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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解构特质及其意义

2021-01-06朱荣英

天中学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后现代解构现代性

朱荣英

(河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是刚刚兴起的一种对经典马克思主义开展反思批判的最新思潮,它以后现代哲学及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为思想平台,追求一种不同于现代思想体系的反智主义。有人说它是对现代理性的精神自虐、文化自戕,因为它试图焚毁现代理性所构筑的那种至高无上的神圣祭坛,不惜拆解一切带有总体性倾向的终极希望,并造成本源性东西的彻底遗忘。诚然,它渴望推翻一切非法的价值预设,而专注于那些被忽视、被压抑东西的浮现,妄图发动一种具有先锋性的文化反思运动,以至于对过往一切理论体系进行后现代的解剖与剔除。它对现代性进行反思批判的一切努力,旨在破除权威性的思想体系所崇尚的前卫意识和精英情结,扯碎理性至上主义所依凭的事件特征和固定结构,消除经典马克思主义所描述的所有正典化。这一切旨在实现哲学思想的快餐化、日常化,使之走出学术殿堂、象牙之塔而成为人人都可用的反讽武器,从现代性内部击碎现代性,以防止思想扼杀和政治专制,增强人们对不可捉摸的怪诞之物的敏感性和承受力。那么,如何看待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与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关系?它的思想实质、解构意义、思想生态及未来走势又是怎样的呢?这些问题正是本文所要刻意探讨的。

一、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实质及存在状况

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是在对西方现代启蒙运动反思批判、质疑、诘难中挣脱出来的一支文化逆流,在当代后结构主义哲学舞台上曾上演过最搞怪的一幕,也曾作为一颗煊赫一时的文化明星备受青睐。然而,吊诡的是,它在对现代性的形上体系、主体性的人学理想、人类解放的宏大叙事、恐怖主义的文化霸权、语义中心的话语风格等这些“普遍的人类史观念”进行奋力铲除的同时,犹如在世界文化舞台上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反向跳板,人们只要一踏上它,往往在成就一切的同时又让一切真义归于零,似乎其在思想上营建的一切目的最终都是为了毁灭,白白留下一片遭人诟病、面目全非的价值空地。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有一个反政治的立场,认为一种知识只要“有意思”而未必一定“有意义”,一种文化只要“讲道理”未必一定“是真理”;认为自由主义的梦呓、民主公正的游戏,如天边的云,有心无根,这些看起来很美,却缺少未来。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甚至主张,哲学家不应卷入政治漩涡并争当它的文化急先锋,不必承担过多的政治责任与伦理重负;相反,哲学家应摒弃所谓能够决定人类命运的那种不切实际的政治奢望和非分之想,充其量哲学只能以一种“乌托邦”沉思的方式给人提供一些政治虚矫和形上梦魇。

在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看来,神圣的救世主既然已死,那就意味着主体之死和“人”之死的临近。人或主体因缺失了神的救赎将被历史的激流快速抹去,如同大海边沙地上的一张模模糊糊的脸。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怀疑和鄙视人的主体观,认为人就是人本身,人不是某种高贵的万物之灵,并不能作为主体而存在,更无法成为神。在它看来,现代主体观所倡导的一切人学理想、人性设计和特许权力,虽能名噪一时,却如昙花一现,现代性哲学陷入了人类学沉睡中并成为一种集体性的统一幻觉。总之,它解构一切系统的稳定性、意义的确定性的最终努力,使自己的最终根据与合法基础也沉陷在崩溃性的偶然逻辑中,留下了一片精神废墟和文化沙漠。原来形而上苦心建构的一切现代之果,经其无情地荡涤后,似乎顷刻间轰然坍塌、片瓦不存。元话语及其宏大叙事、阶级谋划及其党营策略、革命斗争及其政治激情、“抽象的人”及其纯粹理性、生活本质及其“乌托邦”理想等,这些后现代主义者关于激进民主主义的社会规划及其“乌托邦”精神,都无情地被淹没了。

