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纺织产业扶贫成果看纺织业投资回流的趋势

2020年10月12日，中国与柬埔寨正式签署自贸协定。协定实施之后，中方给予柬埔寨货物贸易零关税税目比例高达97.53%，其中97.4%的柬埔寨对华出口产品将在协定生效后立即实现零关税。有观点认为，中柬自贸协定会对纺织服装业等制造业外流带来较大影响。而与此同时，我国纺织产业助力精准扶贫的工作也已经初见成效。以云贵川为主的中西部地区对于纺织产业的吸引力变得更为明显，越来越多的纺织服装企业前往中西部地区投资建厂。

建厂东南亚：曾经沧海难为水

到东南亚国家建设纺织服装工厂到底有哪些优势呢？

行业内讨论最多的，也是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东南亚国家的劳动力成本非常低廉。其次，就是东南亚国家的生产成本较低。另外，中美贸易摩擦也是导致纺织服装行业中大量投资前往东南亚国家的主要原因之一。实事求是地说，在行业内普遍存在一种看法，那就是即便未来中美贸易摩擦平息或者缓和，美国仍然可能会随时整出一系列新的贸易壁垒。再者，国内的纺织企业进口棉花，需要配额。没有配额就只能出高价采购国内的棉花，导致棉花成本上升较大。而东南亚国家则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在这些国家建厂的纺织企业一般使用美棉或澳棉。同时，东南亚国家也在努力改变营商环境，并且在政策以及税收方面向外资倾斜。

其结果就是，地处东南亚的越南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纺织服装出口国。即便是纺织服装产业较小的老挝，在2019年的纺织服装产品出口额也达到了2.12亿美元。然而，想要把纺织服装产业链从中国迁移出去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同时，纺织服装行业中很多敢为人先的“弄潮儿”们也纷纷从东南亚国家铩羽而归。

纺织服装产业布局东南亚国家面临哪些困难和问题？

首先，东南亚国家虽然用电价格便宜，但其电网总体配套服务并不完善，难以保证稳定供用纺织服装企业。以越南为例来看，其电力由越南国家输电网公司和北部、中部、南部、河内、胡志明市配电公司拆分管理，主要依靠500kV交流输电线路输送。而我国一条特高压直流输电线路大致就能把7000MW的电力从云南送到广东。电力设施落后，维护保养水平低下，难免出现三天两头闹电荒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廉价的电力资源对于纺织服装企业而言基本上已经没有实际意义。

其次，虽然东南亚国家劳动力成本较低，但劳动效率更低。据了解，我国企业在东南亚地区的孟加拉国建的纺织服装工厂里，一名普通女工月工资在500元到800元人民币之间。而纺织服装产业相对比较发达的越南，普通纺织工人的月薪也不过1500元人民币左右。但是，绝大多数东南亚国家的工人生产效率极其低下。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文化氛围下，“懒惰”“散漫”是他们的习惯，发工资第二天不上班几乎成为惯例。很多有亲身体会的企业管理人员认为，国内纺织服装工厂工人的生产效率大致为东南亚工厂的2.5倍。不言而喻，东南亚国家的劳动力成本优势几乎被当地工人生产效率的劣势抵消得荡然无存。

再者，居高不下的物流配套成本。由于在东南亚建厂，周边缺少上下游产业链配套企业。因此，大多数纺织服装企业必须从港口把原材料拉到工厂，生产加工之后再将成品拉到港口。这一进一出，自然就加大了物流成本。与此同时，东南亚国家公共服务机构以及政府部门工作效率低下也会影响到纺织服装企业的运营。

还有，虽然东南亚国家纷纷出台了对外资的各种优惠政策，包括土地、税收等。但是，东南亚国家工人维权、罢工事件频发，难以保证纺织服装企业发展所需的外部稳定环境。比如，越南的《劳动法》规定外资企业每年要以30%的幅度涨工资，所以每年都至少会有一两次以涨薪为主题的罢工。

更为重要的是东南亚国家的政治、治安情况都难以让纺织服装产业能够放心大胆地进行投资建厂。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彻底暴露了东南亚某些国家在社会结构和医疗体系上的脆弱。由此，也彰显出只有中国才是全世界范围内最安全的纺织服装产业制造基地。

