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理性·价值理性·实践理性:习近平利益观的三重理性向度
2021-01-03胡海鹏
胡海鹏 刘 蓉
(山东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的指导下,在承继业已存在的利益观的理论基础上,在科学处理利益表达渠道受阻、利益差距持续扩大、利益冲突频繁涌现、利益失衡不断恶化、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等实践诉求中,提出了一系列关于认识与对待利益及利益问题的总的看法与根本观点。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观之,习近平利益观乃是在实现强国梦和中国梦的双重政治愿景中应运而生的,其不仅是中国共产党人初心与使命的形象化呈扬,亦是新时代语境中利益主客体双方实践互动见之于理论维度的理性表征。
回溯当前学术界的研究成果,关于习近平利益观出场的必要性与重要性的研讨鲜有异议。之所以如此言之,是因为利益是人类社会发展亘古不变的主题,“人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187新时代向前迈进的每一步都同何以认识与实现利益的问题息息相关。党的治国理政方略、奋斗目标、历史使命等无不是国家利益、民族利益、人民利益的代名词,这三种利益于新时代的实现则有赖于习近平利益观的科学引领。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以何种范式来深描习近平利益观的理论全景。对于这一问题,学术界呈现出百家争鸣的景象,研究习近平农民利益观的有之,研究习近平人民利益观的也有之,研究习近平国家利益观的亦有之,可谓众说纷纭。当我们把习近平利益观放置于哲学的穹顶之下,理论的整体情况并非总是以线性的、单向度的、“片面的深刻”、碎片化的形式予以呈现的。与之相反,以系统完备、逻辑缜密、内涵充沛、意蕴深远等内蕴特质构成的“一整块钢铁”才是其理应展现于世人面前的本真样貌。遗憾的是,理论内在的结构、规律、特性等却难以自觉显露,惟有我们诉诸于理性的手段,从交往理性、价值理性、实践理性三重理性的交织叠合中方能管窥其堂奥。以理性自觉对习近平利益观作出行之有效的论证与阐扬,是精准厘定与界说习近平利益观学理要义的应为之举,也是科学复盘与盘活理论研究的应有之措。
一、交往理性:以现实写照、理论关照、实践映照为意旨
作为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精神指引与行动指南,习近平利益观的生发并不是在“先验理性”的自我独白、自我陶醉、藐视他者、排除异己中单曲调循环的,恰恰相反,其是在多元联动、尊重差异、兼容并蓄、协同共生中螺旋式前进的。如此观之,习近平利益观是“交往理性”使然,也是“对话沟通”所致。举其要者,可以从以下三个维度予以明证。
(一)现实写照:习近平利益观是同纷繁芜杂的现实状况的对话耦合
众所周知,习近平利益观的生成并非向壁虚造,亦非一日之功,其从发轫之日起,就与国内国外两个大局、世情国情党情三大背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与紧密的沟通。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习近平利益观无疑不洋溢着现实的气息,饱含着对话的过程。这样势必也延伸出一个问题,习近平利益观对话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时代,沟通的又是什么样的现实问题?
