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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德铭烈士事迹寻访调查始末

2021-01-04李昌清陈为真易文浩

党史文苑 2021年5期
关键词:芦溪调查组同志

李昌清 陈为真 易文浩

萍乡,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牺牲的有名有姓的烈士7300余名,在这些烈士中,有的只有名字,生平不详,事迹不完善,照片也没有。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铭于1927年9月在萍乡市芦溪山口岩壮烈牺牲后,直至1977年都只记载一个名字,其他的什么资料也没有。在时任中央宣传部部长张平化的指示下,萍乡开展了一场寻访调查卢德铭烈士事迹的艰辛之旅。

话得从1977年说起。

1977年,江西省广泛开展纪念毛泽东创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50周年和“八一”建军50周年活动。年初,时任湖南省委第二书记的张平化(当年10月调任中宣部部长)参观井冈山博物馆时,看到卢德铭烈士既无照片也无生平事迹简介,对陪同的江西省委宣传部部长莫循说:“卢德铭为秋收起义作出了重大贡献,要展出卢德铭。”按照当时党史资料征集的规定,事件发生何地就由何地负责,由于卢德铭1927年9月牺牲在江西省萍乡市芦溪区(今芦溪县)山口岩,莫循要求萍乡市委高度重视起来,务必把卢德铭烈士的生平事迹调查清楚,要找到卢德铭烈士的遗骨,还历史真实。

寻找卢德铭生前照片

1977年5月,为纪念秋收起义50周年,萍乡市革命委员会政治部召开会议,传达湖南省委第二书记张平化和江西省委宣传部部长莫循参观井冈山博物馆时的谈话内容,抽调人员开展前期调查,要求查到卢德铭的照片、了解其籍贯、挖掘其事迹。调查人员辗转于广东广州、湖北武汉、湖南长沙、江西南昌、浙江杭州等可能发现相关材料的地方,寻访了10多家省、市级档案馆,仍然一无所获。

1977年9月,中共萍乡市委成立了调查小组,调查小组由6位同志组成,组长黄建忠(时任萍乡市革命委员会政治部宣传科科长),成员刘崇道(时任萍乡市革命委员会政治部宣传科干部)、邹咸新(时任萍乡市文化馆馆长)、肖普纯(时任萍乡市上栗区东源公社教育组组长)、段家作(时任萍乡市芦溪区革命委员会政治部干部)、陈明训(时任萍乡市芦溪区芦溪镇教育组干部)。

找到卢德铭的照片,是调查组任务的重中之重。调查组成立后,他们赴武汉、南京、北京等地开展了两个多月的调查,采访了曾亲历秋收起义的将帅、有关人士和党史专家等,收集了一些材料,但仍未找到卢德铭的照片和参加革命之前的简历。回到萍乡后,黄建忠对段家作和陈明训说:“卢德铭牺牲在芦溪,你们芦溪的同志就留下来继续搞调查。”

1977年11月,段家作、陳明训又踏上了北上的列车,手持“江西省纪念‘两个五十周年’活动办公室”开具的介绍信,来到中国档案馆,查找卢德铭的照片,但没有找到。档案馆的同志说:“这里主要收藏的是清朝以前的资料,建议你们到南京的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查找。”调查组马不停蹄赶往南京。卢德铭是黄埔军校二期学员,但在黄埔二期学生名录中没有找到相片,在黄埔三期学员名录中也没找到。陈明训仔细翻看《黄埔军校同学录》,找到了第三期黄埔军校政治部全体人员的两张合影,两张相片均是10多个人的合影,在其背面注有政治部全体人员名单,合影之二背面第一行赫然写着“组织科员 卢德铭 继雄 二十 四川 直宾双市铺邮局转”。陈明训惊喜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在寂静的档案馆里,他的惊叫声引来众人的目光。他们提出想翻拍这张珍贵的照片,但档案馆的同志却不同意,理由是介绍信上只说明是来查阅资料,没有说翻拍资料的内容。于是,段家作、陈明训火速从南京赶往南昌,重新开具介绍信,再返回南京,翻拍、洗印了3套照片(合影之一、合影之二正背面为一套),均为12寸。

