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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的双重向度及其当代价值
——基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文本解读

2021-01-06李文勇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手稿共产主义异化

李文勇

(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430079)

对蜕化于旧时代的新时代而言,今天人的需要进程仍处于马克思所批判的“资本逻辑”时代,虽然催生了某些新的异化需要,也在某些方面冲击了束缚人的需要发展的枷锁外壳而留下了某些实现人的现实的力量。《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是马克思就人的需要问题进行较为系统阐释的经典文本,他在文中对该问题的剖析呈现出资本主义社会与共产主义社会双重向度的审视视角。因此,透析《手稿》中人的需要理论,对于避免新时代人的需要重蹈异化覆辙,推动新时代人的需要复活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实践价值。

一、《手稿》中对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异化的批判

马克思在《手稿》中除了对人的异化劳动现象进行批判之外,还就人的需要问题进行了许多尖锐性的披露,并以此为主线贯穿了《手稿》的写作。我们可以借助《手稿》中的“异化劳动”思想来理解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因此,《手稿》人的需要理论的第一重向度,就是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异化的现实批判。

(一)人的需要堕化为片面化的需要

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的片面化表现为工人追求肉体需要的满足,资本家追求资本增值需要的满足。马克思《手稿》中异化劳动的第一个规定,就是工人与其劳动产品相异化,由此带来的后果是工人成为了自己创造出来的劳动产品的奴隶,“他首先是作为工人,其次是作为肉体的主体,才能够生存。”[1]工人要想获得生活资料来满足他的需要,他首先要被资本家所需要并通过为其劳动而获得工资。然而,工人用身心遭摧残、肉体受折磨的劳动换来的工资,仅仅够他维持肉体的生存。虽然工人的劳动建造了华丽的宫殿、发明了先进的机器,为社会创造了大量的财富,扩大了人的需要的范围并且增长了满足需要的资料,但在马克思看来,“一方面出现的需要的精致化和满足需要的资料的精致化,却在另一方面造成需要的牲畜般的野蛮化和彻底的、粗陋的、抽象的简单化”[2]。同时,国民经济学家还大肆宣扬工人要“节制需要”,以便“把工人的需要归结为维持最必需的、最悲催的肉体生活”[3]。于是在异化劳动和国民经济学的双重奴化下,工人的需要就被降化为为了追求饱腹的肉体需要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需要了,甚至有无新鲜空气、是否清洁干净等需要,对他们而言也无关紧要了。此外,马克思还指出:“工业的宦官即生产者则更厚颜无耻地用更卑鄙的手段来骗取银币,从自己按照基督教教义说来本应去爱的邻人的口袋里诱取黄金鸟”[4]。这是说,资本家会千方百计地挑起人的物质欲望,并且创造出满足这种人的欲望需要的资料,为的是满足他自己病态的资本贪婪需要,这也是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片面化表现之一。

(二)人的需要僵化为抽象化的需要

无论是满足工人肉体需要的工资、还是满足资本家本性需要的资本,都表现为满足他们需要的资料都物化为一定的货币,这是人的需要的抽象化表现。马克思指出:“货币的特性的普遍性是货币的本质的万能;因此,它被当成万能之物……货币是需要和对象之间、人的生活和生活资料之间的牵线人。”[5]也就是说,货币是人的万能灵药,谁拥有了货币,货币就能帮谁占有一切、获得一切,它甚至还把人的生活与自然界、社会联结了起来,成为人的特性与本质力量的象征。如工人有了货币,他就可以填饱肚子、不被埋葬和饿死;资本家有了货币,他就可以从到处飘荡着工人哀嚎的金银中觅得氧气,不至于没手握资本而被活活憋死;人有了货币,就可以获得艺术、学识、尊敬、道德、权力,等等。同时,货币还是人的需要是否有效的界限划分。马克思认为,谁拥有了货币,谁的需要就能被满足并且算是有效的需要,即使没有货币的人也有旅行、艺术、探险等需要,但是由于他没有现实的货币,他也就无法将纯粹观念的需要变成需要的现实而成为一种无效的需要。因此,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就被归结为了对货币的需要,人的需要也就抽象成了货币有无、货币多少的需要,人内在固有的艺术需要、运动需要、爱的需要等等人的丰富讲究需要,都颠倒为了对货币的单一粗陋需要,人寄予货币来兑现他所憧憬的需要的实现。“货币作为现存的和起作用的价值概念把一切事物都混淆了、替换了,所以它是一切事物的普遍的混淆和替换”[6],结果“导致了货币对社会的统治和主宰,最终导致货币对人的统治和主宰。”[7]因此,人的需要抽象化为会造成人的需要世界的丧失,使人从人的需要中游离出来,让人成为“干瘪瘪”的非人。

