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唐代女性竞技文化探析

2021-01-12刘礼堂

湖北社会科学 2021年1期
关键词:马球蹴鞠竞技

刘礼堂,余 艺

(1.武汉大学 历史学院,湖北 武汉430071;2.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430071)

唐代女性竞技活动形式不拘一格,内容丰富多彩,学界以往的探讨部分揭示了唐代女性体育活动的文化特征、社会影响等。①相关代表作有汪伟信:《略论中国古代女子体育的文化特征》,载《成都体育学院学报》1996 年第2期;赵忠海、胡大伟、樊春光:《中国古代艺术中的女子体育文化解读》,载《体育与科学》2009年第2期;薛廷利、李金梅:《论唐代多元化女子体育》,载《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仝仕胜:《唐代女子体育较高的历史地位及社会影响》,载《兰台世界》2015年第36期等。本文着重探讨唐代女性竞技活动主要形式、特征,分析当时女性竞技文化蓬勃发展的原因,并以此窥探唐代竞技文化的特质,及其所映照的唐代社会面貌。同时,由于当代很多竞技项目可以追溯到唐代,考察唐代女性竞技活动也有助于启示当代女性竞技运动的进一步发展。

一、唐代女性竞技活动的主要门类及其形式

唐代女性的娱乐活动形式多样,内容繁多,包括乐舞百戏、琴棋书画、花鸟虫鱼、节庆游赏等,其中带有竞技性的活动主要有球类、射箭类、舞蹈类、杂技类以及在岁时节令开展的各类活动等,这些活动从一个侧面展现了唐代女性的日常生活面貌。

(一)球类活动。

唐代女性参与的球类活动种类丰富,从史料记载来看最为流行的是蹴鞠、马球、步打球三种,它们的竞技性和趣味性都较强,当代很多竞技项目都可以追溯到这些活动。

蹴鞠类似于现代的足球。唐代,在上自帝王将相、豪门贵族,下至富商大贾、士庶黎民的日常生活中,都可以看到蹴鞠的身影。韦应物有《寒食后北楼作》诗云:“遥闻击鼓声,蹴鞠军中乐。”[1](p59)描述的就是军中将士蹴鞠的场景。杜甫在《清明二首》中提道:“十年蹴鞠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2](p969)也表明在清明节有蹴鞠的民俗。蹴鞠不仅仅是男性之间的竞技项目,也是女性茶余饭后的娱乐活动。唐代女性的蹴鞠方式,一般是两个人对踢,有时也会多人对踢一个球。唐人康骈在《剧谈录》中描述了一段街头少女蹴鞠的情形:“时春雨新霁,有三鬟女子,可年十七八,衣装褴褛,穿木屐,立于道侧槐树下。值军中少年蹴鞠,接而送之,直高数丈。于是观者渐众。”[3](p8)可见,蹴鞠这项活动不仅是军中少年的乐趣,也是街头贫家小女的爱好,同时不难看出,蹴鞠活动比较的是谁能把球踢得更高,在对接的过程中踢得高,观赏性就强。

