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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为证(下)

2021-01-07多萝茜·塞耶斯伍思扬孙跃英

现代世界警察 2021年12期
关键词:贴面勋爵雷德

【英】多萝茜·塞耶斯 著 伍思扬 孙跃英 译

最后,就是勤杂工格拉蒂丝的证词了。前天下午6点不到,她就离开普雷德加斯特先生家了。她想趁普雷德加斯特先生前往沃信的这段时间,休上一周的假。她觉得,普雷德加斯特先生离家前几天似乎有些焦躁不安。但她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她知道他跟妻子关系不好,并不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她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吃了一顿放冷了的晚餐,就在老板的允许下回家了。他有一个病人,一个来自澳大利亚的绅士,或者来自其他什么地方的,突然想在旅行前再来看一下牙齿。普雷德加斯特先生说,他会工作到很晚,会自己关好房门的,不需要她留下来等他。而进一步的调查发现,普雷德加斯特先生几乎没动他的晚餐,许是离开得很匆忙。这么说来,很明显,那个病人就是普雷德加斯特先生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了。

于是,他们查看了牙医的预约册。那个病人的记录是:威廉姆斯先生,5月30日。住址是:英国伦敦布鲁姆斯伯里的一个小旅馆。旅馆负责人说,威廉姆斯先生之前在那里住了一周的时间。除了澳大利亚的港口城市阿德莱德外,他没有留下任何地址。记录提到,这是他二十年来首次重游故地。他在伦敦没有朋友。

不幸的是,威廉姆斯先生无法接受调查。前天晚上大约十点半的时候,来了一个信使,用威廉姆斯先生的信用卡结的账,带走了行李,却没有留下任何地址。他并非普通信使,而是一个戴着宽边软帽、身穿暗黑大衣的男人。夜间值班员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当时大厅里只亮了一盏灯。那位先生让他们快点,因为威廉姆斯先生想要赶上滑铁卢那趟港口联运火车。

经与售票处问询后知道,威廉姆斯先生的确是乘坐那趟火车去的巴黎,车票于当天晚上就被取走了。现在,威廉姆斯先生已是不知所踪。就算警方可以追查到他的去向,他也未必了解普雷德加斯特先生出事前的心理状态了。

只是这一切好像还有些奇怪。威廉姆斯先生从阿德莱德过来,住在布鲁姆斯伯里,应该去温布尔顿检查牙齿的。最简单的解释很可能是:没有朋友的威廉姆斯先生在咖啡馆或诸如此类的地方认识了普雷德加斯特先生,偶然提及他要看牙之事,就有了他们之间接下来的互惠互利和互相帮助了。

到此为止,验尸官作出意外死亡的判断,寡妇向保险公司提出索赔,案件似乎就可以结清了。但迈格斯医生的发现推翻了所有的结论。他宣布,死者体内注射有大量的东莨菪碱。

这有什么关联呢?督察听到后,不为所动,也不觉得惊讶。如果真的有人想要自杀,他觉得就是普雷德加斯特先生。在督察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要仔细查看一下车库周围那些烧焦了的月桂树。

温西勋爵也同意督察的观点,还预言说,现场应该找不到注射器的。

但是,温西勋爵被打脸了。第二天,人们就发现了注射器。由位置推断,注射器用完后被人扔出了车窗。注射器上面,还残留有毒液的痕迹。

“这是一种慢性药剂。”迈格斯医生观察后说,“我想,他在给自己注射后就扔掉了注射器,希望它永远不要被找到。然后,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爬上车去,把火给点燃了。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倒觉得它十分巧妙。”温西勋爵说,“不知怎么回事,我并不相信那個什么注射器。”

接着,他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牙医:“兰普拉,老兄。”他说,“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再来检查一下那些牙齿。不,不是我的牙齿,是那个死者,普雷德加斯特的牙齿。”

“哦,搞砸了?”兰普拉医生不安地问。

“没有。但我希望你能帮我。”温西说。

尸体尚未安葬。兰普拉先生尽管怨声载道的,但还是跟温西勋爵去了温布尔顿,又开始了令他厌恶的工作。这一次,他是从左边开始检查的。

“下排长达十三年的臼齿和第二颗双尖牙,都是用银汞合金填充修复的。虽然被火烧到了,但还是好的。上排第一颗双尖牙——牙齿中比较傻的——总是首当其冲。那颗牙齿看起来,修复得比较粗心。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医生的技术有问题,填料都溢到相邻的牙齿了。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这次的大火造成的。左上方的犬齿是瓷贴面修复——”

“等等!”温西勋爵道,“迈格斯说那是烤瓷牙。瓷贴面和烤瓷牙是一回事吗?”

