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经与文的碰撞
——论清前期《左传》专书评点的“离经义化”

2021-01-11

华中学术 2021年4期
关键词:文法经学左传

安 敏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文学理论与批评研究中心,湖北武汉,430079)

作为儒家的一部重要经典,《左传》在中国经学发展史上占据一席之位。从汉代的今古文之争到宋代的义理阐发再到清代的考据学兴盛,《左传》的经学阐释经历了复杂而漫长的变化,有复归、有超越;有衰微、有兴盛;有争议、有认同;有并行、有消长。这既反映了不同时代的文化思潮与社会需求,亦与对《左传》的全面认识与发掘息息相关。长期以来,《左传》多被视作《春秋》之传,并因为《春秋》的关系而获得经的定位。然而,《左传》性质远非这般简单:无论是古文经学还是今文经学都没有否认《左传》为史,唐人刘知几于《史通》一书从史学角度强化了《左传》的特质,宋人朱熹亦明确表明《左传》是史而非经;自宋人真德秀《文章正宗》选评《左传》之文以助科举之资后,《左传》之“文”的特性也逐步得到挖掘,明清时期的《左传》文法评点一度蓬勃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同一时代对《左传》的考察与接受往往是多方位的,各领域既相互融合,亦相互排斥,在学术风气和政治风向的裹挟下表现出不同的面貌。在《左传》学史的演进中,清代无疑是非常重要亦非常有特点的一环。这一时期改变了宋元明时代《左传》研究相对衰弱的境况,不仅通过评点学的兴盛拓展了《左传》文学研究的领域,还通过义理向考据的转化使得《左传》的经学研究在复古的基础上达到新的高度。不过,评点学研究和经学研究的发展并非同步。正如罗军凤在《清代春秋左传学研究》一书中指出的“清代《左传》评点学与《左传》经学长伴始终,贯串整个清代学术史,评点学的兴盛与经学的兴盛适成反比”[1]。将清前期这个《左传》评点的兴盛时期作为截面进行审视,我们可以清晰地呈现此期《左传》评点的“离经义化”倾向,亦可从经学发展和评点学发展的大势中探求“离经义化”的生成,分析“离经义化”的实质与发展境遇。

一、“离经义化”倾向的呈现

这里所说的“离经义化”不是一个绝对概念,而是一种倾向。不是与经学完全撇清关系,而是指从评点目的上说,偏向将《左传》作为初学作文的范本;从评点内容上说,析文法的总体比重大大增加;从评点方式上说,个人的审美体悟与感受居多。

据李卫军《左传评点研究》系年提要,目前可见清前期的《左传》专书评点著作有二十多部。它们展现了此期《左传》评点论经、论史的印迹减弱转而向论文为主发展的总体态势,或理性系统地阐发文章学之“法”,或感性零星地带入个性化的文学之“赏”,从总体上呈现出“离经义化”的倾向,或多或少地试图弱化经学印记,凸显《左传》“文”的特质。

有意识地弱化经学印记首先表现为将《左传》从经传的藩篱中解放出来。第一种表现是肯定经文相通的性质,在释读经义的同时明确“文”的要求。比较典型的代表是评点家孙琮和刘继庄。孙琮所选《山晓阁左传选》《山晓阁选古文全集》均包含《左传》评点。在《重刊山晓阁选古文全集》例言中,他说:“予愿学者先从事六经而后及兹集,或由兹集以上溯六经,因而潜心性理,研精注疏,俾春华秋实,灿然并茂,予于此盖有厚望焉。”[2]在此基础上,他明确了自己选文的标准“文质彬彬”,点明了“文”的要求:“余不揆鄙陋,向自《左》、《国》而降,代为论列,以有成书。上下千百年间所为彬彬质有其文者,亦可聊以自怡悦矣。”[3]刘继庄作有《左传快评》,揭示了不少行文机窍、妙文之道。这与他对经和文的态度有很大关联。对于很多儒生鄙视的世俗文学,他甚至以人情人性作为纽带将其与经贯通 “余观世之小人,未有不好唱歌看戏者,此性天中之《诗》与《乐》也;未有不看小说、听说书者,此性天中之《书》与《春秋》也;未有不信占卜祀鬼神者,此性天中之《易》与《礼》也”[4]。