马球是参与者在马上手持球仗击打球的一项竞技活动,也叫“击鞠”。马球运动在唐朝非常流行,帝王将相、皇亲国戚、豪侠少年多喜打马球。《东观奏记》载:“上至孝,动遵元和故事,以宪宗曾幸青龙寺。命复道开便门至青龙佛宫,永日升眺,追感元和圣迹,怅望久之。上敦睦九族,于诸侯王尤尽友爱,即位后,于十六宅起雍和殿,每月三两幸,与诸侯王击鞠合乐。”[4](p11)《三水小牍》载:“河东裴光远,唐龙纪己酉岁,调授滑州卫南县尉……尤好击鞠,虽九夏蒸郁,亦不暂休息。”[5](p40)“有王知古者,东诸侯之贡士也。虽薄涉儒术,而素不中春官选,乃退处于三川之上,以击鞠飞觞为事,遨游于南邻北里间。”[5](p13)皮日休亦提道:“今之民,善者少,不肖者多。苟无世守之业,必斗鸡走狗,格簺击鞠,以取餐于游闲。”[6](p74)彼时长安、洛阳等城市还建有马球场,如长安宫城内有球场,杨巨源《观打球诗》曾记“亲扫球场如砥平”,[7](p548)蔡孚《打球篇》里亦提到“德阳宫北苑东头”有球场亭。[8](p509)长安城内的其他阶层也有专门的球场,如新科进士主要在曲江边的“月灯阁”集会打球,而有功之臣是在近曲池头上的小球场打球,花蕊夫人《宫词》中“小球场近曲池头,宣唤勋臣试打球”的记述可为证明。[9](p299)而张建封《打球歌》:“闲就平场学使马”所描述的则是军中将士们的球场。[10](p804)马球运动的流行,自然吸引了很多女性参与,其中宫女参与马球运动最为积极,她们经常在节庆之时被组织起来比赛,陪皇室成员一起娱乐。张籍《寒食内宴二首》描写了寒食节期间皇宫内开展马球竞技运动的情形:“殿前香骑逐飞球。”[11](p199)勾勒的是一群宫女们骑马追逐、互相击球的生动场面。沈俭期《幸梨园亭观打球应制》:“宛转萦香骑,飘飖拂画球。俯身迎未落,回辔逐傍流。”[12](p719)则详细描写了宫女参与马球运动的动作姿态,从“俯身迎未落,回辔逐傍流”可以看出女性打马球的身手极为矫健,已经娴熟掌握了这项高难度运动的技巧,而女性的加入,也使得这项运动增添了柔和的观赏性。唐代的女性马球运动影响广泛,唐代壁画和墓葬中出土的铜镜等文物都有女性竞技场面的描绘,生动活泼,极富生活气息。[13](p137)

步打球是一项用棍棒击球的活动,由马球演化变形而来,除无须骑马外,其他形式都与马球无异,今天的曲棍球、高尔夫球都有其影子。步打球活动一般在每年寒食节之际开展。从现有史料看,皇室宫女们是这项活动的主要参加者。王建所写的《宫词》中有云:“殿前铺设两边楼,寒食宫人步打球。一半走来争跪拜,上棚先谢得头筹。”[14](p5843)从王建的记述来看,一场步打球运动的参与人数明显多于马球,而且明确分为两支较量的队伍,先得分的队伍拔得头筹,这无疑增加了这项活动的竞技性。

(二)射箭类活动。

射箭活动是我国农耕、游牧生活的重要构成部分。射箭活动发展至唐代,越来越多的女性参与其中。唐代女性射箭活动类型较多,其中骑射非常受上层女性欢迎,而宫女们由于常常骑马陪伴在皇亲贵族左右一起游猎,自然涌现出不少绝顶高手。杜甫《哀江头》一诗写道:“辇前才人带弓箭……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15](p70)宫女能够一箭双雕,显示出其射箭技术的高超,这都来自平时的训练和比赛。而在宫廷之外,也常有女性参与骑射活动。如“李昌夔为荆南,打猎,大修妆饰。其妻独孤氏,亦出女队二千人,皆著乾红紫绣袄子锦鞍鞯。”[16](p1824)出土于金乡县主墓的女性骑马狩猎俑、出土于鲜于庭诲墓的彩绘骑马女陶俑等文物,也是唐代女性参与骑射的佐证,尤其是在高宗、武周时期的许多墓葬中都出现了女性骑射俑,足以说明当时的女性骑射风气之盛。