(三)人的需要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

人的需要的片面化、抽象化无疑会导致人的片面与人的抽象,从而使人异化为“片面人”与“抽象人”,这无异于使人沦为了马克思所批判的“原子式个人”。这也说明了人的异化需要必然会肢解人、解构人之为人的那种更深层的东西,使其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在《手稿》中,马克思把人看作是类存在物,他认为人的类特性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8],人的类本质是自由自觉的劳动。人的类特性规定着人要形成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以便区别于动物与其自身生命活动的直接同一性;而人的类本质是“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9]的方式予以证明的,以此确证人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强调人与动物根本区别着的类特性。在马克思看来,社会主义人的需要的丰富性可以使“人的本质力量得到新的证明,人的本质得到新的充实。而在私有制范围内,这一切具有相反的意义。”[10]这侧面反映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是与人的本质相悖离的,二者是一种彼此排斥的异己关系。因为《手稿》写作时马克思的思想还深受费尔巴哈哲学的影响,所以文中出现的“人的本质”一词可以约等同于“人的类本质”含义,马克思还是想借此强调人与动物相区别的类特性。然而,在人的需要异化为片面的肉体需要、资本需要和抽象的货币需要后,工人的生活需要退化成动物的生存需要,人的生存需要与生活需要是互为颠倒的,所以人的生命活动不再表现为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人的类特性就湮灭在了异化劳动扬起的尘埃中。既然人的类特性已经不复存在,那么人的劳动就不再是自由的有意识的了,“劳动这种生命活动、这种生产生活本身对人来说不过是满足一种需要既维持肉体生存的需要的一种手段。”[11]于是当劳动由人的目的退化成人的手段之后,所满足的只是人的类生活的“多元需要”被蒸发后的“一元需要”,顷刻间人的类本质便消失殆尽、荡然无存。既然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被片面化和抽象化,那么人所从事的各种各样的劳动的最终结果只是满足了不同的异化需要,而不是人的需要。如果人劳动的意义不是为了需要的人,那么他的需要、他的劳动是与他本身相对立着的,人的异化需要腐蚀人的灵魂、消解人的一切,因而人的需要就作为一种相异的东西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了。

上述对于人的异化需要的论述,只是就这种需要而引发的后果进行了分析。然而马克思比同时代的大多数人更加高明的地方在于对所批判事物的根源进行了更为全面且深邃的理论思考,所以这里尝试依据《手稿》的解读,对马克思文中也并未明确提及的“人的异化需要根源”作相应的探讨。马克思认为:“私有财产一方面是外化劳动的产物,另一方面又是劳动借以外化的手段,是这一外化的实现。”[12]这是说,私有财产既是异化劳动的结果,也是异化劳动的原因。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异化劳动催生的人的自我异化关系的生成,需要有非工人的他人对异化劳动产生关系,这种异化对工人来说才是实践的和现实的。对于这种让工人自我异化、他人让工人自我异化的统治与支配着人的强大力量,马克思将其理解为私有财产(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力量,即私有财产是异化劳动根源。那么人的需要发生了异化,肯定也有一种对人来说不是来源于自身,而是从别的地方倾泻而来的力量在践踏着人、奴役着人,才使人的需要成为异化需要。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着这样的病态需要乱象:工人为了得到货币的工资,他渴望在激烈的工作竞争中,资本家还能产生雇佣他的需要;而资本家为了得到货币的资本,他盼望别人不断涌现出新的需要,以便从他们为满足需要而付出的巨大经济代价中窃取自己需要的满足。无论是工人为了活下去的需要、还是资本家为了支配他人、统治他人的需要,他们都将自己的生活定格在了狭小范围的利己需要之上。这样一种人的现实生活需要,投映了资本主义社会下人的需要的“真空”状态,而这都是由于人的需要在私有制范围内陷入“资本逻辑”利益链条所降临给人的灾难。正如马克思所批判的那样:“私有制不懂得要把粗陋的需要变为人的需要”[13],私有财产下人作为片面的、抽象的人的生活状态,折射出人的需要在私有制的劫持下断裂为了对对象的纯粹占有感觉的满足。可见,私有制下人的生活是虚无的人的生活,人的需要不仅是片面化的、抽象化的,对人自身而言还是异己的,甚至人的本质也被这种需要所冲刷和稀释,从而导致人的贫困。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私有财产就是人的异化需要根源。