正是由于这种自身无法克服的弊病,西方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在当代我国主流意识形态领域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中,还没来得及与主流文化开展实质性的对话就已日薄西山、备受冷落了。但它并没有偃旗息鼓、销声匿迹,相反,它的批判方法和解构精神却早已深入我们的社会意识中并构成了我们的研究视界之一,甚至成为我们新一代共同的群体心理和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在笔者看来,我们甚至已然生活在它所参与构成的那个精神世界中了,不仅没有完全与之脱离,反而却与之共属一体了,以至于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实际上正在接受它的多重影响,我们再也不可能摆脱它对我们的文化纠缠了。现在看来,虽说它是一种不结果实的虚构之花或者纯粹的幻梦之思,却没有被挤出当代思想文化体系之外;它虽以非主流的文化样态存在着,不能处于主流之中,却又能常常驻足于主流的身旁;它虽常常作为受批判的靶子,却总是在寻机发声、伺机冒头。其实,它不仅全面渗透了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一切领域,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多重效应,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文化空白点等着人们去填写,而且对中国思想界及其未来发展的影响才刚刚起步,它能否开启一个具有后马克思主义全新指向的文化浪潮,能否合理预期未来社会的可能走势,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它提出的很多问题及其求解方法本身,看上去非常怪异且具有反讽意味,人们一时很难心悦诚服地欣赏它,很难理解与苟同它,但它的确有独特而持久的理论诱惑力,它不仅能抨击主体性哲学的文化偏见与思想痼疾,而且能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后工业时期为我们提供一种人类应该且必须超越现代资产阶级思想秩序的普遍情绪,为人类的未来拓展指明了一种可能性路向。总之,后现代马克思主义者仍然是我们同时代的人,他们对未来的虚幻期许依然构成了我们时代的思想背景,成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时代性课题之一,无论人们喜欢与否、认同与否,都无法绕开它而必须与之对话。那么,其虚构中的多元主体与马克思主义阶级主体之间的关系怎样?二者在当代中国会通能否催生一种所谓后现代社会的“乌托邦”梦想?其异质元素的强行楔入和增补,是导致了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自我消解抑或是代表了世界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未来走向?它全面侵染了当代精神生活,对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一切现代思想体系进行全面解构,是导致了现代思想的游戏化、泡沫化并陷入了合法化危机抑或是另辟蹊径地为之开创了一个独造之域?它对晚期资本主义文化原理的意义重振,是实现了人类理性向世界历史的高端注册抑或是人类被强行押解到了世界文化的边缘?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后现代化是否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认真省思并解答这些问题,就必须首先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合理因素及其虚幻期许做出准确研判。

二、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文化际遇及合理因素

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作为晚期资本主义的一种偶然性逻辑,它在资本主义世界所主导的全球化浪潮中遭遇了一种国际化的跨文化背景,因而“带有非理性的烙印”,“自愿地越出资产阶级秩序的雷池,置身于其神圣的伦理界限之外”[1]。它特别倡导文化间的“多元化生”“异质相合”的无序建构,反对统一性的哲学视界所开展的总体谋略和驯化功能,“质疑我们的求真意志;恢复话语的事件特征;废除能指的权威”[2]。所以,人们在其后现代视域中根本找不到一个统一的文化立场和确定的理论支点,一切皆处于无边放任、思想衍化中。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根本不是对现代性原有主题和思想传统的简单接续,而明显地发生了某种变形与扭曲。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特别推崇个性,喜欢摆弄碎片,拒绝社会道义,倡导阶级退场、集体消亡、告别革命的政治空壳化运动,体现了一种精神维度上的末世情怀与颓废心理。它主张消解经典马克思主义的一切带有系统性踪迹的形上诉求,刻意与社会主义保持一种思想上的疏离和悖反关系。这实质上已经污染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文化氛围,腐蚀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根基,毒化了其内在魂魄,伤害了社会主义原理,并对之进行了种种错误修正,它与正统马克思主义相比,可谓是南辕北辙。