调查组拿到照片,如获至宝。但是,照片后面的文字说明并不是按照片上的次序一一标明,只是标了照片上有哪些人及其联系方式。如何确定照片中哪个人是卢德铭呢?段家作、陈明训看到文字中有“聂荣臻”三个字,决定再赴北京,向聂帅求证。

根据当年中央挖掘革命史料有关文件规定,对于老照片中人物的确定,至少要有6个相关当事人确认。调查组事先做好了功课,查阅了大量资料,计划找卢德铭的战友何长工、周士第以及卢德铭的亲属、同学等人去辨认卢德铭的照片。

两个人喜滋滋地来到北京,可辨认照片工作一开始就受挫。1977年12月12日,调查组拜访周士第同志(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政治部负责人,1926年10月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五师第七十三团团长,卢德铭任团参谋长),他看了照片后说,合影之一前排左起第一人可能是卢德铭,但不确认。调查组又找到了何长工,何长工说,记得不清,合影之一前排左起第一人是有些像卢德铭。何长工又说,这套照片是从哪里翻拍的,太珍贵了,他想留存。调查组于是送了一套照片给何长工同志。

调查组决定再向聂荣臻元帅求证。12月12日,通过中央军委办公厅信访处将照片和诉求呈上后,调查组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招待所等候回复。12月14日8:30至8:45,军委聂荣臻办公室周秘书来电,说:“照片聂总看了,合影之二第一排右起第一人,站着立正姿势、挂武装带的,是卢德铭。他说,合影之一前排穿西服的是他自己。”当调查组把周士第、何长工辨认的情况告诉周秘书时,周秘书说:“那就再去报告一下,再问清楚下午回电话。”14:46至14:56,周秘书来电,说:“合影之一的第一排左边第一个,聂总说那个叫杨其纲,当时在政治部做党的工作,不是卢德铭。杨其纲旁边,有个戴眼镜的,叫袁炎烈。聂总肯定地说,卢德铭是合影之二前排右起第一人,他记得很清楚。”周秘书还说,聂帅认为这套照片很珍贵,他想留存一套,就不奉还调查组了。

接电后,调查组的同志十分高兴,心中基本有了底,揣着剩下的十分珍贵的一套照片,风尘仆仆南下武汉。12月17日,他们找到了武汉政协常委、原警卫团参谋长韩浚。韩浚看了照片,说:“就这张照片来看,我认识合影之二前排右边第一个人很可能是卢德铭。”这下,调查组更有底气了,马上溯长江而上,赶往卢德铭的家乡——四川省宜宾县双石铺。

此前,调查组在北京还走访了对秋收起义历史做过深入研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政治教研室主任蒋杰。蒋杰告诉调查组,双石铺已划归自贡市管辖,更名为仲权公社。巧的是,蒋杰与自贡军分区政委丛笑难是战友。于是,蒋杰为他们开具军政大学的介绍信,请自贡军分区协助调查。自贡军分区高度重视,热情接待段家作、陈明训,专门安排一位参谋全程陪同,负责联系需走访调查的单位和个人,并安排一辆吉普车,供他们在自贡、宜宾走访调查使用。

1977年12月底,段家作、陈明训赶到自贡市仲权公社,找到公社革委会罗副主任说明有关情况。段、陈二位担心很难找到卢德铭的侄子卢定义。罗副主任耸耸肩说:“这个容易!我只要派人在大喇叭里一喊,他半个小时就会到!”