“放眼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2]这一重大论断一出场遂成为了中国乃至世界各国定位时代身处于何方的重要坐标。只要不带有任何偏见的人都会承认当今世界的总体态势正朝好的局势拓展,经济全球化的步伐赓续迈进,世界多极化的进程持续发展,文化多样化的现象继续蔓延,社会信息化的发展接续走强。但“变局”在赋予我们巨大红利的同时,也携带着无数的“病毒因子”,这一点我们不能熟视无睹。一方面,世界局势跌宕起伏,国际关系错综复杂,逆全球化浪潮频繁抬头,霸权主义与强权政治暗潮涌动,恐怖主义势力与跨国犯罪兴风作浪,生态失衡与环境污染仍未解决等全球性挑战接踵而至,全球性矛盾日益凸显,利益博弈和较量无处不在。另一方面,某些西方国家千方百计制裁中国,冠以自由贸易之名行保护主义之实;挖空心思抹黑中国,不遗余力地宣扬“中国威胁论”“中国阴谋论”“中国霸权论”;“千言万语”歪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乃“国家资本主义”“新官僚资本主义”“资本社会主义”,甚至试图藉由“普世价值论”“新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等错误意识形态的渗透大搞“和平演变”“颜色革命”,以期达到损害中国人民利益,扰乱中国社会安定,动摇中国共产党执政之目的。当中国以自信昂扬的姿态阔步迈入世界舞台中央之时,“树大招风”效应渐次凸显,于此出现上述等现象无可厚非,我们关涉的不是如何最大程度扼制他者的言行举止,而是如何经由正确的利益观引领,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同时,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与方案。但现实的情况并非总是朝着我们预设的美好目标向前。随着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变,利益主体日趋多元化,利益需求日渐多样化,既要求切实拥有物质利益的保障,也渴望真切获得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更高层面的利益满足。在“差异性社会”①中通向人民利益实现的路途总是布满荆棘。“如果利益关系协调不好,各种矛盾处理不好,就会导致问题激化”[3]834,继而可能引发冲突,影响社会稳定,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别无选择。改革作为祛除现实梗阻最佳的“批判武器”,内在的也亟需一种利益观来指点迷津,以此来明晰改革何方利益、保障何者利益、何谓改革最大公约数等问题。与世情国情相映相承的党情,不可避免地患上了类似的“病症”。功利主义的盛行不仅腐化了部分党员的理想信念,使其置国家与人民的利益于不顾,醉心于追逐私利,也催生了部分党员的利益争夺,以权钱交易的方式换取职位的晋升,外在标榜为共产主义的信仰者,内在做着有损党和人民利益的事情,将“两面人”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四大考验”反弹回潮,“四大危险”寻隙而生,“四风问题”交互缠绕,这些“从根源上说都是思想上的问题”[4]10在作祟,一概皆需科学的利益观来拨正党内错误的实践航向。
若不是在深度的对话沟通中辨析了现实与时代的“理论诉求”,习近平利益观大概难以剥离“思辨哲学”的色彩,难以体悟悖离国家与人民利益的现象缘何发生,难以体认国家与人民的利益需求内容为何,难以体现历史唯物主义聚焦时代的理性底色。
(二)理论关照:习近平利益观是同业已存在的利益思想的对话和合
朝向于现实问题的破解,构画的是习近平利益观的基本架构;迈向于理论渊源的追寻,丰盈的是习近平利益观的“理论躯体”。回望习近平利益观生成的源头,其是在马克思主义利益观与中华传统文化义利观中获致充足的“理论营养”。当然,一个这样的问题随之被提出:习近平利益观何以能够有效吸收“大餐”的理论精髓,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地摄入导致的“营养不良”或“营养过剩”现象的出现?
问题的答案在于业已存在的理论所供应的“养料”恰好满足了习近平利益观回应时代之问与人民之问的需要,因而兼具了沟通对话交流的可能性。以马克思恩格斯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基于资本主义的视阈,初揭了利益产生的根源,即人的需要。需要作为人的本性,是激活人追逐利益的原始驱动力。需要的多元性也赋予了利益多样化的特征。随着利益主客体的动态变化、时空条件的斗转星移、生产资料的迭代升级,利益在多样化的范畴内逐渐形成了利益的层次化,衍生出了生存利益与发展利益、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整体利益与局部利益等种类繁多的利益子集。