事实上,稍加认真审视就会发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和现代性之间的紧张与冲突只是表面现象,二者在本质上并没有发生真正的断裂,它们之间的调适与交织也没有形成严重的对立,反而在逻辑深层保持了内在的一致性,并表现为一种思想史的前后递进或并存关系。众所周知,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具有非凡的解构力和破坏性,但它并不是只解构、不建构,并非一种虚无主义的纯粹消解,更不是不择手段地一味否定、破坏与颠覆。相反,它是一种积极合理的、蕴含着建构目标的解构,它在解构中蕴含了建构,或者说,其“解构本身就是一种建构”,“解构,是那种来临并发生的东西”,它对现代性“是一种肯定,一种投入,也是一种承诺”[3],是一种超出先前的哲学思考并可以成就“非哲学沉思”的不懈努力。它的这种蕴含建设性的合理解构,冲破了原来的思维方式、话语系统及思想网罗,用一种崭新的、互文式的话语体系,敞开并凸显了其与现代性理念截然不同的东西。它对现代性不仅不反叛与摧毁,反而追溯与承继,它在现代与后现代视域融通的文化脉络中自由转移、彼此交织,成就了为现代哲学所不能理解的一种新样态。

这表明,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与现代性及后现代性的内在联手,使各种异质多元的思想元素共处一体。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与现代性、后现代性并没有完全隔开,它实际上是后结构主义精神的某种延续、继起或者复生。就如一张可以被多次刮去字迹而反复重写的“羊皮纸”一样,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就是在跨文化语境及其互渗互动中而实现的现代性的某种涅槃重生,它实际上处在后现代的晚期或末端,仍然保留着传统哲学的某种精神气质,它对一切崇尚中心和总体的形上建构均采取摧毁姿态,对不确定性和异质性则疯狂地予以笃信与追求,并试图在铲除现代理性羁绊和思想钳制的同时,又竭力彰显后哲学文化的那种强大的生命力,渴望让哲学成为后现代不可表征的发明者。因为它破除了一切文明的绞刑架和精神上的官僚体制,撕裂了所有的政治规训,避免了对人的心灵的某种多余的压制,并力图实现思想的解放和文化的革命,让匪夷所思的子虚乌有的东西很快来临并自由敞开。人类一定要为不可能的东西而奋斗,否则就不可能达到真正可能的东西了,若搁置了对“乌托邦”的向往及对未来的预期,人类将沉陷于无望的道德感伤中,失去塑造当下、引领未来的登攀精神,极有可能面临反理性的危难并播下经验主义、教条主义的风险。

三、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解构特质及救赎责任

后现代马克思主义解构现代思想体系主要表现在:(1) 现代体系中都充斥着对社会主导价值的倾向性看法,表达了对当下和未来的焦虑和不安,包含着对获得幸福的渴望、实现自我的执着和关怀终极的“乌托邦”梦想;而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则试图削平所有一切深层次的模式和带有总体性痕迹的意义预期,旨在把一切都铲平扯碎、推倒重建,使一切文化操作和精神营建都只能在浅层意义上无序滑动,以至于就连不可测度的乌有之乡本身也不能表达出确切的真实用义。(2) 现代体系都有一种英雄史诗般的历史宏大叙事,企图通过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展望,建构出一种历史的文化之链,通过各种修复与粘贴而期待发现动态的历史真相。而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则认为,时间的连续性不存在了,一切历史原像都在精神分裂、符号断裂中自我毁灭了,所有历史记忆不再有任何确切的意义,不再有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维性的联系,历史没有了前后联系,已经死在了时空黑洞中并使人类文明濒临灭绝。(3) 现代体系都护持人的私人性、本己性,打造一种人类中心主义或者人道主义,力图使人成其为人,认为人不是别的,人就是他自己所造就的东西,不必强加给人一种社会生存模式和道德伦理规矩。而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则认为,现代理性主义“确实能够给人类(human being)在世界秩序中派定一个具有特权的位置,但它们不能设想到人(man)”[4]。因而,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反对存在先于本质之类的废话,试图摧毁这种人类学上的神圣性及其对人的窒息和压抑,反对以人为中心而倡导以生态为中心的思想营建。他们以生态马克思的人性碎片概念为视角,运用个人主义、新自由主义对抗集体主义、人道主义,把现代社会中幻化的人还原为特立独行、自由生存的人。(4) 现代体系都以确立和提升人的主体性地位为鹄的,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把主体宣示为神的哲学。而在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看来,自我、理性等都丧失了特许位次,不仅零散化了,而且都已经被废除了,成了一个空洞化、无指涉的文化符号,人不再成为主体而成了一个梦游者和幻觉性的非我,人没有了自我的社会身份,也丧失了自己的文化存在,人变成了非中心化的孤独个体、一种消极的充满矛盾和悖论性的个体。