如果说骑射的代价较高、挑战性较强,那么唐代女性发明了“射鸭”“射粉”等形式的射箭比赛,则创新了射箭的内容。“射鸭”是把木制的鸭子放在水面上,参与者在岸上对着鸭子射箭,射中即获胜。王建《御猎》诗中“新教内人惟射鸭,长随天子苑东游”,[17](p2252)描写的就是宫女学习射鸭的场景。“射粉”则是瞄射一种食物,前期需要把浸泡过的黄米角黍切成小块放在漆盘里,之后参与者用专门制成的小型弓箭去瞄射。据《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宫中每到端午节,造粉团角黍贮于金盘中,以小角造弓子,纤妙可爱,架箭射盘中粉团,中者得食,盖粉团滑腻而难射也。都中盛于此戏。”[18](p83)“射鸭”“射粉”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女性参与的经济门槛,有利于射箭类运动的流行和普及,而且,“射鸭”“射粉”等活动看似降低了力度的要求,但由于箭靶的特殊性,实际增加了射箭的技术难度,因此竞技性并未降低。“射鸭”“射粉”等射箭形式的发明,体现了唐代女性参与竞技活动的热情和充沛的创新精神。

(三)舞蹈类活动。

唐代的舞蹈在继承秦汉时期中原歌舞的基础上,又融合了西域少数民族的一些风格,创新成为一种内容丰富、种类繁多的独立舞蹈形式。唐代舞蹈根据其艺术特色和风格,可分为“健舞”和“软舞”两大类。“健舞”节奏明快,动作矫健;“软舞”则较抒情,体现柔软之美。

“软舞”类中最具代表性的踏球舞起源于中原的踏球戏,同时融合了西域康居国的“胡旋舞”。其最大的特点是女性站在木球上表演,犹如微风旋转,惟妙惟肖。王邕《内人踏鞠赋》勾勒出宫女们在球上起舞的唯美景象。“健舞”中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则是剑舞。剑舞来自西域,舞者持剑随音乐起舞,其特点刚柔并济、动静相宜,将力量与柔美完美结合在一起,极具技巧性和观赏性。杜甫在观看剑舞后写下了《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15](p89)可见剑舞的优美矫健,震撼人心。

(四)杂技类活动。

唐代杂技沿袭前代,而女性参与的项目主要有竿技、绳技等。竿技、绳技是宫廷和民间都喜闻乐见的竞技活动,尤其在庙会、集市等场所的表演,经常吸引人群,场面热闹非凡。

竿技在盛唐时期是最为耀眼的一个杂技项目,唐玄宗曾在洛阳专门设立了竿技队,举行杂技表演和竞赛。唐代表演竿技的女性,伴随音乐走上竹竿,在竹竿上面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或手拿旗子表演,或手拿碟盘表演,但不管什么动作,都要做到如履平地,翻转自如。当然,表演者根据观众数量的增加会酌情提高表演难度。竿技表演中有一个节目称为“热戏”,难度大、观赏性强,在当时非常吸引人。当时最有名的竿技表演者是王大娘,相传她能“首戴二十八人而走”。[19](p473)盛唐风靡的另一项杂技运动是绳技,也叫走绳或走索,每逢重大节日或者朝会都会有表演。《封氏闻见记》卷6记载了一次女性绳技表演:“开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御楼设绳妓。妓者先引长绳,两端属地,埋鹿庐以系之。鹿庐内数丈立柱以起绳,绳之直如弦。然后妓女自绳端蹑足而上,往来倏忽之间,望之如仙。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著屐而行,从容俯仰者;或以画竿接胫,高五六尺;或踏肩蹈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掷倒,至绳还住。曾无蹉跌;皆应严鼓之节,真奇观者。”[20](p55)表演者在高悬空中的绳索上,要做到自然行走和侧身让路,并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如叠罗汉、穿木屐等,与此同时,还需配合打鼓的节拍完成动作,做到滴水不漏。所以从事绳技表演者需要心理素质过硬、平衡力强、心思细腻,而女性出演绳技就非常合适不过了。她们身轻足捷,姿态安闲,动作娴熟而优美,让人目不暇接,惊呼连连。