二、《手稿》映现共产主义社会人的需要复活的图景

马克思在《手稿》中认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扬弃,作为对人的生命的占有,是对一切异化的积极的扬弃”[14]。所以在共产主义社会下,构成这“一切异化”要素的人的异化需要也将得到积极的扬弃,迎来它自身的复活。《手稿》中马克思还就他所理解的共产主义与人的需要关系作了许多精辟的论述。因此,马克思《手稿》人的需要理论的第二重向度,就是人的需要在共产主义社会复活的图景映现。

(一)人的需要回归需要的丰富性内涵

对于积极扬弃了私有财产的共产主义而言,人实现了“对人的本质真正占有”[15]而进化为富有的人,人的需要也将重拾需要的本真,由需要的贫困回归需要的丰富性内涵。首先,马克思在批判粗陋的共产主义把共产主义社会理解成实行类似公妻制的平均主义时,折射出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体现在人与人纯真友好的互为关系需要上。“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16]在马克思看来,男人对妇女的关系体现的是“人的需要在何种程度上成为合乎人性的需要,就是说,别人作为人在何种程度上对他来说成为需要,他作为最具有个体性的存在在何种程度上同时又是社会存在物”[17]。也就是说,当男人不再把妇女当作满足性欲的工具而是当作人来看待时,他才算是一定意义上的社会的人。马克思之所以把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升华为人的需要向人性的需要、人的个体存在向社会存在转化的高度,旨在说明人与人之间的共生共存性。那么马克思所理解的共产主义是满足了女人的平等需要、实现了男女间的平等,以及由此绽放开来的人与人异化关系的重生,从而通过这种平等来回归人与人之间纯真的互为需要所体现的人的本质、人的本性的自然。

其次,马克思在批判“具有政治性质”或“废除国家”的共产主义时,将人的需要与人的本性对接,说明了人的丰富需要其实是人的本性的释然。马克思认为,这两种共产主义都“没有理解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本质,也还不了解需要所具有的人的本性”[18],所以也就难以逃脱被私有财产支配欲奴役的。换言之,形形色色的共产主义将人的需要与人的本性割裂、甚至对立开来,看不到二者的统一性。马克思则认为,共产主义是解开了私有财产束缚链条的,它理解了人的需要与人的本性的统一,人的本性要超越动物意义上的需要而生成人的需要,人的需要也反过来表征人的本性。也就是说,人的需要的丰富彰显着人固有的独特属性,意味着人的本性推动需要的人去创造属人的生命奇迹而不是披着“人皮外衣”的人的动物生命传奇。

最后,在《手稿》中马克思还谈到“自然的需要”“新鲜空气的需要”“运动的需要”“交往的需要”“讲究的需要”“旅行的需要”等人的需要,涉及需要的对象、样式和目的,体现了人的需要的多样性,彰显了人的需要的丰富。总之,共产主义社会人的需要的丰富性就在于摒弃了需要的片面化和抽象化,使人的需要成为了全面的、具体的需要。马克思强调,富有的人把“他自己的实现作为内在的必然性、作为需要而存在。”[19]因此,人的需要的丰富性内涵证成与回应富有的人的富有,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要求人的需要超越生存性需要,转而追求人的享受性需要和发展性需要的满足。

(二)人的需要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手稿》中马克思将共产主义人的丰富需要规定为聚焦着人展开,由此人的每一个丰富需要的满足都成为了确证与表征人的本质的力量,人的需要的丰富程度体现着人的实现的高度,人的需要促进人的发展。其一,共产主义实现了人、自然界与社会的统一,人将在人的丰富需要的极大满足中实现发展。马克思《手稿》中的共产主义,是“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20]。这里的“自然主义”可以理解为人改造世界的能力,体现社会生产力水平;而“人道主义”可以理解为对人的本性、人的本质的追求,体现人的价值实现程度。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是以上“两种主义”长期割裂、对立状态的和解。于是人是在一种充分认识自然界规律、把握客观世界必然性的基础上进行对象化活动的,这时自然界愈发成为人化的自然,人也在这种活动中趋向人的本质的实现,使人愈发成为社会的人。同时“社会……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21]。这反映了人与社会也是互相生成的,因而“人—自然界—社会”三者在共产主义实现了高度的统一。因此,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的矛盾在共产主义得到了解决,人的自然需要和社会需要也随将得到极大的满足,人可以充分实现前所未有的发展。