多样化的利益同人本身欲望的无限性和利益实现的有限性的叠合,带来了利益关系的复杂化、利益矛盾与利益冲突的涌现,具体表征为生产社会化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矛盾、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在处理利益关系与利益矛盾中,无产阶级即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是我们自始至终需要捍卫的。诚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言:“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5]39这样一来经典马克思主义利益观就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利益观的创设提供了源头活水。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利益观在对话与沟通经典马克思主义利益观的过程中汲取了丰盈的“养料”,承袭了原有的运思范式。尤其在攸关人民利益问题上,我国历代领导人接续了“原生态”马克思主义利益观的叙事方式,同时不乏有过极为精辟的论述。毛泽东直截了当地指出,党的每个举动都须“适合人民的利益”[6]1128“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7]1094,通过发展生产力来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利益,进而动员人民群众参与到新民主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中来,为革命与建设的胜利作了前提性铺垫。邓小平沿袭了毛泽东对人民群众利益的态度,强调“以人民利益作为每一个党员的最高准绳”[8]257,以获得人民群众的支持作为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与改革开放的依靠力量[9]163。无独有偶,江泽民“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中“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以及胡锦涛科学发展观中“以人为本”的思想,无不昭示着中国共产党孜孜以求的政治理念,即执政是为了实现我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将目光拉回到中华传统文化的义利观谱系中,不难发现,五千多年传统文化的利义之辩厚植了中华民族重义轻利、义利相生及义利为民的思想钩沉。孔子的“见利思义,见危授命”(《论语·宪问》)、孟子的“去利怀义”(《孟子·告子下》)、荀子的“以义制利”(《荀子·正论》)、墨子的“义,利也”(《墨子·经上八》)、庄子的“攘弃仁义”(《庄子·胠箧》)、韩非子的“利之所在,民归之,名之所彰,士死之”(《韩非子》)、商鞅的“利(刑)者,义之本也”(《商君书·开塞》),诸如上述,不一而足。各家言论各有侧重,但那种理顺义利关系与凝塑一种看待义利关系的崭新洞见,以此来通达治国安邦的思想旨趣内嵌其中当无异议。
以此为镜,马克思主义利益观与中华传统文化义利观在一定程度上厘清与构建的关于何以看待利益及利益问题的 “理论大厦”,对于习近平利益观破译当代利益差距扩大化、利益冲突尖锐化、利益关系复杂化等问题起着举足轻重的镜鉴作用。
(三)实践映照:习近平利益观是同个人丰富实践经验的对话综合
前面两者对话的是习近平利益观生发所依照的现实状况与所依循的理论基础,但是仅此还难以全面系统铺设理论的出场路径,对话习近平于实践淬炼中形成的丰赡的经验积淀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习近平利益观伴随着习近平个人在实践中的锤炼,大抵上经历了三次关键性的转变与深化。
七年的知青岁月应该说是习近平利益观发生演变的肇始阶段。刚到延川的习近平仍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10]17,加之缺乏相应实践经验积淀与理论知识储备的缘故,他对于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关系尚未形成成熟的认知与体悟,这无可非议。经由时间的推移、环境的浸染与实践的磨炼,到了知青岁月之末,他不仅能协调好个人利益,也能协调好他人利益,劝说“大家放下分歧往前看,团结起来,把事情做好”[10]26。鉴于此,习近平利益观的重心也由个人利益逐渐转向集体利益。这种转变背后既有公社劳动凸显的社会主义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在根本上的一致性,也有延川人民对习近平工作生活学习的悉心照顾及情感投入的推动。