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你依然是前行的动力/今世未央
2021-01-05
康强回来了,衣锦还乡。
他出去五年,脱胎换骨,从一个莽撞小伙儿变成了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他开了辆豪车回来,穿着西装,派头十足,在高档酒店请亲戚朋友们吃了大餐,给每个人送了礼物,还给小孩子们都发了大红包。
看着康强长大的老邻居们,都替他父母感到欣慰,“这回强子可不用你们操心了,退休以后就跟着儿子去大城市享福吧。”
康强爸妈笑在脸上,嘴里客气着,“大城市人多车多的,出个门都不方便,还是老家好。”回到家就埋怨儿子太过张狂,“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这么个花法,不用攒钱买房子娶媳妇吗?”
康强嘿嘿笑着,“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你们就放心吧,你儿子还会挣更多更多的钱。”
说着,他收拾好满满两大提的礼物,“我去趟吴叔家,晚饭别等我了,他们肯定要留我吃饭。”
康强爸妈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楼下那群乘凉的人,都看到康强进了吴家的门。
“康家小子现在这么出息,吴家那闺女该后悔了吧?”
“可不嘛,你们见过她那新对象没有?长得没有强子帅,也不怎么会说话,还跟她一样,挣着几千元钱的死工资。吴悦那孩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回这么糊涂?”
“要说康强这孩子也真是仁义,看刚才他拎的那堆东西,得好几千元钱呢。”
“东西是好啊,就看吴家两口子好不好意思收了。”
那堆东西确实不少,两条好烟,两盒好酒,还有海参和虫草,都是贵得吓人的东西。吴叔连连推辞,“你能来叔家看看,我们就很高兴了,东西不能收,赶紧拿回去。”吴婶也面带尴尬,“强子啊,你还不知道吧,小悦下个月就结婚了。”
康强挥挥手,“没事的,吴叔吴婶,这跟小悦没关系,这是我孝敬你们的,小时候我可没少到你們家来蹭饭。”
康强从小就会说话,绘声绘色地聊起他在外面的经历,很快就化解了尴尬。吴叔被哄得合不拢嘴,吴婶忙着给他张罗了一桌子好菜。
吴叔开了瓶好酒,爷儿俩对酌起来。酒一上头,他就忍不住感慨:“要是你和小悦……”
康强赶紧提杯敬酒,“叔,以后拿我当亲儿子就行。”
康强带着酒劲儿赶到吴悦学校时,她刚下晚自习。
隔着夜色,康强都看得出吴悦瘦了。虽然眼睛还是亮亮的,却多了几分憔悴。他心里不免生气,她不是说那男人更有责任感吗?看她现在的模样,哪有一点要结婚的新娘子的喜气?
等吴悦看清康强那身打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哟,咋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
康强回敬她,“挺敬业啊人民教师,每天忙到这么晚,得挣多少加班费啊?够不够点个宵夜的?”
吴悦并不在意他的奚落,“看你这满身酒气,也不需要再吃宵夜了。走,我带你转转我每天战斗的地方吧,看看你还认识不。”
哪能不认识呢,他喝得再多,也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是他的母校啊,十几年前,他和吴悦都是在这里上的中学。
校园面积扩大了很多,还建了两栋新的教学楼,但到处都是熟悉的痕迹。老师们的办公楼墙外,依然被爬山虎重重包围,俨然一座绿色城堡,彰显出百年老校的厚重感。上学那会儿,康强可没少去那里挨训、罚站。
操场还是原来的样子,那可是康强的重要舞台。每天课后,他都会在那里打篮球。每次运动会上,都是他大展神威的时候。他在那里收获了大批粉丝,也在升旗台前念过很多次检讨。吴悦笑他,“还记得你和大壮一起逃学那次吧,检讨你都让人家替你写,一张嘴就是,大家好,我叫刘大壮,那次你可是全校闻名了。”
他们在校园里这么转着,当年的一幕幕瞬间仿佛回到了眼前。
康强眼圈红了,都怪晚上那瓶酒,把自己搞得这么脆弱,“吴悦,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对不起我的?”
吴悦看着他,很想说那句渣男语录,“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但她没有,冲他笑笑,“对,是我对不起你。”
所有人都知道,吴悦背叛了青梅竹马的爱情。
当年,康强因为太贪玩,没考上高中,去读了隔壁的职专,混了三年,毕业后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家工厂打工。康强不想被困在这个小城里,每天都想出去闯荡世界。他爸妈知道自家儿子的品性,在家盯着他还这样呢,放出去怎么能行?
