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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式 印法 印品

2021-01-10陈维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21年12期
关键词:战国章法篆刻

陈维,南京艺术学院博士研究生、江苏第二师范学院讲师。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南京印社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甲骨印社理事、江苏省书法院特聘书法家、江苏省直书法家协会理事兼学术委员会委员、江苏省青年书法家协会篆刻委员会委员、南京市青年书法家协会理事兼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南京市栖霞区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鄱湖印社副社长、景德镇市篆刻研究会会长、浮梁县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主持国家艺术基金项目1项,省市级项目多项,主编全国职业院校通用教材《毛笔楷书基础教程》《硬笔楷书字帖》,应邀在CCTV讲解书法篆刻。

元明以来,文人篆刻家以自己对艺术本质的理解,选择汉印作为篆刻的创作母本,基于此,“印宗秦汉”的观念成为篆刻艺术生发的起点,“雅化”成为文人对篆刻审美语言的自觉规范。在这样的审美理念下,静与美、情与理、古与淡成为印面深层次的品格诉求,从赵孟到文彭,从汪关到林鹤田莫不如此。

赵孟提倡以汉印作为文人可资取法的印式,最初的原因只在于对宋元以来流俗印风的批判,他在《印史序》中言:“余尝观近世士大夫图书印章,一是以新奇相矜,鼎彝壶爵之制,迁就对偶之文,水月、木石、花鸟之象,盖不遗余巧也,其異于流俗,以求合乎古者,百无二三焉。”故而他在汉印中“采其尤古雅者,凡模得三百四十枚,且修其考证之文,集为《印史》。”其目的是在于让当时的文人学习汉印典型质朴之意,提升文人用印的格调。让赵孟始料未及的是,他所推崇的汉印竟成为此后数百年篆刻艺术最重要的取法资源和创作风气。作为印式的汉印章法匀停,气息安静。那种形式朴素、气息悠远、细节让人回味的印风,符合文人艺术家案头把玩状态下对内在精神的深度诉求。

当代展览繁荣,篆刻艺术一定程度上脱离了书画,绝去依傍,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门类,案头把玩已不再是欣赏的主要模式。有学者说篆刻艺术从“案头时代”走向了“展厅时代”,此论不无道理。展呈方式、赏评标准、欣赏人群的改变必然导致创作理念和创作技法的改变。笔墨当随时代,“印法”之变就在情理之中了。相对于汉印,战国古玺印式更适合人们对于展厅视觉冲击力的期待,章法大开大合,刀法任情恣肆,字法纵横排叠,这类写意古玺印风的流行正是例证。

延续汉印的技法已无法满足于人们对于深度挖掘古玺印式的需要。战国古玺印式的开发需要对艺术观念、创作技法、品评标准的全面探索,“印法”之变由此生发。叶铭在《赵㧑叔印谱》序言中云:“善刻印者,印中求印,尤必印外求印。印中求印者,出入秦汉,绳趋轨步,一笔一字,胥有来历;印外求印者,用闳取精,引伸触类,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二者兼之,其于印学蔑以加矣。”我想,这种方式依然值得当代探索古玺印的篆刻家借鉴。印中求印以深入古玺印的形式语言与精神内涵,印外求印以丰富古玺创作技法并扩充此一印式的内涵,则“用闳取精,引伸触类,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之境便不能致矣。

种种原因导致前人对古玺印式的创作未成规模,这为当代印人留下了较大的空间,我们欣喜地看到古玺印风在展厅时代大为繁荣;也遗憾地发觉在以展览为指挥棒的当下,不少印人的作品趋于雷同、趋于草率、趋于流俗;市场的诱惑又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大量的作品仅得形式而鲜有内涵,缺乏深度思考,这是当下印坛之失,应当引起有志于此道的篆刻家深刻反思。

