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不能漫天飞

◇聂 闻

有人会说不会写，有人会写不会说，有人则是会说又会写。当然，这里讲的“不会”，是指两者相较，更擅长某一方面，或在某一项上更显优势，并非完全意义上的“不会”。因为，“说”和“写”关系极其密切，所以，在习作教学上有一种观点——会说就会写，于是，“我笔写我口”“先说后写”，就成为习作教学的倡导，在“说”上大做文章。说，可以促写；写，也可以促说，但若将说当成是写的必要前提条件，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笔写我口”，这种提法对不对？提法是没错的，关键在于用，什么时候用以及适用于什么对象。对于一二年级的孩子来说，能用“我笔”记录“我口”，是极其不易的事情，无论是倡导还是作为教学关注重点，都无可厚非。但这种提法及课堂操作，最多在三年级课堂还可出现，到四、五、六年级课堂依然再提，并且作为教学重点或要达到目标，就不合时宜了。《语文课程标准》对中高年段习作教学，有着明确而清晰的年段要求，如果到了中高年级，学生写出的依然是连贯性差、跳跃度大的口语化作文，那就不是“课标”要求下的习作，也不是我们在作文本上希望看到的结果。如此说来，中高年段是否就不能使用这一提法？那也不是！中高年段的作文学困生，他们能做到“我笔写我口”都是一件极其为难的事情，再提其他更高的要求，那是不现实的。因此，即使是到了中高年级，对这部分学生用“我笔写我口”来要求，依然具有它的积极意义。总之，“我笔写我口”这一提法及其运用，要分年段和对象来“量体裁衣”，而不是抱定这一原则后，在整个小学阶段、面向所有对象在课堂上“漫天飞”。

“说”与“写”，最核心的相同点在于三点：一，都是思维的外现；二，都是用于信息交流的表达；三，都是在长时间大量运用练习之后才能熟练掌握。两者的区别，也是显而易见：说是口语，借助语音来传递信息；写是书面，借助文字符号来传递信息。说，信息交流对象在现场，现场即为语境，语言表达元素、成分有所缺失都不影响信息交流，而且声音的高低徐疾、音色、神情都是传递信息的载体；写，信息交流对象不在现场，语言表达要按约定俗成的结构规范进行，除此之外，要靠文字铺叙、渲染来营造语境。说，在交流过程中，比“写”自由、随意得多；写，则有篇章结构、幅面体量、呈现技巧、文采修辞、铺陈渲染、语法逻辑等诸多要求；说，话题零碎但有纵深，内容则简洁明了，几乎都是问答式互动性的交流；写，则是围绕某一话题思维纵横延伸，是一种单线输出。“说”与“写”相比较，后者的正式程度往往要高于前者，前者多是非正式的场合，后者一般用于正式场合。即使是重要的谈判，需执行的内容也都是写在纸上的。说，具有即时性、现场性的特点；写，则是思想与情感长期酝酿、沉淀之后的集中喷发。从这层意义上讲，说，“动”的成分大一些；写，“静”的味道浓一些。因为说的时候，可以眉飞色舞，可以手舞足蹈，而写的时候，需要凝神静气，聚精会神。

正因为“说”和“写”有这些区别，所以，人基本都会说话，写得了文章的人却不多。

其实，即便同样是“说”，对“写”的影响与作用也是不同的。我们日常说话，说再多的话，除了能起到锻炼思维和加强口语表达的作用外，对写本身的作用微乎其微。因为，说与写属于两个表达系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模式，由“说”到“写”，由“思”到“写”，需要转化，需要打通经脉。但是，“即席演讲”“讲座”之类的“说”，则是一个人一口气讲一大通话，这样的“说”，既具备“说”所有的特征，又具备“写”文章的特征，这样的“说”，由语言转化成文字，那就是文章，这样的“说”，对“写”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这样的人，就是那种会说又会写、会写又会说的人。因此，课堂上的话语交流，它培养的是人的说话能力，而不是写的能力。课堂上，若想通过“说”来培养学生“写”的能力，不妨尝试让学生打过腹稿后，一口气说大段的话，而不是零碎的、问答式的交流。

在这里，我谈的是“说”与“写”的关系，以及怎样做才有益于我们的习作教学。其实，对于每一个教学观点、原则，都存在一个深究明辨、合理取舍、因时因人而异的问题，而不是抱定某一观点不撒手——四处用、漫天飞，如果这样，即便是真理，也会被用“残”。掌握并运用这一思想方法，拥有这样一种取舍态度，是为师者应具备的基本素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