“不,方法不同的。好吧,我想,这是烤瓷牙。两者之间,不太好分辨。我应该坚持自己的观点,说这是瓷贴面的。它可能真的就是。”

“我们查看一下病历,来核实一下吧。我希望迈格斯标注了日期的。天知道我要找多久才行。而且,我看不懂这个家伙的笔迹和那些龙飞凤舞的缩略语。”

“若是瓷贴面,就用不着找多久的。这种材料1928年才从美国引进,当时风靡一时。但因为某种原因,这里并不是很流行。不过,还是有些人在用的。”

“哦,那它就不应该是瓷贴面的。”温西勋爵说,“这里没有任何关于犬牙的记录。翻回到1928年。我们来确认一下:1927、1926、1925、1924、1923,找到了,这里有犬牙和其他相关记录。”

“那就对了。”兰普拉先生走了过来,侧着头在看,“是烤瓷牙。那一定是我错了。其实,只要把牙齿取出来一看,就知道了。它们表面是不同的,镶嵌方式也不一样。”

“哪里不同?”

“好吧,”兰普拉先生说,“你看,一个是瓷贴面。”

“另一个是烤瓷牙。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好了,我们去把它取出来吧。”

“不好。不要在这里检查。”

“带回家去吧!兰普拉,你不知道这有多重要吗?若是瓷贴面,或无论它叫什么,都不可能在1923年种上。要是后来拔掉了重新种的,就一定是另一位牙医所为。他可能还做了其他什么事情。那样的话,病历应该有记录的。可是,并无任何记录。对此,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你很激动。”兰普拉先生说,“但我只能说,我拒绝把它带回我的手术室。哈利街也不欢迎死尸。”

最后,经过许可,尸体被转移到了当地医院的牙科。在这家医院的牙科专家、迈格斯医生和警察协助下,兰普拉先生成功地从犬齿中提取出了填料。

“这要不是瓷贴面,”他得意洋洋道,“我就把自己的牙齿全部拔下来,不用麻醉剂,再全部吞下去。你怎么看,本顿?”

那位牙科专家也赞同他的判断。

兰普拉先生突然对这桩案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对专家的意见予以点头回应后,小心翼翼地在右上方的双尖牙间插入一根探针,查看相邻牙齿之间的填料。“看看这个吧,本顿!考虑到大火及这些烧焦的部分,你不觉得这是最近才补上去的填料吗?再看看那里——牙齿接口处,那里的填料是昨天才放上去的。还有这里,等等——下颚骨跑哪里去了?把它装好了!给我一点儿炭。你看,上下牙的咬痕应该在这里的。那颗大臼齿压在这里了,填料隔得太远了。温西勋爵,右下方后面的臼齿是什么时候填充和修复的?”

“两年前。”温西勋爵答道。

“不可能。”两位牙医异口同声道。本顿先生补充道,“要是把这些烧焦的脏污擦掉,你就会看到,这些都是新的填料。我想,它们还没有咬过东西呢。看这里!兰普拉先生,这里可是有点儿奇怪啊!”

“奇怪?确实有点儿奇怪!我昨天检查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个。不过,你看看这个侧面的牙洞。他为什么不把这个洞也一起补了?好了,牙齿清理干净了,你可以看得很清楚了。你有长的探针吗?牙洞很深,需要长一点的针。我说,督察,我想取点儿填料出来。你介意吗?”

“干吧!”督察说,“我们现场这么多人证呢!”

本顿医生扶起面目全非的死者,兰普拉先生操起电钻。一会儿后,一块臼齿的填料快速掉落下来了。兰普拉先生惊叫道:“哦,天哪!”