那会儿吴悦还在外地上大学,康强经常跟她诉苦,“你快来帮帮我吧,我搞不定我爸妈。”
吴悦大学一毕业,就杀回来救他了。她正式地上了康家门拜见了康强的爸妈,坐实了儿媳妇的身份,才好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吴悦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先是考进了他们的母校,做了一名中学老师。很快,康强就回过味儿来,吴悦哪里是回来救他的,分明是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贡献的。他沉不住气了,“你不是打算就这么待下去吧?”
吴悦一脸坦然,“有什么不好吗?现在我回来了,你也该踏实地干好工作了,只要努力肯干,在哪里都能有前途的。”
康强急了,“在这个小地方每天累死累活的,挣那几千元钱,能有什么出息?”
她反问他,“那你觉得干什么算有出息?”
他不假思索,“当然是做大事赚大钱啦。”
他俩谁也没说服谁,康强一个人去外面闯荡了。半年后,他给家里打来电话,说是跟人一起做生意,赔了十几万元,整天被人堵着要债,连家都回不了了。他爸妈给他转了钱,他才逃了回来。
吴悦趁机劝他,他们一起在这里脚踏实地过日子也挺好的。她把当老师的那些快乐和痛苦都讲给他听,她想跟他共同面对生活的每一个难关,分享每份成功和喜悦。可康强根本听不进去,“就挣这点还这么辛苦,你还是别干了吧。”
她以为经过那次挫折,康强能清醒一点了,可他却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他从来没有想过,到底做什么才能挣大钱。他觉得,只要走出去,赚大钱的机会俯拾皆是。
康强又混了两年多,也不知道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反正每次回来都需要父母贴补他。吴悦深知自己改变不了他,当初的爱情慢慢被消磨殆尽,她忍痛提了分手。如果他注定是只鹰,她也不该努力把他拉回养鸡场。为了让他死心,吴悦说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其实,她现在结婚的对象,是后来才认识的。
康强一气之下,出去了三年,再也没回来。他爸妈也把这一切都归罪在吴悦身上。
吴悦没有解释过,如果说自己的背叛能让康强觉得好过一点,或者是能刺激一下他,努力去证明自己,那她倒也愿意背这个锅。
可现在,康强真的衣锦还乡了,她却只是担心。
康强准备回去的前一天,开车带吴悦在市里转了一大圈。
他们经过了很多地方,两人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
康强问她:“你们预订好酒店了吗?”
“不需要订酒店了,等学生们考完试,暑假里我们去领证,找个地方玩几天就行了。”
康强见缝插针挤兑她,“结个婚这么草率,是不是对新郎不怎么满意啊?”
吴悦笑了,“我不满意能怎么着?你回来是打算抢亲的吗?”
“你想得美,我就是回来看看你是怎么后悔的。”康强运了好半天的气,自己先泄了底,“你连婚礼都不办,让我怎么抢亲?”
他拿出一个小盒子, “送你的。”她打开,是个很古朴的玉镯子。
“我以前说过,结婚的时候,要给你买最贵的钻戒。現在,钻戒有人给你买了。这东西你好好戴着,能养身开运。就当是我送你的……嫁妆吧。”
吴悦问出了自己心底的担忧,“听说你这次回来花了不少钱?怎么,抢银行了?”
康强叹了口气,人人都觉得他时来运转了,他连爸妈都骗过去了,到底还是吴悦最了解他。这几年,他送过外卖,卖过房子,什么活儿都干过,什么苦都吃了,挣扎了好几年,还是在底层潦倒着。
他拍了拍方向盘,“这车是我租的。这次回来,我把这几年挣的钱全都花光了。回去后,真的要从头开始了。”
吴悦眼睛发涩,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回去就好好干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有出头之日的,也肯定会找到一个好姑娘的。”
康强眼圈泛红,像是受了委屈的少年,“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吴悦郑重地点点头。
他盯了她半天,忽的扭过头去,冷哼一声,“你又不是我妈,少来教育我。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你要是过得不痛快,就是对不起我。”
在她面前,他依然是当年那个少年。
少年时代的爱情,炫目如烟花,璀璨似流星,却无法抵御岁月漫长。
他们一起长大,有过最纯粹的爱,也经历过最伤筋动骨的痛。
敢于面对爱已经成为往事,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即便不能携手走到白头,如果能用最后的温柔,给彼此继续前行的信心和勇气,就不枉爱过一场。
责编/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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