段、陈二位正在狐疑之际,只听见公社大喇叭里喊道:“地主分子卢定义赶紧来公社报到!”连续喊了三遍。段、陈正担心卢定义不会来,也担心这样会很尴尬。果然,半个小时不到,只见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进公社:“地主分子卢定义前来报到!”并正儿八经肃立在众人面前。原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卢德铭亲属均被划为地主成分,曾长期挨批斗。此时公社还在搞阶级斗争,听到广播后,卢定义以为又要挨批斗,紧张得要命,连忙赶到公社来。

陈明训请卢定义坐下,他却不敢坐,等罗副主任说:“调查组的同志叫你坐,你就坐嘛!”卢定义才斜着坐在长条木凳上。

陈明训说:“卢德铭是秋收起义的总指挥,在文家市坚决支持毛主席率领部队上井冈山的决定,坚持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在萍乡的山口岩战斗中不幸牺牲。今天,我们奉中宣部和江西省委宣传部的要求,前來调查卢德铭烈士的有关情况,并请指认照片上哪一个是卢德铭同志。”

卢定义非常激动,指着合影之二前排右起第一人说:“这个人是我幺叔卢德铭。”当天,罗副主任又请来双石铺老人陈善谟辨认照片。陈善谟少年时期多次见过卢德铭,他指着合影之二前排右起第一人说:“这个是卢德铭。”

卢定义又向调查组推荐了卢德铭的中学同学熊瑞文(1977年在宜宾市委统战部工作)、陈季让(陈毅之弟)。调查组找到熊瑞文、陈季让辨认时,他们都指出合影之二前排右起第一人是卢德铭。

至此,调查组历经数月,终于把卢德铭烈士的照片弄清楚了。调查组将合影照片中的卢德铭截图,翻拍、放大、洗印后呈送给相关部门。这就是至今找到的卢德铭烈士的唯一一张照片,现在所有纪念馆、报刊、网络上的卢德铭像,都来源于这张照片。

了解卢德铭生平及事迹

1977年12月23日,调查组在卢德铭家乡采访卢定义时,他回忆幺叔卢德铭时说:

卢德铭同志是我的幺叔。

我叫卢定义,56岁,家住自贡市仲权公社民主大队第一生产队,地名叫双石铺狮子湾。

我的祖父叫做卢安炳,他有六兄弟,他自己在自贡市“有道生”盐号店,帮老板管账簿,其他五人在狮子湾种庄稼,田地是自家的,那时有21担租的田,卢安炳在解放前,大约是在1939年去世的。

祖父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叫卢德丰,老二叫卢德成,老三叫卢德铭,老二卢德成是我的父亲。

卢德丰,又名卢吉隆,解放前在宜宾东二区(现白花区)当区长,1950年土地改革,关押在八弓坵时病死,病死时大概六十八九岁,划为地主成分。

卢德成,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一直在家经营田地山林,土地佃耕他人,收租吃饭,记得祖父逝世兄弟分家后,他名下有32担租,土改时划为地主,1960年病逝。

卢德铭,又名卢邦鼎,推算起来是23岁时牺牲的,这就是1905年农历五月初七日出生的,为什么记得这个日子呢?因为他杳无音讯,肯定死了,祖母便每年农历五月初七日在门檐下面为我幺叔烧钱纸。

卢德铭小时候就开始念私塾,私塾的老师叫做兰凤刚,还是我的姑父,当然与卢德铭就是郎舅关系了,兰凤刚在台上点了书,卢德铭便一边看一边从讲台往课桌方向走,一走到课桌,他便将书往桌子斗里一扔。兰老师便问卢德铭为啥不读了,卢说,已经读完了,兰老师便要卢德铭背诵,卢走到讲台上一字一句地背诵出来。于是,这位老师又点了一课,点完之后,卢德铭又一边看,一边往回走,走到课桌边,这新的一课又能背诵了。他天分好,聪明,记忆力强,很快地他便进入白花高小念书。

在白花高小时,当时这个学校的校长喜欢抽鸦片,学生对他不满意。有一次,这个校长买了一个大母鸡准备招待客人,母鸡放在床底下被卢德铭知道了。卢德铭偷偷地爬到校长床下,把鸡拿走了。客人来了,鸡却没看见了,校长无可奈何。那时,白花高小学校附近有个橘子园,有几个小学生摘了几个橘子,橘子园的主人跑到这个校长那里告了一状,校长便将学生集中起来,恶狠狠地训责了大家一顿。大家气愤不过,卢德铭便想了一个办法,在围墙上挖了一个洞,带领一群同学,用石头抛打橘子,结果满地的橘子、树叶、树枝,然后大喊“强盗来了啊”。等到橘园主人来一看,果真以为强盗来了。

