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曌”为名看武则天称帝与传统文化
2021-01-12顾乃武
顾乃武
(河北大学 历史学院,河北 保定071002)
武则天是中国封建王朝中唯一的女性帝王,其称帝是多种文化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学界对影响武则天称帝的文化基础的考察,集中在佛教及祥瑞图谶两方面,并认为后者是武氏称帝的立足点。[1](p277-296)“曌”是宗秦客为武则天称帝做准备,据《周易》离卦改自“照”字、武则天取以为名的“新字”。从武则天以“曌”为名的目的、手段及“曌”字的意蕴看,儒家文化、道家文化与符命文化一样,都是影响武则天称帝的重要因素,离卦更是武则天称帝的正统文化之根。女娲崇拜对武则天称帝同样具有深刻的影响。但已有研究对儒、道文化及女娲崇拜在武则天称帝过程中的作用鲜有论及。①如孟宪实指出了儒家文化是武则天营造称帝舆论的基础,但其仅以武则天永昌元年(689年)亲享明堂为证,将亲享明堂纳入中国传统意识形态领域之中,并未注意到儒家文化在武则天称帝中的根本性作用。林世田也从祥瑞图谶的角度论述了武则天称帝的文化基础,但同样未对武则天称帝与儒道等传统文化的关系予以揭示。见孟宪实:《论武则天称帝的舆论营造》,载《中国中古史研究(第一卷)》,中西书局,2017年;林世田:《武则天称帝与图谶祥瑞——以S.6502〈大云经疏〉为中心》,载《敦煌学辑刊》2002 年第2 期。以“曌”为名如何反映武氏称帝的文化因素,又具体表达着何种特殊的符命意蕴呢?
一、武则天为反映其帝王符命而改名为“曌”
中国古代某些帝王特别是改名的帝王,其立名有着特殊的目的与依据。作为一个特殊的政治群体,帝王立名的目的与依据是相对固定的。唐末五代之初的朱全忠(温)曾改名为“晃”,其在改名为“晃”令中指出,“从易以便人”及“稽其符命,应彼开基之义”,是“先王(立名)令典”即立名的原则。[2](p46)“从易以便人”,是指帝王应以单字为名,省却臣民避讳之烦;“稽其符命,应彼开基之义”是指其名要反映其符命,与其立国登基之实相应。仅从帝王立名与其符命的关系看,“应彼开基之义”是开国之君立名的目的,“符命”则是这些帝王立名的依据。
符命指祥瑞、图谶等天命表征。[3](p166)它既可以是一些特殊的自然现象,也可以是特殊的谣谶迷信,还可以是某些特殊的相貌、经典章句等等。据历史文献记载,古代帝王以符命立名的方式有二:一是据帝王符命的意蕴择字立名,如周太王见其孙周文王生有“圣瑞”,“度其当昌,故名之曰昌,欲令昌盛周也”,[4](p1033,1034)这里的“圣瑞”即是祥瑞类符命,“昌”则是反映文王“圣瑞”内涵的文字;二是据符命的形蕴造字立名,如五代十国时期南汉王刘龚改“龚”作“”,依据的就是“白龙见于南海”这一“符龙之瑞”[2](p1808)的“龙飞在天”之形造字立名。[5](p637)
据符命立名之法在春秋时期被称为“以德名为义”的“义”法。[4](p1034)朱全忠改名所言的“稽其符命”的立名之法,就是传统的“义”式立名法。据此,以义法立名是为了“应彼开基之义”,使其名副其帝王身份之实。南汉王刘龚也是以“义”法改名为刘的。但不论是据符命之意择字立名,还是据符命之形造字立名,义法所立之名都反映着特定的天命内涵。那些登基疑义较大、登基阻力较大的开国之主,或是以非正常途径称帝之人,更希望通过义法“正名”,宣扬自己称帝的天命合法性。
武则天以非正常途径称帝,《改元载初敕文》阐明了其改名与称帝的关系。敕文称:“人必有名者,所以吐情自纪,尊事天人。是故以甲以乙,成汤为子孙之制;有类有象,申繻明德义之由。朕今怀柔百神,对扬上帝,三灵眷祐,万国来庭。宜膺正名之典,式敷行政之方。朕宜以曌为名。”[6](p19-20)敕文提到了“人”名的功用与目的是“吐情自纪,尊事天人”,即要以名言志,尊承天意,顺于人事。这是武则天以曌为名的基本目的。
