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水空间，让城市慢下来

应琛

苏州河光复西路普陀公园附近河道。摄影/沈琳

国庆期间，270秒浦江光影秀登上微博热搜，滨江两岸流光溢彩，游人如织。一项调研数据显示，自黄浦江两岸45公里公共空间打通以后，年均游客人次同比增长超过50%的同时，还有不少知名机构加速进驻。

这样的惊喜，今年在苏州河沿线越来越密集。据上海市“一江一河”办相关负责人透露，苏州河42公里岸线贯通已突破92%，“年内基本贯通目标不变”。

苏州河，虽曾因严重污染明珠蒙尘，但这条母亲河始终是上海人魂牵梦萦的所在。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河道综合治理，到沿岸地区成片的旧区改造，再到如今两岸公共空间贯通提升……从决定苏州河贯通伊始，上海市领导就曾多次要求把最好的岸线资源留给市民。

“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为人民”，母亲河亦是市民共享的“人民之河”。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苏州河沿线将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级滨水区，以及特大城市宜居生活的典型示范区，让城市就此慢下来。

据介绍，苏州河两岸沿河六个区将打造“一区一亮点”，进一步提升空间品质和服务水平，实现“长藤结瓜”式的空间格局。其中，黄浦区已建成的九子公园段、河口段的“最美加油站”、“新介亭”等景观节点已经成为新的打卡点，吸引了众多游人。虹口区滨河空间改造年内基本完成，上海大厦前的江河景观平台已初具形象，未来有望成为“一江一河”最佳摄影景点之一。普陀区把贯通与居民小区品质提升、临河地块功能转型相结合，重塑了河滨香景园、苏堤春晓、半岛花园、创享塔、M50等生活亲水岸线和活力空间示范区。静安区南岸的“蝴蝶湾”在相对局促的用地条件下嵌入篮球场等体育设施，新的运动场地丰富了空间功能。长宁区的海烟物流及临空公园段贯通工程已基本完成，临空公园与外环林带的整体开放将为市民提供一处新的大型休憩绿地。

“一江一河”办相关负责人表示，“十四五”期间，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目标，将持续扩大贯通红利，拓展高品质公共空间，让滨水带成为上海城市空间更新、经济转型发展的重要载体，成为长三角一体化绿色发展国家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企业园区主动向内退让

河水潺潺，波光粼粼……“这里终于变回我小时候的样子了。”站在苏州河长寿湾M50创意产业园区的沿河步道上，黄薇的父亲感叹今昔。

M50园区内已连接苏州河岸步道。

蘇州河的变化，住在河边的居民最有发言权。

黄薇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父亲从小生活在苏州河畔，当时的水非常清澈，“他小时候还经常去河里游泳”。但在黄薇的童年记忆里，她和小伙伴几乎不会到河边玩耍，“因为很远就能闻到阵阵恶臭”。

黄薇是M50媒体负责人，在这里已经工作了11个年头。作为原来的河边居民以及在河边工作多年的人，她欣喜于这些年苏州河的变化，“对于苏州河，老上海都是有很深感情的。看着它一天天水变清、岸变绿、景变美，真的是蛮开心的”。

而变化的岂止苏州河本身，M50近年来也有了不小的变化。伴随2018年普陀全面启动苏州河贯通及景观提升工程，M50主动提出退让河岸空间。如今，一座新建的观水平台正式取代了厚重的围墙，园区内外共同得益。

M50，这座从民族纺织工业园区转型而来的创意园区，沿苏州河而建。园区围墙内，数十幢从上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的老厂房，成了艺术家和创意人才的天堂。可直到去年8月前，苏州河与M50还维持着“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关系。防汛墙外，苏州河水静静流淌，园区里的人想看看水，要踮起脚尖才勉强能窥见一缕风光。

黄薇介绍道，沿河一带本是M50园区内部用地。西侧作为一个带状的花园，可供赏景，东侧辟设成停车区域。

“当得知苏州河沿线贯通需要用到园区土地时，大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贯通占了我们多少利益，一开始担忧的其实是，原本只有一道大门的园区被打开后，会不会变得不安全。”黄薇坦言，“但这个问题应该是作为园区运营管理方的我们来解决，不能因此让所有人错过了与苏州河亲近的机会。”