正是在与基层的实践对话以及与人民的感情沟通之中,习近平渐次将延川视作了自己的第二故乡,也是这里培养出了他“为人民做实事”[11]430的政治信念。这对习近平利益观的创构无疑起了奠基性作用。历史的坐标进入到正定时期,摆在习近平面前的是如何解决人民群众“吃不饱”[12]5“吃住没有着落,子女上不了学”[12]2等生存问题,生存利益成为了习近平聚焦的重点。经过一两年的主政,正定县在习近平的带领下,温饱问题得到了有效的解决。基于对时局的洞察,习近平提出了大力发展商品经济已成为农村发展的必然趋势的论断,也就是说,此时他着眼的是如何实现人民群众的富裕问题,关乎的是人民群众的发展利益。从生存利益到发展利益的转换背后折射出的是习近平对于人民利益变化的敏锐察觉。这种察觉来源于他乐于与人民群众沟通交流,喜欢“问社员家里情况”“聊一些家常话”[12]30,也导源于他善于进行实地调查研究,在研究中发现人民的利益需求,把握人民利益需求的变化。不惟如此,正定时期也孕育萌生了习近平利益观从物质利益上升到精神利益的雏形,并最终在宁德时期完成转换。这期间习近平并未直接使用“精神利益”一词,转而用“思想”“意识”“精神”“文化”等概念来进行阐述,辐射范围也从对干部的强调,即“(干部)不能图私惠,谋私利”“干部的宗旨就是奉献”[13]79,拓展到对人民群众的宣传教育。这种变化倚靠的是习近平对改革开放时期中国发展所暴露出来的贪污腐败、享乐堕落等系列问题的深度审视与考量,端赖的是他与中国实际、中国问题之间开展的对话与沟通。
由此观之,习近平利益观是在与习近平丰硕的实践经历与经验的对话过程中获致的,也是在这一交往行为之中得以构会甄释的。与此同时,这种于实践中凝练出来的交往方式也渐趋成为新时代习近平利益观存续拓展的一个关键密钥。
二、价值理性:以工具尺度与价值尺度、价值多元与价值共识为要旨
基于“交往理性”的对话沟通,习近平利益观找到了赖以出场的实践进路,而归于“价值理性”的宏观引领,习近平利益观重新擘画了当代中国的利益价值谱系。以追问与显扬人类实践活动的终极价值与意义为旨趣的价值理性是我们触及习近平利益观精髓的不二法则。事实上,习近平利益观的每一次运用与发展皆是工具尺度与价值尺度协同共生的产物,也是价值多元与价值共识协调共进的过程。
(一)工具尺度与价值尺度的协同共生:习近平利益观彰显的物质基础与人民情怀
一部人类追求与实现利益的发展史,实际上也是人类追寻“工具尺度”与“价值尺度”良性发展的演进史。在这部历史上,杰出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与中国共产党人于实践中凝练出了一条金科玉律,即寻求利益的实现须以“工具尺度”为实体性的前提和基础,而确保利益实现的方向不偏则须以“价值尺度”为精神性的领航与旨归,两者的有机统一产生了马克思主义利益观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利益观。
“工具尺度”可以释义为以追求功利与成效最大化为目的的权衡标准,钟情于效率与手段,聚焦于“物性”,其视域下的利益观凸显的是对物质利益的肯定与重视。恩格斯曾言:“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14]1002的确如此,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置于利益首位的当属物质利益。邓小平又曰:“如果只讲牺牲精神,不讲物质利益,那就是唯心论。”[15]146习近平利益观充分承继了这一圭臬,提出“经济利益”应置于人民群众经济、政治、文化三大根本利益之首(在新时代还应该有“社会利益”“生态利益”),并居于基础性的地位[16]127。虽然这里习近平使用的是“经济利益”一词,而未沿用以往“物质利益”的表述,但是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并无二致,且“经济利益”较之于“物质利益”内容更为具体、范围更加清晰,更能获得人民群众的理解与认同。不仅如此,习近平在《摆脱贫困》中言明欲使国家在短时间内摆脱贫困,“唯有全民把经济建设当作最大的政治”[13]214加以重视方能实现。可以见得,习近平利益观这种对“经济利益”高度重视的“工具尺度”特性无疑对新时代党和国家事业的发展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如果习近平利益观悖离了“工具尺度”,抑或全盘否定“工具尺度”的作用,精准脱贫中物质“贫根”的脱离也就成了天方夜谭,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就失去了物质根基,“全面”也无从谈起;经济快速发展与社会长期稳定两大奇迹遂成了聊以自慰的口号;中国梦和强国梦便是遥不可及的梦。
