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性嵌入与功能性融入：社会治理中的新社会阶层组织

胡爱敏

（中共济南市委党校、济南市行政学院、济南市社会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250100）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社会结构发生了巨大的跃迁，新的社会阶层应运而生。这个群体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成为经济社会发展进步的一支重要力量。通过组织化的形式发挥他们建言献策、服务经济发展和助力社会治理的作用，对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而言格外重要。近年，在全国范围内，新的社会阶层联谊会蓬勃兴起，拓展了这一群体诉求表达的渠道，也成为新的社会阶层参与治理的良好平台。本文依据社会嵌入理论，以山东省为例，分析新社会阶层组织在凝聚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助力社会治理方面的实践与效用。

一、开放与吸纳：新时代社会治理体系的嵌入性结构

当今时代，社会结构是一个包容性的体系，是由海量要素共生共存、相互交叉、相互依赖的网络，是所有行为体生存和发展的背景。正如马丁·海思（Martin Hess）所言“嵌入式的关系和社会结构的确是存在的”。[1]各类行为体“都嵌入在一定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体系中，受到复杂多元的环境的影响，要以社会的制度和既定规则约束自己的行为。”[2]作为一种来自民间的行为体，社会组织植根于特定的政治体制、经济体系、文化结构和社会网络中，在既定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中成长。

（一）社会治理为社会组织参与提供了制度性的机会结构

以社会嵌入理论来观照，社会治理体系是新型社会结构和关系的集群，基本特征是包容性、开放性。治理行为本身包括社会、政治和管理行为体的所有活动，“是有目标的努力去指导、操控、管理社会部门或社会事务”。[3]治理是特定范围内各类权力部门、公共部门以及社会组织的多向度相互影响，是公共事务相关主体对于国家和社会事务的平等参与，是各类主体围绕国家和社会事务的协商互动。[4]就主体而言，治理的主体是多元的，既有公共机构及角色（政府部门及机构），也有非政府的私有部门和其他社会角色。就其客体而言，治理针对的是某一群体、领域的公共事务或问题。就内容而言，治理是一个持续的互动过程，主要通过各类行为体之间的协商、合作，以调和利益、达成一致、解决问题。就目标而言，多元社会治理主体分工协作、资源共享，从不同的角度满足民众的需求，使社会处于一个和谐的状态，以达到“善治”或“良治”（Good Governance）。

（二）社会组织参与社会治理具有独特优势

自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上升为我国的国家战略，“社会治理”成为官方话语，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五位一体”布局的重要构成部分。习近平总书记代表党中央郑重承诺，要“完善公共服务体系，保障群众基本生活，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不断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形成有效的社会治理、良好的社会秩序，使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更加充实、更有保障、更可持续”。[5]这是全社会都关注的事业，应该鼓励和推动社会各种资源、力量以及全体公民共同分担、协同共治。

而社会组织以其独特的灵活性、专业性助力社会治理，着眼于民生改善和福祉保障，事关民众冷暖，以“小而美”举措纾解大众生活中的“急难愁盼”。社会组织是社会治理的关键主体，提供多元专业的公共服务，桥接政府与民众，是巩固党的执政基础的重要力量；社会组织扎根民间，以具体细微的行动汇集民情民意、化解矛盾冲突，是维护社会和谐稳定的重要力量。

二、崛起与嵌入：新社会阶层组织参与基层社会治理创新的实践

在《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工作条例》中，“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赫然在列，是新时代统战工作的重要对象群体之一。这个群体的规模已经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在扩展，影响力也与日俱增，集聚了大批思想活跃、能力拔尖的高端人才，成为助推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重要力量，孕育着蓬勃生机，蕴藏着巨大潜力。从全国范围来看，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自组织已经处于相当高的水平，以联谊会或联合会的组织化身份面貌嵌入社会治理体系，成为社会治理新主体。本文立足山东，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阐明山东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组织发展情况，分析其参与公共事务治理的实然境况。

（一）山东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组织发展状况分析

山东省把代表性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纳入统战视野，搭建起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的组织网络，以组织化平台团结凝聚这一群体的智慧力量。新社会阶层组织基本上都以联谊会形式存在（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或联合会，简称“新联会”），以私营企业和外资企业的管理技术人员、中介组织和社会组织从业人员、新媒体从业人员、自由职业人员等为主组成，在民政部门登记，性质为“统战性、联谊性、非营利性”社会组织。从其组织形态和成员来看，新联会属于枢纽型社会组织。