其二,共产主义使人摆脱了物化的束缚与奴役,人将在生成的人化需要中实现发展。马克思认为,私有制下的人是愚蠢与片面的,因为他们都追求对物的占有或拥有的纯粹感觉。这样,复线性的人的需要便退化成了单线性的物的需要,物就由人的谋生中介颠倒成了生活目的。由此,人就依赖于物,被物化了的东西所束缚与奴役。与此相反,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的“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22],“是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23]。届时,人的活动目的就不再是狭隘地占有物、拥有物的感觉满足,而是热衷于如何全面占有人的本质的活动探索后的愉悦与快乐感受,也就是说人的需要实现了对物化需要的超越而真正生成人化的需要,人将在这种需要满足的活动中实现发展。此外,马克思强调:“对象如何对他来说成为他的对象,这取决于对象的性质以及与之相适应的本质力量的性质”[24]。这是说,共产主义社会的每一对象对于人而言,都是人的对象,并且都是可以实现人的本质的现实力量,但人在对象性活动中到底会如何发展人,则取决于他所选择的对象的性质,以及他的主观创造能力,如想象力、审美力、个性、爱好等。因此,人是可以按照个性需要去自由选择体力、智力的发展的,这体现了人的自由发展状态。总之,虽然《手稿》中体现的人的发展思想,并不完全具备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思想的深刻内涵,但其映现的人的需要复活图景却体现了人的丰富需要的满足、人的全面发展、人的自由发展等些许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意蕴。

(三)人的需要生成人的真正自由历史

历史是人的历史,是围绕着如何实现人、发展人这一人的根本需要而展开的历史,共产主义实现了“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25]之后,所生成的将是人的真正自由历史。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人的需要被异化了,人的需要游离了人而成为非人的需要,人也因失去人的需要而成为行尸走肉,人的生命意义便由此陨落了,所以这种历史也就算不上是人的真正自由历史。但是马克思指出:“人作为现实的类存在物即作为人的存在物的实现,只有通过下述途径才有可能:人确实显示出自己的全部类力量——这又只有通过人的全部活动、只有作为历史的结果才有可能——并且把这些力量当做对象来对待,而这首先又只有通过异化的形式才有可能。”[26]在他看来,要实现人的本质、人的发展,需要经历一系列而又漫长的历史性活动才有可能达成,并且无可避免地要经受异化阶段的历史淬炼,人才能在“凤凰涅槃”中实现浴火重生。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上述看到的人的需要异化的如此离谱状态,因而也就可以理解人的需要内在灵魂的被抽丝剥茧之后,人的历史错位与时代错乱了。

另一方面,共产主义社会人的需要实现了复活,人的活动围绕人的根本需要——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展开,人的真正自由历史也就开始了。“人有了需要并以需要为起点进行生产劳动,才彻底地与动物分道扬镳,真正开启人类的历史。”[27]但是,人的历史并不代表人从创造历史的一开始就俨然成为自身的统治与主宰。共产主义“它是人的解放和复原的一个现实的、对下一阶段历史发展来说是必然的环节”[28],它不仅是人的异化历史的结束,也是人的新的历史的开启。与人的异化历史相比,人的劳动冲破了异化劳动的牢笼,人在劳动中是肯定自己、感到幸福、觉得舒畅的。虽然人的劳动是围绕“人的需要”展开的,但是人不满足于纯粹的动物肉体需要,还追求美好的生活需要,并且“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希冀改造自然界为人的自然界、人的作品和人的现实。共产主义社会人的劳动的复归,可以让人不再受制于各种有形的或无形的羁绊,而是自愿根据他的需要去选择从事满足丰富需要的劳动,这样人通过劳动创造出来的历史是人的真正自由的历史,因为这样的历史只为了实现人的现实、自由人的自由和发展人的发展。

