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对察布查尔县锡伯族语言发展的影响研究

刘 涛，吴嘉欣

（1.石河子大学 文学艺术学院，新疆 石河子832003；2.伊宁市第十六中学，新疆 伊宁835000）

一、前言

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是一个不断从农村走向城市，再走向城乡一体化的过程，这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基本模式。城镇化是指农村人口转化为城镇人口的过程，也是一个由传统乡村社会向现代城市社会转变的历史过程。社会学家认为，城镇化的具体表现有多种，如非农业人口的比重、人均GDP 所应达到的水平等，其中目前最为常见的单一指标就是人口比重，这也是世界上公认的衡量城镇化的指标。近年来，随着我国城镇化的快速发展，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地区的中心城镇也开始集聚人口，进入城镇化发展阶段。我们在此背景下以察布查尔县的3 个城镇区域（爱新舍里镇、察布查尔镇、种羊场）为样本进行调查研究。经过实地考查并结合人口统计数据来看，爱新舍里镇为锡伯族聚集区、察布查尔镇为锡伯族杂居区、种羊场则为锡伯族散居区。

语言是人类社会的基本构成要素，语言文字所发挥的影响是基础的、潜在性和长远性的。我国目前正处于城镇化快速发展阶段，城镇化进程也带来了诸多语言文字问题，比如语言观念、语言使用及语言功能等的变化，这引起了社会学、语言学研究者的高度重视。开展城镇化对察布查尔县锡伯族语言发展的影响研究，不仅有利于制定完善的城镇建设规划，了解锡伯语和国家通用语的使用现状，明确国家通用语在民族自治地区的推广使用范围，更能评估其不同的语言功能，为民族地区的语文教育提供理论指导。

二、问卷调查的实行及样本的概况

（一）调查的实行

本调查以问卷调查为主，以访谈作为有效补充。问卷调查共发放240 份，爱新舍里镇、察布查尔镇、种羊场三个地区各80 份，问卷回收240 份，有效率100%。

（二）样本的基本概况

1.年龄结构

年龄：16～67 岁之间均有覆盖。

2.居住情况

选取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3 个城镇区域。整体而言，本次调查对象大多都是本地原住居民。

3.职业

被调查者中的职业构成：被调查者中由中学生、政府机关人员、教师及个体商户等多个职业构成。

4.民族构成

100%的调查对象为锡伯族。

（三）调查样本的统计与分析

1.三区域锡伯语掌握程度对比分析

表1 您的锡伯语掌握情况 单位：（人%）

调查数据表明，三个区域中锡伯族对锡伯语掌握度最高的地区是爱新舍里镇，几乎所有的爱新舍里镇锡伯族居民都会说锡伯语。爱新舍里镇是以锡伯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乡镇，主要以农业生产为主，大部分居民为农牧民，城镇化发展慢，具有浓厚的锡伯族文化，所以锡伯语使用量高；三区域中锡伯语掌握程度最低的是种羊场，不会说锡伯语的人占了被调查数量的20%。种羊场是锡伯族散居区，城镇化较快，锡伯族人口少、居住密度松散，人口流动性强，锡伯语使用率较低；察布查尔镇则处于两区域的中间状态，察布查尔镇是锡伯族杂居区，锡伯族人口占全镇多数，城镇化较快，锡伯语使用量较高。

2.城镇化对锡伯语的影响因素

表2 您认为城镇化对锡伯语的影响因素有哪些？[可多选] 单位：（人%）

从图表可以看出，大多数调查者认为经济发展的前提下学校教育和国家通用语的推广是影响锡伯语发展的主要原因，学校教育方面，学校推广以国家通用语和规范汉字为基本的教育教学用语用字进行授课，学生每天耳濡目染国家通用语。经济的发展和居住地的变迁也对锡伯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3.锡伯语言和文字学习情况

表3 您学过锡伯文这门课吗单位：（人%）

从图中可以看出，爱新舍里镇高达95%的锡伯族人都学过锡伯文，而察布查尔镇学过锡伯文的人也高达75%。据实地调查发现，爱新舍里镇两所小学都有锡伯文课程，故在爱新舍里镇几乎上过小学的锡伯族人都有学过锡伯文；察布查尔镇有三个小学，但只有一个小学（一小）教授锡伯文课程，故百分比没有爱新舍里镇高；种羊场学校没有锡伯文课程，故没有学习锡伯文的直接途径。根据访谈我们得知，学过锡伯语课程的锡伯族基本都会识读基本的锡伯语文字。

