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瓦河上的遥望

王行云

1703年春天，一个迷雾的早晨，曦光微亮，宽阔的涅瓦河从拉多加湖流来，依旧静静地流入波罗的海。这时，十几个俄罗斯人正骑着马来到岸边，他们要寻找一处地方建造一座要塞以抵御瑞典人。下马的就是沙皇彼得大帝，他环顾四周，然后抽出随身佩带的刺刀，在沼泽地上画了一个十字形，接着说：“这里应该建一座城。”

于是，彼得下命令，举全国之力，将国内所有石头运至这片广袤的沼泽地以填充地基。还调来全国各地石匠，进行新首都圣彼得堡的建造，一个个城堡、宫殿，还有马路等均用石头筑成。石头不够了怎么办？彼得大帝又下一道令：所有途经圣彼得堡的人、车、船必须随之带来铺设道路的石头。就这样，彼得大帝的理想之城、时为俄罗斯首都的圣彼得堡诞生了。

涅瓦河，也因此成为了圣彼得堡的母亲河，其主干支流纵横城市中央，以至于横跨于涅瓦河上的桥梁多达700 多座。

5月初，悄然解冻的涅瓦河水泛起微微漪澜，冬已去，春已至。导游则反复强调这里天气无常，一日内，或会遭遇时晴时雨时降温，甚至风雪交加。不一会儿工夫，导游的话就应验，你瞧，车窗外，乌云密布，阵阵向涅瓦河压来，混沌，沉重，黯淡。车刚驶桥上，涅瓦河上空纷纷飘起了雪花，还伴随着凄厉的风，我心生感慨，原来这就是俄罗斯天气的真相。

在圣彼得堡的最后一天，天气豁然开朗，蓝天白云，映照着涅瓦河水清澈而幽蓝。乘船在圣彼得堡市内这段涅瓦河上观光的计划自然也提到议事日程。我迫不及待地爬上游船的顶层甲板，任风恣意吹乱我的头发，行止遥望，遥望远处、两岸、天地间，明朗清晰……两岸一座座沙俄时期的建筑，大教堂金顶，还有塔尖、钟楼，它们闪耀着五色光芒，一一映入眼帘，也一一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涅瓦河上，在城市的天际线上铺展开迷人风光……

固若金汤的彼得保罗要塞是彼得大帝用于军事防御而建的，其目的是监控涅瓦河上的船只，也是這座城市最初的发源地。那高大、宽厚的城墙里筑有许多明、暗炮台对着海湾。那里还有一尊彼得大帝年迈时坐着的真人等身铜像，我看除了他身躯高大，与我心目中的大帝艺术形象还是有差距的。后来，要塞竟变为政治犯监狱，据说高尔基、列宁哥哥等均被关押在此。如今，只有彼得堡罗大教堂，那高耸入云的钟楼、尖顶，荣耀地成为了这座城市的地标，留得一道金光照耀在涅瓦河上，而其荣枯事过皆为梦。

从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到圣彼得堡的冬宫、夏宫、叶卡捷琳娜宫和琥珀宫，此宫彼宫，实在看得我眼花缭乱。游船刚驶过一座布满钢筋水泥的桥身下，就能远远望见右前方那幢稳稳地匐伏在河岸的建筑，那就是冬宫。冬宫大门正朝着我们，我们从甲板上望去，依稀可见其屋顶上的各种雕塑，冬宫大门似乎不那么雄伟，但其内饰奢华，藏品丰富，摄我心魄。

穿过圣三一大桥，便有著名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静卧水面，浪花不时拍打着船舷。1917 年11 月7 日，就是这艘巡洋舰，对准冬宫，打响十月革命第一炮。随即红色风暴席卷俄国，也波及中国。只要当年看过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的人，一定会忆起苏联那段革命历史。

圣彼得堡这座城市曾几易其名，1924年为列宁格勒，1991 年又恢复圣彼得堡。名字改来改去，除了纪念历史，也标志着一个大国的瓦解。当我向导游问及苏联这个话题时，他笑着说：“ 苏联啊，那是‘longlong ago’的事了。”

在离“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不远处，面对着东方，矗立着两尊石狮，这对石狮来自中国，其底座上刻有“大清光绪三十”。导游说这是一个名叫格罗戴柯夫的将军率兵入侵中国“满洲”作为战利品，将其经铁路运到海参崴（今符拉迪沃斯托克），后用轮船运至圣彼得堡。听后，我从人文历史的角度想，则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涅瓦河畔还有一对埃及法老的狮身人面像，这还是公元前1455 年至公元前1419年雕刻的，注意是公元前的哦，1832 年，埃及国王作为礼物从尼罗河运往圣彼得堡。几千年的回眸，今天与我擦肩而过，旅行中的那一刻，忽然令我感到“有禅意”。

涅瓦河南岸，还分布着诸如圣以撒教堂、青铜骑士像、十二月党人广场，以及参议院、海军司令部等著名建筑。尤其是彼得骑着战马的雕像，高高跃起，挥斥方遒。看看普希金的诗意世界是如何描绘青铜骑士的，你就知道这位骑士在俄罗斯人心目中的地位：“那里，在寥廓的海波之旁;他站着，充满了伟大的思想，向远方凝视……”

游船慢慢驶向波罗的海入海口，水面顿时开阔，不时有汽艇、水翼船等飞驰而过。远处河岸上，一座颇具现代化的摩天大楼直冲云霄，导游说：“这是俄罗斯石油天然气总部，是俄罗斯乃至欧洲的最高楼，高达462 米。”导游还兴奋地指向岸边那幢像飞船的建筑说，那就是2018 年足球世界杯场地。

至此，游船开始折返回码头了，船舱里响起《喀秋莎》《三套车》的旋律，惹得团友们兴奋地与俄罗斯帅哥靓女欢乐互动，欢快也流淌在涅瓦河上。围坐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小碟黑鱼子酱，当然还有面包圈和香槟酒以及伏特加，任人选用。鱼子酱一向是伏特加之“灵魂搭配”，但放入嘴里一粒粒圆滑的鱼子被咬破，加之那种腥味，以及咸味，要下咽，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折磨。赶紧咪了一口伏特加，希望通过浓烈的刺激去冲刷刚才口感的不适。据说鱼子酱就是鲟鱼的卵，而且还是里海的鲟鱼。那我刚刚隐忍咽下的一小碟鱼子酱，这有多少条鲟鱼啊？想此，觉得“后悔莫及”这成语用在当时再恰当不过了。

回国后，我一度查阅大量沙俄历史及其相关人物，特别是搜看了叶卡捷琳娜大帝——崛起的连续剧，对于沙俄的扩张、皇朝更替及其爱恨情仇，我结合亲身游历去感悟这座城市史诗般的气势……政权交替，皇室悲喜，却都一一湮灭在岁月里。

唯有涅瓦河水，冰消雪融，静静流淌，优雅、高贵、深邃，成就了圣彼得堡的血脉和灵魂，它如一条明亮的丝带，串联起两岸一座座富丽堂皇的艺术殿堂以及它们曾经的繁华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