“成汤之制”与“类”“象”“义”,都是达成这一目的的立名之法。其中以甲乙等十天干立名的“成汤之制”,在春秋战国时期已退出历史舞台。[7](p3-27)“义”法即是以文王名“昌”为典型的、据符命命名的立名法,[4](p1034)是朱全忠改名令中所言的“稽其符命,应彼开基之义”的帝王立名之典。如果符命是帝王专有的天命符号,那么义法就是帝王专用的立名典则。
敕文中“怀柔百神,对扬上帝”,指其祭祀百神,回报天恩。这是帝王才能拥有的权力。《汉书·扬雄传》载:“方将上猎三灵之流,下决醴泉之滋。”唐颜师古注引如淳曰:“三灵,日、月、星垂象之应也。”[8](p3553)“日、月、星垂象之应”“三灵眷祐”即是天降祥瑞之意。“怀柔百神,对扬上帝,三灵眷祐”,其意是言武则天拥有天命,故而符命频现。据此,武则天改名为“曌”,就是要根据其符命,“正”其帝王之名,达到“尊事天人”的目的。“义”法就是武则天改名为曌的立名方式。
简言之,武则天是以义法作为改名依据的,“曌”字由此具有反映其帝王符命的政治功用,是宗秦客造作的、具有符命意蕴的“新字”。就改名依据与目的而言,武则天改名为“曌”就是武则天利用符命文化为其称帝服务的政治活动。儒家文化重视“正名”,武则天改名为“曌”,就是要“正”其帝王之实,遵循的仍是儒家正统之道。武则天称帝后实行过正名分、制礼作乐,自制《臣轨》,宣扬儒家忠君思想等政治举措。[9](p55-58)这些举措与其称帝前的“正名”一样,都是武氏利用儒家文化对其称帝进行的政治粉饰。
二、“曌”字对应着武则天的《周易》离卦符命
“曌”同“照”,“照”的本义是“明”,[10](p1856)[11](p48)“曌”也当蕴含有“明”义。由于“曌”字具有反映武氏帝王符命的政治功用,那么武则天的某个符命应具有“明”的意蕴。是否具有“明”的意蕴,是判定这则符命能否作为武则天改名依据的前提条件。唐代与武则天相关的符命较多,五代官修史书《旧唐书》记载了与其“女主”相关的典型符命有三:一是唐太宗贞观(627—649 年)初“太白频昼见,太史占曰:‘女主昌。’”的天象;[12](p2524)二是太宗时期坊间广为传布的“当有女武王者”的谶语;[12](p2524)三是武后垂拱四年(688 年)刻有“圣母临人,永昌帝业”文字的“圣母石”。[12](p119)这些符命都反映着“女主昌”的意蕴,它们虽可作为武则天称帝的天命依据,但与曌字的“明”义关涉不大。
宋人所编《太平广记》收录了“唐三世后,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谶语。[13](p1647)在武后称帝之前,洛阳白马寺僧人薛怀义与法明等据《大云经》,“陈符命,言则天是弥勒下生,作阎浮提主,唐氏合微”。[12](p4742)佛教经典中的某些内容,也是武则天符命的来源。唐代刘肃的《大唐新语》载贞观初著名方士袁天纲为武则天之父武士彟家属相面,言幼年武则天“龙睛凤颈”,步履超凡,有“当为天子”的“极贵之相”。[14](p193)这些符命同样可以作为武则天称帝的依据,但与曌字的“明”义关系也不大。
武则天作为一代“女”“主”,其身份有着极大的特殊性。为武则天“量身定做”,且具有“明”意的符命,具有什么样的特点呢?武则天之父武士彟有三女:长女嫁越王府功曹贺兰越石,中女(次女)武则天,三女嫁郭氏。[12](p4727)武则天不仅是“女主”,而且是“中女”之“主”。据此,为武则天“量身定做”的符命,首先要具有“中女”为“主”的内涵。其次,这一符命还要表达出“曌”字“明”的含义。这是两个相当苛刻的符命要求,但《周易》却存在能够满足这两个条件的符命。