正如温西勋爵所料,当一位医生大呼“啊”的时候,你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了。

“再试一下双尖牙!”本顿医生建议。

“或者,试一下这颗十三年的臼齿。”他的同事插话道。

“等等,各位!”督察阻止道,“不要破坏了尸体的完整性。”

兰普拉先生并不听他的,继续钻孔。很快,另一块填料掉出来了。他又在惊呼:“天哪!”

“很好!”温西勋爵道,“你可以申请逮捕令了,督察。”

“究竟是怎么回事,勋爵?”

“谋杀!”温西勋爵确信道。

“为什么?”督察问,“难道这几位医生检测出来,是普雷德加斯特先生的新牙医在他牙齿的填料里下毒了?”

“不。”兰普拉先生说,“至少不是你说的下毒。但我活到现在,从未见过这种事。口腔里有两处地方,牙医根本没有去给他清除腐肉。为什么?他只是在扩大牙洞,再随随便便把它塞住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不要求他彻底清理干净脓疮?”

“也许,”温西勋爵说,“这个牙齿的填充物是新近才放进去的。哎,接下来查什么?”

“这颗牙齿是好的,没有腐肉。看着不像是清理过的样子,貌似之前就没有过。但谁能说得清呢?”

“我敢说,之前肯定没有。申请逮捕令吧,督察!”

“逮捕杀害普雷德加斯特先生的凶手吗?他是谁?”

“不是。以谋杀罪逮捕亚瑟·普雷德加斯特。他是谋杀威廉姆斯先生的凶手之一。顺便说,他还有纵火罪和诈骗未遂的嫌疑。如果你愿意,可以共谋罪逮捕费尔丁女士,虽然现在证据还不是那么充分。”

原来,早在他们于卢昂发现威廉姆斯先生时,他就已经提前谋划好了。他一直都在等待和寻找一位病人,跟他身高、体形相似,有一口好牙,家庭关系简单。当不幸的威廉姆斯先生落入他的魔掌时,他几乎不需要做任何准备了。他把自己的太太先送往沃信,而她则早已做好了随时离家出发的准备了。与此同时,他给女仆准了假。紧接著,他准备了一些必要的牙科设备,再邀请受害者去温布尔顿喝茶。他从背后将威廉姆斯打昏了,再往他身体里注射药剂。之后,就把威廉姆斯的牙齿伪造得跟他自己的一样。这是一个缓慢而又可怕的过程。接下来,他跟威廉姆斯先生互换衣服,再把他抬下来,放进车里。注射器所在的位置很巧妙,漫不经心的搜查肯定会错过它。但如果发现了尸体内的药物,经过推导后,也有可能找到注射器。这样的话,既可以伪造成意外的假象,还可以被当成自杀的场景。然后,他把车浇上汽油,把油箱盖拧松了,再把汽油罐随意地扔在一旁。又去把车库的大门和窗户都打开了,既让空气更加流通起来,又让整件事情看起来更加可信。最后,他点燃了车库门口连成一线的汽油,让火苗蔓延到车里。一切就绪后,他趁着冬日里的黑夜,连夜赶往火车站,再乘坐地铁到了伦敦。他在地铁上被认出的风险几乎没有,何况他戴着威廉姆斯的帽子,穿着他的衣服,还用围巾把半边脸都遮住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取走威廉姆斯先生的行李,搭乘港口联运火车去法国,与他迷恋已久的富婆——费尔丁女士会合。从此往后,他们便将以威廉姆斯先生和夫人的身份逍遥法外。至于要不要回英国,就看他们的心境了。

“他对犯罪学相当精通。”案件水落石出后,温西勋爵总结说,“肯定仔细研究过罗斯案和窑炉案。这两起臭名昭著的谋杀案,受害者都被投放于大火中。他从中吸取经验,完善自己的阴谋。可惜的是,他忽略了瓷贴面的问题。太过急于求成了,对吧,兰普拉?好吧,欲速则不达啊。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威廉姆斯到底是在哪个环节死去的?”

“不要再说了!”兰普拉先生说,“顺便说,我还得继续为你填充和修复牙齿呢!”(全文完)

(责任编辑: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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