第二种表现是肯定《左传》之“文”的特性,甚至直接明确地将《左传》的评点重心与它经传的身份剥离。姜希辙的《左传统笺》虽为综合杜预、林尧叟、孔颖达、朱申之解而作,但卷首凡例称“是刻欲宗左氏之文,意不在释经”[5];卢元昌的《左传分国纂略》纂例亦称“左氏以文胜,所赏者,不以其人其事为劣,略辞采之优”[6]。冯李骅的《左绣》被认为是《左传》评点史上的里程碑,构建了完备成熟的文法体系。虽然在评点中并未排斥经义解读,但他明确地表示 :“《左氏》文章也,非经传也。”“大率定、哀以后,有绝世雄才不逞所志,借题抒写,以发其轮囷离奇之概云耳。”[7]也就是说,不仅将《左传》看作文章,还将《左传》看作带有极强创造性、延展性的奇文。与冯李骅有同样看法的还有“武宁三盛”之一的盛谟。盛谟有《于埜左氏录》传世,该评点虽然只是涉及《左传》的少量篇目,且成书在盛谟十九岁之时,然此书获多次刊印,影响颇深。对于《左传》,盛谟的看法是:

读《左传》者,见左氏传《春秋》事,误认为叙事书,便时刻有叙事二字往来胸中,如胸中竟令左氏积成千古冤案,皂白莫分,岂知《春秋》题也,《左传》文也,左氏特借题以法笔墨之奇,举列国君卿、盟会战伐、灾祥变异等事,一时奔赴腕下,供其驱使运用,则左氏胸中并无《春秋》,并无盟会战伐、灾祥变异等事,读者亦必胸中无《春秋》、盟会战伐、灾祥变异等事,以至胸中并无左氏,有不知文之为文,我之为我,乃可与读《左传》。[8]

亦不仅将《左传》认定为文,而且认为左氏是借《春秋》之题发挥了作家之能动性、创造性,最终成笔墨之奇。

值得注意的是,少部分明确释义之作亦从某种程度上昭示出当时评文的大势。经史学家姜炳璋害怕学人耽于《左传》文辞,特意作《左传补义》以申《春秋》之义,可学生毛昇仍然坚持评文,可见当时评《左》之风向文的影响。此事可见毛昇《刻读左补义例言》的记载:“详义略文,是书之旨,恐学者专以文求而义为之掩也。昇谓:‘使绝不言文,无以厌读《左》者之心,请用评文之语,细书其端,如选家例,何如?’先生曰:‘吾老矣,而有志,而其为之。’昇勉承师命,因稽之诸选,质之同人,参以己说,间有余文剩义,亦时补缀之,而折衷于先生。”[9]

有意识地弱化经学印记还表现在逐步将论文法作为评点的主要内容。明末清初的魏禧“少好《左氏》,及遭变乱,放废山中者二十年。时时取而读之,若于古人经世大用,《左氏》隐而未发之旨,薄有所会。随笔评注,以示门人”。他虽然还是在评点中特别重视经世策略、隐藏之旨,但是也关注揭示《左传》作文之法。在《左传经世钞·自叙》中,他特别推崇《左传》的用词:“然如‘石碏诛吁、厚’、‘范宣子御乐盈’……诸篇皆古今定变大略,而‘阴饴甥会秦伯王城’、‘烛之武夜缒见秦伯’、‘蔡声子复伍举’,则词命之极致,后之学者尤当深思而力体之也。”[10]对《左传》的叙事之法,他亦赞赏有加,在评晋楚“邲之战”时,魏禧说“一篇叙事是零零碎碎,到末却以‘七德’及‘免林父’作二大段文字,收拾古文或前散后整、或前整后散,多用此法”[11]。

王源虽然师从魏禧,但在《左传》评点内容上已经将文法调整为重心。在《左传评·凡例》中,他特别说明不论经义,“特论文耳”,甚至说“文以载道固矣,然所载者,不必尽仁义道德之言而后为道也,但其文有阴阳不测之神,皆道也”。也就是说善恶之道、仁义之言并非王源关注的重心妙道,文之精妙才是他试图解锁的密码。通过评点,王源试图“抉作者之意”,助读者领悟“文之所以妙”,并认为“评语皆作文窍妙,一篇可旁通千百篇而无穷,非仅为此一篇说法也,读者毋忽”[12],《清稗类钞·文学类》如此评价王源的评点特色:“其《评订文章练要》一书,时为颍州宁世簪、桐城戴名世所同阅,歙县程城参正之。盖以评文之法,评经书及史子集,虽不脱明人积习,然语中肯綮,津逮后学,厥功甚伟。”[13]

方苞为王源好友,亦是桐城派的创始人,他的《左传义法举要》在《左传》评点史上颇具影响。他系统呈现义法之说,运用科举时文之法评点《左传》,并且在篇末与篇中都有单论文法而不及经义的表现,体现了对《左传》文法的推崇。李文渊笃信方苞之说,又有所发明,所论仍然偏重文法,《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李文渊作《左传评》的动机是“近时宁都魏禧、桐城方苞于文法推阐尤详。文渊以二家所论尚有未尽,乃自以己意评点之”[14]。这也间接说明了在魏禧、方苞的文法评点基础上,李文渊又进一步补充推进的意图。

