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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复制的个体生命的气息
——娜仁琪琪格的诗集《风吹草低》读札

2020-12-30宫白云

星星·散文诗 2020年14期
关键词:诗集心灵诗人

宫白云

如何能从自身行走中通过持续的思考、心灵的映照去重新认识与发现自然世界与现实世界里的真善美和终极之道,娜仁琪琪格的诗集《风吹草低》给了很好的答案。这部诗集从头到尾纯净抒情,气象万千,不仅具有画面美、音乐美,而且还隐含神性的内涵以及对人性的珍惜,对人的善意等。就像娜仁琪琪格这个人本身,从内而外散发着美的气质与善的光晕,一种不可复制的个体生命的气息就在她的人与诗文里。她亲近自然,热爱自然,借助大自然获得内在的力量和精神的维度,从她的身上可以充分领略到内在的优雅,博大的风度,悲悯的胸怀,执着的勇气,这些天赋也注定了她诗歌内在的品格。

可以说,在当下具有内在精神的诗歌十分稀缺,太多的诗歌缺少一种“风骨”。在喧嚣的当下,很多人都深陷于现实与个人化的泥沼之中,满足于个人玩味。放眼来看,几乎所有的诗歌现场都充满了娱乐化、媚俗化的诗歌,那些纯粹、觉醒、对心灵造成影响、有追求、有使命感的诗歌往往被这些平庸的“分行”所淹没,它们耗损着诗歌原本的元气与灵气。但无论诗歌氛围多么的暧昧不明,仍有许多真正的诗人坚守着自己的“风骨”,对于人生、人性和生命给出最大可能的美感与体悟。娜仁琪琪格就是这样的诗人。在我的印象里,她是沉潜的,安静的并一直那么优雅地做人与写诗。她的唯美与理想主义让我看到人性的良善与那份与生俱来的纯粹。在她的诗歌中,大量生命中细微的感受与生活中真切的细节被一个知性化的女性视角折射出来,她一直想探究的是事物表象下被遮蔽的本真部分,每每从内部的、陌生的角度去重新打量,而这种深入其中的挖掘,正是一首诗是否具有内涵的所在。好的诗歌都是有格局的,而格局的高下关涉一首诗的高下,它与诗人有多大的激情无关,它关乎的是诗人窥探世界万物本质的能力,哪怕只有刹那的灵光一现。现在的许多诗歌表面看起来都很不错,但总觉得不是上品,究其缘由大都逊在格局上,对映像中的社会与万物的参透、省悟或“体力不支”或“半生半熟”。而娜仁琪琪格的诗大都是有格局的,审美意识形态高尚,对生活的觉察不是单一形式的凝视而是谋求其多层的意蕴,她扩大的是积极的一面而不是消极的一面。她的诗并不是要人如何去做,更不是重复大脑中的陈词滥调,而是多重的视角展示其中的多重意义,促其自我与大众的思考,她从不去说“如何”,只是呈现,给读者留出大量的空间。

对于娜仁琪琪格来说,天地万物、地理的行走、日常的生活、个人的体验、生命的经验、甚至想象与哲思,都是可以纳入诗行的。诗人对诗性的长久修炼让她的诗可以穿破“空气”而出,去哪里都可以。命运的选择让她“一出生就向远方行走,走出了草原”。当然,这也是她诗集《风吹草低》的由来,她生来就属于那片广袤的草原,她所有的行走与歌吟都是为了寻回那个源头。在这部诗集里,她没有去写她“遭遇了什么”,而是写了她记住了什么,领悟了什么。诗人把诗集分为三个部分,分别为:“风吹草低”;“万物汇集”;“眺望怀古”。正是诗人对自己“铭记”的一次梳理与感悟,在这其中,诗人发现无论经过多少世道沧桑自己竟然还罕见地保有着那份单纯的激情,在哲里木赛马场她“找到了自己的那匹马”,直觉的思维与心灵的激情让诗人在一种身临其境的实境和想象活跃的虚境中像一匹马一样驰骋,其博大的气势与真切的内心相互呼应,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自己身体中的那匹马)呼之欲出。她唤起了共同心境中人们的共鸣,成功地激活了人们(包括自己)和精神世界的超越性联系。

娜仁琪琪格的诗风不“晦涩”不“先锋”,她的功力在于她真气的饱满。她能自如地处理好内部的情感与所对应的词语的关联,不动声色间就将自己融入大自然,融入诗与景色之中,这也是她的“行吟诗”屡屡大获好评的秘密。我特喜欢娜仁琪琪格诗中物我合一的真诚表达,小情绪里藏有大气象,或者也可以说小主题里隐含大主题,这是一种本事,有的诗人过于追求诗歌的隐晦、暗示、大题材等,把诗弄得很没谱、很不着调。其实诗歌无非就是像娜仁琪琪格诗人这样把自己全身心地融入这个世界,与它们物我两忘,“与齐俱入,与汩偕出”,互为弥补和完善,寻求美的慰藉,抚慰灵魂的悬置或失落。