卢德铭高小毕业后,大概是16岁,便离开了家乡到了成都念中学。在成都公学读书时,他在报纸上发现了一则广告,说广州黄埔军校招收学生。于是,他准备放弃中学学业,报考黄埔军校。跑回家去征求我祖父的意见,可是我祖父却不同意,怎么办呢?他便找到一个老同盟会会员,地方绅士叫李铭忠的人去劝说我祖父。李铭忠很支持卢的主意,找到我祖父卢安炳说,应该让青年人出去闯,才有前途。终于说服了我祖父,给了路费,卢德铭就这样离开了四川,到了广州。

1923年,卢德铭到广州,由于路途上的耽误,没有赶上考期。卢以寻亲找友的方式,找到了一个叫卢思缔的人,这个人与孙中山熟悉。卢思缔便将卢德铭引见给孙中山,卢德铭向孙中山表示了参加革命的决心,解释了耽误了报考日期的原因。之后,孙中山出了一个题目《当今国民革命之首要任务》叫卢作文章。卢德铭便就地执笔很快写出了一篇,交给孙中山。孙中山看后说,这个题目恐怕你以前写过吧,再写过一篇吧。于是出了另一个题目叫卢德铭写。卢德铭便进行了新的文章写作,很快地第二篇文章又交给了孙中山先生过目。经过面试后,孙中山写了一个条子交给当时黄埔军校的校长蒋介石,条子上说,该生已经过我的面试,请收入黄埔学习。这样,卢德铭便进了黄埔二期学习,在黄埔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广东军阀陈炯明叛变时,卢担任了侦探长,率领学生军60多人,勇敢作战,这支叛军很快被革命军打垮了。在黄埔军校祭悼廖仲恺遇刺身亡的大会上,卢德铭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他捶胸顿足,讲得很好,受到表扬,二至四期的黄埔学生,因此都知道他的名字。

以后,他参加了叶挺独立团,进行北伐,在汀泗桥这一仗,打得很激烈。那时他是连长,他这个营被敌人包围在一条沟里,营部召集了干部开会,决定第二天拂晓突围。在突围时,营长曹渊身负重伤,卢德铭跑上去扶起曹渊,曹渊说,我不行了,你不要管我,带领战士们冲出去。曹营长牺牲了,卢德铭带领战士冲出去了。由于他带领战士们冲出了重围,升任营长,接替了曹渊的职务。

接着攻武昌,攻了很久。

武昌攻下后,又北伐打到了河南。然后返回了武汉。在武汉时,曾写了信要我大伯去武汉,告诉了他到龟山脚下,找不着他,可找叶挺。可是,大伯走到重庆,便不敢去了。卢德铭在家也经常说大伯文质彬彬,批评他说文质彬彬不行,要学武,手里要有武器才行。

1927年,蒋介石、汪精卫相继叛变,卢德铭写了一封信回家说:怕连累家庭,今后不给家里写信了。就这样,从那时起一直到解放,对他的情况杳无音讯。

关于卢德铭的婚事,在他念私塾的时候,我祖父曾经为他定过亲,是一个叫颜瑞琴的姑娘,原先就有点亲戚关系,说合后,女方的嫁妆搬到了我们家里。我幺叔卢德铭在武汉时写信回来谈到这个问题时说:“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这样,我祖父便决定退了这门亲事。嫁妆也让女方搬走了。

1977年12月28日,调查组走访了卢德铭的中学同学熊瑞文,他回忆说:

1923年暑期,我和卢德铭毕业于成都公学中学部。那时卢德铭家在宜宾县漆树乡,我就住在宜宾县城。毕业时,我19岁,卢德铭比我稍大一点。由于同乡的关系,我和他又是同班同学,接触他比较多,关系紧密,也就是更相好一点吧!