不过,高度宣扬“工具尺度”的丰功伟业并不意味着习近平利益观中“价值尺度”渐趋式微。一个完全以“工具尺度”奠基,以“价值尺度”缺席为常态而培塑起来的利益观,其指导下的社会将是缺少道德与人性、缺乏人文关怀的社会。那样的社会终将成为利己主义者肆意张扬个性的天下,人在那里终将被物化成为异己的存在。如若这样的社会出现了,其无异于向“历史开倒车”。当然,兼具先进性与人民性的中国共产党人是坚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自党成立以来,历代中国共产党人概莫不是将“价值尺度”作为认识与处理利益及利益问题的重要参考系。所谓的“价值尺度”指涉的是以追问价值与意义、追寻终极关怀为目的的评判效准。以人民利益至上作为价值取向与价值旨归是中国共产党人始终如一的“价值尺度”。这一点在习近平利益观中体现的尤为明显。习近平指出:“我们必须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17]295,必须“永远做人民利益的捍卫者”[17]419。他以大快人心的反腐败斗争与大获人心的精准脱贫攻坚战躬行着这一承诺,切实解决着“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17]144,蹄疾步稳地实现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一奋斗目标,这可以说是习近平从微观层面言及人民的利益。从宏观层面而言,习近平指出中国的国家利益、中华民族的利益同样是人民利益必不可少的组成要素,两者共同维护的就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人民根本利益的实现同中国梦与强国梦的实现应属于“一体两翼”的关系。这还远不足以说明习近平利益观所显露出来的“价值尺度”,激活人民在利益问题与利益关系处理上的能动性与创造性是更为重要的一个表征。强调人民是利益的享受者,更须明晰其是利益创造者的属性。“创造利益是人民群众社会实践活动的价值目标和不竭动力。人民群众社会实践的价值和意义就是创造利益。”[18]103利益不是在伏案疾书中撰写出来的,其为人民所设,自然而然要倚重于人民的创造。人民在创造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的过程中,推动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变革着社会的生产关系,这是保障人民成为利益享有者的前提基础。相对应的,欲使人民创造利益的动力能够驰骋不息,推动利益固化、利益差距、利益失衡等现象的改善,在讲求公平正义中分配利益,在力求合理合法中消费利益,遂成为一种必然的选择。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那样:“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充分调动人民积极性,始终是我们党立于不败之地的强大根基。”[19]27唯有如此,习近平利益观方称得上是在坚守“工具尺度”与“价值尺度”的协同共生中继往开来的。
(二)价值多元与价值共识协调共进:习近平利益观昭显的国家利益与世界担当
当《德意志意识形态》所预言的“世界历史”随着全球化的步伐愈演愈烈之际,一个如何正确看待与处理中国的国家利益与世界各国利益之间的关系问题也日益被推到了历史的前台,成为了当代中国共产党人不可回避且必须回答的问题。对于这一问题回答的好坏与否事关中国能否在全球化浪潮中“冲浪”成功,成为引领世界发展的“弄潮儿”。
全球化浪潮一改以往世界各国相互隔离的状态,使世界成为紧密相连的“地球村”。与之相伴是,原始于各国在破解掣肘本国发展实际问题中形成的具有地域性亦或民族性特色的国家利益观,也随之传入到了中国,飘荡于中国的大地上,构成了别具一格的时代景观。在这种既有历时态传统与现代国家利益观的交织递嬗,又有共时态本土与外来国家利益观的交融互涉的场域下,中国当以何种态度来面对多元化的国家利益观,何以能够规避“价值多元”的流弊,不至于使国民深受他国国家利益观的影响而陷入迷茫与困惑的泥潭。在这一点上,习近平利益观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习近平以“考虑和照顾”“不损害”“尊重”“相互理解”“支持”等具有包容性和平等性特质的词汇亮明了我们在关涉他国国家利益问题上的态度。这一方面表明了我们坚持以不损害与不干涉的态度对待他国的国家利益,同时也愿意在他国面临困难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与支持。另一方面我们也希冀其他国家在面对中国的国家利益时能够与中国的立场保持一致,而不是以自身的国家利益观来影响或者干涉中国的国家核心利益。习近平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的演讲中就对“国家核心利益”这一概念有过较为明确的界定,即涵涉的是“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安全稳定等重大核心利益”[19]288。