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古阁毛氏书跋续补及辨伪
2021-01-08杨胜祥
杨胜祥
提 要:汲古阁毛氏是明末清初著名的藏书、出版世家。毛晋及其子孙在藏书、刻书之余,还写下了大量书跋,对文献学、书籍史等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前贤几经搜罗,辑佚殆遍,然而因毛氏之书流传天下,仍有一些题跋尚未被注意到。今新辑毛晋书跋3条,毛褒书跋2条,毛表书跋1条,又发现毛晋伪跋1条,毛扆伪跋20条,一并附录于后,以期对毛氏汲古阁及相关研究有所裨益,且为辑佚辨伪问题作一参考。
毛晋(1599—1659),字子晋,号潜在,一名凤苞,字子九,江苏常熟人。 晋有五子,襄、褒、衮、表、扆,其中襄、衮早夭。 毛晋及其子孙以“汲古阁”之号,刻书约650余种,同时还写作了大量书跋,为后世研究者所重视。 毛晋曾将自己所写题跋辑成《隐湖题跋》①(明)毛晋:《隐湖题跋》,《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第6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453—482页。,所收计152篇。 后来潘景郑先生为之补辑,合《隐湖题跋》所录共计249篇,又别辑毛表1篇,毛扆26篇,孙毛绥万1篇,总为《汲古阁书跋》②(明)毛晋等撰,潘景郑校辑:《汲古阁书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又有潘天祯专辑毛扆书跋,合潘景郑先生所辑为《毛扆书跋零拾(附伪跋)》③潘天祯:《毛扆书跋零拾(附伪跋)》,《潘天祯文集》,上海: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02年,第282—327页。,收录毛晋佚跋百余篇。 之后丁延峰除搜集题跋外,于序亦加措意,补辑毛晋跋11篇、序1篇④丁延峰:《毛晋刻书题跋辑考》,《古籍研究》2009年Z1期,第189—196页。。 笔者在《汲古阁序跋辑考》中补辑毛晋跋4条、序5条、凡例1条,毛表跋1条,毛扆跋1条⑤杨胜祥:《汲古阁序跋辑考》,《中国出版史研究》2020年第1期,第114—125页。。 今又新辑毛晋跋3条,毛褒跋2条,毛表跋1条,分见于六种书,均未被相关辑佚之作收录,且发现伪跋毛晋1条,毛扆20条,见于山东大学图书馆藏本《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一并载之于后,以俟海内高明君子教正。
一、补 遗
跋《宛丘题跋》
元祐间,苏子瞻方为翰林,豫章黄鲁直、高邮秦少游、济北晁无咎、谯郡张文潜俱在馆中,趋学苏门,世号四学士。子瞻遇之甚厚,每集,必命侍姬朝云取蜜云龙饮之。一时文物之盛,自汉迄唐未有也。陈后山《与李端叔书》云:“黄、晁、秦,则长公客也;张文潜,则少公客也。”二公及三子相继云亡,文潜岿然独存,士人就学者众,分日载酒肴饮食之,故著作传于世者尤多。晚年诗效白乐天,乐府效张文昌,故陆放翁云:“自文潜下世,乐府遂绝。”知言哉! 苏长公尝品第诸子云:“晁无咎雄健俊拔,笔力欲挽千钧;张文潜容衍靖深,若不得已于书者。”又云:“秦得吾工,张得吾易;而世谓工可致,而易不可致,以君为难云。”其题跋数条,皆读史时偶书其胸中成竹,绝无殿最诗文、补亡析疑之语,聊以存少公之客云尔。海隅毛晋识。
此据明崇祯中虞山毛氏汲古阁刻《津逮秘书》本《宛丘题跋》。 《宛丘题跋》一卷,宋张耒撰,正文卷端署“宋淮阴张耒撰,明海虞毛晋订”,卷末有毛晋跋。
跋《齐东野语》
公谨因曾大父扈跸南渡,侨居癸辛里,遂作《癸辛杂识》。其先居齐之华不注山,因其大人云“身虽居吴,心未尝一饭不在齐也”,又作《齐东野语》。大概皆据其内外两大父私记有裨文献者,损益汇粹,积二十卷。其自序云:“国史凡几修,是非凡几易,而吾家乘不可删。”三言蔽之矣。向见坊本混二书为一,十失其半,余故各各全梓,以质赏鉴家莂其是非,庶几公谨一段反本药俗之怀,犁然于弁阳、历山两地云。琴川毛晋识。