作为五经之首的《周易》,在封建社会中具有独特的政治作用,往往是帝王宣扬天命的基本素材。五代十国时期南汉王刘龚改“龚”作“”,“”字表其“龙飞在天”的龙瑞意象,亦是合于《易·乾卦》“飞龙在天”之形的“新”字。唐朝是个易学盛行的时代,易学对皇权政治有着深刻的影响,不少帝王年号即取自《周易》章句。[15](p26-30)如果《大云经》中的某些章句可以作为武则天称帝的符命的话,那么,《易》中的特殊卦象更可作为武则天帝王符命的依据了。
据唐代敦煌文献记载,在武则天称帝前,薛怀义等引用《广武铭》这一符命之书为《大云经》作疏。《广武铭》有“离猫为你守四方”之语。疏云:“《易》曰离者明也。位在南方,又是中女,属神皇南面而临天下,又是文明之应也。猫者,武之象,武属圣(武则天)氏也。”[16](p167)在《广武铭》中,《周易》离卦就是以武则天符命的形式出现的:离卦含有“明”义,方位属南,又代表“中女”,是武氏(神皇)称帝之兆。在易学知识相对盛行的年代,离卦对应着武则天的天命,应是一个相对普遍的天命认知观。
除薛怀义等人认为离卦代表南方方位,具有武则天南面君临天下之意外,还需再次解释或补充说明离卦的如下意蕴:
一是离卦代表“中女”,“故为阴卦”,[17](p306)离卦确实符合武则天“中女”的身份。“中女”是指三女中排行第二之女,有些学者将“中女”理解为“中年妇女”是不合适的。①林世田将“中女”理解为“中年妇女”,故言“在武则天临朝称制之年,武则天已经不是什么‘中女’,而是年过六旬的十足‘老妪’”属误解。参见林世田:《武则天称帝与图谶祥瑞——以S.6502〈大云经疏〉为中心》,载《敦煌学辑刊》2002 年第2 期,第68页。
二是离卦具有帝王之相:“离为日”,“日,君象也。”[17](p308)离卦又是君主身份的预兆。
三是离卦以日月为喻,言帝王师法天道、“化成天下”:“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17](p305,306)
四是离卦有天下至“明”的帝王大治之象:“明两作,离;大人(帝王)以继明照于四方。”其意即言帝王之治,如“日月在天,动成万物”。[17](p305,306)
将离卦的“中女”“君”“日月在天,动成万物”相结合,离卦就是一个表达“中女为君(主)”,如“日月在天,动成万物”,“以继明照于四方”的天命之符。离卦的这一符命意蕴,无疑为武则天称帝找到了儒学的依据,是武则天诸多符命之中,最契合武则天身份,并有中国传统文化特征的天命之符。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唐代“天”与“空”为同义字,“曌”中“日”“月”“空”又像离卦“日月在天”之形。据以上推论,宗秦客应以《周易》离卦为据造作“曌”字,“曌”字亦是对应此卦意蕴的文字了。《易》是儒家重要的经典性文献,儒学是维护王朝正统政治的工具。宗秦客据《周易》离卦造作“曌”字,反映着武则天利用儒家文化,为其称帝进行舆论宣传的思想。因此,武则天称帝虽然利用了佛教文化,但儒家文化更是其改名称帝的政治支柱,是其正统合法性的天命之本。
三、“曌”名表述的武则天治理天下的政治愿景
据“曌”字反映的离卦符命,表达的是“中女”为“主”,天下大“明”之意。此字只有用于武则天的名讳时,才具有这一特殊的政治意蕴。但这里的“明”具体表达着怎样的政治愿景呢?“重明丽乎天”的“重明”,是指“日月之明”,那么,“曌”意是指武则天之治如“日月之明”。在传统社会中,“日月之明”是一个特定的政治用语。
古代典籍中的如“日月之明”,特指帝王治理天下的形势。帝王又称“人主”,《淮南子》言“人主”之治:“人主之居(治)也,如日月之明也。天下之所同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延颈举踵而望也。是故,非澹薄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非宽大无以兼覆,非慈厚无以怀众,非平正无以制断。”[18](p652-653)“人主之居”又与“君人之道”同义。《淮南子》言“君人之道”:“君人之道,处静以修身,俭约以率下。静则下不扰矣,俭则民不怨矣。下扰则政乱,民怨则德薄。政乱则贤者不为谋,德薄则勇者不为死。”[18](p649)