在对待国家核心利益的问题上,他指出,任何国家都不要奢望“我们会吞下损害我国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苦果”[20]154,同样,我们也绝不拿“核心利益做交易”,绝不会做“牺牲国家核心利益”的事情[19]249。尤其是在“台独”“藏独”“疆独”等问题上,坚决反对分裂、坚决拥护祖国的统一是我们始终如一的态度;在“南海问题”等海洋权益问题上,“主权属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21]42是我们一度恪守的方针。易言之,在“价值多元”中,捍卫国家利益是习近平利益观的核心要义。
不可置否,不同的国家利益观叠合于全球化浪潮之下,呈现出“价值多元”的理论样态在所难免会存在着产生冲突的可能性,也有可能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国家当成其进行意识形态渗透亦或武装干涉的“理论武器”。但这不应该成为拒斥全球化进程和排斥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所依凭的理据。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谁要给自己提出消除坏的方面的问题,就是立即切断了辩证运动。”[22]605这也就是说我们不但不需要纠结于何以规避“价值多元”附带的潜在危险,相反,我们可以藉以找寻“价值多元”中的兼容与相通之处,即找寻各国国家利益观之间的最大通约数或者说最大契合点,来达到趋利避害的效果。
以习近平利益观之见,构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9]441当是荡涤“价值多元”内嵌的“毒雾霾”的济世救方,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首当其冲的是人类利益共同体的构建。人类利益共同体作为“价值共识”的表征,其之所以能够作为破译全球性问题的方案被提出,进而在全球性范围内得到各国的认可与支持,穷源竟委,在于它是一个兼具问题导向性与利益共联性的理论体系。言之具有“问题导向性”,主要缘自它回应的是在当今世界各国相互依存、利益高度融合的时代语境下,如何消解经济金融危机造成的矛盾转嫁、环境污染带来的全球性生态恶化、资源能源过度消费导致的人类后代生存安全受损等现实性问题。这些问题皆涉及到世界各国的切身利益,也都须在世界各国携手合作中解决,因而具有“利益关联性”。鉴于此,习近平呼吁世界各国在追逐与捍卫各国自身利益的同时,应该兼顾他国的合理关切与注重人类的共同利益[19]331。世界各国利益的实现相对于人类共同利益的实现而实现,反之亦然,两者须臾不可分。世界各国应当在合作中达到两者的统一,在合作中“牢固树立利益共同体意识”[23]24,在探索中不断寻找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利益契合点,以此来化解矛盾冲突,共谋发展的合力。依凭这些还难以建构真正的利益共同体,摒弃冷战时期“零和博弈”思维与丛林法则等业已存在的被实践证明是错误的思想观念,树立起正确的义利观,是其应有之义;以自身发展推动世界发展,同世界共享发展红利,推进“一带一路”的构建,推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推动国际秩序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是其应有之为。如此一来,由资本逻辑建立起来的以大多数国家利益的牺牲来换取极少数资本主义国家繁荣发展的“虚假共同体”被宣告失效也是势在必然。明乎此,我们不难发现,习近平利益观所创构的人类利益共同体的“价值共识”并非是对“价值多元”的消解,也不是各偏一隅的“统识”,而是基于不同利益主体间的不同价值取向作出的理性“互识”。
质言之,习近平利益观将人类共同利益寓于不同利益主体的发展之中,既兼顾个体性的国家利益,又照顾整体性的人类利益;既为民族的发展谋福利,也为世界的拓展谋福祉;昭显着民族情怀与世界担当。
三、实践理性:以赓续坚守、科学运用、开拓创新为宏旨
相较于钟情观念思辨、膜拜逻辑演绎的“理论理性”而言,“实践理性”更推崇躬行践履—因为问题不在于解释世界,而在于如何改造世界[24]136;也更符合理论的演进规律—理论因规范与优化实践的需要而存在的。但归根到底,“实践理性”应先于“理论理性”而存在,“理论理性”应是对“实践理性”的迭代升华,而非随机“剪裁”“拼凑”。习近平利益观内在地充盈着“实践理性”的光芒。撮其枢要,有如下三个方面可以呈现。
(一)赓续坚守:习近平利益观的实践前提
赓续坚守习近平利益观简言之就是在正本清源与立根固本中“原汁原味”地界说与承继该理论,继而实现理论上的清醒与自信。这是任何一种科学理论从理想照进现实并转化为强大的物质力量的前提。