此据明崇祯中虞山毛氏汲古阁刻《津逮秘书》本《齐东野语》。 《齐东野语》二十卷,宋周密撰。 正文卷端署“齐人周密公谨识,虞农毛晋子晋订”,卷二十后有毛晋跋。 跋中所指“混二书为一,十失其半”的“坊本”,当即《稗海》本。 《四库全书总目》“《齐东野语》”条云:“明商维浚尝刻入《稗海》,删去此书之半,而与《癸辛杂识》混合为一,殊为乖谬。 后毛晋得旧本重刻,其书乃完。”①(清)永瑢等撰,魏小虎汇订:《四库全书总目汇订》,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3856页。
跋《锦带书》
休圃翁《注锦带序》云:“梁昭明太子《锦带》,叙陈情事,启发后人。《淮南子》曰:锦带者,灿烂身之富也。实济时之端,助文之备也;遂锓诸枣,以作儿曹月课。”马氏《通考》又云:“梁元帝撰,比事俪语,在法帖中章草《月仪》之类也。”余考《元帝纪》《昭明太子传》,俱不载,未知确是谁作。坊刻《昭明集》中题云“十二月启”,或又云“昭明方九岁时,述以《锦带》十二,盖法一年十二月之节令气候也”,岂永福省中秘笈,至元帝时始流布人间耶? 端临与休圃翁时代不甚相隔,何抵牾至此? 休圃翁杜姓门名,宋大观间南湖人,注大繁冗,未录。第休圃翁序作于己丑正月一日,余跋适成于己丑正月一日,亦异事也。琴川毛晋识。
此据明崇祯中虞山毛氏汲古阁刻《津逮秘书》本《锦带书》。 《锦带书》二十卷,题梁萧统撰,正文卷端署“梁萧统撰,明毛晋订”,后有毛晋跋。 《锦带书》之作者问题悬而未决。除毛晋在题跋中所提两种说法,四库馆臣认为是宋人伪作①《四库全书总目汇订》,第4277页。。 今人彭婷婷驳四库之说,认为是萧统作②彭婷婷:《关于〈锦带书十二月启〉的考辨》,《国学》第一集,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81—290页。。 郭蕊则认为是晚唐以后伪作③郭蕊:《〈锦带书十二月启〉校释与研究》,西南交通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年。。 毛晋显然倾向于作者是萧统,故其刻本署“梁萧统撰”。 但毛晋在题跋中作出说明,留下“阙疑”的空间,体现出其考证的谨慎。
跋《楚辞》
今世所行《楚辞》,率皆紫阳注本,而洪氏《补注》绝不复见。紫阳原本六义,比事属辞,如堂观庭,如掌见指,固已探古人之珠囊,为来学之金镜矣。然庆善少时即得诸家善本,参较异同,后乃补王叔师《章句》之未备者而成书。其援据该博,考证详审,名物训诂条析无遗,虽紫阳病其未能尽善,而当时欧阳永叔、苏子瞻、孙莘老诸君子之是正,庆善师承其说,必无剌谬。表方舞勺,先人手《离骚》一篇教表曰:“此楚大夫屈原所作,其言发于忠正,为百代词章之祖。昔人有言:‘《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我之从事铅椠,自此书昉也,小子识之。”壬寅秋,从友人斋见宋刻洪本,黯然于先人之绪言,遂借归付梓。其《九思》一篇,晁补之以为不类前人诸作,改入《续楚辞》。而紫阳并谓《七谏》《九叹》《九怀》《九思》平缓而不深切,尽删去之,特增贾长沙二赋,则非复旧观矣。洪氏合新旧本为篇第,一无去取。学者得紫阳而究其意指,更得洪氏而溯其源流,其于是书庶无遗憾。汲古后人毛表奏叔识。
此据《楚辞文献丛刊》影印清同治十一年(1872)金陵书局翻汲古刻本《楚辞》。 《楚辞》十七卷,汉王逸章句,宋洪兴祖补注,有清初毛氏汲古阁刻本,半叶九行十五字,小字双行二十字;白口,对鱼尾;左右双边,版心镌“楚辞卷某”。 每卷首尾叶版心镌“汲古阁”,每卷末镌“汲古后人毛表字奏叔依古本是正”牌记。 封面题“楚辞笺注”。 国家图书馆、山东省博物馆有藏。 国图藏二本,一本王国维批校,《楚辞文献丛刊》据以影印①黄灵庚:《楚辞文献丛刊》,第12、13册,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4年。。 另一本存五卷,王念孙校注。 山东博所藏者,存九卷,王筠批校。 又,汲古阁刻宝翰楼印本,王欣夫(大隆)跋并录涵芬楼旧藏本王引之评点,复旦大学图书馆有藏,《楚辞文献丛刊》据以影印②《楚辞文献丛刊》,第11、12册。。又,清同治十一年金陵书局翻汲古阁刻本,版式行格一依汲古阁本,但字体偏肥,刀法较硬,每卷首尾叶版心不镌“汲古阁”,且每卷末无牌记,上海图书馆(于鬯校)、浙江图书馆(谭献校)有藏,《楚辞文献丛刊》据浙图藏本影印③《楚辞文献丛刊》,第16、17册。。 上述诸本汲古阁刻本卷末皆缺,唯金陵书局翻汲古阁刻本保存完整,书后有毛表《楚辞跋》,今据以录文。