神州大地的壮丽与自然风貌的灵秀对于诗人娜仁琪琪格来说,就是美与灵感的源头,她用眼睛与心灵、想象与热爱来赞美并记录下那些景物与内心的波澜。她的结构感与平衡感总能恰到好处,总能对身处之境之地保有敏锐的感觉和洞察力,对那些稍纵即逝的灵性的东西,她会一下子牢牢抓住并运用到具体的创作之中。在当下的诗歌写作中,玩弄技巧抢占辞藻的高地是容易的,最难的是能让诗歌葆有灵性与神韵及可贵的精神。而这“最难”在娜仁琪琪格这里完全不在话下,她就像一个“倾听过天语的人/返回尘世,身体中携带了无限的能量”,与其说这是娜仁诗歌中的灵性,不如说是她骨子里的神性,散发着“不可复制的个体生命的气息”。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诗歌的写作也应该如此。作为诗人都应该警惕那些不断重复熟悉的习用腔调,惯性写作毫无意义。对于娜仁琪琪格来说,寻求创新与变化是她的诗歌追求。行吟诗或者说采风诗最易落入俗套,而娜仁琪琪格总能独出心裁,在诗的字眼和诗的根柢上胜出一筹。如《过河西走廊》里太阳的奔跑与神的一再加柴添火就是娜仁琪琪格诗歌中那种与众不同的字眼与诗的根柢。这首诗整个画面辽阔而博大,热烈而明亮,充满着神秘与神性,仿佛天地的一切都在巨大太阳“豁亮”的裹挟之下,人处于如此的伟力之下自然会羞愧自己的渺小。诗人的这种冥想的力量形成的深不可测的神秘内容,也是她诗歌中最微妙、最引人的地方。诗人在“万物汇集”中,感受“每一缕青葱,每一道沟壑,都隐匿着传奇/每一道光影,都是神的踪迹”,并在“重新思辨、定义生与死”的同时,“领受了朴素而伟大的教义”。

对于诗歌创作来说,历史或古典题材也是诗歌素材的重要来源。它们是传统给出的经验与价值的存在,但诗歌的目的并不是去重复这些“历史”与“价值”,不是非要去写出某段“历史”或“典故”,那些“历史”或“典故”已经存在了几千年,诗歌所要做的就是在已有的经验和价值上去重新洗牌,试图呈现它们与现实之间的诸多的可能性、偶然性和不确定性,重新生成新的东西,而不是呈现历史已有的事物。娜仁琪琪格的这本《风吹草低》因注定的行走当然少不了与历史的碰撞,她把这部诗集第三辑命名为“眺望怀古”就是想在前尘旧事的徜徉与眺望中怀古吟今,相约汇合,也为“历史”赋予一个更纯粹更干净的神交、神会的可能。诗人身在“富春江上”,心在“历史文化”的洪流中,她掬起其中的浪花——与那些历代的诗人们逐一相认。这种近乎神游的方式,就像风一样,让那些历代的诗人在无形中轻轻地掠过“富春江上”,使诗人获得一种视野去透视古代的诗人并与他们血肉相连。

心灵的强烈度决定诗歌的温度,娜仁琪琪格的诗都是以心灵在场的方式与自然与山水共呼吸,如此一来她的诗歌便不再是词语的诗,而是有血有肉的诗,如此读她的诗便会自然感受到一种或来自情感或来自心灵的温度。她把两种不同性质范畴的世界放在一起,以无形中形成强烈对比的结构手法,展示给读者一种影像般的极有说服力的形象感,让人惊奇这种结构与语言的活力。当然,诗歌就是把某种思想或意图涌进读者头颅的共鸣腔。由此,诗人的这部《风吹草低》不经意间便实现了自然对自身的回复、历史对自我的显现,“随手写去,皆为山水传神”。

■附:娜仁琪琪格的诗二首

远山装着巨大的神秘

草原之上是墨绿的丛林,而后就是连绵的山峦

一个人走向海日罕,浓郁低矮的灌木

向我交出了神秘。咻咻的小兽的喘息

近在咫尺

静默着坐下来,便触摸到了柔软的绒毛

漫卷的云遮住烈日,将天空压低

此时,我是离天庭最近的人,此时凡尘远离了我

纷扰远离了我,我只管静默着望向天际

瞬息万变的瑰丽,屏住了我的呼吸

啊!再没有什么可纷扰我,撼动我

在扎鲁特草原,在连绵的山岭,在草原与丛林的结合处

我把自己坐成了一株花红,坐成寂静中的寂静

阳光罅隙的瀑布,沐浴了我

淹没了我

过河西走廊

巨大的太阳,在戈壁滩上奔跑

把荒凉、旷野,照得暖洋洋

我相信,是神一再加柴添火

明晃晃的,把整个河西走廊照得通明

豁亮——

巨大的太阳温暖着无垠的戈壁滩

巨大的太阳,驱赶着寒冬的冷僻

刁钻。我相信,天神一路在护佑

举着火把,照亮前方的路

“你看,你看,真相就在前方

就在不远的阿右旗,就在雅布赖山升起的月亮

与太阳中……”

是的,我相信,人心因狭隘竖起的坚冰、寒凉

冷杀、逼仄

终将被一轮巨大的温暖的太阳焐热

融化。终将在绵延的祁连山、雅布赖山

给出的辽远、阔大中

低头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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