同样生长于桐城的学者周大璋有《左传翼》传世,他肯定了《左传》的古文地位,认为:“《国策》、《史》、《汉》、韩、柳、欧、苏,无不摹仿其章法、句法、字法,遂卓然自成一家言。欲读古文而不精求于左氏,是溯流而忘其源也。”[15]对《左传》的评点“大指存乎论文”[16]。

有意识地弱化经学印记亦表现在主要以个人的审美体悟与感受作为评点方式。经义的解释虽然难达通义,但是落脚点往往是仁、礼、义、忠、信等,指示相对明确集中。而文学的赏读需要的则是个体的能动参与和富有情感与想象的再创作。清前期的《左传》专书评点就出现了大量的个体审美感悟,且这种感悟慢慢形成了有意识的文法提炼归纳,对学子的文学创作形成指导。狂傲才子金圣叹对此期的《左传》专书评点有很大的辐射影响。他评点的作品多而广,非常具有个体特色的体悟式、沉浸式评点亦表现在他的《左传》评点中。如《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于鄢》“阙地及泉”一节他评曰:“若阙地及泉穿险,分明是葬之日光景,写得处大事只如儿戏,妙妙!”[17]《僖公二十四年·介之推不言禄》他评曰:“最是清绝峭绝文字。写其母三段话,是三样文字,细细玩味之。”[18]这样的评点方式体现了金圣叹对作品文学审美性质的着力挖掘、对写作技法的激赏玩味,亦引领着此期《左传》专书评点的基本走向。孙琮、冯李骅、周大璋、刘继庄、盛谟等都或多或少地受其影响。冯李骅《刻左例言》曰:“全部评论皆一意孤行,直至脱稿,方广罗校订,凡有增改必记其所由得,毋敢蹈伯宗无续之诃。”[19]盛谟《于埜左氏录》认为《左传》的解读在于“自悟”,如《重耳入秦(僖公二十三年)》“以戈逐子犯”夹批:“一面写杀蚕妾,一面写醉遣戈逐,却一面目送佐天子三字矣。左氏神来,于埜亦神来,以神遇神,其得也,岂能言乎?读者自会乎!”[20]这些都强调了个体之“悟”在《左传》解读上的地位角色,亦是文学思维的重要表现。

综上,清前期《左传》专书评点在多个方面呈现出“离经义化”的倾向。这一倾向的生成既有经学发展之纠葛提供的发展空间,亦有评点学发展作生成土壤。

二、《左传》经学发展之纠葛为“离经义化”评点提供发展空间

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总结:“‘清代思潮’果何物也?简单言之,则对宋明理学之一大反动,而以‘复古’为其职志者。”[21]相较而言,清前期的“复古”仍是“变动不拘”的,原因是宋明理学的影响仍然存续,复古宗汉的变革未能全面铺开,理想与实际并不同步。落实到此期的《左传》接受上,一方面与《春秋》经的地位相比,《左传》多被视作“文”。另一方面,此期经学发展呈现出多元并存的局面。皮锡瑞《经学历史》这样描述清初经学发展情况:“国初诸儒治经,取汉、唐注疏及宋、元、明人之说,择善而从。由后人论之,为汉、宋兼采一派,而在诸公当日,不过实事求是,非必欲自成一家也。”[22]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左传》的经学研究同样存在多个方面的纠葛难定。从理想上说想彻底跳出宋儒治经的影响,从实际上又浸润在宋儒治经的余温中难以抽身而出,出现了理学与训诂考据之学共同影响的情形。经学发展的纠葛难定为此期《左传》专书评点的“离经义化”提供了发展空间。

其一,从对《左传》的态度看,清前期《左传》的经学研究既有质疑它为害《春秋》之义的一面,又有肯定《左传》以事解经重要作用的一面。一些学者高扬《春秋》经的本位,立足《春秋》以明经义。如毛奇龄虽然并未否定《左传》的解经价值,但是认为只能将其放在辅助的位置。他说:“不考经文,则不能读传。不深核简书,则不能检校策书之事。凡释《春秋》,必当以经文为主,而以《传》佐之。”[23]他还针对性地指出宋儒疑经,名为经义,实不以经为义的实质,并大声疾呼:“无经焉得有义?予大声疾呼以救经,并救经义。”[24]相比于毛奇龄的质疑,姚际恒对待 “春秋三传”的批判态度可谓更加激烈。“予观《左》解经之语,亦大半纰缪,与《公》《穀》同。而其事实与经抵牾者什之三四”,他认为从某些方面说,《左传》对《春秋》而言甚至可算作是为害巨大,“诸例实作俑于《左》,则其害经也尤大,又不可不知也”[25]。与此相对应,当时学界也出现了肯定《左传》的地位和价值,将《左传》看作探究《春秋》经义的重要载体的现象,通过广辑前人传注解经的方式肯定了《左传》的影响,“从朱鹤龄《春秋传注集说》(康熙二十年前)、《读左日钞》(康熙二十年,公元1681年)至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顾栋高《春秋大事表》,都无不表现出广辑传注以求孔圣微言大义的意味”[26]。精通经学的著名学者万斯大这样治《左传》之学:“一曰专传。经无事实,待传而明。《公》《榖》《左氏》互相同异,生今论古,事南悬断,《左氏》详核,宜奉为主。”[27]他认为三传互通有无,共助解经。其中,《左传》记事为详,最值得推崇。在这样纠结复杂的环境中,一方面使得《左传》获得了更多的重视和讨论,另一方面又使得《左传》的经义探究很难特别顺畅地往前推进。