此跋中所谓“紫阳注本”,即朱熹《楚辞集注》,所谓“庆善”即洪兴祖,著有《楚辞补注》。跋中不乏重要信息,如毛表幼时闻毛晋谓“我之从事铅椠,自此书昉也”,对于研究毛晋刻书之始甚有帮助,当即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毛氏绿君亭刻本《屈子》,《楚辞文献丛刊》第23册据以影印。 不佞在《汲古阁序跋辑考》中曾辑《屈子》之《凡例》④杨胜祥:《汲古阁序跋辑考》,见《中国出版史研究》2020年第1期,第123页。。 又如,毛表谓:“学者得紫阳而究其意指,更得洪氏而溯其源流。”可窥见毛表之学术态度,既欣然接受像朱熹《楚辞集注》一样富有创造性的高水平学术著作,也乐于见到洪兴祖《楚辞补注》一样从古本旧说“一无去取”的总结性学术著作,前者有助于探讨真理,后者也方便追溯源流。 这种学术态度对于从事治学或者出版都是很宝贵的。
跋《确庵文稿》
家君读书之暇,每留心钱谷之学,尝痛江南漕事之坏,私著《条陈》一册。因读吾师此议,所见略同,遂削其稿。褒今梓师议而传布之,冀当事君子或加意焉。毛褒识。
此据《四库禁毁书丛刊》影印清初汲古阁刻本《确庵文稿·上督兑吴公祖漕税议》后毛褒识语录文⑤《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4册,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年。。 按,《确庵文稿》四十卷,清陈瑚撰。 清初汲古阁刻本。 半叶十四行二十八字,白口,四周双边。 封面题“仪封张大中丞订陈确庵先生集”。 书前有康熙五十三年(1717)岁次甲午秋仪封后学张伯行序、岁在屠维大渊献余月二十一日虞山蒙叟钱谦益序、戊戌孟冬月三韩社弟白登明序。 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辽宁省图书馆有藏。 陈瑚,字言夏,号确庵,太仓州(今太仓)人,崇祯壬午(1642)举人,毛褒、毛表、毛扆之师。 正文最后为《上督兑吴公祖漕税议》,文后刻毛褒识语。 书后有陈氏后人跋,谓:“奈以家贫力薄,剞劂有待。 兹仅诗文全稿之一、圣学入门书及讲义数章,幸得先登梨枣,质诸当代焉。”据《目录》,卷一至二八之部分内容与卷二九及以下未刻,当是因家贫而仅选刻部分内容之故。
毛褒跋中透露出毛晋“留心钱谷之学”,固是毛晋经世思想之表现,恐也是毛晋能良好经营汲古阁刻书事业的原因之一。 至谓毛晋因“留心钱谷”而私著《条陈》一册,有助于考察毛晋著述,封树芬《汲古主人毛晋著述存散考略》①封树芬:《汲古主人毛晋著述存散考略》,见《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7年第5期,第36—39页。未录,可据补。
跋《隐湖倡和诗》
盖闻树静风来,深抱拥镰之痛;书存泽在,逾生握卷之悲。父兮已及强仕之年,褒也方离怀抱之内。元礼携手以登舟,不负花天月地;子骥寻源而叩户,时过文虎人龙。第愧将车持杖,未从聚德之游;炊饭成糜,不谙委火之听。甫识万仞之桂,俄崩千丈之松。迸肺摧肝,寝苫席稿。未读丧礼,忍痛遗吟。迩者腰绖既除,手琴成叠。间翻尘箧,恒多觞咏之篇;重辑残编,因识交游之盛。玉山名胜,清狂颇羡阿瑛;金谷风流,豪侈曾嫌石氏。挫糟冻饮,停杯竞赋连章;兰烛明膏,摇笔旋成数韵。始乙丑尽己亥,计年已及四旬;登名山济胜水,为诗不下万首。窃恐击铜声下,不逮推敲;刻烛光中,倘留瑕玷。于是赍缃帙于顽潭,求藻鉴于夫子。删其芜秽,撷彼英华。戏同洛水,丰神宛见当年;集比兰亭,歌饮无殊往日。持杯赏月,元白之兴相符;晦雨暝风,皮陆之吟不辍。真可谓胜侣胜游,佳时佳咏者也。岁时逝矣,桑海凄然。追松柏之余风,凋零半尽;念猿鹤之深致,人琴两非。和泪舐墨,朝书夕写。两弟分编三卷,千秋想见一时。家傍隐湖,诗多酬倡,题曰“隐湖倡和诗”。间有英年戚友,学步前人;暇日埙篪,效颦往哲。聊窃附骥之义,匪循躐等之愆。时也玉露金风,山河牢落;虎年猴月,村舍荒凉。汲古后人毛褒拜述。