三、《手稿》中关于人的需要理论的新时代价值借鉴

(一)聚焦人的美好生活需要和防范人的现实需要的贫困

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指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不仅对物质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29]这表明我国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图谱,既有高质量的物质文化生活要素,也有高水准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元素,所呈现的是人的更美好、更全面、更具体的发展状态。“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根本区别于《手稿》中人的需要异化的状态,映现了人的需要复活的丰富图景,也映射出“现实的人”对实现“自由的人”的自由、“发展的人”的发展的渴望与追求。因此,这一提法超越了传统意义上将人的需要停留于“一般生存或生活”需要,而将其提质为人的需要关联人的发展的“美好生活”高度,是马克思主义人的需要理论中国化的最新话语表达。仔细考察新中国成立以来社会主要矛盾的历史嬗变,可以发现贯穿其中的一条主线始终是人民需要发展的更迭要求。因此,无论是从党的初心使命、还是从唯物史观内生的人民性上看,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必然要求聚焦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丰富人的需要内容、提高人的需要层次、升华人的需要目的[30]。但是,当前人的需要也出现了新的问题,如“留守儿童”、“空巢青年”和“空巢老人”情感需要的缺失;“虚拟社会”淡化人的社会关系需要;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奢靡主义、消费主义盛行;理想信念信仰丧失、伦理道德滑坡,等等。总的来说,人的需要在新时代会由于社会市场经济的纵深发展而滋生新的异化形式,打破人们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平衡,极易导致人的精神生活需要的贫困。为此,需要我们建立完善人的情感需要的相关法律法规、加强互联网络空间生态治理、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加强理想信念教育等措施来防范人的现实需要贫困。

(二)推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与注重自然生态保护的需要

结合上面马克思人的需要理论的相关论述,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就意味着人可以根据自身需要从事相应的劳动来获取幸福与快乐。从马克思成熟思想来看,实现自由自觉的人的劳动复归来满足人的个性需要,是建立在发达的社会生产力之上的。人的“需要也如同产品和各种劳动技能一样,是生产出来的”[31]。因此,新时代要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就要解决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大力推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32],所以我们也要重视发展科技来提高社会生产力。此外,在马克思看来,无论是满足人的饥饿需要、还是精神生活需要,“人只有凭借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33],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34],人与自然界是相互联系的。这也是“环境”成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要素的一个重要原因。因此,我们不能牺牲绿水青山来换取金山银山,相反要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更加注重自然生态环境的保护,才能在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中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以满足人的丰富需要。总之,我们要在新时代坚持好新发展理念,打好“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系列组合拳,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进程,不断超越资本逻辑下的经济危机与生态危机,以助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促进人民的发展。

(三)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与警惕国际单边主义盛行

马克思在《手稿》中把历史理解为人的历史,认为“历史的全部运动”表现为人与自然界、人与人之间矛盾对立解决的共产主义现实运动。他在批判黑格尔哲学时指出:“共产主义决不是人所创造的对象世界的消逝、舍弃和丧失……决不是退回到非自然的、不发达的简单状态去的贫困。”[35]这种“对象世界”既有人创造的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也有进化后的人的历史。因此,从人的历史来看,共产主义是在承袭以往人的历史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它不是让人退回到彼此孤立、相互隔绝状态的历史,而是开启一个人围绕人的根本需要进行自由活动的历史。在《手稿》中马克思清楚认识到,共产主义是人“向自己的合乎人性的存在即社会的存在的复归”[36],他把人的存在理解为社会的存在,实现人的复归就是要复归社会的人。“马克思认为真正的共产主义,既不是政治形式的,也不是经济形式的,而是社会形式的”[37],因而在某种意义上,共产主义人的需要表现为对社会的需要。在今天,人类有改善生态环境问题的需要、应对疾病威胁挑战的需要、向往和平生活的需要、维护网络安全的需要,等等。可问题在于,当前没有任何国家有能力单独解决这些人的需要问题。因此,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人的历史由零散的民族史向统一的世界历史转变,是满足人的需要的题中之义与应有之举。需要注意的是,人类在产生正当、合理需要的同时,也滋生出了非正当、不合理的需要,如有的国家为了利己需要的满足,公然将自己的需要凌驾于他国需要之上、侵犯他国利益,这种国际单边主义需要我们予以保持警觉并加以反对,更重要的是给予世界更多的“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来维护世界人民的民主平等、公平正义等需要。

结语

今天我们重温《手稿》人的需要理论,不仅为我们研究经典文本、尤其是马克思思想提供了广阔的视野,而且也为我们理解新时代人的需要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参考。实践只有进行时,理论也永远没有完成时。在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伟大进程中,我们既要善于聆听时代跳动的脉搏,深入挖掘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的有益思想,也要结合时代发展不断提高经典文本的阐释力和赋予科学理论以生命力,才能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源源不断的智力支持和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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