(五)岁时节令开展的活动。

秋千、拔河、赛龙舟是唐代最有节日特征的活动。

秋千游戏因为不受设备和场地的限制,深受唐代女性们的喜爱,非常流行。《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天宝宫中,至寒食节,竞竖秋千,令宫嫔辈戏笑,以为宴乐。帝呼为半仙之戏。”[18](p88)在唐代,无论宫中还是民间,寒食节前后,是女性们聚到一起荡秋千的最佳时候。唐人诗歌留下很多女性荡秋千的记载,如张仲素的《春游曲三首》云:“烟柳飞轻絮,风榆落小钱。濛濛百花里,罗绮竞秋千。骋望登香阁,争高下砌台。林间踏青去,席上意钱来。”[21](p249)唐代女性趁寒食节踏春之际,常常邀约去荡秋千,并以秋千荡起的速度和高度以及望远的距离来评判胜利,在娱乐中注入了竞技的精神。

拔河运动起初为民间竞技斗力之乐,唐代将其引入宫中。唐代女性积极参加这项运动,表现出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民间一般在每月农历十五举行隆重的拔河比赛,在竞技中实现祈福、丰岁延年的祈愿。而朝廷组织的拔河比赛则是一种彰显军威国力的方式。薛胜在《拔河赋》中透露出唐玄宗举行拔河的真实意图:“皇帝大夸胡人,以八方平泰,百戏繁会,令壮士千人,分为两队,名拔河于内,实耀武于外。”[22](p3686)然而,在多数情况下,拔河还是以竞技娱乐为主。据《资治通鉴》卷209 记载,景龙三年(709 年)二月二日,唐中宗登上宫城北面的玄武门楼,“与近臣观宫女拔河”。[23](p1412)明确提到宫女参与拔河。唐代女性爱好并积极参加比力量、比耐性的拔河活动,表现出她们的健美与活力。

赛龙舟在唐代几乎是一项家喻户晓、人人参与的民俗活动。端午的赛龙舟最为隆重,比赛时,船上锣鼓震天,相互竞逐;岸上则人头攒动,万众欢呼,把竞渡声势推向高潮。张建封在《竞渡歌》中生动地描写了龙舟竞渡的热烈场面:“五月五日天晴明,杨花绕江啼晓莺……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24](p2061)唐代女性也积极参与龙舟竞渡运动。张祜的《上巳乐》:“猩猩血彩系头标,天上齐声举画桡。却是内人争意切,六宫罗袖一时招。”[25](p1118)王建的《宫词一百首其二十五》:“竞渡船头掉采旗,两边溅水湿罗衣。池东争向池西岸,先到先书上字归。”[10](p1058)都描写了宫廷女性赛龙舟的场面。

二、唐代女性竞技文化的特点

唐代女性竞技运动及其文化特点鲜明,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五点:

第一,参与主体较广泛,普及程度较高,活动类型繁多。首先,参加竞技活动的女性人数众多,有时一场活动参与者可达上千人。其次,参加竞技活动的女性身份多样,既包括宫中妃嫔,又包括豪门女眷,甚至优伶也参与其中,女性竞技活动至少是在中上层社会非常普及,这在古代是非常少有的现象。最后,竞技活动项目类型繁多,经常性的活动有马球、蹴鞠、步打球、骑射、杂技、乐舞、秋千等,反映出当时女性休闲生活的丰富多彩。

第二,活动内容丰富多彩,实现了艺术与竞技的结合。唐代女性竞技活动的范围和强度都比此前历代更胜一筹,基本上男子能够参加的竞技活动,女性也都可以参加。这些活动不仅是女性消磨时间、愉悦身心的重要方式,而且一部分为增添节日氛围或为宴会助兴的活动还通过其竞技性为观看者带去欢乐。女性竞技活动的两重作用,造就了其丰富多彩、兼具艺术性与竞技性的独特个性。[26](p117-119)

第三,具有很强的岁时性和民俗性。如在寒食节,宫廷女性会进行击鞠表演愉悦皇亲贵族,而大部分民间女性会从事踏青、荡秋千等活动;端午节赛龙舟,源于对屈原的纪念,唐时已经演化为一种民俗;又如元宵节期间,女性常表演舞蹈、拔河等,这些活动增添了节日的愉悦氛围。

第四,具有民族融合、兼收并蓄的特性。唐朝有广阔的疆土和极其发达的水路交通,在强大的统治之下,政府实行较为开放、平等的民族政策,各民族经过错居与融合,使唐代社会逐渐形成了包容并蓄的风气,这一风气直接影响了女性的竞技文化。