诚如列宁所言,马克思主义“每走一步都得经过战斗”[25]1。习近平利益观前进的每一步亦是在与错误的、非科学的利益观的斗争中形成与发展的。一方面,在资本运行逻辑所确立的利润为本、利益至上原则主导下的世界环境,凡事均以个人利益为判据成为了一种必然,其直接的结果就是人异化成了追逐利益的手段,利益才是目的。这种将人与利益本末倒置的利益观不绝于耳,于无形中渗透与冲击着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方方面面,致使部分国民与党员衍生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利益面前是非不分的利益观,出现了人性丧失、腐败横行等现象。另一方面,曲解与误用习近平利益观的现象曾一度盛行。空谈立场的坚持(只言对习近平利益观的坚持,却鲜见落地的行动)有之,形式主义的坚持(一切行动总是从习近平利益观中寻找依据,论证其合理性与合法性)亦有之。这些行为除了使习近平利益观受到关注之外别无益处,凡此种种,均是习近平利益观批驳与矫正的对象,也是其创构的现实缘由。
正本清源的终极旨趣在于立根固本。习近平利益观的根本涵摄三个向度,即人民利益至上的基本立场、以物质为基础的基本观点、辩证的基本方法。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民所创造的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被极少数资本家无偿压榨,其创造利益的能力与享有利益的权利受占有生产资料的资本家所支配。与之迥然相异的习近平利益观则强调人民利益至上,人民是利益的创造者与享有者,这是习近平利益观在基本立场上区别于其他利益观的硬核所在。当然,利益是一个主客体相统一的产物。人是利益的主体,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是利益的客体(从广义而言)。满足人民的物质利益要求是任何一个社会存续发展的实体性前提[26]249,精神利益等其他利益均为物质利益的派生物,这是习近平利益观对马克思主义利益观基本观点的一脉相承。强调物质利益并不意味着漠视精神利益,在这一点上,习近平利益观始终以辩证的方法看待利益,特别指出激发科技人员创造力的一个出路就是要使科技人员能够“名利双收”——名就是精神利益的表征,利就是物质利益的体现[27]121。上述三个向度是是否赓续坚守了习近平利益观的判断标准之一,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用以拨正与活化自身的行动指南。
(二)科学运用:习近平利益观的实践归宿
毋庸置疑,习近平利益观是以改造世界为鹄的,以教导人民群众“正确认识——合理争取”利益为践履进路,借此达到整饬社会的利益秩序,显明自身经世致用的实践特质之效果。
概念反映的是同类事物本质属性。教导人民群众正确认识利益的切入点就在于正确认识“利益”这一概念。检视当前的社会现状,存在这么一部分人动辄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完全对立起来,以二元对峙的思维看待“利益”,将两者互视为异己的存在,极端夸大两者的差距。一旦人们言及从利益出发,就以一孔之见认定其是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利己主义的代表。纵情污化“利益”一词致使人们谈及“利益”而色变,不敢正常合理地表达内在的利益诉求。人为将“利益”内部划分为多个鸿沟,实际上是忘却了习近平利益观里所指出的,集体利益与个人利益之间是休戚与共的关系[13]154。正确理解“利益”的方式既不能奉行个人利益凌驾于集体利益的原则,以致落入个人主义窠臼;也不能用集体利益挤兑个人利益,以致陷入极端集体主义的泥潭。而应该坚守实践理性,在实践的需要中走向两者的融合,在实践的互动中推动两者的实现。当然,正确认识“利益”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仍须经由感性上升到理性,经过多次实践的确证才能获致。而跳出“利益”的语境来反观“利益”,做到习近平所构画的淡泊名利,不为名利所困的理想境界,方是这一认识的最高境界。