其二,清初《左传》经学发展呈现出发扬义理与崇尚考据共存的局面。前者如康熙时期的官方经筵讲义《日讲春秋解义》。康熙帝所作序言说得很清楚:“大约以胡传为宗,而去其论之太甚者。无传经文,则博采诸儒论注以补之。”[28]也就是此讲义的主要根基是胡安国传。胡安国出于二程一脉,是北宋著名的经学家、理学家,《春秋传》为其研究《春秋》几十年的专精之作。是书作于宋南渡之际,实为作者借《春秋》以托时事之作,于《春秋》经义多有牵强之处,但它宣讲义理,有助统治之道,颇受康熙帝推崇。不过,因为胡传“尊王攘夷”的思想,康熙帝后来逐渐改变了对胡传的态度,他说:“迨宋胡安国进《春秋解义》,明代立于学官,用以贡举取士,于是四传并行。宗其说者,率多穿凿附会,去经义逾远。朕于《春秋》独服膺朱子之论……”[29]基于这样的认知,康熙帝又促成了《钦定春秋传说汇纂》的编纂,宣扬朱熹之说。无论是胡传还是朱说,发扬义理都是总体的基调,宋学的影响都无法讳言。为消除这一印迹,清初顾炎武、黄宗羲等学者明确提出了变革的要求,试图解除宋学的桎梏。顾炎武的《左传杜解补正》以考据学的方法展开研究,倡导审音考文的阐释路径,弥补了前代注疏考证的不足,体现了学术风气向征实发展的趋向,对《左传》经学研究影响深远。不过,“清初,经学领域内尚汲汲于广辑传注,顾炎武的学风仍缺乏追随者”[30]。虽有高士奇的《春秋地名考略》、陈厚耀的《春秋世族谱》、顾栋高的《春秋大事表》之类考察详尽的著作,但是多从史的基点上出发,要么重视材料的整理爬梳,要么进行专门的考异发挥,并不能像顾炎武一样具有系统的考据学思路。所以,宋学的影响还在持续,复归的号角虽已吹响,却未能形成规模。

其三,清初《左传》经学发展呈现出义例解经与以事解经共存的局面。义例解经曾在一定时间内规范了经学义理的阐发,但也存在未能通解、自说自话的问题。毛奇龄的《春秋毛氏传序》就说“《春秋》义例不一,无一是处”[31],这就给经义的阐发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谁也不能说通过义例解得了《春秋》之义。既然如此,与其在适用范围有限之义例上徘徊,不如另辟蹊径,应运征实之风,切实从《左传》之“以事解经”出发。从总体发展趋势上说,清初学者大多数对义例解经持反对态度,但是亦有接续义例解经传统的表现。如马骕作《左传事纬》12卷,《四库全书总目》评曰:“骕作是书,必谓《左氏》义例,在《公》、《榖》之上,是亦偏好之言。然于骕《左氏》,实能融会贯通,故所论具有条理,其《图表》亦能考证精详,可以知专门之学与涉猎者相远矣。”[32]而从以事解经的实质上说是用“史”的观念来审视《春秋》,且要真正地做好以事解经,并非易事,正如顾栋高所说:“夫读《春秋》者,贵合数十年之事以徐考其时势,不当就一句内执文法以求褒贬。宜合天下而统观大势,不当就一国内拘《传》事以断其是非。”[33]也就是说,必须有掌控全局的观念和能力,方能实现以事解经。义例解经的影响尚存,以事解经需要极高的统观之识见。在方兴未艾的清初经学背景之下,《左传》的经学研究难以获得蓬勃发展。

