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娅被罚巨额税款背后的警示

2021年12月20日，国家税务总局杭州市税务稽查局依法对网络主播黄薇（网名：薇娅）追缴税款、加收滞纳金并处罚款，共计13.41亿元。一个月前，网络主播雪梨、林珊珊也因偷逃税款，分别被罚以6555.31万元和2767.25万元。财税、法律界专家学者认为，税务部门作出的处理处罚决定体现了税法权威和公平公正，再次警示网络主播从业人员，网络直播要自觉依法纳税，承担与其收入和地位相匹配的社会责任。

薇娅这样成为“带货女王”

在充斥着吆喝声的直播间，大部分用户失去理智，激情下单，一单又一单高昂的成交额不断刷新纪录，薇娅一步步成为“带货女王”，实现个人财富积累。随着这则通报，一切戛然而止。

作为绝对头部，薇娅不再只是“主播”。她成为众多产品代言人，是综艺节目力邀的“主咖”，各界名人排着队来他们的直播间，待遇不亚于当红大明星。有知名度、有钱，薇娅早已活成了“资本”。为了这一天，薇娅努力了近20年。

17岁，离开安徽老家到北京闯天地的薇娅，和当时还是男朋友的董海峰在北京动物园批发市场开服装店，自己当穿搭模特，成为批发市场里最火的档口，攒下人生中第一桶金;20岁，一直喜欢唱歌的她，参加选秀比赛，并在后来以女团主唱的身份出道;23岁，切断与演艺圈的一切联系，和董海峰一起重拾服装旧业，开了七家线下店，在西安、广州两地置办数套房产，过着忙碌而富足的老板娘生活……

如果没有2012年的那次“背水一战”，薇娅只是中国千万服装生意人中的一员，断不会成为时代的面孔。那一年，薇娅、董海峰夫妇二人感受到来自电商的挤压，董海峰决定，关掉线下店，转战线上。“电商迅速崛起，西安店面租金越来越贵，还不如放手一搏，不要给自己留后路。”董海峰曾回忆道。

经营网店，几度亏损。“卖掉一套房子，又卖掉一套房子。把前面的积蓄都花光了，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吃紧。”薇娅在接受采访时说，电商这条路是不是选错了？那是薇娅最不自信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转机出现在2016年薇娅开始为淘宝当直播主播时。当时的阿里直播运营负责人发现，虽然直播带货还不赚钱，但薇娅却是最卖力的那一个。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短短几年之间，薇娅在这个“前无古人”的直播电商风口长出了丰满的羽翼，飞向她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天空。2020年，薇娅的年成交额已超过300亿元，牢牢霸占着“带货女王”的宝座。

显赫的战绩带火了薇娅背后的MCN机构谦寻。2019年，薇娅夫妇成立谦寻（杭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丈夫董海峰是该公司大股东。

数据显示，谦寻已和超过5000家品牌达成过合作，累计GMV超过100亿元。除了自身公司被头部机构投资，今年1月，薇娅夫妇开始涉足私募股权投资领域。财富巨升，2021年中国福布斯富人榜出炉，薇娅与丈夫董海锋以 90 亿元人民币的身家跻身前 500 名。

被罚13.41亿元是怎样算出来的

从罚款总额上看，薇娅总共被罚13.41亿元，在个人偷逃税罚款史上属于什么水平？中国政法大学财税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表示，13亿多元补税罚款已经是个人偷逃税有史以来数额最高的一例。这表明少数高净值人士偷逃税款的数额可能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从7.03亿元的逃税数额反推，薇娅两年的收入可能在20亿～30亿元之间。

根据杭州税务局的公开数据显示，薇娅7.03亿元偷逃税款中，其中主动补缴的为5亿元、主动报告的0.31亿元，对此部分罚款0.6倍计3.19亿元。而隐匿收入偷税但未主动补缴的0.27亿元，处4倍罚款计1.09亿元;对虚构业务转换收入性质偷税少缴的1.16亿元，处1倍罚款计1.16亿元。