后现代马克思主义造成理性人的死亡与历史的终结,几乎否定了人类的前途。表面看,这一切的确令人感到沮丧,然而其骨子里又透露了对现代体系的某种拯救与怜惜。譬如,它成就了一个没有大写的人在场的真空,一种充满了多种可能性的真空。它将人、理性和主体置于一旁,人不再站在宇宙的核心点,人也不再处于创造世界的中心,但这并没有通向真正的反人本主义和反主体化,人和主体并没有真正消失,也没有成为某种异己性的东西,相反,一种真正的移心化的主体——想象的、欲望的、无意识的主体,却获得了再生,这个主体积极参与社会游戏中并被它的各种机制所捕捉,而成为推动社会自由发展的一个旁观者或见证人。这样,集体无意识成为一切个体之家,一种会说梦话的个体跻身于社会文化的分延中,并通过对时代内容的积极表态而渐渐显现自身。现代哲学体系都主张哲思明晰、意义自明,认为它自身的一切理论支点和基本结论都不容置疑。作为一种启智明心的智慧之思,现代性的思想体系时刻诉诸不证自明、具有天然合法性功能的元叙述。而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则主张,在正常的文化逻辑背后还存在着一种所谓的意义增补逻辑,认为所有应该增补的东西乃是一种非本质的额外添加之物,是一种具有附属意义的但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它恰恰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强行添加在一个意义相对比较完整的文本身上。既然需要增补和添加,就表明原有文本的意义只是相对的完整,而并非没有一点缺陷,必须借助这种点缀来实现自己的意义自足。增补逻辑实际是增加了一种内在性的冲突和意义的张力,注入了很多异质性的、不安定的思想活力,构成了对原有思想线路及内在逻辑的某种解构和反叛。正是基于这种意义增补,原来传统的现代体系面临诸多困境。但这并不意味着现代性的死亡和对它的全盘否定。通过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精神清扫活动,现代体系的意义重新变换姿态,在一种极其广泛的文化意义上重新入世。

表面看,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的意义增补促成了现代性的不断熵化、多边衍义,使现代思想体系所建构的一切人文价值体系皆处在自我埋葬、自我坍塌的异化状态,并溶解成为一种无差别、无对错的漂浮物,似乎一切文化意义都已迷失,一切符号都成了冰冻的形式,一切可能性的空间都达到了极限,思维中的一切都空灵化、无根化了。但是,在笔者看来,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并不是一个意义缺乏、没有任何深度的虚无世界,相反,它具有一种不可见的创造机制、含而不露的建设维度,它试图以无意识来拨开精神的神秘面纱,揭示表象背后的实在和构成实在自身的那些神秘力量。它强调必须把思想操作变成一种特殊的文化类型,以迎接现代性已处在边缘的时代的到来。所以,它对边缘文化及其意义的再补充,成就的并不是一种反理性,而是关心现代思想体系自身如何才能表明其是自己,而不是某种先前的东西,并以一种意义开放的姿态和面向未来的交互写作策略,反思自身先前的存在形式是否合法。说到底,它是对现代思想体系的一种矫正和救赎,它并不是要真的消灭现代性,而是试图唤起后现代离心化主体的精神忧伤和灵异之思,以成就一种对抗性的力量,从而瓦解现代性给予主流意识形态的支配性基础。它将传统马克思主义的实体存在论转化为欲望存在论,不是为了建构什么弥赛亚的马克思主义的全部真理,也不是为了世世代代让人敬仰而构建一种终极体系,而在于为我们自身的时代进行必要的精神拆解。这是因为,后现代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思想革命的意义远远大于一切政治革命,毕竟现代性的思想锁链及其对人民的压制,其牢固基础不是建立在政治体制上,而是建立在人民柔软的大脑神经纤维上。