在中学时期,卢德铭同志就开始接受了共产主义思想,认真研读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和进步刊物。记得有一次,我借来了一本《马克思传》,是英汉对照文本。卢德铭知道后,立即拿去,关上门(关上门是怕有人查,以及同学之间争着看),认真阅读。同时,他还学习了《共产主义ABC》《中国青年》《新青年》《洪水》等革命书籍和进步刊物。他特别喜欢《洪水》这份杂志,经常对我说:“《洪水》这杂志好。”(《洪水》是由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等人主编的)那时候,同学们都喜欢看川戏。可是,卢德铭从不去看,他说:“看戏不如看杂志。”别人看戏,他就在家看杂志和书籍,或者锻炼身体,他特别喜欢踢足球。他刻苦学习,成绩很好,他的身体也很好,魁梧,脸型长大,寒冬腊月,没有穿过棉衣。吃的方面,卢德铭从不办私菜,别的同学办了,叫他吃,他也不吃。穿的方面,也很朴素。

那时,四川军阀派系很多,为了争夺地位经常混战,就是在成都市也打过巷战,军队每到一处烧、杀、抢、掠,奸淫无道。当时成都有个少成公园,军阀在公园里打起来了,连喝茶的老百姓也被打死。看到这些他很愤慨,对我说:“熊瑞文,你看,这些家伙无法无天,能让他们继续下去吗?!”还说,“要有实力,要学军事”。

卢德铭在学校刻苦学习,成绩很好,平时少开腔,讲话很负责任,有时替别人评论是非,在同学中很有威望,学校重视他,同学尊重他。

那时,我们没有参加宜宾同乡会。一次,我说去参加,他说:没有意思!因为同乡会里,很复杂,闹派别,常常闹事打架。

当时,成都公学中学都是四年制,我是1920春到成都半年之后,插班到中学部的。卢德铭是1919年去的,我去时卢德铭就在那儿,我和他同一个班。

1923年毕业后,大概是1923年底或是1924年初,上下个把月的样子,卢德铭从乡下家里到县城,住在我家,想出省求学,邀我去报考黄埔军校。那时,我祖母病重,没有去成,他在我家住了20余日后,便和刘丕绩、刘文波去广州了。当时他说:可找李筱亭。李筱亭是重庆莲花池省党部委员,也是双石铺人,是国民党左派人士,卢德铭去黄埔,是李介绍的。

1927年2月,我从上海回四川,经武汉停留了一个多月,在汉口“血花世界”见到他,又到了他驻地武昌南湖,住了一宿,当时他是独立团的团副兼第一营营长。

1977年10月21日,调查组采访周士第同志,他回忆以下文字并审阅修改:

卢德铭同志,在黄埔军校任过政治部组织干事。

根据毛主席、周总理的主张,1925年11月,成立了独立团。独立团是我们党领导下的一支武装。成立时全团约有20名共产党员。独立团一成立,卢德铭同志便从黄埔调到了独立团,任二营四连连长。此时已是中共党员。这个同志很好,能文能武,很有本事。

他曾经在广东省西江、高要县岭村一带帮助开展农民运动,打败了地主武装,成立农会。

1926年5月1日,独立团从广东肇庆新会出发,开始北伐了。队伍到了广州,党和毛主席派周总理召集全团连以上的党员干部开会作指示,卢德铭同志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1926年6月1日,独立团的队伍开到湖南永兴县。这个时候,刚被广东国民政府收编为第八軍的唐生智给我们打来了一个电报,要我们去安仁,因为那时江西的军阀唐福生及谢文炳的队伍要进攻安仁、耒阳,这样就断绝了湖南、广东交通,势必瓦解唐生智的部队。占领湖南、广东。6月3日,独立团赶到了安仁县。叶挺同志派出二营前往(安仁县北边的)碌田,驰援在碌田的是唐生智的三十九团二营(营长王东原),当时敌人正在进攻碌田,当叶挺独立团的二营到达碌田后,王东原便退下去了。独立团的二营仍然固守碌田,卢德铭带领的四连在固守战斗中非常坚定顽强。4日,独立团从安仁分两路,一路经碌田,一路经黄茅铺,打垮了敌人一部,会合于碌田。这时,敌人北逃攸县,卢德铭同志主动带领四连,追击敌人,直到攸县县城河南岸。