纺织产业扶贫：百般红紫共芳菲

2020年下半年以来，关于东南亚地区纺织服装订单大量回流国内的消息在各大媒体、自媒体等渠道广泛传播。据了解，由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缅甸、柬埔寨等国已经采取了封国的防疫措施。而纱线产能占全球22%的印度因为疫情愈发严重，其棉花生产加工的产业链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冲击。目前，我国的棉纱、成衣等行业订单量确实已经逐步恢复到疫情前水平，部分企业还有较大幅度的增加。

据中纺联的统计数据显示，我国目前纺织服装领域共涉及就业人口2000多万，其中一半人口来自相对贫困的地区。实际上，伴随着我国精准扶贫工作的开展，纺织产业助力精准扶贫的一系列相关项目也早已经如火如荼地实施起来。比如说，目前在中西部地区实施的“巧媳妇工程”等。

毋庸置疑，劳动密集型的纺织业是推动产业扶贫的重要抓手。同时，随着纺织业投资、订单向国内回流，两者结合无疑会出现一个双赢的结果。比如，目前西部一些地区摸索出的“政府+企业+贫困户”的纺织产业扶贫模式，已经在部分地方实现了“工厂下乡、车间到村、岗位到人”的愿望，让很多建档立卡贫困户在家门口就实现了就业，通过劳动彻底摆脱了贫困。

那么，我国中西部地区承接纺织服装行业投资回流到底具有哪些优势呢？

劳动力成本逐年提高，是我国纺织服装企业到海外建厂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在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很多地方，人工工资水平远没有沿海地区那么高。比如说，贵州省2020年月最低工资标准一类地区为1790元，三类地区仅1570元。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低收入组和中间偏下收入组对应的人口为6.1亿人，年人均收入为11485元，月人均收入近1000元。实际上，在东南亚国家人工工资逐年大幅度上涨之后，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劳动力成本与之相比，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差距。

同时，中西部各省份都已经出台了对于纺织服装企业投资的优惠政策。比如说，四川省在《关于扩大开放促进投资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中就明确表示将采取投资入股、投资补贴、贷款贴息、研发补助、设备补贴、物流补贴、培训资助、社保补贴、租金补贴、厂房代建、贡献奖励、人才奖励等方式对在四川投资建厂的企业进行支持，并且，政府还将在土地、税费、用电价格、用气价格等方面予以倾斜。

另外，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基层建设发展已是日新月异。高速铁路网、高速公路网、航空网络的日益完善，已经使中西部地区逐渐融入到了全球生产网络中。中国区域经济的空间格局也在慢慢发生变化，纺织服装行业的投资向中西部地区转移的趋势也更为明显。

四川省宜宾市屏山县位于四川盆地南缘，金沙江下游北岸。与凉山州的雷波县以及乐山市的沐川县、马边彝族自治县交界，是一个有着近3000年历史的地方，史称“夷都”。然而，由于交通闭塞等诸多因素的制约，屏山县一度是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在2014年，该县精准识别贫困村78个、贫困户10853户、贫困人口4.3万人，贫困发生率高达15.7%。

那么，面对这数万贫困群众，地处小凉山支脉的屏山县的精准扶贫工作究竟应该从哪儿来入手呢？在中央“东西扶贫协作”的统一部署下，该县主动对接浙江省嘉兴市海盐县。纺织服装产业是浙江省海盐县工业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同时该县还具备纺织产业转移输出的能力和优势。屏山县则具备宜宾的粘纤原料龙头企业、向家坝电站“留存电”特殊电价优势以及大量农村富余劳动力等优势。于是，两县本着协作共谋产业路径、共筑发展平台、共建招引渠道、共创营商环境的目标，建立了浙川纺织产业扶贫协作示范园。从此，在川滇交界处拉开了纺织产业扶贫的序幕。

据了解，2018年屏山县10户投产的纺织企业实现产值20亿元，占全县工业总产值的38.46%。目前，四川省屏山县的浙川纺织产业扶贫协作示范园已建成纺织企业16家，在建企业8家，建成纺纱产能114万锭、纺丝2万吨、织布0.2亿米。同时，还在当地吸纳就业3200人，其中贫困人口800多人。