综上,《左传》的经学研究在清初有所发展,《左传》得到了更多的关注。不过,理学思想仍然通过帝王的推崇、学者的质疑、解经的多样充斥在《左传》接受中,又在同样的过程中被征实之风慢慢消融。在广辑旧注的基础上,通过与前人旧注的比较,反对空疏、倡导征实的倾向日益明确,《左传》经学回归汉学的方向被确定下来。钱谦益明言:“学者之治经也,必以汉人为宗主。”认为汉唐旧注“其训诂皆原本先民,而微言大义,去圣贤之门犹未远”[34]。不过,此时宋学的影响仍在,义例解经的方式仍然存续、以事解经实际要求颇高,顾炎武提倡的考据之法未形成规模,经学发展仍需待以时日。经学发展的纠结状况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对《左传》经的性质的阐发,而帝王的喜好、科举的要求、古文与时文的相互倚重,促进了对《左传》文的特性的开掘。

三、《左传》评点学发展大势为“离经义化”评点之生成土壤

正如张高评先生所言:“《左传》之为书,义经、体史,而用文。”[35]清前期《左传》的专书评点正是《左传》“用文”的集中体现。它们与儒家经典的注疏之学和史家之论赞皆有重要的渊源关系,但在此时选择了不同的侧重路径和发展方向,从文章学的角度拓展了《左传》的文学研究,或为科举助资,或为教育发力,或为文学发声,为“离经义化”的《左传》评点提供了生长土壤。

其一,选文和评文的重心继续由关注文章义理向关注文章章法技巧转变。宋代王安石曾于熙宁四年改革科举考试之法,罢诗赋,以经义、论策选拔士人,鲜明地以明经义为取士之要核。以此为背景,宋代真德秀的《文章正宗》虽已将《左传》纳入“文章”范畴,但重心始终在经义之上。“自从明代隆庆、万历以后,科举考试中,技巧愈新愈奇,而这正好带动了坊间评点学著作的兴盛。”[36]于是,关注文章章法的评点日益增多。清初,顺治帝、康熙帝均非常重视儒家经义的传播,并试图将其纳入八股科考文中。顺治九年颁布的科举条例说:“题准说书以宋儒传注为宗,行文以典尚纯正为尚。”[37]就体现了这样的倾向。不过,这一崇尚宋儒传注的风向不合时代大势,亦不利于空疏之风的消散。再加上八股科考文的弊端日益明显,康熙帝遂以“文质并重”的要求改变“重经轻文”的取向。康熙二十四年,徐乾学受命编成《古文渊鉴》一书。该书体现了康熙帝以《左传》为载体,实现文武之教的宗旨,力图将义理与文法并重,引导文风发展方向。事实上,《古文渊鉴》仍然对文章义理表现了相当的尊重。不仅选入了偏重义理的《公羊传》《榖梁传》的内容,还有研究者从《古文渊鉴》所录《左传》评点的作者身份分析,认为他们“大多都是思想家以及政治家,几乎没有纯粹的文人”[38]。从《左传》选文内容进行分析,认为《古文渊鉴》所选文章主要是关于德礼教化的。经过统计,“在八十一篇《左传》选文中直接提到‘德’或者‘礼’的文章有六十三篇,占总数的 75%,而其他或为选人用人之法,宣扬孝道,所以从选文内容上来看与康熙皇帝所说的‘文为载道之器’是相互吻合的”[39]。但是,代表官方意图的《古文渊鉴》一方面体现了重视义理的传承影响,另一方面又将文采、文法纳入编撰考量的目标,对《左传》评点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清前期一系列的《左传》评点在这样的导向之下有意识地与经义评点疏离,向文法评点靠近。孙琮早期的《山晓阁左传选》在尾批中还侧重于评人、评事,而到晚出的《山晓阁选古文全集》的尾批中就形成了比较固定的评点模式:开头点明篇章轮廓,接以分析段落结构,再以解读正笔、插笔等文法。冯李骅《左绣》的眉批亦是先论文章全旨,然后析大段,详小节,颇重文章层次与行文线索。姚培谦《古文斫》前集的16卷中,有4卷为《左传》的选文评点,也是力图向读者展示作者的运斤之方……

