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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聊斋志异》中异类之自我剖白

2021-01-06

关键词:莱阳异类聊斋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225)

蒲松龄“志异”,多志鬼神狐妖之异,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称:“《聊斋志异》虽亦如当时同类之书,不外记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又或易调改弦,别叙畸人异形,出于幻域,顿入人间;偶述琐闻,亦多简洁,故读者耳目,为之一新。”[2]147异世之物与现世之人从来都是有分别的,尽管“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2]147,有的故事到最后仍旧是“不知丽人何许耳”[1]190(《凤阳士人》),但绝大多数故事文本的最后总有人类知晓对方为异类的那一刻。也许是同小翠一般,“五年夙分”方了之时,才“实与君言”;或是如马生“偶见鹘突”,见陶姓少年“即地化为菊,高如人”,才始悟姐弟二人俱是菊精;还有如杨生一辈,连琐之类甫一出场,便知其非人,但在故事发展的过程中,就算主人公已经有了其非己类的预知,也仍会对其身份进行必要的诘问。

做一个简单的统计,张友鹤辑上古会校会注会评本《聊斋志异》(以下简称《聊斋》)共收录文章498篇,不算对异类身份的间接彰显如“生意其为鬼”“心知其狐”等这一类非互动性、确实性的猜测,文本中直接出现异类自我剖白语句的故事——例如“我实为鬼”“余非人类”等出自异类口中的告白——约有100篇,占全书篇目的五分之一左右,而这其中又以基于男女之情而进行的剖白为最多。在《聊斋》的文本中,鬼狐异类是否有意愿使交往的对方得知自己的异类身份而主动进行告白,这应当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部分,同时也对文本的结构走向和内容情节的发展有一定程度的引导。基于身份异同的交往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双向的互动,提供了非常充裕的选择——面对人类的诘问,异类可以选择“今以实告”,也可以“但笑不言”隐藏身份;而面对异类的坦白,人类或回报以一颗赤诚之心,或愈发惶骇疑惧。若尝试以此为出发点对不同的选择及其牵引出的不同走向进行梳理,或许也得以探寻蒲翁内心对“至情”的尊重与坚持。

一、“问答”的特殊意味

在《聊斋》里涉及“问答”模式的篇目多有非常明显的行文设置,人类一方会询问异类的姓氏、由来、家庭等能够确定其身份的信息,并期待对方的回答。

表1 《聊斋志异》中涉及问答的相关篇目及内容

袁宏道《横塘渡》诗道:

妾非倡家人,红楼大姓妇。吹花误唾郎,感郎千金顾。妾家住虹桥,朱门十字路。认取辛夷花,莫过杨柳树。[3]90

诗中这位少女非常直白地将自己的身份和住处告知男子,是因为她对误唾之人有一份小女儿的情意,以及想让他了解自己的渴望,对自我身份的表露俨然成了恋人关系中期盼互动的表达,这对女性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寄托。史书传记中多在首处记录姓名、字号,生活中互动交往时也从自我介绍开始,这个程式意味着双方达成了沟通上的平衡。《聊斋》中鬼狐虽然与人不同,身份的表露还依附着对自我物类的鲜明归属和表达,但这一举动的意图是相当明确的,当主动诘问存在建立情感联系的意愿时(因此《石清虚》中的老翁便不在此列),被动的一方若以实相告,便是默认了这种超越物类的亲密联结;而若遮遮掩掩,也必是以此作为借口,正如《小谢》中所言“作嫁娶耶”,问门第正是徐继长婚姻意愿的表现。但当诘问来源于不信任时,异类无一例外“即从此辞”,可见,在蒲翁笔下,它们对于情感的态度,相较人类更加决绝,也更加纯粹和自然。通过此类笔法从侧面塑造出至情至性的异类形象,其实也正与缺陷的人类社会相对照。在承载了对话的语言使用上蒲翁也巧妙处理,将方言与俗语活用于其间,产生了强烈的审美感受[8],更凸显了异类至真的品性。