7月5日,独立团占领了攸县及皇图岭。之后,便派出了人员分赴长沙、株洲、萍乡、安源等地侦察。7月10日占领了醴陵。长沙、株洲、醴陵、萍乡、安源的工人、农民大力支援了北伐。

蒋介石是个两面派、投机派。当看到我们节节胜利时,才在7月9日誓师北伐。

7月11日,长沙工人、郊区农民占领了长沙。迎接北伐军进城。这是与毛主席早在湖南建了党,开展工农革命运动结果。

8月19日,占领了平江,卢德铭同志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很好,敌人守得很顽固,卢德铭同志带领四连,绕道敌人背后,造成夹攻之势,消灭了敌人。

8月25日,占领了湘北境内的中伙铺,在战斗中,卢德铭同志带领战士,截断了敌人的铁路运输,打得很好。

8月27日,打下了汀泗桥。8月31日,打下了贺胜桥,卢德铭同志表现很好。

9月5日,开始攻武昌城未克。10月1日攻武昌城。敌人从通湘门冲出,卢德铭在战斗中,表现很勇敢,最后打败了敌人。10月10日,攻破了武昌城。

攻打武昌的战斗中,我们独立团牺牲了三百多人。大家把尸骨收集在一起,葬在洪山,建立一个墓,墓碑上刻写“无产阶级的牺牲者”八个字和已了解到190多个人的姓名,还有100多人的名字不知道。为了写上“无产阶级的牺牲者”八个字,当时斗争很大,第三营营长张伯黄等一部分人以国共合作为由进行反对。卢德铭认真学习了毛主席《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文章,无产阶级立场坚定,在会议上,他坚决主张在碑上写上“无产阶级的牺牲者”八个字。他说,我们的队伍是无产阶级领导,反对写这八个字就是反对革命,反对无产阶级的领导。反对无产阶级就是反对革命。卢德铭同志这么一讲,原来反对的人也改变了立场,同意写上这八个字。

这八个字,体现了毛主席的思想,围绕着八个字写不写的斗争,充分说明了卢德铭同志对主席思想体会得深。

武昌打下后,卢德铭担任二营营长,不久担任一营营长。担任一营营长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时一营营长结了婚,除了星期日之外,经常回家,全营的干部、战士意见很大。因此,撤了这个人的职务,由卢德铭同志担任。我记得那时,卢德铭没有结婚。

独立团改为七十三团后,卢德铭担任了团参谋长(在卢前的参谋长是许继慎)。

北伐军从广东出发时,第四军的军长李济深,留下在广东。由副军长陈可钰随军北上。陈可钰身体不好,当时张发奎是十二师师长,后当四军军长,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是共产党捧起来的。

张发奎担任第二方面军总指挥,便要成立警卫团。党组织派卢德铭担任团长。开初,张发奎不同意,后来,张云逸同志说情,张发奎才同意。

当时,七十三团、警卫团的干部都是由党组织调派的。

卢德铭同志党性很好,无产阶级革命性很强,无条件地服从党的分配。艰苦朴素。政治上、军事上都很能干,有本事,对于革命事业可以说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卢德铭同志对主席、总理很有感情,对叶挺也很有感情,认真学习、研究毛主席著作,反对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路线。

卢的外貌,四方脸,嘴稍大一点,中等身材,不高不矮。我今年(1977年)77岁,卢比我小几岁。

1977年10月18日,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副校长的何长工回忆他所知道的卢德铭时说:

1927年9月20日,毛主席率领秋收起义部队从文家市出发,当日在萍乡桐木宿营,第三天到达芦溪。到芦溪时还早,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本来还可以通过芦溪,但情况不熟悉,敌情不明,只设想过萍乡城敌人有一个团,便较早地宿营下来了。当时我在一团二营六连当连长,张宗逊当党代表,吴奚如当五连连长。我们二营宿营地是过了河的一座砖瓦房子里,前面有大坪,房子很好,很长。毛主席就是住在这个房子。我们二营是跟毛主席一起行军的,二营很多骨干跟毛主席熟。

在芦溪住了一晚,第二天拂晓出发。毛主席走在一团二营与一营之间,司令部卢德铭总指挥跟二营走。这天,三团走在前头,三团本来应过芦溪河,靠宣风那边往莲花方向走,我们应该避开敌人向井冈山进军。可是三团未过芦溪河,往萍乡那边走,中了敌人的埋伏。敌人估计我们不会打萍乡,估计我们队伍疲劳,所以埋伏在我们去莲花的路上。敌人有两个团,可能从萍乡、安源过来的。我们走了三里路,就打响了。右边三团打得更激烈。我们二营涉水过了芦溪河,在一些小山包的油茶树林中被敌人包围了。被包围有半点钟。当时,有两个国民党士兵抓住了我的手和衣袖,我从袋子里掏出两吊铜钱,抛在前面两个地方,趁这两个敌人去抢钱时,我便开枪打死了个敌人,跑步突出了包围。这些油茶树掩护了我们,我这个连只损失3人。可是卢德铭同志牺牲了。毛主席在离芦溪20多里路的地方接我们。毛主席问我:“长工,情况怎样?”我说三团不按行军路线走。毛主席说:“坏就坏在这里。”好在这天毛主席没有跟二营走,跟一营走在前头,敌人埋伏袭击后卫,二营是受包围的中心,一、三营没有受损失。三团可能损失大一些。

在芦溪战斗后,一天还走不到莲花,在中间歇了一晚,是在萍乡境内,那里是武功山上了。

1977年12月14日8:30至8:45,调查组的陈明训同志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招待所记录了军委聂荣臻办公室周秘书转述聂帅的回忆:

聂总说,卢德铭是四川人,黄埔军校第二期学生,以后参加了叶挺独立团,任过连长、营长,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成立警卫团时,党组织任命卢德铭为团长。当时聂总在军委工作,是他找卢谈的话,谈话之后,聂总便到南昌去了。以后,卢德铭也想到南昌去,参加起义,没有赶上,就到湘南参加秋收起义去了。

经过大量的走访、调查取证,调查组整理了卢德铭的生平,于1978年4月20日向芦溪区委作了汇报。

烈士事迹广泛传播

笔者采访陈明训时,他说,芦溪是一个有着优秀革命传统的地方。早在1970年,当时芦溪镇党委书记(不久任芦溪区委常委兼芦溪镇党委书记)刘青峰接待一位参加过秋收起义的老红军,并陪同到当年秋收起义队伍在芦溪驻扎、战斗过的地方,如更田、沙湾、猪兜潭、潭田等地走一走。为更好地发掘这些革命史料,芦溪区、镇两级政府组织了调查组,先后到更田、潭田、山口岩等地,召开当时已60岁以上的老农座谈会;同时,还前往上栗桐木镇枣木村、东源乡小枧村、宜春水江苍溪村找到当年为秋收起义军挑子弹、做向导的部分老农进行采访。他还说:“1977年到1978年调查卢德铭生平和寻找卢德铭的照片,只是我们这项工作的第一个阶段。之后,我们从没有把这项工作放下来,而是随时随地关注着这方面的各种资料,不斷地完善、补充、吸收其精华。”