经过多次沟通协调和方案调整，在园区的支持下，工程很快上马。花园、停车位先后“消失”，就连河边的几处设施设备用房也不得不拆除。换来的则是一条垫高的蓝色步道、布满绿化的观景平台，以及一个可举办活动的小广场。除了请来艺术家，为沿河墙面和护栏涂上涂鸦装饰外，出于安保考虑，园区还在步道上安装了数个摄像头，进出处加设门岗。如今从园区里向岸边走几级台阶，就能抵达观景区，一览苏河水。

昌平路桥兼具功能与美观两种特性，桥梁的建成将打通昌平路- 恒通路路网交通，为静安新增城市快速联络线。摄影/周馨

在黄薇看来，沿河空间的开放，带来的是一场多赢。“以前，M50虽然声名在外，但除了艺术行业的人和游客外，周边居民其实很少来这里。但有了这条步道，市民能沿着苏州河走到M50里，这让整个园区更热闹了。最直观的就是门口咖啡店的生意变好了。”黄薇说，“人变多了，园区内商户自然也是高兴的。尤其是沿河的几家商户，以前临河一侧的后门几乎是不开的，但现在一家沿河的餐厅在沿河空间增设了外摆位，还有一家老板在墙上开了窗户，并将内部空间打造了一间临河的茶室。”

对于园区来说，沿河的空置商铺从以前的无人问津变得十分抢手。黄薇表示，为了在贯通基础上进一步打开空间，M50计划结合园区改造，打造更多的公共休闲空间，让市民享有广阔的沿河活动区域，“而在活动的策划上，我们也不再是一味的阳春白雪，会有更多接地气的、市民喜闻乐见的活动推出”。

记者看到，目前M50沿河步道的一头还是一道紧锁的铁门，市民走到此处不得不折返。据了解，之后随着铁门后“天安阳光”商业体项目的完成，将尽快打破围墙，将区块的商业开发与苏州河滨河步道整体建设相融合。

而在今年8月，上海印钞厂范围内的170米岸线也终于迎来改造的消息。不同于M50这样开放式的园区空间，持续生产中的印钞厂是一座绝对封闭的保密工厂。要想沿河施工、辟出贯通的步道，不光需要原有的印钞厂围墙内退5米，还需要异地重建原先围墙之下的库房、工房和环保设施，否则将影响工厂的正常生产。

“但苏州河贯通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工程，作为央企，我们理应承担社会责任。”上海印钞有限公司总经理季文军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上海印钞厂第一时间向总公司汇报情况，普陀区政府也成立了专项工作组，围绕围墙内移过程中所涉及的种种问题进行了磋商。最终明确，土地退让后，产权仍归属上海印钞厂，但全民可共享改造后的沿河步道。此外，普陀区方面帮助印钞厂重建和恢复因围墙内退破坏的生产性、管理性设施，确保工程顺利进行的同时，上海印钞厂能够正常经营生产。

如今，全长21公里的苏州河普陀段沿岸涉及的19个断点已完成了12个断点的贯通。但事实上，每一处断点的推进过程都极为不易。

以苏州河普陀段南岸贯通为例，一共涉及10个小区内部空间。特别是在居民区，矛盾尤为突出。如何解决“亲水需求”和“私人领地”之间的矛盾？沿河的各个街道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为了让滨水空间连接起来，街道针对不同居民区特点，制定专属贯通方案，充分发挥居民区党组织引领作用，去年一年就完成了8处断点贯通。半岛花园段是其中最后一个断点，也是最大的难点。街道主要领导多次牵头协调区相关职能部门与业主沟通搭建平台，先后数十次召开专项工作推进会，直面矛盾，共商共议，最终得到小区居民的理解、支持、配合。

目前，普陀区正在打通滨河沿线和内部巷道空间的基础上，基于规划功能布局，围绕慢行等交通需求，对全线贯通区域进行品质提升。

据普陀区建管委介绍，苏州河普陀段在设计之初就明确苏州河宜居生活定位，着力体现有温度的慢生活特色和苏州河沿线的城市色彩。因此，岸线贯通中十分注重深度挖掘城市记忆，对沿河上海试剂总厂烟囱、圣约翰大学河东旧址、上海麻袋厂旧址、阜丰福新面粉厂旧址等十余处文保单位进行充分的历史文化挖掘，让岸线与老建筑融为一体，让市民望得到河、品得到绿、看得到历史。如M50十二毛纺厂前的岸线步道周边，均采用锈色铁艺花坛进行装饰，沿河栏杆也力求實现做旧效果。接下来，苏州河普陀段还将在沿线设置14个可供市民休憩的、包含丰富公共服务设施的驿站空间，并将“苏河十八湾“文化内涵植入其间。