梦枕貘在《阴阳师》[4]中提到,名也可以看作一种咒,也就是所谓的束缚,“假设世上有无法命名的东西,那它就什么也不是,不妨说是不存在吧”[4]14,在这里不应将“名”局限于“名字”,其边缘更应泛化到“身份”,这就为“名”做出了另一种解释。《聊斋》中人类与异类之间的一问一答看似稀松平常,但对于非人的鬼狐来说,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进行表露,就是放弃了“名”所给予的保护而使它成为了对方能够掌控自己的“咒”,也意为将自己的弱点和性命完全交给了对方。有时这种行为透露出的是极强的自信,如《狐谐》中“实狐,但不为君祟耳”[1]500,如此落落大方的态度,在《聊斋》中是非常少见的;而那些先前隐藏身份而之后说明的,并不是没有“情”,大部分甚或是情意更浓,只是因它们越是投注感情,越是近乡情怯,越会害怕对方因自己“非类”而“见憎”,害怕一腔情意却换来恐惧和惊怪,因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甘愿舍弃对身份的证明从而避免被嫌忌的可能,直到分别之时才愿相告。

异类“以实相告”出现于文本中的位置也是值得推敲的,取其中几篇作窥。

在绝大部分描写人类与非人之间友情与爱情交往的篇章中,异类的自我剖白常常存在于故事文本发展的转折点,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是它们的剖白对剧情起到了催化的作用:也许为人类带来了财富与名利,也许是恩已报完即将离开,也许是缘分已尽不得不走,又或许是因猜忌而选择诀别,总之是某种变故。情节的起伏即在于跌宕的节点,而异类的剖白能够完美地衔接而不显突兀,因其有着异世之身,较现实来说自然多了一分奇幻,蒲翁恰到好处地利用了狐鬼本身来“志异”,说实现了主题和情节上的双重奏。

表2 《聊斋志异》中异类身份表露内容及文本位置

二、地位的昭示

异类身份的差异所呈现出的状态也是不同的,蒲翁笔下的异类,鬼狐居多,妖次之,神又次之。男性神暂且不论,着大笔墨描写的女性神从全书篇目来看有三位:《绛妃》中的花神,《云萝公主》中的公主,《神女》中的神女。有其他定位非常模糊的角色,如《瞳人语》中谓为“芙蓉城七郎子新妇”的女性看似为神女,但实际不知身份;《西湖主》中女子虽谓为公主,但不知是仙是妖,这些都不能算作神类。嫦娥与绩女一个被贬谪,一个堕情障,齐梁陶弘景《真诰》中称:“上则仙,中则人,下则鬼。人善者,得为仙,仙谪之者更为人,人恶者更为鬼,鬼福者更为人。仙之谪者更为人,人恶者更为鬼,鬼福者复为人,鬼法人,人法仙。”[5]284按照传统观念,此二人身份从高阶层的“仙”暂时跌落到低阶层的“人”,因此也暂且不算在内。

虽同为异类,但神的地位历来较妖鬼狐和人更高,因此在与人类的交往中会出现因身份而被拉开的距离,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三者在文本中均有出场的代言人。

表3 《聊斋志异》中设置出场代言人的篇目及内容

与大多数狐女和鬼女的独行或随行一二小婢不同,三者的出场均是由身边的婢女(女郎、美婢、青衣)以出场代言人的身份进行通报,并且由此引发与人类的对话,抛弃了狐鬼幽幽而现的出场方式。《绛妃》以第一人称书写,其对于人物及环境的描写全然不似他篇,词采飞扬,华丽端庄,对绛妃进行描写时也应用了“环佩锵然,状若贵嫔”这样永远不会出现在狐鬼身上的语句。有学者论文中提到蒲翁的“仙妖混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对鬼狐刻意仙化的描写,如“秋波频频,眉目含情,仪度娴婉,实神仙也”[1]600(《鸦头》)。其实,对比之下就可以看出,上述三个文本对于女性神的描写都非常庄重而矜稳,“服色容光,映照四堵”[1]1264(《云萝公主》)、“绝代佳人也”[1]1314(《神女》),文辞之间强调的是迎面而来的整体感知;而对妖鬼狐的描写则更偏重于突出女性个体情状声色的美艳绝伦,“弱态生娇,秋波流慧”[1]114(《青凤》)、“亸袖垂髫,风流秀曼,行步之间,若往若还”[1]221(《莲香》),较前者多了一份绮靡。

而细读之后也能够发现,虽同为神仙,三者的身份剖白又不尽相同。

表4 《聊斋志异》中神女角色的身份剖白内容

绛妃作为花神屡屡被封家婢子(风神)摧残,因此“烦君属檄草耳”,既然是有求于人,因此本应当自报家门;神女的父亲“偶失礼于地官,将达帝听”,因此请米生为其求“本地都人官印信”,也是有求于人,自然也需自报家门;而云萝公主是奉命下凡,故事一开始就由婢子将其身份地位以及前来的原因全盘托出,剖白不是由自己完成,而是托婢子代为完成。再看其第一次出场,入塌、对弈、惰怠将出、赠金修宅,全程没有与安生进行过一次语言上的交流,所有的事情都是由小鬟与婢子代办,以下嫁的缘由出现,又以惰怠的缘由离开,动作的描写和语言的处理丝毫没有超越出“云萝公主”这样一个神仙角色的框架,从各方面都与作为人类的安生拉开了距离。如果二人为同类,富家小姐确实可能有事事交由下人代办的作态;但二者为异类,阶级差距就变成了物类差距而被放大。

