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一个情感小号的逆袭
2021-01-03少年怒马
少年怒马
崔颢开通“公众号”时,才刚过二十岁生日。彼时,大唐的诗坛上,已经是群星璀璨:王勃给南昌地标建筑滕王阁写的广告词,被放在初唐诗赋的压轴位置;陈子昂在幽州台上哭过了;贺知章已经到了“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年龄;同龄人当中,高适、岑参、王昌龄、王之涣组成“边塞F4”,豪气冲天;王维、孟浩然组建的“王孟传奇”,专攻乡村民谣;天生骄傲的李白,都快上天了,但因为作品足够硬气,谁都无话可说……
唐诗界,到底还有没有蓝海?青年崔颢思虑良久:你们都写大江大河、大自然、大男人,我就写写小女人的事吧。
很快,崔颢的才华使他像一匹黑马冲了出来。他的大唐版“深夜电台”,在白热化的唐诗圈,杀出一条血路。遇到被君王冷落的女人,他写了《长门怨》;遇到独自在外打拼的女人,他写了《川上女》;遇到哭诉渣男的女人,他写了《代闺人答轻薄少年》……
就这样,崔颢运营着这个情感小号,把自己塑造成女人们的男闺密。他享受这个过程——我这一款,在大唐还真稀缺。直到他的影响越来越大,舆论中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他的诗太轻浮了。”
崔颢不淡定了。说我的诗浮艳?迟早有一天会证明给你看,一个“开挂”的大神,是所向披靡的。崔颢关了他的情感小号,开始游历名山大川,他在找灵感。
一个春天的下午,崔颢来到了湖北武昌。长江边上,黄鹤楼巍然耸立。他登楼远眺,滚滚长江,奔流东去,暮霭沉沉,江天一色。他感覺到自己的小宇宙在爆发,于是,提笔一挥而就,写下了“崔颢到此一游”,哦,不对,写下了一首七律。而后掷笔落地,甩袖而去。
然而这件事就像长江里的一滴水,没有引起任何人留意。直到两年后的一天,李白也来到了这里。地方官员听说超级大咖来了,肯定不能放过,笔墨纸砚早已备好:“李白先生,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滕王阁知道吧?碾压它。”
“这黄鹤楼,之前有人题过诗吗?”李白问。
“有一个。”官员轻描淡写。
“何人?”李白也淡写轻描。不管你多有才,反正都没我有才。“名字忘记了,诗在这里。”说着,官员递上了一张诗卷。
李白瞄了一眼名字:崔颢。“噢,好像听说过,写言情的。”接着往下看: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李白捋了捋胡须:嗯,很普通嘛。再往下看: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李白捋胡子的手停了下来:嗯,有点意思了。迫不及待再往下看: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五十六个字读完后,李白怔住了。
官员连声问话:“李白先生,怎么了?”
文以气为主。这篇《黄鹤楼》,前一句平铺直叙,当“黄鹤”第三次出现,立即奔流而下。全诗大气深沉,前有浮声,后有彻响,一个b u g也没有。这是多么牛的一首诗啊!这是多么牛的一个诗人啊!
李白再也无心写诗,不管脑子里出现什么句子,跟这首一对比,就得马上丢进回收站。算了,P K不过,就给他点赞吧:“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离开黄鹤楼的李白,一直难以释怀。于是,李白写了《鹦鹉洲》,前四句是:“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与崔颢的《黄鹤楼》如出一辙。
不仅李白模仿,此后的一千多年里,模仿者众多。但崔颢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南宋大神级诗词评论家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中评价道:“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崔颢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传出一个声音——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秋水长天//摘自《鲜衣怒马少年时:唐宋诗人的诗酒江湖》,湖南文艺出版社,佟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