苏州河静安段步道。

苏州河静安段步道。

在“都市之心”感受美好生活

苏州河自西向东一路蜿延奔流，在静安地域优雅地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由此诞生了一个美丽的名字：苏河湾。历史上，苏河湾一直占据着上海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这里也曾是中外资本竞逐的热土，集聚了17家银行和仓库。作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工商业金融中心之一，她见证了百年风云变幻，被赞誉为上海的“都市之心”。

两区合并后，苏州河静安区段同时拥有了南岸、北岸两面风光。12月6日，两岸间的桥梁又添“新丁”。有着“苏河之眼”之称的昌平路桥于上午10时正式通车。

这座桥的诞生，曾是很多人的期待。作为北横通道附属工程，它不仅是缓解中心城区交通压力的重要市政工程项目，也是静安、闸北两区合并后的重大民生工程，打通了新静安南北的生活与经济轴线，昌平路桥往西，可通往老静安的曹家渡、静安寺等主要商业区域;往东，连接起老闸北火车站、不夜城地区。

值得一提的是，昌平路桥的一大亮点就是“慢行优先”。为了提升过河的安全性，桥面上的人行道与机动车道相隔离。同时，台阶和无障碍坡道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出行需求。每当夜幕降临，昌平路桥面的景观灯带绚烂多彩，桥梁倒映在水中微微荡漾，为市民提供苏州河畔舒适、惬意的休闲漫步空间。

与昌平路桥通车差不多同一时间，苏州河静安段总商会景观节点也揭开了面纱。在这里，总商会和周边新老建筑交相辉映，宜人的景观绿化串联雕塑、地刻、光影等丰富载体，融合影像、绘画、音乐等多样形式，展示静安苏河底蕴，将悠久历史往事与现代生活艺术有机结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城市滨水空间，为市民提供了又一处诗意、生动的休闲场地。

苏州河长宁段步道。摄影/沈琳

记者从静安区了解到，苏州河静安区段两岸长6.3公里，今年年底在确保完成全线贯通的基础上，重点打造总商会、蝴蝶湾公园、四行仓库和福新面粉厂等节点。其中总商会节点位于北岸最东段，与虹口、黄浦接壤，是静安区苏州河滨河公共空间贯通提升工程的重要节点之一。

1915年北洋政府将位于河南路桥北堍西侧的原清政府“出使行辕”调拨给上海总商会使用，上海总商会在此兴建会所和上海商品陈列所，中国参加和入选世博会的商品或产品，均由该机构评议、组织。如今，原来的上海总商会建筑修缮一新，成为苏河湾地标性建筑。

据介绍，静安区在苏河贯通项目中将总商会滨水空间与沿地块公共绿地结合整体打造，在景观设计中植入更多的文化元素，塑造艺术性地标。总体风貌上，融合绿色技术，构建“可感知”的生境花园。银杏铺陈的黄金大道强化标识性景观，水岸空间发挥自然弹性，展现生境宜人的门户景观。

“河边修起了步道，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跳舞的、健身的、娱乐休闲的人多了，就連附近的白领午休也会来逛逛。尤其是吃完晚饭，住在附近的都习惯到河边走走，散散步。老邻居们碰上聊起来，都感叹这条河真的是为人民服务的。”石门二路街道恒丰居民区濒临苏州河，河滨贯通并设置绿道后，居民们纷纷表示大大方便了他们散步锻炼。

而居民口中的河边步道，正是苏河湾静安段的最大绿地蝴蝶湾。这里不但绿草如茵，各种设施也建设完备，有平整的步道，有休憩的凉亭，有路灯，有喷泉，有公厕，还有公共运动场……

据静安区建设管理委相关负责人介绍，构建宜乐宜游的慢行空间是苏河湾改造的最大亮点之一。也就是说，虽然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腹心”地带，但为了提升市民感受与体验，这里未来在美起来的同时，还将“慢”下来，成为滨水休憩体验和景观游览的绝佳去处。目前，在市、区交警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北岸共和新路以东段光复路、北苏州路已实现禁机动车通行，市民游客可在此散步、慢跑、骑行，进一步提升苏州河滨水游憩体验。