关于“奉命下凡”的故事,早在《搜神记》董永故事的中就有记载:

董永父亡,无以葬,乃自卖为奴。主知其贤,与钱千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诣主,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子妻。”遂与之俱。主谓永曰:“以钱丐君矣。”永曰:“蒙君之恩,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君妇为我织缣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百匹具焉。主惊,遂放夫妇二人而去。行至本相逢处,乃谓永曰:“我是天之织女,感君至孝,天使我偿之。今君事了,不得久停。”语讫,云雾四垂,忽飞而去。[6]136

这应该是现存较早、流传最广的人类与下凡神仙相恋的文本,此时尚还停留在以孝报为主的阶段。从六朝志怪到唐再到宋明清这样一个过程当中,人神之间的情感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士人心态的变化,从说教意味变得世俗化,明清时期尤其向艳情化靠拢。而在《云萝公主》的写作上蒲翁使用了较为传统的模式,本质上仍旧是一个具有明显阶级和身份差异的故事。董永故事的源文本其实是一个非常呆板的遇仙故事,织女与董永之间没有可歌可泣的悲欢离合,只有简单的奉命下嫁、“助君偿债”,重点其实在于对董永人格中“孝”的塑造和宣扬,因此结局也只有“凌空而去,不知所在”。据此以观《云萝公主》,除了情节的铺展以及更加精致的人物书写外,与董永故事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后又归宁,竟不复返”,也是这样离开而不知所终。但是与董永的完全被动不同,云萝公主曾让安生进行过选择,只不过安生“不免俗道”,只求“六年床笫之欢”,可是从文本的设置来看,就算他选择了“三十年棋酒之交”,结局可能依然如此,“下嫁”从最开始就束缚了文本的走向,从云萝公主较独行的织女多出来的代言、代办、代生产的诸多婢子来看,尽管能够感受到世俗奢华对神世描写的渗透,但她们也像一堵墙一样横在安生与云萝公主二人的情感中间,越发地显示出“人仙”两界的差距。

如《云萝公主》这样代人剖白的篇章在《聊斋》中确属罕见,既然自我剖白其实有着更深层次的意味,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剖白出自谁口其实也是有着其特殊的含义,婢子代云萝公主表明身份,代其完成有着仪式性意味的陈述,她(她们)作为沟通的介质横亘于人类与非人、异世与现世、高位与低位之间,凭借其可触可感之身将原本就客观存在于非类之间但又容易被至情抹去的差距放大,使人第一次直观地察觉到物类、身份、地位的不同。这种介质表达也许是蒲翁无意之笔,又或者有意为之,但是从文本感受角度来说,云萝公主与安生之间的情明显与其他文本中的情有所不同,甚至与另两位神女之间也是有分别的,虽然都有代言人,但从云萝公主使“他者代为剖白身份”这一个节点开始,疏离感增强,神与人之间的相异性便昭昭相示,到后面云萝公主请安生“择两道”、不屑作“掌上舞”、不着尘衣、腹中“俗种”之称、不任生产、批评安生“入俗幛又深一层”等,安生的每一个选择无一不在拓宽着俗世与神世之间的鸿沟,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至情之情”的存在意义。云萝公主与安生之间有真情吗?恐怕是有的,但却更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恩赐,二者注定不会有更多情感上的沟通,也并非蒲翁想展现给我们的“至情”,这恐怕也有借人神之间的差距来映射现实社会之意。