实事求是地说，屏山县将纺织产业作为扶贫工作的抓手和沿海地区的纺织企业纷至沓来的原因，都是因为屏山县有着比沿海便宜一半的电价优势，以及土地价格、劳动力成本和原材料供应方面的优势。同时，随着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屏山县已经融入川南城市群一小时经济圈、成渝两小时经济圈。在这里建厂的纺织企业的物流速度变得更为快捷，成本也更为低廉。近几年来，屏山县纺织产业已经实现了从零到有、从少到多，逐步形成除印染织布以外的纺织全产业链条的良好态势。

2020年2月，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屏山县退出贫困县序列。这意味着屏山县这个属乌蒙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成功脱贫摘帽，全县10742户建档立卡贫困户、42819名贫困人口全部脱贫。毋庸置疑的是，纺织产业扶贫在屏山县的脱贫摘帽过程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社会责任与企业效益的共赢之路

宁夏回族自治区吴忠市同心县位于宁夏中部干旱带核心区，境内沟壑纵横，丘陵、山地、沙漠等地貌占总面积的65.4%。由于水资源严重短缺、生态环境恶劣以及教育文化科技发展滞后等原因，同心县曾经是国家级贫困县，并且还属于国家划定的14个连片特殊困难地区贫困县之一。不过，同心县同时也是西北地区最大的羊绒集散地。目前，该县每年收购的原绒占全国产量的二分之一，占全世界羊绒产量的三分之一。

2016年，同心县相关部门主动出击，将一家在新三板上市主要从事羊绒纺料及羊绒制品研发、设计和产销的纺织企业引入到该县羊绒工业园。然而，不如意的事情总是十有八九。这家羊绒企业在迁址到同心县之后，2017年上半年报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其主营业务收入比上年同期降幅高达62.6%；实现净利润比上年同期竟然下降了88.7%。

究其原因，是因为企业在变更注册地址之后就会涉及原国税、地税税务编码以及海关出口编码注销等一系列问题。由于该企业以及有关部门都对此估计不足，以至于税务清算注销事宜，出口业务相关资质证件信息变更事项直到2017年下半年才办理完毕。导致2017年上半年，这家外销收入占营业收入比例超过一半的羊绒企业外销收入为零。

不过，这种到贫困地区投资建厂的阵痛并没有让这家羊绒生产企业停滞不前。原来，搬迁到同心县之后，该企业依托对原料的绝对控制优势，其原绒年采购量达到了3000吨左右，占到国内羊绒产量的六分之一，世界羊绒产量的七分之一。作为羊绒纺织行业内产业链最为完整的企业之一，同心县所具备的原材料和产业链优势才是吸引他们前来的主要原因。

同时，在税收优惠政策上这家企业也获益匪浅。据了解，该企业已经取得了同心县国税局的税收优惠备案通知书，自登记备案之日起免征企业所得税。另外，该企业还可以享受到证监会的“IPO扶贫”政策。也就是说该企业在申请于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发行公司债、资产支持证券时，享受“专人对接、专项审核”“即报即审、审过即挂”政策，减免挂牌收费。

到了2018年，根据该企业的半年报显示，营业总收入比2017年同期增长74.06%；归属于挂牌公司股东的净利润比2017年同期增长达256%，基本每股收益比2017年同期增长250%。由此可见，这家羊绒生产企业选择到贫困县进行投资建厂，实际上获得了非常好的经济效益。

目前，同心县有约1.5万人的羊绒收购大军常年活跃在全国乃至世界羊绒产区，现有成熟羊绒企业40 多家，产值20多亿元。羊绒经营企业解决了当地3000多个就业岗位，贡献了工人收入上亿元。该县羊绒的生产方式也已经从最初的原绒收购贩运发展到以成品绒加工为主，逐步向绒条、纺纱、成衣升级的良性格局。

2020年3月4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发布消息表示，批准同心县退出贫困县序列。

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正式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艰巨的任务就是脱贫攻坚。纺织业是我国国民经济的传统支柱型产业和重要的民生产业，在吸纳就业、增加农民收入和促进城镇化发展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因此，中西部贫困地区如果能够继续在税收、融资、人才、土地等方面给予适当倾斜，同时加快建立贫困地区和纺织产业有效对接的桥梁，我国纺织服装行业的资金、理念、人才、技术、设备等必然会源源不断地向中西部地区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