4.城镇化的发展对锡伯语水平的影响方面

表4 您认为城镇化的发展对自身的锡伯语水平有什么影响？ 单位：（人%）

从图中的数据可以看出，面对城镇化的发展，锡伯语水平变化方面，察布查尔县地区91.7%的锡伯族人都切实感受到锡伯语使用率变低。

5.城镇化发展与锡伯语的保护途径方面

表5 城镇化背景下您认为锡伯语应该怎样保护？[可多选] 单位（人%）

由此表可知，察布查尔县地区的锡伯族有较强的语言保护意识，大多数锡伯族都希望通过一些措施进行锡伯语的传承及保护。80%的锡伯族希望开设锡伯语课程，90%的锡伯族则认为在家与亲人朋友多使用锡伯语进而提高锡伯语的使用率，75%的锡伯族认为政府部门的重视以及保护也是保护锡伯语的重要渠道， 然而也有15%的人认为语言的发展应顺其自然，这又体现其对语言发展的开放态度。

6.城镇化发展对锡伯语和国家通用语发展趋势的态度方面

表6 您认为城镇化发展对锡伯语和国家通用语所带来的发展趋势如何？ 单位：（人%）

由此表可知，80%的锡伯族认为随着城镇化的发展，国家通用语发展会占主体优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在察布查尔县地区已经基本普及，国家通用语已经涉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在学校教育的作用下使锡伯族的国家通用语水平有了根本的提高，另外，传播媒体语言的渗透，以及聚集区与散居区锡伯族对国家通用语优势地位的认同无形中也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7. 家庭领域让孩子说国家通用语还是锡伯语方面

从图表中可以看出，父母对子女的语言教育会受国家通用语推广的影响而作出相应的抉择，城镇化较高的散居区种羊场和杂居区察布查尔镇锡伯族的国家通用语水平的提高幅度要大于锡伯语，包括在部分锡伯族家庭内部也以国家通用语交流为主，父母会让孩子在家较多地使用国家通用语，这与生活环境和学校教育环境是不可分割的。爱新舍里镇作为锡伯族聚集区，所处环境是察布查尔县较为封闭保守的乡镇之一，根据调查结果，爱新舍里镇75%的父母会让孩子在家说锡伯语。爱新舍里镇的城镇化进程相对缓慢，可称城镇化发展的初期，锡伯语并没有太多地受到城镇化发展带来的影响。

表7 在家时您会让孩子说国家通用语还是锡伯语？ 单位：（人%）

8.在公共场合选择使用国家通用语还是锡伯语方面

表8 您在公共场合说国家通用语多还是锡伯语多？ 单位：（人%）

表8 调查的是在城镇化背景下，以上三个地区的锡伯族在公共场所对国家通用语和锡伯语的使用程度分析。可以很直观的看出三个地区在国家通用语和锡伯语的选择上各有特点。首先是处于城镇化发展较快的种羊场，95%的人选择了使用国家通用语在公共场合交流，仅有5%的人选择了使用锡伯语，国家通用语在种羊场占据着优势地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镇化发展初期的爱新舍里镇，爱新舍里镇作为锡伯族聚集区，具有浓厚的锡伯族文化，处于锡伯语保持区。45%的锡伯族选择在公共场合更多的使用锡伯语进行交流，25%的锡伯族则认为锡伯语与国家通用语都占据着一定的优势，两种语言可以并行使用，发挥两种语言使用的不同功能。不同的区域，少数民族语言和国家通用语分别都有着各自的使用范围，都各自履行着不同的语言功能。

9.关于阅读锡伯语的书籍资料方面

表9 您会阅读锡伯文的书籍资料吗？ 单位：（人%）

从表中我们看出察布查尔县地区的锡伯族对锡伯语文字的掌握度较弱，能阅读锡伯语书籍资料的人很少。爱新舍里镇掌握锡伯文字的人都是年老并且上过学的锡伯族人。察布查尔镇的2 名被调查到偶尔阅读锡伯文书籍或者报纸的锡伯族，曾在小学教过锡伯文，所以到现在还会识、会说、会写锡伯文字。总体来说，锡伯族的文字掌握能力需要对策进行补救。

10.新闻媒体（广播、电视台、报纸等）的语言使用对锡伯族语言使用的影响

表10 您平时接触的传播媒体语言主要是国家通用语还是锡伯语呢？ 单位：（人%）

随着城镇化的发展，民族地区广播、电视事业和新闻媒体的也得到了快速发展，传播媒体在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向城镇区域乃至偏远乡村广泛传播和渗透中的作用不可忽视。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三个区域接触的传播媒体语言中国家通用语占绝大数比例，聚居区爱新舍里镇占67.5%，杂居区察布查尔镇占81.2%，散居区种羊场占97.5%，而锡伯语的传播媒体在三区域中所占比例都不大。从远期来看，这种现象将对锡伯族语言结构的质变和语言社会功能类型的转换等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