三、抗拒与惘然

蒲翁志异,尤长于志情,知己之情,爱慕之意,使人动容。鬼狐在与人类交往中常常带着既期待又害怕的心情,期待情意共鸣,也害怕因为异类的身份而被猜疑,因此,如果只是单纯地表明身份,往往在后面要加上一句“勿以非类见疑”,微妙地将自己置于被动的地位;而若是因被猜忌而亮明身份,也必然“请从此决”。从古至今对于爱情最美好的向往便是两情相悦,《聊斋》中也不乏此类故事,但是,既然有至情之情,也就必然有背叛和辜负,《丑狐》中穆生得狐女馈遗却背德负心,因此受到了狐女的报复;《武孝廉》中狐妇救石某于危难之时,石某却生出疑心,“欲杀之”,最终也没逃过“半岁而卒”的命运。汤显祖《牡丹亭》题词有“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7]1之句,“至情”并不能用有形的框架来约束和定义,但若对鬼狐异类诚挚的剖白生疑生惧,对生死阴阳之间的阻隔太过于顾虑,则必然不是“至情”,“礼缘情制,情之所在,异族何殊焉”[1]1352(《素秋》)。蒲翁在《聊斋》中处处歌颂至情,用情至深的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用情而非至情,最终不过人鬼殊途。

与坚定的情感相对,对异类的告白表现出抗拒和疏离的篇章也有不少,多以悲剧结尾,其中较为奇特的当属《公孙九娘》一篇。学界大多将其悲剧结局及必然性归为于七案,且在“异史氏曰”中蒲翁也明确表达了他的态度:“香草沉罗,血满胸臆;东山佩玦,泪渍泥沙……脾鬲间物,不能掬以相示,冤乎哉!”[1]483九娘冤屈而死,既然蒲翁有意识地在其中投射进了政治的意味,那么她必不可能复生,因此,语言和情节的构造一定要导向九娘与莱阳生的悲剧,体现在文本书写上,便是莱阳生对鬼物剖白的反应。

表5 《公孙九娘》中莱阳生对异类剖白的反应

已成鬼物的朱生怀着“文字之交”“故人之念”这样的真情前来,莱阳生却“大骇却走”,对非人之物非常抗拒,就算他遇见了九娘,“殊爱好之”却还是顾忌“人鬼难匹”,始终将人鬼之间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楚,对异族怀着推拒、犹疑和顾虑的态度。莱阳生与《聊斋》中的其他书生有着明显的不同,宁采臣对小倩的嘱托能够“毅然诺之”,莱阳生却在与九娘有实质性爱情的基础上,面对九娘的如实相告,却只顾虑人鬼非为一类,其性格中隐藏着对异类的极端排斥,这对故事最后的悲剧结局必然存在引导作用。莱阳生与九娘之间是有真情的,只是永远无法达到至情,以至于“忘问志表”。《聊斋》中,人鬼之恋常常涉及一个细节,就是“朽骨归葬”,宁采臣会主动询问小倩所葬之处,莱阳生却因为九娘与甥女多次强调“人鬼路殊”“此非人世”而“含涕而别”“竟迷村路”。如果用情之至,怎么会忘记问志表呢?莱阳生对九娘始终存有疑虑之心,情不至,死便不可复生。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狐鬼都是主动来到人世,而莱阳生则是前往异世的鬼村莱霞里,蒲翁是为了呼应故事开头的于七案,但这也成为了莱阳生必须回到人世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客观因素,二者终将分别,故事一开头便已将结局收束于其中,令人叹息,但却也来源于莱阳生的“不信任”。

正如前文所论,在基于异类之语的双向互动中,不同的选择会牵引出不同的结局,袁世硕先生评《公孙九娘》:“正是这种出人意外的结尾,才造成了令读者读后还不能立即忘怀这个饱含着现实的血泪内容的故事,忘怀故事中的那几个冤魂,也就是忘怀了造成这些冤魂的那个事件的惨无人道。这不仅仅是文学艺术崇尚的结而不尽的馀味、馀韵,更为重要的还使故事的思想内涵和悲怆情结变得更加沉重。”[9]95《聊斋》中着实用情却死而不能复生的篇目极少,《公孙九娘》一文寄托着蒲翁的讽世之笔,异类剖白的情感意义与沉重的社会现实意义相结合,最后只能留下“着风寸断、湮然灭矣”的结局。

四、结语

狐鬼多为女性角色,蒲翁在书写时却能够将其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较少有传统性别差异视角所造成的对立[10]。后世对蒲翁及《聊斋》进行评价时,除了称赞惟妙惟肖的人物性格描写,总不忘感叹其故事对社会的映照,狐鬼所代表的异类正也是现实的另一种表现,借用其异类之身便更显怪奇。出于对情节和情感的设置而展现的“问答”模式也正适用于“志情志怪”,通过异类选择是否进行自我剖白和人类不同的反应而预设出不同的故事走向,突出了“情”与“非情”的差别,使读者透过故事中的异类之身看到现实人类的影子,这也是蒲翁的高妙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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