政赤字水平,进一步推高全球公共债务规模,增加金融系统的脆弱性,给未来的经济增长埋下更具危险的隐患。值得注意的是,这次疫情也成为全球贫富差距的放大器。2021年7月联合国发布的《2021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报告》显示,2020年全球极端贫困率出现20多年来的首次上升,2020年全球共有1.19亿至1.24亿人重新回到极端贫困状态〔2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表示疫情可能导致低收入发展中国家过去7到10年的减贫成果毁于一旦。与此同时,发达国家的超高收入群体凭借在资本市场中的优势地位获得了超额收益。据美国政策研究所的报告显示,在2020年3月到9月中旬,全美634名亿万富翁的财富上涨了8 459亿美元,涨幅达29%。毫无疑问,全球经济持久性衰退、不断攀升的公共债务水平以及贫富差距鸿沟将严重冲击国际大循环的展开。

第二,疫情背景下国际产业循环分工格局加速重组。二战后特别是1990年以来,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经济体广泛、快速地融入国际产业链分工体系,形成了发达国家侧重国际产业链高附加值环节,发展中国家占据国际产业链中低附加值环节的分工格局。但随着经济全球化由高潮转向低潮,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加剧了全球供应链的不稳定性,发达国家出于产业链自主性、安全性考虑,会加速推动制造业回流本国或转移到新的地点,而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发展中国家则会积极推动本国产业链向高端攀升,以此突破由发达国家主导的不平衡的全球价值链分工格局。这就意味着,原有的以欧美为研发中心和消费市场、中东拉美提供能源供给、东亚为生产制造基地的国际产业链分工格局将面临系统性调整与重组,北美、欧洲、东亚三大生产和贸易网络的区域内循环将进一步增强,国际大循环的本土化、近邻化特征将进一步凸显。

第三,全球治理格局面临深刻重塑。现有的全球治理格局是以发达国家利益为核心,并由发达国家掌握主导话语权和决策权的体系。但随着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国家崛起与西方国家的相对式微,全球力量对比呈现出“东升西降”的变动态势。与全球力量对比格局剧烈变动形成鲜明对比,全球治理体系变革则明显滞后,不仅难以根治传统的全球性难题,更难以应对日益复杂的非传统安全问题考验。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性治理困境就彻底暴露出旧有全球治理机制的诸多短板,突出表现为国际组织的治理失灵和大国间协调合作的难度加大,同时不断扩大的疫情加剧了极端民族主义、国家保护主义倾向,进一步弱化了现有国际秩序的约束力,这无疑给抗击新冠病毒的全球行动蒙上厚重阴影。就此而言,现有的全球治理体系和治理水平已难以匹配复杂全球化问题带来的治理需要,亟需在新的全球治理理念的指导下构建更加合理有效的全球治理体系和国际秩序规则。

三、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实践路径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一个系统性、深层次的改革工程,涉及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具体而言,要在市场体系层面构建供给侧与需求侧高效衔接、动态平衡的循环机制,在产业体系层面打通支撑科技强国的创新链条,在空间载体层面沟通国内-国际两个循环。

(一)戰略主线: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推动国内大循环,必须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一主线,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水平,以新供给创造新需求。”〔23〕3在政治经济学的视角下,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的过剩性危机根源不在于流通领域和消费领域,而在于社会生产领域即供给侧,要克服过剩性危机,必须有效制约生产领域资本的盲目扩张,将资本扩张动力“纳入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社会生产力的新发展方向和国家综合实力的发展的客观需要之中”〔24〕,以此提升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化解供给侧与需求侧之间的矛盾,实现总供给与总需求高水平的动态平衡。

首先,通过“三去一降一补”和产业链提升工程增强供给质量。以“三去”解决生产领域的过剩性问题,以“一降一补”引导投资方向,促进产业结构优化,以产业链提升工程培育和塑造现代化产业集群。

其次,以现代流通体系高效联通供给侧和需求侧。在社会再生产领域,流通效率是提高国民经济总体运行效率的重要方面。高效流通体系能够在更大范围内联通生产消费,有利于扩大交易范围,推动分工深化,提高生产效率。为此,要构建融合国内统一大市场、现代综合运输体系、现代商贸流通体系、社会信用体系、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等五大要素的现代流通体系,更好畅通经济循环。