对此，施正文解释，按照法律规定，偷逃税行为罚款倍数为0.5倍～5倍。对于主动补缴的，会从轻处理，比如对薇娅按接近处罚下限惩罚，也就是0.6倍。但如果隐匿收入且未主动补缴，欺骗性很强，属于情形恶劣，就要从重处罚，所以给了4倍的处罚。而对虚构业务转换收入性质逃税，由于税务机关容易找到线索开展稽查，给予相对较轻的1倍罚款。

主播偷逃税是如何蒙混过关的

根据通报，薇娅的违法事实主要涉及其于2019年至2020年期间的直播带货收入。一方面，她通过隐匿直播带货的佣金收入虚假申报偷逃税款;另一方面，薇娅设立了上海蔚贺企业管理咨询中心、上海独苏企业管理咨询合伙企业等多家个人独资企业、合伙企业并虚构业务，将直播带货取得的佣金、坑位费等个人劳务报酬转换为企业经营所得进行虚假申报偷逃税款。此外，她从事其他生产经营活动取得的收入，也未依法申报纳税。

记者注意到，通过设立个人独资企业，转变收入性质，将个人劳务所得转为经营所得，从而偷逃税，是影视行业、网络直播行业等高收入群体偷逃税的主要手段之一。

现行《个人所得税法》规定，居民个人取得的工资薪金、劳务报酬、稿酬、特许权使用费四项所得须合并为综合所得，并按合并后的综合所得额纳税，统一适用3%～45%的超额累进税率。根据通报，薇娅直播带货的佣金、坑位费就属于个人劳务所得，应按此方式进行纳税。而当薇娅设立了个人独资企业，并将直播带货的个人劳务所得转变为企业经营所得后，情况就有所不同了。个人独资企业不仅不用缴纳企业所得税，而且比照个人经营所得征收个人所得税。那么，个人经营所得如何纳税呢？根据《个人所得税法》，个人取得的经营所得单独纳税，适用5%～35%的超额累进税率。与个人劳务所得相比，个人经营所得不用合并计税，纳税所得额相应减少，同时适用的超額累进税率的上限也更低，对高收入人群来说，纳税额将大幅减少。

巨额补税背后释放怎样的监管信号

直播电商在近两年加速发展，不仅仅是传统的电商平台，短视频平台上也都是各种主播带货直播，就连一些明星也都不好好演戏，开始直播卖货，为什么？答案很简单：赚钱快，收益多。截至2020年底，中国直播电商相关企业累计注册8862家， 行业内主播的从业人数已经达到123.4万人。

“直播带货真的是太太太赚钱了”，大部分网友在看到薇娅的13.41亿元处罚后，几乎都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其实，冷静下来想一下，对于任何一个行业来说，做到头部前几名，收入上亿并不是太过稀奇的事情。据悉，目前已有上千网络主播主动自查补缴税款。

“传统行业经历多年发展，已建立起行业会计核算制度，从业人员、企业的财税处理已基本标准化、制度化。相比之下，直播行业尚缺乏类似的行业规范。”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许生提出，网络直播收入来源五花八门，收入性质划分存在模糊地带，较难从传统渠道获取其上下游业务的准确数据，客观上造成税收征管难度大，也助长了从业人员的偷逃税行为。相关部门要尽快出台适应行业特色的财务管理制度，对直播电商涉及的“坑位费”“打赏”、直播佣金等多种收入进行规范核算，为依法纳税提供基础保障。

北京京师（海口）律师事务所财税法律事务部主任王然也指出，发现偷逃税问题并不完全依靠大数据，大数据是基础，但不是每一个数据都精准。比如薇娅等头部主播带货量很大，税务部门可以根据他们注册的公司及个人纳税情况，评估其是否可能存在少缴税情况。比如每年有100亿元的带货流量，但纳税才50万元，这就明显不匹配，那就有可能被税务机关列入潜在高风险纳税人名单。

（综合中新社讯、《新华每日电讯》《新京报》《南方周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