第五,体现出多元化发展的特性。从社会阶层上来说,上层女性和平民女性参与休闲竞技活动有所区别:上层女性有物质基础,具有相对充裕的休闲时间,故能参与一些贵族男性的竞技活动,如宫女能够接触到的竞技活动非常多,其中马球等活动还具有很强的专业性。而平民女性由于休闲时间相对较少,且限于财力,她们所参与的休闲竞技活动的种类就有所限制,较多的是秋千、舞蹈一类项目。

从地域上说,城市和乡村之间亦有区别。城市女性可以参加竞技性强的马球、蹴鞠等活动,而乡村女性则主要参与赛龙舟、风筝、登高、踏青等要求简单的竞技活动。但不管如何,形式多样的竞技活动共同造就了集娱乐性、竞技性、休闲性于一体的唐代女性竞技文化价值体系,将女性竞技文化的多元化发展推向高潮。

三、唐代女性竞技活动蓬勃发展的原因

唐代女性竞技活动蓬勃发展与唐代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女性地位提升以及帝王的带动和社会审美观念等因素有关。

首先,唐代经济文化极为繁荣,思想较为自由,社会开放程度较高。唐代国家统一,社会安定,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形成了古代中国社会发展的一个巅峰期。繁荣的经济、强大的国力,为唐代女性竞技文化的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27]同时,唐代实行较为开明的民族政策和兼收并蓄的门户开放政策,不仅使国内各民族文化能够相互交流、融汇,而且各国之间的经济贸易也促进了中外文化的大融合,对唐代女性竞技文化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28]比如武德九年(626 年)突厥归顺后,一些突厥贵族逐渐定居长安,将突厥的民俗习惯带入唐朝,这其中就有突厥人爱好的蹴鞠活动,唐代女性蹴鞠的兴盛,就得益于突厥女性的直接带动。[29](p48)再如大量的北方和西域民族涌入长安,带来了胡旋舞,促进了踏球戏的兴盛。不仅如此,较为开明的政策导向还带来了儒、释、道、祆、景等多教并存的活跃局面,形成了思想自由的环境。这种思想的多元化使社会主体观念趋向开放,又进一步推动了女性竞技文化的兴起。而唐代女性长期从事学习和创新实践活动,将女性竞技文化推向高潮。同时,由于多样的女性竞技文化极大丰富了唐代女性的日常生活,使其身心更加健康,也反过来促进女性竞技文化的更加繁荣、兴盛。