整体而言，从民族心理方面看，锡伯族有强烈的锡伯语保护意识，对锡伯语怀有深厚的感情。但是面对社会的发展，他们认为国家通用语在语言发展上具有极大的优势，但需要提出较科学的语言规划和语言文字措施，对锡伯语进行有效地保护与传承。

三、城镇化对察布查尔县锡伯族语言发展所带来的影响

根据调查表明，察布查尔县地区各乡镇城镇化进程存在着明显的不平衡性，爱新舍里镇、察布查尔镇、种羊场三个地区的城镇化进程代表了城镇化发展的三个不同阶段，而城镇化的不同阶段实际上也代表了目前锡伯语使用上的三种不同发展模式。察布查尔镇处于锡伯语和国家通用语双语型，种羊场则处于转用国家通用语型，爱新舍里镇处于锡伯语保持型。城镇化曾对察布查尔县地区不同居住格局类型的锡伯族的语言使用和发展产生过程度不同的影响。目前，察布查尔县地区城镇化已进入整装待发的快车道，将在以下几个方面对锡伯族的语言发展产生影响。

（一）城镇化将扩大国家通用语的使用范围并增加其与锡伯语的接触深度

城镇化将带来人口流动加快，外来人口流动到相对封闭的乡镇，则意味着原居住区人口结构将会发生变化，同时也意味着外来人口及其文化对该地区的冲击。而从语言接触的人口流动的角度来讲，无论是何种流向的人口流动，都会进一步扩大锡伯族与其他民族之间的语言接触和交往范围，尤其是锡伯语与国家通用语接触的深度。城镇化进程发展阶段的察布查尔镇，是察布查尔县的中心城镇，城镇化发展速度较快，各方面进步的因素会吸纳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察布查尔镇，来来往往各种文化的交融，会带动周边方方面面的变化。

从语言接触的角度来讲，在语言的深度接触中，代表城镇化进程发展阶段的察布查尔镇是锡伯族生活的杂居区，国家通用语言在察布查尔镇地区已经基本普及，已经涉及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国家通用语将继续在察布查尔镇这个大环境中扮演主体地位，锡伯语在察布查尔县地区的语言地位，使其回到锡伯族的家庭环境中。代表城镇化准发展阶段的种羊场，是锡伯族生活的散居区。种羊场汉族和哈萨克族占主体，在语言深度接触中国家通用语将会成为此区的主要通行语言。代表城镇化发展初期的爱新舍里镇处于锡伯语保持区，爱新舍里镇锡伯语和国家通用语接触中两种语言并没有明显的主次地位，但是随着城镇化的日益发展，国家通用语会逐渐成为主要通行语言。

（二）城镇化将进一步改变锡伯族的语言观念

城镇化的发展给察布查尔县各乡镇带来显著的经济效益和一定的社会环境改善，但是更重要的变化则是体现在锡伯族心理上的一系列变化，其中就包括语言选择问题，以及个体的语言态度等方面。随着城镇化发展及社会环境的变化，锡伯语和国家通用语接触深度会逐步加深，察布查尔县地区锡伯族在语言选择上，尤其是对子女的语言教育方面会做出相应的抉择。由于学习环境、生活环境等客观因素，父母一般会让孩子选择使用国家通用语进行日常交流。而经过访谈发现，察布查尔镇锡伯族父母在家庭环境中会刻意使用国家通用语交流，或有意识向国家通用语倾斜，为的就是让孩子从小接触到国家通用语，跟得上学校教育的步伐。更有一些父母会选择逐渐放弃在家庭中使用母语，使孩子从小对国家通用语、通用规范汉字耳濡目染，避免学习中产生不必要的负担。一部分锡伯语感情较为浓厚的，具有强烈的锡伯语保护意识的锡伯族则认为锡伯语的学习并不会影响学习其他知识，锡伯族语言与其他民族语言能够和谐相处，锡伯语也需要传承和保护。