从时间维度看，山东省各城市成立新联会集中在2016-2018年，区县层面的新联会则密集产生于2018年以后。这和2015年以来党和国家对新的社会阶层的概念界定和统战工作对象范围的调整有关。从其来源看，有的新联会是全新的组织，有的则脱胎于原来的新阶层党外知识分子组织。如山东省社会新阶层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简称山东新知联）成立于2004年，直到2020年12月山东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三届一次会员代表大会，才把组织名称变更为“山东省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

从组织形态看，山东省搭建了由省、市、区（县）、街道四个层级新社会阶层联谊会构成的新社会阶层组织体系，具体为：省级总会+市级总会（专业分会）+县市区垂直分会+乡镇街道部门企业分会（如图所示）。截至2020年底，从全省情况来看，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已经发展到乡镇街道层面，如青岛市城阳区流亭街道外资企业新的社会阶层代表人士联谊会（2019）；甚至有的产业园区由于业缘关系，成立了区新联会的二级组织，如济南市长清区中国美客艺术创意产业园成立的中国美客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互助联盟（2017）。在各层级联谊会的内部，还有专业性的分会。这个情况在全国各省区市大体一致，已经自成网络、足以抱团取暖，体现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组织化程度之高。

从制度化程度看，各层级新联会都制定了各自的章程和选举办法，建立和搭建了相应的机制与平台，以规范新联会的管理与成员行为，以制度化和程序化的规定支撑新联会的运作。

从内部构成看，新联会的组织机构一般都由理事会、监事会、常务理事会和领导班子构成，由会员选举产生。新联会章程都规定了党委领导、依法管理、社会化运作的运行模式。

从新联会活动看，常见的活动形式有为联谊会成员组织公益活动、专业培训讲座、读书汇、参观考察、挂职锻炼等等。各地统战部门还开展了统计工作，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分级分类，建立健全更加翔实、便捷的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大数据信息库。各市新联会还着力创建各自活动品牌，以品牌引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以集体的面貌参与经济社会治理，把智力资源辐射到各个领域。如济南的“新智聚济”品牌、青岛的“凝新致远”品牌，以简洁的语言和鲜明的logo标识自身特色，设定发展目标。济南新联会持续推进“新智聚济·党旗红”工作品牌创建活动，倡导“一县区一品牌”，致力于汇聚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智慧、助推济南“大强美富通”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发展。

（二）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联谊会的平台效应

新联会作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自愿参与的非营利组织，是统战工作的重要平台。随着其规范化、常态化、特色化活动的不断开展，新联会组织体系不断完善，平台效应日益显现。

1.新联会是统战部门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交流沟通、听取民情民意的重要渠道。统战部门以新联会为纽带，在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开展走访调研，了解其利益诉求和实际困难，帮助解决问题，维护合法权益，把新联会打造成温馨之家。新联会也通过境内外考察、访问和定期联谊活动等各类活动，搜集广大会员的意见建议，强化广大会员的团结，不断凝聚思想共识，宣传正能量。2020年，济南市委统战部设立“新智聚济·爱国筑梦”文化课堂，引导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坚定文化自信，提高文明素养。济南还依托社会主义学院教育资源，举办全市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能力提升班，为他们“充电”，同心筑梦、扩大共识，进一步提升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履职能力和综合素养。

2.新联会是统战部门更好地发现、汇聚新的社会阶层人士中优秀人才的重要平台。通过新联会，统战部门可以积极推荐优秀代表人士纳入人大、政协、工商联（商会）后备梯队，培养输送新的社会阶层代表人士。如青岛市通过层层遴选，选出857名新的社会阶层人士，采取理论培训、国情考察、实践锻炼等方式，意在培养政治坚定、素质优良、作用突出的代表人士队伍。济南市新联会举办成长故事分享会，分享创业经历和成长故事，激励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勇敢追梦、拼搏奋进、担当作为，积极参与经济社会文化建设。

3.新联会是助力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发展的服务平台。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素质较高，对国家治理和社会问题关注度高、参与热情高，但由于其行业的分散性和独立性，其公共参与能力相对较低。新联会与统战部合作，借助专门的实践基地，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分众分层开展教育培训、锻炼和能力提升。自2016年起，青岛建立2个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实践锻炼基地，经由新联会推荐，先后选派四批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到市直、区直部门、群团组织、国家级功能区，开展项目化挂职或轮岗式挂职。济南也全力打造14个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统战工作实践创新基地和13个示范点，组织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到政府部门、群团组织、国有企事业单位挂职锻炼。这样的挂职取得了多赢效果，呈现出良性循环，还打通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进入“体制内”的流动渠道。