“如日月之明”是指君主治理国家,只有像日月一样清静无为,方能求得兼覆、怀众的政治效果。这应是《易》离卦“日月在天,动成万物”“化成天下”蕴含的帝王治道。如果武后所名之“曌”暗喻其治如“日月之明”,那么,此字体现的就是武后无为而治的“行政之方”。据此,“曌”字又预示了武后为帝,将为天下带来大治的美好愿景。《淮南子》是一部以道家思想为主的杂家著作。无为而治是典型的道家治国理念。这一政治愿景在很大程度上表明,武则天虽一度推崇佛教、令佛教位居道教之上,但同样利用道家的思想为其政治统治服务。武则天不仅利用道家思想为其统治服务,甚至9 次派遣道士赴泰山行道,利用道教巩固其统治。嵩山封禅活动也有诸多道教因素在内。[19](p92-97)[20](p5-9)
伏羲是远古三皇之一,在汉代被奉为“上上圣人”,[8](p863)后世称其具有“如日月之明”的“圣德”。[21](p1)如前所言,“如日月之明”说的是君主的治国之道。“无为而治”是伏羲等“三皇”治国的重要特点:“皇者天,天不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三皇垂拱无为,设言而民不违,道德玄泊,有似皇天,故称曰皇。”[22](p2-3)据此,伏羲等“大人”施行的同样是“无为而治”之道。武曌之“曌”字构中的“日月在天”,又言武氏与伏羲等“大人”一样,是具有“如日月之明”品格的“圣人”。这就把武则天的形象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政治高度。
四、武则天改名为“曌”反映着特定的文化背景
唐代是儒、释、道三教并存的时代,武则天圣历二年(699年)撰成的1300卷的《三教珠英》,集中表现了武则天儒、释、道并重的思想。武则天改名为曌,是儒、道思想对其具有深刻影响的结果。除儒、释、道三教并存的文化背景之外,唐代还是个符谶迷信盛行的时代:“汉武帝好以符谶之书决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符谶日滋。”[23](p1057)北朝以来某些觊觎帝王之位者,不乏通过改姓改名以求其姓名应于符命,宣扬自身称帝乃是昭彰天意之例。如十六国时期的苻洪本姓“蒲”,“时有说洪称尊号者,洪亦以谶文有‘草付应王’,又其孙(蒲)坚背有‘草付’字,遂改姓苻氏。”[24](p2868)五代十国中的南汉王刘龚改“龚”作“”,反映的则是以符命改名的文化现象。武则天据其符命改名为“曌”,应是那个时代追求名应符谶迷信的产物。
帝王姓名应于符命,具有特定的政治意蕴。普通人物之名虽不具有天命之符,但亦可能含有特殊的谶意。这个谶意可指神的预言,非专指帝王受命之兆。从姓名与谣谶的关系解读政治现象、人物命运,在高宗、武周时期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社会风习,[25](p8-13)改造事物旧名、另立“新字”是求得吉兆、避免凶运的重要手段,武则天即是改字“造”运的代表如:
天授中,则天好改新字,又多忌讳。有幽州人寻如意上封云:“國字中‘或’,或乱天象,请□中安‘武’以镇之。”则天大喜,下制即依。月余,有上封者云:“‘武’退在□中,与囚字无异,不祥之甚。”则天愕然,遽追制,改令中为“八方”字。后孝和即位,果幽则天于上阳宫。[25](p19)