正确认识利益观旨在引导人民群众合理争取利益。“合理”本质上讲的就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所谓的“合规律性”指涉的是不同利益主体追逐利益的行为是否符合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人类在面对“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时的抉择充分印证了“合规律性”于人民群众争取利益过程中的重要性;当人类在坚持自然规律之中追求“金山银山”时,“绿水青山”也随之可得;但当人类背离自然规律,以“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观念来指导社会的物质生产时,“水源污染、酸雨危害、生态失衡、全球变暖”等问题随之而来。所谓的“合目的性”涵涉的是不同利益主体追逐利益的行为是否符合最广大人民的价值观。但这一宏观判据在具体操作中却是难以断定的。人们在实践中会自发地认为其行为符合最广大人民的价值观,然而情况并非如此。这时候成文的法律较之于不成文的价值观在要求上显然低得多,但却更有裨益,更易于判断。于此,“合法”就是“合理”的同义语。引导人民群众合理争取利益本质上就是要求人民群众的利益争取要在法律的范围内进行。要言之,但凡利益争取得以实现的,无不是坚持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统一的产物。如若游离于两者之外,假使短期内达到目的,也会在历史长河的某个时段予以偿还。
(三)开拓创新:习近平利益观的实践诉求
开拓创新是任何一种科学理论在不同场域中持续出场与在场的驱动力。习近平利益观能够经受住实践淬炼与时间检验的缘由在于其深受现实问题、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哺育”,进而开拓创新出符合时代与人民需要的理论。
习近平利益观并没有“抱住昨天的理论不放”,将理论定格于既有的结论,而是在与“实际生活”和“确切事实”[28]26的互动中开拓创新的。随着历史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不同的利益主体——人会在不同的时代语境中产生不同的利益需求,显露出不同的利益特点,这就阻碍了原有理论在新的实践中接续发力。相应的,利益的客体——精神利益的需求较之于物质利益的需求,则愈加为人们所需要,但精神利益内隐性的特征决定了现实生活中从定性或者定量维度把握的难度之大。当现有的理论与变化的现实状况相碰撞时,理论的失效与不灵的局面则会暴露无遗。这样一来既定理论不但没能解决资源有限性带来的利益冲突、生产与分配不公致使的利益失衡等日渐突出的问题,反而成了社会进步的“绊脚石”。这时候理论欲想弥合实践中暴露出的新要求新状况,创新习近平利益观则是不得不采取的致思方式。
众所皆知,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历代领导人在处理中国问题时都始终强调不能丢掉我们的“老祖宗”[29]369。如果说现实问题为习近平利益观的创新勾勒了基本框架,那么马克思主义则丰盈了习近平利益观的理论样态。应当承认的是,当今社会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经典文本中所描摹的时代已相去甚远,我们很难以一劳永逸的方式在其中找到回答当今问题的现成模板,但其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中建构的马克思主义利益理论(譬如:利益与需要理论、利益与分工理论、国家利益理论等),对当今利益问题的消解(譬如:改革过程中如何实现李克强总理所言的利用增量理顺人民利益关系问题;如何在保证公权力合理运用的前提下,有效遏制资本在我国的无限渗透与盲目扩张,继而保证我国人民劳动权益与利益等)与习近平利益观的理论创新仍然具有重要镜鉴意义。此外,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拥有丰富的关于处理“义”与“利”关系的理论智慧。作为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浸润中成长起来的人②41,147,习近平对五千多年“土生土长”的中华文明情有独钟。他曾多次引用《大学》的“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和《诫子书》中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30]555等传统文化中的名言警句告诫党员干部应当秉持正确的利益观。不仅如此,习近平利益观中对集体利益的强调应当说与传统文化中集体本位思想是思致相因的,两者都从价值层面强调了个体对集体的认同。由此观之,习近平利益观的基本内涵深深烙上了传统文化的印迹,它的创新发展当然也离不开传统文化提供的启迪。
注:
①“差异性社会”指向的是人民在根本长远普遍全局的利益上具有一致性,在局部眼前的、阶层特殊利益上具有差异性的社会。在这里援引意在揭明当前我们所置身的社会是何种性质。参见任平.论21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研究的重大使命[J].江苏社会科学, 2020(04).
②习近平在陕北农村劳动期间,就曾大量阅读范文澜、钱穆、吕振羽等史学家撰写的中国历史书籍,并进行深度思考与深刻批判。参见习近平的七年知青岁月[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