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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安娜》

2020-12-29

全国新书目 2020年7期
关键词:三美素心插队

蒋韵 著

花城出版社

2019.8

45.00元

蒋韵

1954年生人,著有长篇小说《栎树的囚徒》《我的内陆》《隐秘盛开》《闪烁在你的枝头》《行走的年代》等,中短篇小说《心爱的树》《想象一个歌手》《完美的旅行》《朗霞的西街》《晚祷》《水岸云庐》等。曾荣获“赵树理文学奖”“老舍文学奖”以及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等奖项,亦有作品被译为英、法、日、韩等文字在海外发表或出版。

本书是鲁迅文学奖得主蒋韵献给母亲的最新力作。几个大好年华的少男少女,几段浓烈而隐秘的情感,全都藏在一个黑羊皮笔记本里。为爱而牺牲,为爱而隐瞒,为爱而原谅,一个藏在嫉妒与救赎中的故事,只属于那个年代隐秘而炽热的浪漫与牺牲,具有古典主义的美感。小说讲述与我们这个时代完全不一样的情感,唤醒人们在快节奏生活中沉睡已久的深情。

天国的葡萄园

素心、三美和安娜一起乘火车去看在乡下插队的凌子美。凌子美是三美的姐姐,也是安娜的同学和闺密,而素心,则是三美的好友。

凌子美插队的地方,叫洪善,是富庶的河谷平原上的一个大村庄。河是汾河,从北部山区一路流来,流到河谷平原,就有了从容的迹象。称这一片土地为“河谷平原”,其实,是不确切的,在现代的地理书上,它确切的称呼应该是“太原盆地”,往南,则叫作“黃河谷地”。可不知为什么,她们,当年的安娜和凌子美们,在频频的鱼雁传书之中,固执地,一厢情愿地,称这里为“河谷平原”,没人知道原因。或许,她们只是觉得“平原”比“盆地”更有诗意。

那是一个仲夏的季节。

四十年前的夏天,还有着水洗般明净澄澈的天空,她们选择了一个好天气出行。平原上,大片大片的玉米和高粱、甜菜和胡麻,拔节、灌浆,生长着,成熟着,原野上有一种生机勃勃壮阔的安静。远处,几乎看不见的地方,汾河在流,偶尔,车窗外会闪过明亮亮安静的一条。那时,她们不知道,这是终将消逝的风景:这亘古长存的锦绣和安静。

她们乘坐的,自然是绿皮火车,那是一列慢车,逢站必停。一路上,她们一直在听素心讲故事。素心是个文艺女青年,喜欢写诗,喜欢读书,当然,某种程度上,她们几个都是女文青,只不过,在她们中间,素心最有才情。

那天,素心讲的是她刚读过不久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

素心有着超凡的记忆力,读书过目不忘,她可以大段大段地复述原著,关键之处,几乎一字不落。她的讲述,从容、安静、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却处处暗藏诱惑,就像她这个人。三美和安娜,听得十分痴迷。尤其是安娜,听着这和自己重名女人的故事,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震撼。列车走走停停,乘客吵吵嚷嚷上上下下,一切,都没能中断这个俄罗斯女人的故事,这个始于冰天雪地中莫斯科火车站的悲剧故事。

“素心!”

有人叫。

车停在了一个叫“太谷”的地方。那是个小城。很多年前,这小城曾经是晋商的发祥地之一,富可敌国,慈禧太后还向这里的富商们借过钱呢。也是孔祥熙传奇般发迹的地方,小城中,东寺的白塔下,还有着蒋介石、宋美龄曾经下榻过的孔祥熙家的花园。总之是一个传奇出没的地方。但当年的素心她们,并不知道这些,她们只知道,这里出产一种点心,叫“太谷饼”,还知道,有许多来自京城名校的知青们,在小城周边的村庄插队。有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和流言,就像鸟群一样,在汾河两岸到处栖息、飞翔。

有人叫素心。

素心一抬头,她们都抬起了头,就这样,她们遇见了彭承畴。她们的故事,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嗨!彭——”素心惊喜地笑了,“好巧啊,你要去哪里?”

“好巧!”彭承畴回答,“怎么会在这儿碰上?”他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四十多年前,行驶在中国大地的绿皮火车上,你经常可以看到彭承畴这样的知青。他们身穿洗得发白的蓝学生装,或者是旧军装,斜挎一只同样洗得发白的军绿帆布书包,书包里,不一定有牙刷或者换洗内衣,却往往有一本笔记本,上面摘抄着查良铮翻译的普希金诗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致大海》《自由颂》等。也许不是普希金,是莱蒙托夫,是屠格涅夫的某段小说或者是契诃夫的戏剧,总之,这样的东西,是他们的食粮。

此刻,站在她们面前的彭承畴,就背着这样一只书包,一身打了补丁的蓝布裤褂,洗得很干净。他笑着,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晃着素心们的眼睛。列车突然变得安静了,天地突然变得安静了。一切嘈杂,人声喧嚣,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留下一个明亮的、静如处子的舞台,供传奇登场。

片刻,三美第一个说话了:

“噢!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彭——啊!素心天天向我们炫耀,说你才华盖世——”

“我哪有那么夸张?”素心脸红了。

“怎么?难道我不是才华盖世?”彭笑着问素心。

都笑了。

只有安娜没有笑。

没有空座。她们挤挤,想请彭坐下,但他没有。他说他也是在找人。他们几个插队的同学约好了,分别从不同的小站出发,乘坐这一辆车,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去哪儿?”三美快嘴快舌地问。

“华山。”回答的是安娜。她不动声色地这么说。

“咦?你怎么知道?”素心和三美奇怪地望着安娜问。

安娜没回答,她抬起眼睛望着彭,问道:

“我没猜错吧?”

彭承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大而幽深的美目。阳光明亮的车厢里,那双眼睛闪烁着某种波光般魅惑的光芒。彭笑了,说:

“真想打击你一下。”

“错了?”三美问。

彭没说对错。他对她们挥挥手,说:“我得去找人了,要不他们以为我没上车。再见再见——”

说完,他转身而去。

三美说:“他们到底是不是去华山啊?”

安娜笑笑,说:“当然是。”

“你怎么知道?”

“这辆列车的终点站是西安,途经华山。去华山的人都坐这辆车。”安娜回答。

“这辆车途经的车站多了去了,坐这辆车的人也多了去了。比如我们,我们去的是洪善,怎么他们就一定是去华山呢?”三美不服气。

“别人是别人,可他们不是别人。”安娜这样回答,“他把我们的故事打断了。素心,你接着讲啊。”

素心听着三美和安娜的争论,始终,没有说话。她沉默得似乎太久了些。听到安娜叫她,素心说:

“我忘了,我讲到哪儿了?”

“哦,讲到——”三美想了想,“讲到安娜从莫斯科回彼得堡,风雪的夜里,她一个人走下了列车……”

素心怔了一怔,说:“真巧。”

“什么真巧?”三美问。

“她在风雪的站台上,看到了追随她而来的渥伦斯基。”素心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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