此据国家图书馆藏清康熙初汲古阁刻本《隐湖倡和诗》后毛褒跋文录文。 中华古籍资源库可在线浏览。 按《隐湖倡和诗》三卷,清陈瑚辑,清毛褒、毛表、毛扆订。 清康熙初汲古阁刻本,半叶十行十九字。 黑口,左右双边,单鱼尾。 是书每卷正文首页皆署“蔚村陈瑚确庵选”,卷上、中、下正文首叶又分别署“汲古后人毛褒华伯订”“汲古后人毛表奏叔订”“汲古后人毛扆黼季订”。 前有康熙二年(1663)岁次癸卯楚蕲卢书于海虞公署之序、顺治辛丑(1651)花朝同邑冯斑序、蔚村鲜民陈瑚序,后有毛褒跋文。 是书编于毛晋去世之后,系辑毛晋与友人唱和之作。 有关此书之具体情况及价值,可参见三浦理一郎《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隐湖倡和诗〉述略》①[日本]三浦理一郎:《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隐湖倡和诗〉述略》,见《文献》2001年第2 期,第146—157页。介绍。 跋文于优美工整的骈文中,将毛晋去世后诸子之伤悲、毛晋之交游、《隐湖倡和诗》的收录情况等一一描述,是研究汲古阁文学成就的重要篇章。
二、辨 伪
跋《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
山东大学图书馆藏题汲古阁旧藏元明间刻本《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有题毛晋、毛扆手跋二十一则,因外界未易见到此本,现详细录文如下:
跋一,扉页题毛晋墨笔跋云:
余家存《杜集》数种,意欲择胜授梓,终不得。适马人伯以元大德刻《集千家注须溪批点杜诗》一集赠予。展阅之,乃长洲文衡山先生藏本,不胜欣慰之至。惟中有缺页,以待抄补耳。崇祯十三年闰正月十三日毛晋记。(钤印:“汲古主人”朱文印、“毛”“晋”朱文两印)
跋二,扉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敬读先君手跋,在崇祯十三年闰正月十三日。扆生于是年六月廿六日,则跋书之日,扆尚未生。今犬马之齿五十有六矣,白首无成,深负父师之训。一展阅间,手泽犹新,音容杳然,不禁泪下沾衣也。扆谨识。
跋三,扉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五月十四日,检元刻《杜诗》□十卷,手勘一过,帙缺补抄。毛扆又识。(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四,卷一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三月十二日阅于汲古阁之东偏书屋。毛扆。时年五十有六。(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五,卷二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乙亥三月十六日,毛氏斧季阅讫,记于汲古阁之东偏书屋灯下。(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六,卷三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三月十七日阅起。大风。(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七,卷四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乙亥三月二十日汲古后人毛扆阅讫。
跋八,卷五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三月廿二日阅起。(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九,卷六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三月廿六日,汲古后人斧季毛扆阅讫。(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卷七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三月廿七日阅起。(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一,卷八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四月廿日阅讫,中间抄王同祖学诗初稿一卷十七页,毛斧季识。