再次,以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当前,制约国民经济循环畅通的一个重要结构性问题就在于产业体系的“脱实向虚”倾向,而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矫正这一倾向的重要抓手。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以实体经济、人民生活的金融服务需求为实际出发点,着力破解中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限制不断扩张的金融投机行为,引导资金投向战略性新兴产业、民生建设等领域,使金融回归服务实体的本职。

最后,破除阻碍资源要素流动的不合理壁垒,优化营商环境。各种要素流动不畅是束缚国内大循环畅通的又一关键因素。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要素市场化体制机制的完善和营商环境的优化。2020年3月,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强调,要重点突破要素市场化的改革难题,畅通各类要素在国内各区域间自由流动,进一步激发全社会创造力和市场活力。2020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优化营商环境更好服务市场主体的实施意见》强调,要以深化改革的方式破解企业生产经营中的堵点痛点,塑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更大激发市场活力,增强发展内生动力。因此,进一步畅通市场化各要素的流动机制,不断优化营商环境,有助于更好提升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

(二)核心支撑:以不断扩大的内需市场推动高质量发展

当前,我国正处于由“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向“内需驱动型”增长模式转变的关键时期。发挥内需市场扩大的核心支撑作用,对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因此,针对有效市场需求不足,高端内需市场难以持续扩大的现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破解:

其一,推动国民收入水平稳步提高。国民收入水平对市场规模具有决定性影响,“消费特别是居民消费或居民收入的增长是市场规模最重要的因素,作为占社会构成绝大多数的工人、农民和知识劳动者的实际工资收入的增长,是国民财富增进的主要发动机”〔25〕。鉴于此,需要进一步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健全各种生产要素参与分配的制度机制和保障机制,尤其要重视农村土地产权制度改革,多渠道增加农村居民财产性收入,从而顺利实现到2035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翻一番和中等收入人群倍增目标,为内需规模持续扩张奠定基础。

其二,利用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调节机制缩小贫富差距。研究表明,“收入差距的扩大对消费升级存在负面影响”〔26〕,特别是不同阶层、城乡、区域之间的发展不平衡严重制约了内需市场的有效扩大。因此,必须健全再分配调节机制,缩小城乡、区域之间的贫富差距,着力推进城乡、区域之间教育、医疗、养老等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同时发挥第三次分配对再分配的有效补充作用,有效防止贫富差距扩大化。

其三,构建内需市场扩大与本土企业高质量发展相互支撑的良性循环机制。在以“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模式为主导的时期,发达国家凭借研发技术和专利优势及全球贸易规则制定者的身份,长期占居全球价值链的垄断支配地位并向全球输出高附加值产品,而以我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则只能被锁定在低附加值加工制造环节并出口低端制造业产品,由此形成了“我国本土企业占据发达国家低端市场,而发达国家跨国企业占据我国中高端市场的内外循环体系”〔27〕。在当前我国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必须打破现有不平衡的全球价值链分工和贸易利益分配格局,而我国庞大且处于结构升级换代的内需市场则提供了破局的关键。这就意味着我国本土企业在不断向价值链高端攀升的过程中,必须充分利用内需市场这个战略资源优势,通过中高端市场的巨大需求培育壮大我国的科技创新企业,以此激活内需市场扩大与本土企业高质量发展相互支撑的良性循环机制。

(三)第一引擎:以科技创新催生新发展动能

当前,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动能正加速释放,为我国实现赶超式发展提供了宝贵的“机遇期”和“窗口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尽快突破关键核心技术,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一个关键问题。”〔28〕从科技创新的基础和潜在优势来看,我国蕴藏着超大规模的创新资源:2018年,全国研发人员总量为419万人,稳居世界第一位〔29〕;2019年,全国研发经费投入2.2万亿元,占GDP比重达到2.23%,是仅次于美国的研发大国〔30〕;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消费市场和中等收入群体,对高质量科技创新产品有着海量需求;具有庞大的产业规模优势,能够有效聚集和配置全球创新要素。但与此同时,中美贸易摩擦以来中国和美国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的战略竞争格局,暴露出我国在科技创新领域自主能力的缺失与不足。有鉴于此,如何充分释放我国科技创新的潜在优势,实现依靠创新驱动的内涵式增长,关键要进一步深化科技体制改革。