其次,唐代女性社会地位有所提高。唐代社会相对多元、宽松和开放,女性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提升自身的社会地位。唐代李姓皇室源于北魏鲜卑族,随着李唐政权的建立,政府打破民族隔阂,实行开放的民族政策,鲜卑族的遗风不断地涌进中原地区,波及唐朝广阔疆域。而鲜卑族妇女们能够操持家庭内外事务,夫妇之间“唱和之礼、或尔汝之”,[30](p6)男尊女卑的性别等级观念相对较弱。这种鲜卑习俗影响了中原妇女,为唐代女性竞技文化发展扫清了障碍。唐代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都有表现。军事上,在为唐朝奠基的隋末战争中,涌现出了平阳公主这样的巾帼豪杰,她“散家资,招引山中亡命,得数百人,起兵以应高祖”,“远近奔赴者甚众,得兵七万人”,“号曰‘娘子军’”,[31](p2315)并成为古代历史上唯一一位以军礼下葬的女性。平阳公主领兵作战并且得到官方褒奖的事迹,无疑鼓舞了唐代女性,在提升女性地位方面可谓开风气之先。政治上,唐代女性参与政治的人数和影响力很大,在我国古代是罕见的,武则天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上官婉儿、贺娄氏、宋氏五姐妹等也都名誉天下。女性参政的现象几乎贯穿于整个唐前期,其深度和广度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尤以高宗、中宗、睿宗三朝最盛。[32]经济上,唐代女性在农业和手工业生产上所发挥的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特别是在战争时期,许多男子被征从军,家庭的生产劳动完全落到了妇女的肩上。[33](p213-215)唐代诗人戴叙伦对此曾有真挚动人的描述,如“谁家二女种新谷”,“截绢买刀都市中,头巾掩面畏人识,以刀代牛谁与同”,“东邻西舍花发尽,共惜余芳泪满衣。”[34](p271)等诗句皆凸显了女性在经济生产中的功绩。在手工业的纺织业中,妇女的地位和作用尤其明显,因为她们是此项生产活动的主要承担者。白居易在《缭绫》中指出南方贫寒农家女性织出的缭绫制成了宫中后妃和其他王公贵族身上所穿的锦衣。特别是在唐玄宗时期,由于妇女的辛勤劳动出现了“印染织物遍于天下,乃为至贱所服”这样繁荣的景象。[33](p213)文化上,许多妇女有着广泛的才能,有的会写诗,有的会乐舞,她们多才多艺,丰富了唐代文化的内涵。生活上,唐代女性不仅能够拥有一定的自主择偶权利,如李林甫让女儿坐于窗中,“每有贵族子弟入谒,林甫即使女于窗中自选可意者事之”;[18](p81)她们在离婚和再嫁等方面也相对自由,所谓“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35](p1060)可见,礼法制度对女性的压迫有所减轻,她们的生活环境相对自由,家庭地位有所提升。在唐代之前,女性一般不被允许参加竞技活动,但唐朝的女性开创了我国古代女性竞技文化发展的巅峰,她们中有的人,特别是一些杰出的女艺人还把女性竞技活动当作谋生手段,或在宫廷、或在市井表演,实现经济上的自给自足。[36]

再者,唐代帝王的带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民俗民风的开放。唐朝的皇帝大多喜爱马球、射猎、蹴鞠、拔河、围棋等体育活动。唐太宗喜欢下围棋,曾作《五言咏棋诗》赞颂围棋:“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37](p46)武则天在位之时专门设有“棋博士”一职。唐玄宗在翰林院设置“棋待诏”,专门负责陪帝王下棋。据相关记载,唐代十九位皇帝中,有十一位是打马球、蹴鞠的好手,其中玄宗、肃宗、宣宗、僖宗更是体育竞技的爱好者。唐玄宗和唐宣宗常常手持鞠杖骑于马上,在球场上一显身手。而僖宗更称得上是一位“全能选手”,他最爱蹴鞠,也精于击鞠。在皇帝的带动下,其他妃嫔宫女都在效仿,而皇室的行为也被民间所学习和效仿,为女性竞技活动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空间。[38](p97-156)

最后,尚武精神的驱动,引导女性审美观念的改变。唐代,民众的尚武精神较为昂扬。这种尚武风气直接影响到女性,引导女性审美观念的改变,推动了女性竞技活动的兴盛。唐代女性不论尊卑贵贱,多喜着男装这一个特殊风尚,就是女性审美观念改变的鲜明体现。[39](p54-58)这样一种开放、尚武的社会风气,为女性参与竞技活动营造了理想的社会氛围。

唐代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黄金时期,经济文化的繁荣、政治的稳定、社会风气的宽松以及多民族的交流互动等,都为女性竞技文化的兴起和发展提供了条件。唐代女性竞技活动无论从项目数量,还是项目内容来说,都是其他王朝无法企及的。唐代女性竞技活动,形式不拘一格,内容丰富多彩,这是唐代女性勇于实践、积极进取、聪明智慧的结晶,是唐代竞技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亦是唐代女性日常生活的映照。

猜你喜欢

马球蹴鞠竞技
TSA在重竞技运动员体能测试中的应用
第1-3届冬季青年奥运会竞技格局分析
浅谈中国古代蹴鞠的起源与兴盛
我国蹴鞠的起源与发展及消亡研究
知否,知否,马球运动的前世今生
历史上有一个大转折点是谁决定了古代足球的兴衰?
花与竞技少女
新疆发现中国最早马球实物
王室成员掀起马球热潮
马球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