其二,文法评点的理论化和系统化引领了清前期《左传》传播接受的发展方向,使得文学评点得到更为长足的发展,盖过了经义评点的势头。金圣叹的《左传》评点最大特色是个人之悟的凸显。虽然他通过对字、句深意的挖掘试图理清文脉、推求文法,但是个人之眼光与体悟是根本。储欣《左传选》亦表现出对《左传》文法的欣赏,对后人的《左传》评点产生不小的影响,姜炳璋《读左补义》、高嵣《左传钞》、张昆崖《左传评林》等均受储欣影响,如庄公二十九年《城诸及防》一篇高嵣尾评:“落落数语,重农事,惜民力,成土工,源流具备。储同人曰:‘左氏数典短篇,辄成大文。’”[40]不过,虽然《左传选》中可见不少文法评点的内容,采用了“句法”“字法”“文法”“章法”等字眼点评,但是这些评点还比较简单散漫,缺乏细致系统的分析。王源《左传评》对宾主、离合、伏应、错综、转折等文法均有阐发,且结合自身经历特用兵法论文法,可以说既有自身的特色,又将文法评点推向了丰富化的发展。在前人的基础上,方苞的《左传义法举要》将文法上升到理论层面,将“义法”之说贯彻到《左传》评点之中,提倡“以古文为时文”,以消除八股科考文程式僵化等弊端。他试图以唐宋八大家为基点“以求《左》《史》《公》《榖》《语》《策》之义法,则触类旁通,用为制举之文,敷陈论策,绰有余裕矣”[41]。对于这里提到的古文“义法”,方苞是有过具体阐发的。他在《又书货殖传后》说:“《春秋》之制义法,自太史公发之,而后之深于文者亦具焉。义即《易》之所谓言有物也,法即《易》之所谓言有序也。义以为经而法绰之,然后为成体之文。”[42]方苞所说的“义法”实际上就是文法,也就是说文法并不仅仅是文章形式还包含了文章内容。如果说,方苞从理论上完成了对文法评点的界定,那么冯李骅则从实践上完成了文法评点方法的系统总结。他不仅全面概括出剪裁、详略、宾主、离合、虚实、埋伏、褒贬、过渡、起法、眼目、提应、偶对、正叙、倒叙等多种文法,而且还结合《左传》文字对这些文法的具体使用情况进行了细致分析。这样的情况下,清前期的《左传》评点既有文法理论作支撑,又有文法评点范例作指导,当然会引发文法评点的热潮。

其三,清前期的《左传》专书评点试图远离空疏义理,选择了两种不同的路径阐发经义。第一条路径是应运时代经世致用的思潮,将《左传》视作现实之借鉴。因而,我们看到绝大多数《左传》评点之作中论为君之道、为臣之道、治国用贤之道以指导现实。魏禧的《左传经世钞》、储欣《左传评》、刘继庄《左传快评》、卢元昌《左传分国纂略》等均有这样的表现。这一路径的选择使得经义评点打上了时代需求和个体经历的印记,也就自然与《左传》自身经义形成了隔阂。第二条路径是经义评点向文法评点的融合。此期的《左传》专书评点虽然不可能完全不谈经义,但是经义评点的内容很多时候被边缘化、整合化,服务于《左传》的文法评点。罗军凤说:“《古文观止》《左绣》等影响极大的评点学著作,分析《左传》纯熟的结构技巧及名目繁多的章法,连《左传》的经义也成为技法品评的对象。”[43]此论确为切中要害。

以冯李骅的《左绣》为例,有时也会涉及经义评点,但是明显是文法评点的附庸,如隐公元年“是以隐公立而奉之”之评:

“而惠公薨”此句中便见未尝立隐为太子,亦未尝立桓为太子也。着笔虚活,词简而意微。此单句转法。上用对叙,下亦对收也。隐公代立,而奉桓为太弟,侧结中仍用双绪,令章法勾整。郑众说同,《正义》驳之,未是。[44]

冯李骅的评点着眼于单句转法、章法勾整,最后提到对前人经义之解的意见。然而,这并不是评点的重心,更像是对文法评点意义的延伸阐发。应该说这段对文法的剖析很好地解决了经义之辨。

又如冯李骅《读左卮言》分析篇章主旨即以美刺之法为论:“褒贬是作书把握,其巧妙有虚美实刺之法,如郑庄贪许后,才赞他知礼,即刻便讥其失政刑,有此一刺,连美处都认真不得。又有美刺两藏之法,如荀息不食言,有得有失,引白圭作断,两意都到。与敏称华稱、古称陈桓同一笔意。又有怒甲移乙之法,如卫朔入卫,既不便扫诸侯,又不当王人,因曲笔反责左右二公子,真有触背两避之巧也。”[45]这实在是将经义纳入文法体系的一个典型例子。这一路径的选择使得经义评点成为文法评点的附庸而退居后位。

四、余论

清前期《左传》之“文”的特性在《左传》专书评点中得到重视,这实在是与学界对经与文共通性的认识紧密相关。为文需宗法于五经,这是刘勰的《文心雕龙·宗经》中明确提出的观点。他将各种文体之源归于经书,认为:“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策章奏,则《书》发其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纪传铭檄,则《春秋》为根。”[46]不仅如此,他还极力总结了为文宗经的六大功用:“情深而不诡”“风清而不杂”“事信而不诞”“义直而不回”“体约而不芜”“文丽而不淫”。这种提法当然有绝对化之嫌,因为经书讲的绝不都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是不是宗经就能达到刘勰所说的六种作文的效果也值得进一步思考,毕竟文学有着自己的独特性。但是,这种对经书的价值与文章发展的认识颇有启发性:一方面经书与文之间有思想共通——经书阐释之“道”有教育作用,文则同样要“载道”“明道”;另一方面经书与文之间有形式共通——文讲究文辞之善,经书亦有文辞之美。正因为如此,清人朱彝尊在梳理前人说法的基础上,将《六经》作为文之源:

秦、汉、唐、宋,虽代有升降,要文之流委,而非其源也。颜之推曰:“文章者原出《五经》。”而柳子厚论文亦曰:“本之《书》以求其质,本之《诗》以求其恒,本之《礼》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断,本之《易》以求其动。”王禹偁曰:“为文而舍《六经》,又何法焉?”李额曰:“经虽非为作文设,而千万代文章从是出。”是则《六经》者,文之源也,足以尽天下之情、之辞、之政、之心,不入于虚伪,而归于有用。[47]

在诸多的经书中哪些尤其可资为文借鉴、宗法?对于这个问题,清初学者方苞认为:“《易》、《诗》、《书》、《春秋》及《四书》,一字不可增减,文之极则也。”[48]将《易》《诗》《书》《春秋》《四书》作为文之典则,这既是“文以载道”观念的体现,亦是学者的理想推荐。但事实上,这些经书对文的影响颇受局限,清代经学家陈寿祺所言:“《易》道阴阳,卦彖爻象自为一体,《书》绝质奧,《诗》专咏言,皆非可学。”[49]也就是说,并非所有的经书都适合作文之学习榜样的,《易》之古奥、《诗》之韵致、《尚书》之艰深都与当时的八股策试、自由创作有较大差距。真正受到推崇的取法作文之经书则落脚到《左传》《孟子》《公羊传》《榖梁传》之上。

基于对《左传》为最合适的取法作文之经书之一的认识,基于清前期经学发展和评点学发展的大势,此时的《左传》专书评点侧重关注《左传》“文”的特性,呈现出“离经义化”的倾向就不难理解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离经义化”的倾向遭到了四库馆臣的批判,他们坚持认为《左传》研究当以经义为对象,对《左传》的文学评点极为反感。一个方面,他们直接对《左传》文学评点的代表之作进行批判,如对冯李骅的《左绣》表达不满:“是篇首载《读左卮言》、《十二公时事图说》、《春秋三变说》、《列国盛衰说》、《周十四王说》。书中分上、下二格,下格列杜预 《经传集解》及林尧叟《左传解》。杜《解》悉依原文,林《解》则时多删节。又摘取孔氏《正义》及国朝顾炎武《左传补正》二书与杜氏有异同者,附于其后。别无新义。上格皆载李骅与浩评语,则竟以时文之法商榷经传矣。”[50]另一方面,他们在编定书目之时,将《左传评》《左绣》等评点之作仅列入《四库全书存目》,甚至根本对《天下才子必读书》《古文观止》《左传义法举要》等影响深远的评点之作视而不见。正是由于四库馆臣所代表的官方态度,所以虽然清前期的《左传》专书评点一时之间呈现出蓬勃之态,但是评点著作的境遇和评点者的地位却是一言难尽。一方面,大量同时代人的点评被相互传习,广为流传,比方说盛谟的《于埜左氏录》中就收录了他的好友余仁石、吴卧鲁等人的点评。一些评点之作如《左绣》《左传快评》等影响颇大。另一方面,很多评点者并不见于史籍记载,所能见的相关资料稀少。刘继庄到底是不是刘献廷?冯李骅的生卒年、《左绣》的创作时间是怎样的?这些都缺乏足够的材料予以确认。被《左绣》《左传快读》《于埜左氏录》等高频引用的唐锡周到底为何人亦因为材料的缺乏而难以确考。

这些都决定了此期《左传》文学评点并未真正进入官方认可的圈子,“离经义化”的倾向并不能在《左传》传播进程中持续下去。正如冯李骅在《读左卮言》中所说:“语云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左传》所载何等经济,何等学问。今概置不论,仅仅以所谓篇法作意者当之,其与坐井观天何异。然载道者谓之文,文亦道之所寄。”[51]这既是他为《左传》评点“离经义化”所作的辩解,又何尝不是面对质疑时的无奈。

注释:

[1] 罗军凤:《清代春秋左传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28页。

[2] (清)孙琮:《重刊山晓阁选古文全集》例言,金闾文雅堂藏版,清康熙二十年(1681年),第2页。

[3] (清)孙琮:《重刊山晓阁选古文全集》例言,金闾文雅堂藏版,清康熙二十年(1681年),第2页。

[4] (清)刘献廷撰,汪北平、夏志和点校:《广阳杂记》,卷 2,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 106 页。