4.新联会是线上线下融合构建大统战格局的有效载体。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熟稔网络技术和新媒体技术，也是新时期创新统战方式方法、创建网络化和社会化统战格局的有力凭借。2018年底，在“智慧统战”的框架内，济南新联会桥接“泉城统战连心云”手机客户端，建立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网上交流平台——“泉城e联新”，借助新时代网络技术的发展趋势和先进技术手段，逐步在线上开展联谊交友、教育培训、议政建言、舆论宣传、资源共享等工作[6]，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建起“指尖上的精神家园”，也为统战工作提供了便捷高效的网上平台。平台还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提供展示机会，支持和引导他们在社会舆论中发挥积极作用，充分发挥统战工作的政治引领力和思想影响力，净化网络空间，弘扬主旋律。这样的平台在各地有不同的名称，但都是适应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现实需求、顺应全媒体时代发展、提升统战工作实效性和精准化、智慧化的有力抓手，实现了线上思想沟通碰撞、线下联谊服务相得益彰的目标。

三、融入与共治：新社会阶层组织参与社会治理的成效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强党外知识分子工作，做好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统战工作，发挥他们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重要作用。”[5]要更好发挥新的社会阶层人士的作用，就要把他们有效组织起来。作为统战性的非营利性的社会组织，新联会具有整合效用，汇聚社会精英，凝聚思想共识，有机嵌入社会治理体系，承担起治理主体的职责。

（一）为新阶层畅通整合渠道

新社会阶层是随着我国社会转型而产生的，是社会结构分化的产物。这个群体的大部分人在新兴的新经济社会组织就职，就业形式灵活，还创造出诸多新业态。这个群体特点鲜明，无论是私营企业、民企从业人员，还是海归、自由职业人员，都具有较强的流动性、分散性、独立性、自主性，是典型的“社会人”，处于相对孤立与疏离的生存状态，组织化程度低，归属感不强。

新联会组织体系的不断完善，则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提供了组织化的正式渠道，把“原子化”的个人联结在一起。身份地位境遇相似的一群人联合起来，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和伙伴，孤立的个体联结为团队。新联会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参与社会治理构建了机会结构，提供了固定的利益表达渠道和途径。新联会以机制化和制度化的方式吸纳团结一大批新的社会阶层代表人士，促进这个群体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务，拉近了党和政府与他们的距离，强化他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认同，巩固和壮大了新时代爱国统一战线。

（二）为参政议政拓展新通道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来源广泛、构成复杂、思想活跃，经济实力较强，教育程度较高，权利意识较强，社会公益愿望强烈，政治参与诉求较高。他们追求社会的繁荣和发展，渴望在国家的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发挥更大作用。新的阶层代表人士的需求呈现多样化多层次多方面的特点，正是新时代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待的典型表现。新联会的建立，恰好满足了这个群体的政治参与愿望，“有助于充分释放新阶层群体身上所蕴含的正能量”。[7]

新联会通过灵活多样的项目和活动宣介主流思想舆论，传达党和国家的新理论、新方略和新政策，广泛凝聚政治共识，引领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广泛参与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活。因此，新联会日益成为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学习提高的重要园地、培养成长的重要基地、发挥作用的重要阵地。

（三）为共建共治提供活力动力

新联会在参与社会治理方面具有知识优势、技术优势、资金优势、人才优势，义不容辞地成为社会治理的重要角色。各级新联会充分发挥组织动员作用，夯实成员的社会责任，积极参与共建共治。2017年以来，山东省社会新阶层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与省社会组织联合会共同创办“山东新阶层大讲堂”活动品牌，把新的社会阶层群体中蕴藏的人才智力优势汇聚转化为服务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整体优势，截至2021年6月已举办31期。

新社会阶层组织在参与社会治理、推动基层治理创新方面具有独特优势，作用不可忽视。要进一步优化新社会阶层组织对社会治理的融入：一是发挥平台效应，改善嵌入环境，强化外部支持；二是留足发展空间，激发内生动力，通过“鲶鱼效应”鼓励社会组织的健康成长；三是实行制度机制创新，完善社会治理多元合作机制和合作平台，均衡社会组织、政府机构、驻区企事业单位等各类主体之间的关系，真正形成多元主体密切合作、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