(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二,卷九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虞山后学毛扆于四月廿一日阅起。(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三,卷十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四月二十四日阅讫,斧季识于汲古阁之东偏书屋。(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四,卷十三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四月二十八日阅起,时年五十有六。(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五,卷十四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乙亥五月初二日,汲古后人毛斧季阅讫。(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六,卷十五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五月□□日阅起。(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七,卷十六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汲古后人毛氏斧季于五月端阳后二日阅讫。(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八,卷十七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五月初七日阅起。(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十九,卷十八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五月初九日,斧季阅讫。(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二十,卷十九首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虞山后学毛扆于五月初十日阅起。时年五十有六。(钤印:“斧季”朱文印)
跋二十一,卷二十末页题毛扆墨笔跋云:
康熙乙亥五月十四日,汲古后人湖北毛扆阅讫,时年五十有六也。(钤印:“斧季”朱文印)
《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二十卷《年谱》一卷,(唐)杜甫撰,(宋)黄鹤补注,(宋)刘辰翁评点,(元)高崇兰编。 元明间刻本。 二十册四函。 半叶十行十六字,小字双行同。 白口,四周单边,对白鱼尾。 前有大德癸卯冬庐陵刘将孙尚友《杜诗序》。 卷一卷端“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卷之一”,次行“须溪先生刘会孟评点”。 卷一、三、四、六、十二后附《补遗》。 每二卷首尾有题毛扆手书阅读题记,均钤“斧季”朱文印,唯卷四末尾题记无印。 因卷十一、十二系题何焯补钞,故失毛扆题记。 前有题毛晋手跋、题毛扆手跋、王承祏手跋。《序》后有题何焯手跋。 题何焯手跋:“辛酉春三月,友人以毛校元本《杜集》示予。 因缺两卷,请为抄补。 次年九月借得竹垞所藏善本,命馆童照抄,亲加校正,合为完璧。 始为一慰而归之。 壬戌焯志。 (钤,‘焯校’朱文印)”王承祏手跋:“乾隆元年秋初游虞山,购得《檀孟》合本及□□校元本《刘须溪批点杜工部诗集》廿卷,均长洲文氏旧物。 惟此集为汲□后人校勘□十一二两卷失去,而何义门补抄校正,乃为完书,真希世奇珍也。 子子孙孙,永保勿失。 西京王承祏识于心省斋。 (钤,‘王承祏君典章’白文印、‘西京文献世家’白文印)”书中校读批点多种,当出自递藏多人,但一时不能辨孰为孰笔。 有朱笔句读。 有于正文字上点红点,而于天头粘纸出校者,如卷一叶一“面俗名龙门”,“面”上加红点,天头粘纸墨笔“而”。 