四、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之于当代中国的意义

在当代中国,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之于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呈现为一种异在形式,二者是在不平衡、非对称的境遇下牵手的。从实质上看,它非但没有真正走进和融入我们的主流思想并对其主导地位构成严重威胁,反而被排斥在主流意识形态的之外,甚至被强行地置身于思想文化的边沿。因而,它根本找不到对新时代中国社会思想文化积极发声的机会,更不可能作为普遍性的思想资源参与到当代中国哲学新形态的内在构建之中,在很大程度上它仍属偏激之见,不入我国主导性话语体系的法眼。时下,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之于当代中国哲学的跨文化影响还主要停留于实用性的生活层面,远未达到充分表达新时代精神之精华、之灵魂的原则高度。它既不能为现代市场经济所引领的中国现实生活提供直接性的意义支撑,也不能为重建中华民族的终极价值理想提供内生性的精神动力;它既不能充分体现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立场与庄严使命,更不能彰显社会主义的公正理念与价值取向。那么,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在解决如何超越中西之间不对等的价值错位,并通过合理的双向互动而真正切入后现代主义的内在领域和逻辑深层,以汲取有利于我们加快实现现代化的世界性精神元素,以便为人类文明的未来发展提供具有普遍世界历史意义的思想共识问题上,的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把现代性知识置于从属的地位,力图摧毁现代哲学把理性当作具有某种基础性东西的虚假信念,质疑人们设想出来的关于哲学是文化之王的盲目信任,并力图用多元的后哲学文化或神谕性的后神学文化取而代之。后现代哲学开展的真正解构就在于清理现象学源头处的某些形而上学的预设,在后现代哲学家的字典中根本找不到什么科学真理与终极目的,也根本没有什么道德操守、伦理规训等东西值得遵循,有的只是真理的放纵、逻辑的无序、意义的低迷。它号召人们继续开掘各种不可名状的差异与衍化,并为维护差异性的声誉而努力。

近年来,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者对后现代哲学所发动的颠覆指向产生了忧虑,试图对后现代悖论及其未来走势进行纠偏。这种意向虽说还很朦胧,却已经明白无误地指认现代性哲学的破产与后现代哲学的自残都是不可避免的。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在与当代马克思实践哲学实现科际整合和方向转换后,通过积极的公共商谈和自由的价值选择,或许能够克服后现代哲学的极端性和片面性,为当代世界哲学的未来发展开启一条合理健康的破冰之旅。在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看来,后现代者所说的解构不是一种理性化的哲学,而是一种实践性的“思想”;它“全然不是非历史的,而是别样的思考历史”,马克思主义一旦接受这种解构就成为一种“解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5]。世界上某种准政治的马克思主义也许会死亡,但作为后马克思主义真正灵魂的解构精神,则永不过时。没有它积极活跃的在场,人类文明将注定会没有前途,因为它在批判和解构一切传统观念的同时,能使哲学那种永恒流动的潜在创造力——及时地汲取社会实践经验而不断革新自我的能力,助力于冲破极“左”政治的外在束缚而获得解放。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会拥有更多的容忍原则和非凡气度,可能与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产生一种共生体,能在求同存异中彼此尊重各自不同的见解,使之具有更多的实在感、历史感与艺术感。那种创造现实、构造对象和确立真理的教化哲学,一切知识皆建基其上并成为裁决一切事实的最高法庭的体系哲学,以及妄图给人提供认识本质的先天构架、为人类精神普遍立法、引领人类文明未来发展的宏大哲学,在自己辉煌的发展中孕育出了自己的掘墓人,充其量只能给人以绝对知识和终极真理的外观,只能给人提供应付环境的生活技巧,作为人们公共商谈中的一种杂音,均已走到了历史的尽头。相反,那种后知识性、治疗性、启示性的新后现代马克思哲学,将会在多元异质哲学之间的合流中日益明朗起来,并汇合成一种实用性新原理而试图实现新的突破。只有搁置那种雄踞文化形态之上、充当理性审判官、旨在构建宏大体系的准政治的“大哲学”,实现诗人与“乌托邦”者结合而产生反讽式的“小哲学”,才能使有意思的理趣蓬勃而出,人们的心智生活才有可能变得更好。新后现代马克思主义中所蕴含的建设性理论旨趣,不单是对现代哲学的否定与埋葬,也是对现代性的某种继承和超越,试图在思想联盟中建构一种指向未来的新精神秩序。当然,这并不能唾手可得,须实现跨界运作并集聚众人之力为之做出不懈奋斗才能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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