晚唐昭宗赐朱温名“全忠”,唐臣对“全忠”作如是解读:“‘全字,人王也,又在中心,其不可也。’近臣亦奏,上方悔焉。敕命既行,追之弗及。后果有大梁皇帝之号。是时四分天下,其在中心,乃赐名之应也。”[26](p5877)“全忠”就是一个有帝王之兆的名字。学界据曌字“日”“月”“空”等字构解读“曌”字,确实符合唐代解字的传统,但其解读则过于直观,①学界多据“日”“月”“空”等字素,将武曌之曌引申出“日月当空”“光明普照”“阴阳统一,天地和谐”等意,并未揭示出“曌”字的符命与儒道文化。参见陈耀祖:《说“曌”》,载《汉字文化》2015年第3期,第66页;唐译:《图解说文解字》,企业管理出版社,2014年,第512页;雷家骥:《武后传》,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76页。尚未接触到曌字的谶式解读“技巧”及曌字的新意。
据武则天改造“國”字及唐人解读“全忠”之例,我们不难发现,当时的“解字”文化有两个特点:一是认为特定的文字具有特殊的意蕴与功用,某字能够预示或影响某人或国家的命运;二是认为通过改造特殊的文字符号,造作的“新字”能够起到避凶祈福的功效。这应是宗秦客造作“曌”字,武则天以“曌”为名的重要原因,也是那个时代符命迷信长期发展的结果。符命迷信盛行、改名求吉兆,是武则天以“曌”为名的又一文化背景。
符命迷信在很大程度上是对社会现实的扭曲反映。伏羲、女娲是中国古代三皇中的两皇。武则天女主符命的产生,除了《易》离卦的影响之外,伏羲、女娲崇拜在汉唐皆有存在。[27](p63-77)这至少暗示着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女性拥有同男性平等的正统地位,并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奇闻异见。独孤皇后与隋文帝并称“二圣”,约略就有伏羲、女娲崇拜的影子。贞观年间“女主”符命的产生,有着女娲为帝这一历史依据。唐代甚至径称高宗、武后为“伏羲”“娲后”,[12](p1138)武后与高宗被称为“二圣”并不奇怪。晚唐皮日休则将武氏称帝比为“娲皇肇命”,[28](p8391)武氏的“女娲”意象在唐代是较为普遍的。女娲崇拜,应是形成武则天离卦符命内涵的现实社会基础。
唐人认为女娲之世是一个美好的时代,“风俗简朴,人淳易理,垂衣拱手,不足可言。”[29](p6220)女娲又是一个“无为而治”的远古帝王的形象。《周易》离卦的“女主”及无为而治的理念,与女娲文化意蕴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如果《周易》离卦是武后称帝的“天命”依据的话,那么,汉唐时期的女娲崇拜就是武则天登基的历史依据——武则天改名称帝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离卦与女娲崇拜综合作用的结果。儒家文化虽然在武则天改名称帝中占有重要地位,但符命文化、女娲崇拜、道家思想,也是武则称帝的文化之根。
五、结语
总之,《周易》离卦是能够反映武则天“中女”为“主”身份的符命。宗秦客改“照”为“曌”,武则天以“曌”为名,是以《周易》离卦符命为据的。这就使“曌”字具有两种含义:一是承自常用“照”字的“明也”的本义;二是用于武则天之名时表达的,“女主”之“治”“如日月之明”的引申义。“曌”字的造作与武则天改名为“曌”,表明唐代儒道文化、符命迷信、女娲崇拜对当时的政治活动具有深刻的影响。武则天对这些传统文化的利用,为其称帝奠定了重要的社会基础;特别是对《周易》离卦的利用,更为其称帝确立了正统的天命合法性。与中国传统文化紧密结合,将称帝建立在传统文化基础之上,是武则天建周代唐的前提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