[5] (清)姜希辙:《左传统笺》,卷首凡例,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清康熙十五年(1676年)刻本,第1页。

[6] (清)卢元昌:《左传分国纂略》,纂例,清康熙书林孙敬南刻本,《四库未收书辑刊》,北京:北京出版社,1997年,第1页。

[7] (清)冯李骅、陆浩评辑:《左绣》,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1页。

[8] (清)盛谟:《于埜左氏录·读意四十则》,课花别馆藏版,清同治五年重刊,第3~4页。

[9] 转引自李卫军:《〈左传〉评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358页。

[10] (清)魏禧撰,(清)彭家屏参订:《左传经世钞》,《续修四库全书》第 120 册,卷首《左传经世自叙》,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87 页。

[11] (清)魏禧撰,(清)彭家屏参订:《左传经世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20 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 443 页。

[12] (清)王源:《左传评》,凡例,《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清康熙居业堂刻本,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1~2 页。

[13] (清)徐珂编辑:《清稗类钞选文学艺术戏剧音乐》,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4年,第41页。

[14] (清)纪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北京: 中华书局,1997年,第441页。

[15] (清)周大璋:《左传翼》,《凡例》,文盛堂刻本,乾隆庚申年(1740年),第1页。

[16] (清)周大璋:《左传翼序》,文盛堂刻本,乾隆庚申年(1740年),第3页。

[17] (清)金圣叹著,陆林辑校整理:《金圣叹全集》,第五册,南京:凤凰出版社,2016年,第21页。

[18] (清)金圣叹著,陆林辑校整理:《金圣叹全集》,第五册,南京:凤凰出版社,2016年,第94页。

[19] (清)冯李骅、陆浩评辑:《左绣》,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41~42页。

[20] (清)盛谟:《于埜左氏录》卷上《重耳入秦》,课花别馆藏版,清同治五年重刊,第33页。

[21]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0页。

[22] (清)皮锡瑞:《经学历史》,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05页。

[23] (清)毛奇龄:《春秋毛氏传》,卷一,四库全书本。

[24] (清)毛奇龄:《经义考序》,杨向奎:《清儒学案新编》一,济南:齐鲁书社,1985年,第243页。

[25] (清)姚际恒:《春秋通论·春秋要旨》,台湾:“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2004年,第6~7页。

[26] 罗军凤:《清代左传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54页。

[27] (清)万斯大:《经学五书》,台北:广文书局,1977年,第454页。

[28] (清)康熙帝:《日讲春秋解义》,《序》,长春:吉林出版社,2005年,第1页。

[29] (清)康熙帝:《钦定春秋传说汇纂》,《序》,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05年,第1页。

[30] 罗军凤:《清代左传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64~65页。

[31] (清)阮元编:《清经解》,第1册,卷一二,上海:上海书店影印本,1988年,第564页。

[32] (清)马骕:《左传事纬》,《四库全书总目》卷29,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237页。

[33] (清)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2083页。

[34] (清)钱谦益:《牧斋初学集》卷七九,《与卓去病论经学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1076页。

[35] 张高评:《〈左传〉之文学价值》,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82年,第49页。

[36] 罗军凤:《清代春秋左传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31页。

[37] (清)杜受田,等修:《科场简明条例》,清光绪重刻本,卷五。

[38] 参见朱金水:《〈古文渊鉴〉选评〈左传〉研究》,河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年,第32页。

[39] 参见朱金水:《〈古文渊鉴〉选评〈左传〉研究》,河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20年,第51页。

[40] 李卫军:《左传集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300页。

[41] (清)方苞著,刘季高校点:《方苞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906~907页。

[42] (清)方苞著,刘季高校点:《方苞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58页。

[43] 罗军凤:《清代春秋左传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32页。

[44] (清)冯李骅、陆浩评辑:《左绣》,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96页。

[45] (清)冯李骅、陆浩评辑:《左绣》,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49页。

[46] 周勋初:《文心雕龙解析》,南京:凤凰出版社,2015年,第34页。

[47] (清)朱彝尊:《曝书亭集》,《答胡司臬书》,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7页。

[48] (清)方苞著,刘季高校点:《方苞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615~616页。

[49] (清)陈寿祺:《左海文集》,《答高雨农舍人书》,续修四库全书本,第38页。

[50] (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258页。

[51] (清)冯李骅,陆浩评辑:《左绣》,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45页。

猜你喜欢

文法经学左传
《左传》“摄官承乏”新解
《左传》疑难考辨一则
评《明初经学思想研究》
《左传》“讥失教也”句献疑
日本经学史著分期分派说述评
从善如流
基于Java的递归下降语法分析器的实现
Contents and Abstracts
OPG文法的语法分析优化策略
经学与当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