（三）城镇化的发展将加快锡伯族语言转用人群

语言转用指一个民族或一个民族的一部分人放弃自己的语言而转用另一种语言的现象，一般会改用本地区的强势语或国家通用语。当本民族的语言使用范围缩小，不能满足社会及经济发展带来的交流需求时，使用者会因客观原因逐步地转用交际功能更强、更能满足交际需求的语言。察布查尔县地区处于相对偏僻的地区，很早之前察布查尔县地区主要分布着锡伯族和其他少数民族，锡伯族为主体民族。后来随着城镇化带来的社会的发展，经济的进步，工业化的推进，给当地的锡伯族语言、其他少数民族语言以及少数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带来较大影响，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并将是一股强力的语言冲击。联系上述城镇化带来的两方面的影响，察布查尔县锡伯族中会逐渐涌现出一批转用型人群，尤其是如上述代表杂居区的察布查尔镇和代表散居区的种羊场等乡镇，其转用型人群数量将会有大幅度的增长。

综上，我们认为，城镇化将会对察布查尔县锡伯族的语言结构及语言功能的量变演化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中，传播媒体在将国家通用语向偏僻乡村广泛传播和渗透中的作用不可忽视。

四、城镇化与察布查尔县锡伯族语言和谐发展的对策

目前，城镇化作为我国的主要社会背景，城镇化的发展进程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更是对我国社会生活的各方面带来了重大的影响，和谐的语言生活应该是察布查尔县城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此，我们提出以下语言规划发展对策。

（一）社会和教育职能部门层面

锡伯族的语言资源对传承锡伯族的民族文化、增进民族团结、发展锡伯族文化产业都有重要的影响。在当前形势下，社会和教育层面都应该加大力度保护锡伯语的发展。

1.健全完善教育体制

每一个民族的语言以及文字都是国家以及世界的文化财富。少数民族语言保护，基础在教育，面对城镇化背景下的锡伯族语言使用情况，在当前形势下，要按照自治区党委副书记、教育工委书记李鹏新强调的，全面普及和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学、加授本民族语言文字教学的双语教育。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治疆方略的关键之举、治本之策。①因此，新形势下要不断提升教育工作水平和教学质量。

2.鼓励锡伯族民众开展文化活动

鼓励学校和其他场所举办锡伯语演讲比赛和诗朗诵等类型活动，激发对锡伯语言的学习热情，使锡伯语言在城镇化进程得到传承和保护；在锡伯族西迁节、抹黑节这种民族节庆活动中，邀请一些懂本民族语言、文字的老年人参加，让这些前辈们给后代们讲西迁故事、传授歌谣等，形成自己传习民族语言文化的良好氛围。

（二）从自身做起，提高锡伯语传承责任感

1.语言现状背景

我国是个多民族、多语言、多文字的国家，每一种民族语言的产生和形成都经历了漫长又艰辛的历程，语言承载着人类文化遗产，语言需要保护和传承。在城镇化背景下，由于锡伯语的适用范围逐渐缩小，交际功能达不到人们日益增长的需求，锡伯语远没有国家通用语的实用性强。因此，在国家通用语和锡伯语的竞争中，锡伯语的社会功能会退回到家庭环境等小语域中存在，而国家通用语的主体地位将继续强化，甚至在一些锡伯族居住地区，锡伯语会转用为交际功能更广的国家通用语。

2.提高锡伯语传承责任感

语言没有主次之分，每一种语言都有它不同的语言功能和使用范围。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国家通用语在察布查尔镇地区已逐渐普及，已经涉及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城镇化大环境下，少数民族语言和国家通用语同台竞争，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范围和交际功能会显著降低，更多可能会退居到家庭场所。

在语言学中，锡伯语属于满—通古斯语系—满语支。自18 世纪中叶部分锡伯族从东北迁到新疆后，已经在代代相传中延续了两百多年的历史。在锡伯族这一群体中，除了负担群体之间的交际功能之外，锡伯语还能维系锡伯族同胞之间的民族情感。同时对锡伯族的历史、文化、古籍的保护、研究与传承也非常重要，这对锡伯语的传承有着极大的内在支撑。所以，从自身做起，在学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同时，提高锡伯语传承责任感，对锡伯族这一民族的现代化以及语言和谐发展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

五、结语

当前，随着社会的发展，我国的城镇化水平不断提高，经济建设速度也飞速提升，国家通用语的使用范围也越来越广。但同时也要注意到，要落实《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等各项法律法规对民族语言文字的保护和发展的规定。让国家通用语和锡伯语在社会功能中各司其职，各美其美，使锡伯族语言文化在得到传承和保护的同时，也保障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在城镇化和现代化进程中和谐、科学、全面发展。

注 释：

①来自人民网- 新疆频道- 要闻：“新疆：全力推进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学全覆盖”，2017 年5 月27 日，网址为http://xj.people.com.cn/n2/2017/0527/c188514-3024876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