有墨笔圈涂原文,而于天头或字旁出校者,如卷二叶一“进料两平郡王”,“两平”改“封西”。 有朱文批点于天头者,如卷二叶一五天头批点“得大体”。 有墨笔批点于天头者,如卷三叶五天头批点“行旅辛苦,他人事情不能写”。 书中原有墨丁,如卷十七叶三三,“□□□如初游临邛”,校者补“司马相”。 除上所录诸印外,钤印有:“文征明印”白文印、“衡山”朱文印、 “莲丹主人”朱文印、“缑氏仙家”对角朱白方印、“藜照图书府尘空天马边”白文印、“庭谏”朱文印、“五陵豪”白文印、“王季子”白文印、“茂陵胜事”白文印、“信卿父”白文印、“二华生”白文印、 “莲华峰下人家”白文印、“墨池一派”白文印。
今按,此书所录毛晋、毛扆、何焯之手跋盖伪托之作。 辨证如下:(一)时间考证。 毛扆校书“康熙乙亥”为康熙三十四年(1695)。 据毛扆阅读题记之接续时间,则毛扆阅读时,卷十一、十二尚存。 今本卷十一、十二系补钞,钤“焯校”,又联系何焯题记,则何焯补钞时间当在毛扆校阅之后。 而据《翰林院编修何先生焯行状》“以(康熙)六十一年六月九日卒,年六十二”①(清)沈彤:《翰林院编修何先生焯行状》,载(清)钱仪吉编《碑传集》,《清代碑传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249页。,则何焯跋中所谓“辛酉”校补,是康熙二十年(1681),却反在毛扆校阅之前,两相矛盾。 又,若从王承祏跋中得书时间乾隆元年(1736)上推,以毛扆校书康熙乙亥(1695)为上限,则无辛酉之年。 故疑毛晋、毛扆、何焯之手跋有伪。 (二)字迹考证。 笔者选择《云薖淡墨》卷六前所刻毛晋手书上版《释庄义序》②(明)木增:《云薖淡墨》,《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第145册,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463页。与此书毛晋跋对照,选择《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真迹》第八册毛扆墨笔跋《管窥外编》③上海图书馆编:《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真迹》第八册,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年,第104页。与此书毛扆跋对照,选择《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真迹》第十六册何焯朱笔跋《新刊古今岁时杂咏》④《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真迹》,第十六册,第110页。《唐音戊签》⑤《上海图书馆善本题跋真迹》,第十六册,第201页。二则与此书何焯跋对照,笔体风格皆不类,当不出于三公之手。 (三)钤印考证。 笔者选择《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藏书印选编》第1册《六经三注粹钞》书影之“汲古主人”朱文印⑥国家图书馆分馆普通古籍组:《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藏书印选编》第1册,北京:线装书局,2004年,第193页。与此书“汲古主人”朱文印对照,字画皆类,唯一笔画失真,故疑此书“汲古主人”朱文印为伪。
毛晋及其子孙在读书、藏书、刻书过程中写作的大量序跋,对毛晋汲古阁及藏书史、出版史的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我们从中可以得出结论,序跋本身对于有关序跋写作者的研究来说,是本人写本事,是最直接的材料,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但这些序跋往往分散各处,引用不便,因此有“辑佚”的必要。 但我们也需要认识到材料的真伪问题,在辑佚的同时对材料的真实性进行分辨,以免伪造的材料对研究产生干扰。 前人常将辑佚、辨伪对举,其信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