苏河湾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则表示，随着苏河岸线的全面贯通提升，面向未来，苏河湾区域已经成为静安区“一轴三带”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将以“产城融合，人性尺度，文化传承，生态低碳”为规划理念，打造“水脉、文脉、绿脉、人脉”四脉合一的“人文休闲创业集聚带”。

目前，在市、区交警部门的大力支持下，北岸共和新路以东段光复路、北苏州路已实现禁机动车通行，市民游客可在此散步、慢跑、骑行，进一步提升苏州河滨水游憩体验。

一条步道串起10个活力空间

烈日当头，尚未开放的临空滑板公园周边空无一人，唯有一旁阿纳迪酒店的保安坐在遮阳亭下值守，看到长宁区建管委的工作人员，连忙问：“这里的‘小滨江什么时候造好呀？”

保安眼中的“小滨江”，是苏州河健身步道长宁段11.2公里岸线中的一环。

进入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长宁苏州河健身步道贯通又有新进展。12月1日，苏州河长宁段二期西延伸段关键节点海烟物流段正式向市民开放，释放665米岸线约3600平方米滨河空间。

别看总长不长，但受制于客观条件、贯通难度大，可谓“螺蛳壳里做道场”。

据长宁区建管委介绍，海烟物流新建段以打造高品质亲水驳岸为愿景。为实现滨水景观亲水性、景观视野开阔性、景观层次丰富性，步道场地部分的一级防汛墙调整为了二级防汛墙，从而释放了宽6米的防汛通道公共空间。在这片新空间中，长宁区新设计了一系列特色景观节点，包括“亲水花镜广场”“星空驿站”“流星吧台”以及互动雕塑，为居民提供沿河休憩和互动体验的空间。

海烟物流段。

其中，互动雕塑由一座站在自行车前的少女和一座齿轮状的景观雕塑组成。记者了解到，为呼应海烟物流的运输、物流等元素，该段景观进行设计时，专门引入了机器和齿轮的造型而齿轮状的景观雕塑本身也是一把可以供市民游客休憩的长凳。

与此同时，为纪念曾经分布在苏州河沿岸的上海民族工业品牌，齿轮雕塑的一侧还罗列了上海“永久牌”自行车从1940年到2010年的品牌商标变迁，也与自行车雕塑景观相呼应。

景观灯光方面，“光影变幻”一直是长宁区对沿苏州河景观提升的一项重要主题。据悉，海烟物流新建段的夜景灯光将突显实用与美观兼备的效果。借助沿河景观步道的区位优势，长宁区采用庭院灯、扶手灯、互动灯光秀等整体灯光布置，提升市民晚间在滨水岸线健身休闲的安全性和趣味性。

同时，海烟物流也将借助此次滨河岸线贯通的契机，提升地块仓储能级，对仓库及配套设施进行扩容改造，实现土地节约集约利用。

事实上，长宁区建管委从2017年牵头推进苏州河贯通工程（长宁段）建设起，便着力打造一条具有长宁人文景观特色的苏州河沿线健身步道。在一期和二期东延伸段共5.6公里已贯通开放的基础上，今年，长宁区着力推进二期西延伸段5.6公里步道建设。海烟物流段正是其中的关键节点。

而在二期项目中，最难的也是最大的亮点便是华东政法大学。为了能够给市民更好的观景感受，华政校园原有的步道整体被移位至防汛墙边。在建设过程中，对河岸沿线原有的古树、乔木也作了保护和保留，充分打造一个饶有意趣的“秘密花园”。由于紧邻校园和居民区，这里所有的施工都没动用大型机械设备，一砖一瓦的建设、一树一木的栽植都是施工工人手工完成。

如今，从海烟物流段出来，步道已延伸到祁连山南路桥下，并一路通到临空滑板公园。而年底苏州河步道长宁段的贯通，将串联起华政公共开放空间（规划）、中山公园、万航绿地（规划）、虹桥河滨休闲公园、天原河滨公园、中环苏州河绿地（规划）、风铃绿地、滑板公园、临空2号公园、音乐公园等10个活力公共空间，并与6.25公里的外环休闲绿道相连接，市民可以一路沿苏州河岸线健身、休憩，欣赏河畔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