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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港跨境恋人:我们在望远镜里见面

2021-01-10敖瑾

南都周刊 2021年12期
关键词:通关见面望远镜

敖瑾

684天。这是香港和内地封关持续的天数。

香港人Kevin未曾发现,深圳原来可以变得如此遥远:14+7的防疫隔离政策,让深圳蛇口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对岸风景;海底捞已经很久没吃;更重要的是,在深圳的女友,不能想见就见了。

通关迟迟无法实现,Kevin想了一个办法,在地图上找到香港和深圳相距最近的两个点,和女友约定,远望相见。

今年8月,在找到相距更近、抵达更易的地点后,Kevin把攻略分享到了小红书。“我要把它分享给其他分隔两地的人,以前没有想着自己是一个群体的一部分,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因为知道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

最近,Kevin在一个相隔更近的地点,见到了女友。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去见对面的爸爸的小孩。Kevin不敢自私地期待,防控政策因他这个小群体的需求而放松。但他希望,第一批免隔离通关,可以开放给这些很久没见到爸爸的小孩。

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见面是在去年6月,当时我们已经有5个月没见了。

去年2月封关之后,很多香港人都会出来爬山、郊游,因为别的地方都去不了了,我本来就喜欢爬山,过程中会留意,有没有一些看着离深圳比较近的地方,或许可以试着在这些地方和女朋友见面。

有一次,我去了香港新界东北区一个叫鹿颈的地方,发现这里离深圳盐田沙头角很近,直线距离最近只有1公里,当时觉得,如果可以在这里隔着海看到她真人,哪怕得通过望远镜,然后在两岸打个电话,互相挥挥手,感觉应该会挺好。

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久见不到对方。如果你翻回当时的新闻,会看到一直都有新闻报道说,香港很快会有健康码,只要做了核酸检测就能通关,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觉得,很快就能再见。这样到了去年6月中旬,却始终没有任何通关在即的迹象,我们就决定要通过这种方式见上一面。

这两个地方距离我们住的地方都挺远的。我女朋友住在深圳宝安,去一趟沙头角,要先坐地铁,再转公交,全程要一个半小时。我去鹿颈要换两趟车,到了还得再走一段山路,全程快两个小时。

过程还挺不容易的,因为隔得比较远,要一直电话保持沟通,随时了解她的方位,等我们都到位了,还得用望远镜,找到彼此,当时还找了好一会儿。不过后来第二次就好点了,因为她特地买了个红色的气球,这样在望远镜里就容易辨认很多了。

我们大概在那呆了半小时,因为我这边快下大雨了,回来路上山路都被淹了,还好走得及时。很多人会说,视频不香吗。但其实这样真的会跟视频很不一样。这种感觉会更加真实,你可以感觉到,她真真切切在跟你互动,你挥一挥手,可以看到望远镜里,她也会挥手回应你。

就像是一场约会,虽然我碰不到她,但是我们约定了一起做一件事,并且真的做到了,跟普通的视频感觉很不一样。

去年12月,我换了一份工作,从银行跳槽到了投资机构,还申请了派驻到深圳,终于可以和女朋友呆在一块儿一段时间了。

在深圳时,我有留意寻找两地相距更近的地方。当时看到,香港有一座山好像距离深圳特别近,在深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山上的建筑物。我在地图找到这个地方,标记下来,等到今年8月我从深圳回来香港后,就在这个地方和女朋友又隔空见了一面。

这是香港白虎山,距离深圳莲塘口岸只有300多米。我们在这两个地方,不需要望远镜,肉眼就能看到彼此。

还有一点不一样是,这次,我觉得必需把攻略分享出去,让更多人知道。以前呆在香港还没过去深圳时,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群体的一部分,但现在有点不一样了,我意识到,有很多人面临跟我一样的情况,和家人、爱人因为封关分隔两地。

从香港过去深圳之前,我和她都加了很多群,因为广东各地隔离政策稍有差异,大家希望找到组织,互通有无,很多信息网上公开途径都不一定能看到,在群里大家共享就能及时了解到更多。这也让我萌发出了把见面攻略分享出去的想法。

在小红书上发了之后,我看到有不少人都按照我分享的路线,见到了分隔许久的家人、朋友和爱人。一些人自己写了见面过程的帖子,然后发给我看;还有一些是在微信群里跟我说,他们也去了同样的地点;还有很多人过来问我具体路线,因为当时是我第一个人发现了近距离见面点的。后来,我还带了一个网上认识的朋友过去,他在那里见到了已经有两年没见的女朋友。

现在你在小红书上搜“白虎山”,会看到很多帖子,基本上都是关于他们在这里和家人、爱人见面的,去白虎山一度甚至成为了一种热潮,因为这里不仅更近,而且也比我第一个找到的鹿颈,交通要方便很多,有明确的交通方式,并且很容易爬。对面深圳的点也非常容易到达,出了地铁走个10分钟就到了。

这个地点是我在小红书上看到的,叫帝景台,离深圳那边只有100米不到,也非常容易抵達,完全不需要爬山。当时她站在对面,笑声稍微大一点,我都能听见。

当天有三四组人,以这种方式在那里相见。我回来的时候,还碰到了TVB跟着一个家庭过来,是妈妈带着小孩,这这里跟在深圳的爸爸见面,上周这个新闻在TVB播出了。

封关对我来说,除了见不到女朋友,就是工作会很不方便,特别是对于上一份在银行的工作来说。香港的银行要给内地的客户放商业贷款,肯定要过去实地看看,这个公司运作到底是不是正常,后续到文件签字阶段,也会需要客户从内地过来香港签,封关就意味着这些全部都没法推进了。虽然后面出了一个内地分支行过去见证签字的环节,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但这也是很后面的事了。

我那时做的客户基本上是内地的制造业企业,封关至少让银行流失了八九成的新客。对于内地客户来说,选择跨境贷款,也是因为相对便宜,因为利率更低。但封关之后,很多东西不一样了。比如,香港银行没办法到内地去做年检、尽调了,银行就会产生顾虑,额度等各方面都会收得更紧,利率可能也会上调,再加上手续繁琐,跨境贷款的优势不断收缩,慢慢地客户自然就不会再考虑香港银行了。

长时间封关,影响是方方面面的。我了解的,香港这边零售业受到的打击非常大。还有一部分是在香港工作的内地人,很多人原本可能是一个月回家一次,但现在他们基本上都不太敢回去了,因为怕回去之后,长时间的隔离可能会把工作都丢了,只能期待雇主宽容谅解,批准一个可以覆盖隔离期的假期。

现在,我们这个群体也越来越多被关注到了,媒体覆盖也挺多了,但是不能说因为我们这个群体有需要,就要放松整体的防疫管控。下一步大概会逐步放开吧,先让很久没见到爸爸的小孩见到爸爸,我想应该会是这样。

目前的这种情况也是挺无奈的,很多东西大家都没想到。早前,大家都会参照SARS的经验,当时SARS病毒大概半年,就消失不见了,很多人以为新冠病毒会一样,到夏天气温升高就自动消失。但谁也没想到,口罩戴上了,到现在也脱不下来;一些分离的人,到现在也还没能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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