一是要在世界前沿科技、经济主战场、国家重大需求、人民生命健康等领域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国家战略科技力量是国家科技体系的中坚力量,是我國实现科技强国目标的重要保障。要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做好建设世界科技强国的顶层设计,加快科技管理职能转变,整合优化科技要素、创新要素配置,激发各个战略科技力量的能动性和创造力,实现关键核心技术领域自力更生、自主可控式的全面突破。

二是要从创新链的视角构建从基础研究到产业化商业化的完整链条和配套制度。创新链的基本结构是多个创新主体形成的链式结构,在功能视角下是一条涵盖基础研究、技术研发、实际应用和产业化与市场化的完整链条〔31〕。因此,从构建创新链的要求来看,应整合推动包括高等院校、国家科研机构、各类产业基金、国有企业、民营企业等在内的多个创新主体,打通从基础研发到市场化的各个环节,特别是要建立一大批科学技术转移机构,完善相应的配套制度,形成国民经济创新循环的完整链条。

三是要把人才队伍建设作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依托。提升国家科技创新力的根本在于人才的培育与选拔,在培养环节要尊重人才成长规律和科研活动自身规律,加大基础研究人才和工程人才的培养力度,营造鼓励“自由探索”的制度环境,“培养造就一批具有国际水平的战略科技人才、科技领军人才、创新团队”〔23〕9;在选拔人才环节要改革人才评审制度,更加注重原始创新、基础研究人才的选拔和激励,制定更加积极的国际人才引进计划,面向世界汇聚一流人才。

(四)兼容互补:以内循环的高质量展开促进双循环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发展格局决不是封闭的国内循环,而是开放的国内国际双循环。”〔32〕这就表明,新发展格局在空间载体上是一个联通国内和国际两个范围的统一整体。一方面,新发展格局是以“内循环”为主体,必须要以畅通国内大循环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充分利用中国率先复苏的先发优势和超大规模市场的内生动力畅通国内大循环。另一方面,这一新发展格局是“双循环”而不是“单循环”,新发展格局不是要构建一个自我封闭、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而是要在国内大循环畅通和国内市场发展壮大的基础上带动世界经济复苏,进而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互促式的发展。因此,从以内循环为主体,内外循环兼容互补的要求来说,需要立足自身实行更加积极主动的开放战略,塑造我国新的国际合作和竞争优势。

一是要推进我国东西双向开放格局建设。从我国区域开放布局来看,东部和中部地区一直是我国的对外开放高地,具有较大的城市群以及联通全球的交通枢纽,聚集了一大批高端人才和完整的产业配套发展体系。应充分发挥好东中部地区的产业、人才、资金、技术、市场等优势,提升对全球创新要素的配置能力,打造对外开放新高地。与此同时,西部地区在我国对外开放格局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2020年5月国务院出台的《关于新时代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指导意见》指出,推进西部大开发是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要推动西部地区融入“一带一路”建设,积极对接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等重大战略,形成东西双向协同并进的开放格局。

二是要以自由贸易实验区和“一带一路”建设为重点夯实“双循环”的关键节点。自由贸易实验区和“一带一路”建设都是我国新时代更高水平对外开放的重要平台,是促进“双循环”的重要载体,要进一步推动二者的有机对接和战略联动,借力二者协同建设契机打通区域间物流新通道,重构区域间产业链和供应链循环体系,深化双边、多边区域合作,夯实“双循环”的关键节点。

三是以全新的全球治理理念改善全球治理体系。一个开放包容、普遍安全、共同繁荣的全球治理格局是“双循环”畅通的重要保障。传统的全球治理体系既与全球权力格局变化不匹配,也难以应对复杂的全球治理问题,中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则是破解全球治理格局不平衡的新理念和新方案,旨在以全球整体利益为目标,构建更加公平、高效、共赢的全球治理新结构,为全球治理格局变革注入新动力。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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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 微,刘 涛.以强大国内市场促进国内大循环的思路和举措〔J〕.改革,2020(09):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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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徐 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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