1970年,芦溪区、镇两级政府对秋收起义部队经过芦溪的历史开展调查时,采访了20余位当地老人。当时已调查到,秋收起义部队在芦溪山口岩战斗后,这里的群众共掩埋40多具阵亡的尸首。上埠镇山口岩村农民周仁榜(1982年病逝)曾反映,在秋收起义部队遭到伏击后,在自己家旁边的田岸下,发现一具身着军官服装的尸体,同时在相距三丈左右的他家后门口发现一位脚上负伤的战士。根据当时国民党政府的规定,“剿共”时打死的共产党军队官兵遗体,在谁家的地点由谁负责掩埋。于是周仁榜弄了一些杉树皮,将那名工农革命军军官的遗体,拖至离自家15米远的油茶林土坎下挖坑掩埋了。牺牲的其余战士,则被当地村民一起拖到一个废弃的石灰窑里集中掩埋。周仁榜掩埋年轻军官遗体时才27岁,他仅7岁的儿子周松泉(2003年去世)也目睹了卢德铭的牺牲过程。

而另一名脚上负伤的战士则在他家养伤(周仁榜回忆其为上高县人,叫刘宝忠)。一个多月后,周仁榜即用竹杠篮子送其回了上高。1957年,这名上高籍同志曾親自来山口岩取过参加山口岩战斗及其负伤的证明,并告诉周仁榜,他在1927年掩埋的军官是一个大人物。

1977年芦溪区委成立调查组后,又召集山口岩村周边70岁以上老人开了几次座谈会,证实了周仁榜掩埋的是卢德铭烈士遗体。1978年3月14日,调查组拿着黄埔军校第三期政治部全体人员合影给周仁榜辨认,周仁榜指着前排右起第一人说:“这个人的相貌,与我掩埋的那个人相像。当时埋的就是这个人,有这样高大。当时,他骑在一匹白马上,在山口岩街后的坡地上看阵势,大概是后背劈一枪来,他就从马上倒下来,倒在屋后的粪厂屋沟里。事后,我便请人一起,将这具尸首埋在屋后背茶树林旁边一块土里。”他还带着调查组到掩埋的地方实地察看。

1978年4月20日,段家作、陈明训完成《关于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铭烈士调查汇报》,报送萍乡市革命委员会政治部、芦溪区委,后来有关卢德铭烈士的图书、传记文章、故事等,主要事迹都是源于该汇报材料。

当年“八一”建军节前夕,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博物馆展出了由段家作、陈明训提供的卢德铭照片及事迹简介。次年8月,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编辑委员会编辑的《文史资料选辑》第65辑,刊发了《卢德铭的生平》一文。1980年,《红旗飘飘》第19集刊发了卢德铭烈士小传。四川省自贡市得知后,也开始挖掘卢德铭烈士事迹。卢德铭的英雄事迹逐渐传播开来。

1982年,萍乡市政府修建卢德铭烈士纪念碑时,根据周仁榜的儿子周松泉提供的线索,由上埠建筑队在当年埋葬卢德铭遗体的地方进行挖掘。但由于这个地方水汽重,又没有棺材,时隔50多年,尸骨已融入泥土,于是连同掩埋地的泥土一起挑到纪念碑基座下面,同时在其牺牲地竖立了一块写有“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铭殉难地”的石碑。1987年纪念秋收起义60周年之际,重修卢德铭烈士墓和纪念碑,在碑上面竖立了卢德铭塑像,但基座下面的泥土一直未动。2007年,为纪念秋收起义80周年,对卢德铭烈士陵园进行扩建和改造,更名为秋收起义烈士陵园。该陵园1995年被列为萍乡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2003年被列为江西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2009年被列为全国重点烈士纪念建筑物保护单位,2018年列入第六批江西省文物保护单位。在四川,1996年9月,卢德铭家乡自贡市自流井区为纪念卢德铭烈士,将仲权镇中学改名为德铭中学,并在学校树立了卢德铭烈士塑像,修建了卢德铭事迹陈列室。2017年,修缮了卢德铭故居。2020年9月25日,卢德铭纪念馆在自贡市自流井区仲权镇竹元村开馆。

2009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前夕,卢德铭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之一。

责任编辑 / 马永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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