战国玺印风格的篆刻创作的首要问题是字法。战国时期“文字异形,言语异声”,诸侯纷争和地域隔绝导致六国古文与周秦文字有着很大的差异。由于秦国在地域上与周故地较为接近,秦文化又崇尚质朴实用,其文字风格简约大方。六国古文则与秦国文字有着很大的差异,出现了大量的俗体字和异体字,有很多文字的写法与许慎所言的“六书”不符,加上地域文化的差异,文字审美上也出现了很多新风尚。春秋战国时,楚国崇尚巫术,其文字多宗教倾向的神秘色彩,吴越地区有“断发纹身”的习俗,故而装饰性鸟虫篆极为发达,春秋战国时期的鸟虫篆也大多出现在吴越地区。战国古玺印式篆刻创作应该把文字的准确作为创作的前提,如果文字都无法保证正确,如何能进行艺术创作呢?这也是近年来国展评审为什么要进行文字审读的原因。在保证文字正确的前体下还应该注意各系用字的不同规律,例如齐陶文风格的创作文字应尽量接近齐系文字字法和风格。齐文字多加与文字本意相关的指意偏旁,如“陈”字在下方加“土”旁,这与东周陈地的“陈”加反文旁作“敶”有着很大的区别,齐国的“市”字也常加“土”旁。文字的准确是战国玺印风格创作的基石,也是战国玺印风格篆刻创作的难点。当代古玺印式的创作,不少作者机械地将字典里的文字套用在作品中,不辨文字的时代特征、地域特征,甚至连文字的正误都不辨,又遑论艺术创作的高度呢?

战国玺印风格的篆刻创作在观念上要打破汉印均匀排列的章法格式。习惯了汉印创作的作者在面对古玺印式时常常对其灵活多变的章法无法适从,古玺所用文字属于大篆体系,文字象形性强,轮廓大小不一,文字空间疏密有别,其章法并非如汉印均匀分布,而是随文字大小疏密的不同变化来组织章法,这种以“字组”为单位的印式有着很强的空间自由度。古玺创作要熟悉这种自由式的组合,既要避免文字如“算子”状的均匀排布,也要避免章法无序、空间杂乱,这个前提则在于首先要熟悉战国文字的构形规律,能够根据章法布局的需要来处理入印文字的结构造型,其次要掌握战国玺印的章法规律,做到在气息上纯正入古。古玺的章法“舒可走马,密不透风”,这与中国画“计白当黑”的处理方法类似,取法古玺要在章法上多下功夫,多读古印多思考,于细微之处发掘新的构成形式,如果仅仅是机械套用成法则会养成陋习而难臻古玺印创作的妙境。

战国玺印风格的篆刻创作要避免随波逐流,被时风所囿。近年来,书法篆刻展频数,展览已然成为创作的指挥棒,获奖作品往往成为篆刻作者直接取法的对象。我们常说艺术创作要“取法乎上”,直接学习入展作品的现象俨然是“取法乎下”,这对于篆刻艺术的良性发展史是不利的,对于印人个人的发展从长远来说也有很大的不利,作者可能在短期内获得名利,但是练坏了手和眼,缺乏对优秀经典作品的辨别能力,将会使得作品越来越缺少技法厚度与文化深度。我曾写过一篇《篆刻展览利弊说》的短文讨论篆刻展对于篆刻创作的利弊影响。窃以为篆刻艺术作品的好坏,其最核心的标准是模式是“传统+创新”,但是传统有无数种形式,创新也有无数种可能,展览的指挥棒作用使得一部分篆刻创作者相互取法,面目趋于雷同,大家对篆刻传统的理解常常囿于流行风格所指,这一点应该引起有志于篆刻创作的艺术家的注意。

回顾篆刻的发展史,以赵孟为代表的文人艺术家竭尽全力把即将流俗化的篆刻拉回一条以“雅”为标准的文人艺术道路,提升了“印品”,而当下部分时风作品却在某种程度上冲击了篆刻艺术自明清以来所具备的审美品格——关于这一点,辛尘先生的《篆刻艺术原理探析》一书有深刻的分析,确为的论。正如周应愿在《印说》中云:“文有法,印亦有法;画有品,印亦有品。”当代印人应该不断提升自身境界,不断增加文化修养,有责任,也应该有胆魄提升当代篆刻作品的格调和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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