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代文献与现代研究探讨灸法防治2019冠状病毒病的思考
2020-12-29刘慧荣王照钦李璟赵琛纪军吴璐一吴人照穆敬平徐聪马晓芃吴焕淦
刘慧荣 ,王照钦 ,李璟 ,赵琛 ,纪军 ,吴璐一 ,吴人照 ,穆敬平 ,徐聪 ,马晓芃 ,吴焕淦
(1.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上海 200437;2.上海市针灸经络研究所,上海 200030;3.上海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上海 201203;4.浙江省中医药研究院,杭州 310007;5.十堰市郧阳区中医院,十堰442500;6.襄阳市襄州区人民医院,襄阳 441000)
2019年 12月,中国武汉爆发 2019冠状病毒病(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 COVID-19),也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由于其较强的传染性,截止至 2020年 3月 8日,全国累计确诊已达80859例,严重影响社会生产与居民生活。由于当前尚无针对COVID-19的特效药物及疫苗,给疫情的预防和治疗均造成了一定的困难。在此情况下,中医药已显示出良好的效果,数据结果表明,中西医分层干预既能较快消除轻症患者的咽干、胸闷等不适,还可缩短重症患者的治疗周期[1],显示出中医药防治 COVID-19的重大价值与潜能。艾灸疗法作为中医药的重要组成部分,用于防治瘟疫历史悠久,从艾灸防病保健到艾叶烟熏消毒,对于预防和治疗瘟疫均有裨益[2]。本文整理归纳艾灸防治传染病的古代文献与现代研究,以期为灸法在本次COVID-19疫情防治中的应用提供参考和借鉴。
1 艾灸在古代防疫中的应用
瘟疫是由外感疫疠邪气所引起,具有强烈传染性,易引起大流行的一类急性疾病的统称,相当于现代的急性传染病。历代医籍中多将之称为“疫”“瘴”“疠”“天行病”“时行病”等。瘟疫自古有之,早在殷墟甲骨文中即有“蛊”“疟疾”等文字的记载,“疠”字亦可见于《尚书》《左传》。《素问遗篇·刺法论》:“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即是对瘟疫的描述。古代先贤们在与疾病的抗争中,总结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包括隔离法、药物法(薰蒸法、涂抹法、佩挂法、服药法)、人痘接种法等[3]。如《汉书·平帝纪》中载:“元始二年,旱蝗,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就是中国古代关于隔离观察治疗的最早记载,其后这种方法多有沿用,称这类隔离场所为“六疾馆”“疠人坊”“安济坊”等,并“遣医救护”,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瘟疫的传播。瘟疫爆发、尸横遍野,自《周礼》即有采取措施集中掩埋尸体以防止传染的记载,也在一定程度上切断了瘟疫的传染源。
中医药作为我国传统的治病方法,自古至今在历次瘟疫流行中均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中华民族的繁衍昌盛和人类健康作出了卓越贡献。其中,艾灸疗法在防治瘟疫中的作用为历代医家所认可,主要包括两个方面,①艾灸刺激穴位通过经络系统发挥扶正祛邪、调和阴阳的作用,能够调节机体免疫力、抗御疫毒,发挥“未病先防,既病防变,愈后防复”的作用,达到防疫、治疫的目的;②艾条燃烧生成的艾烟能对空气消毒、杀灭病菌以预防传染,发挥防疫作用。
1.1 艾灸防疫、治疫
晋唐时期盛行灸法,灸法不仅可以用于治病,还可以用于预防传染性疾病。在瘟疫流行的季节或地区采用灸法进行保健,可以防止瘟疫更大范围的流行。如东晋范汪《范东阳杂药方》就有采用灸法预防霍乱的记载,可以使人“终无死忧”,并首次提出了无病而灸的“逆灸”概念。其后唐代孙思邈对灸法尤为重视,所著《千金要方》与《千金翼方》中对艾灸的运用甚至多于针刺。他倡导百姓居家或远行时,随身常带一升熟艾用以防病。《千金要方》:“凡人吴蜀地游官,体上常须三两处灸之,勿令疮暂瘥,则瘴疠温疟毒气不能著人也。”并在《千金翼方· 时行法第八》中具体论述了艾灸治疗时行疾病的方法,对于初得者可以艾灸“心下三处……各灸五十壮”。而对于“病者三四日以上”,则“宜先灸囟上二十壮……又灸太冲三十壮,神验无比”。可见当时已对时行疾病的分期有了初步认识,并根据不同分期的证候规律,总结出了相应的艾灸治疗方案。此外,《千金翼方》还有“诸烦热,时气温病,灸大椎百壮,针入三分泻之,横三间寸灸之”的记载,体现了孙思邈针灸并用治疗时疫的思想。
唐代著名医家王焘极其崇尚灸法,认为“至于火艾,特有奇能,虽曰针汤散,皆所不及,灸为其最要”,在其所著的《外台秘要》中,针灸治疗部分几乎都用灸方,是他的主要学术特点之一。另一方面,《外台秘要》在伤寒、温病以及天行、霍乱等传染病诊断与防治方面均有较高的造诣,尤以灸法运用为妙[4],如采用艾灸治疗天行衄血:“灸两臂中脉取止。取臂脉法:以鼻嗅臂,点其鼻尖所着处是穴,两臂皆尔”“天行病,若大困,患人舌燥如锯,极渴不能服药者……同时灸巨阙三十壮”。又如针对霍乱发病过程中出现的腹痛、呕吐、下痢、转筋等症,随症采用不同的施灸方法施治,“灸脐上十四壮名太仓,在心厌下四寸更度之……又疗转筋者法:灸脚心下名涌泉,又灸当足大拇指聚筋上六七壮,神验……”等,临床验证均获良效。
至宋元时期,灸法备受重视,出现了许多灸法专著,如《扁鹊心书》《备急灸法》《灸膏肓俞穴法》等。在传染病的防治方面,《灸膏肓俞穴法》是一部专门研究膏肓俞取法与灸法的著作,记载灸膏肓俞百壮治疗痎疟,并载“求得其穴而灸之,无疾不愈,信不虚也”。《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亦载:“传尸痨病最难医,涌泉穴内莫忧疑。”另有《备急灸法》记载霍乱的灸法:“急灸两肘尖各十四炷,炷如绿豆大”;霍乱转筋则“灸足两踝尖各三炷,炷如绿豆大”。此外,尚有《岭南卫生方》中以“灸膏肓并大椎骨下及足三里”治疗冷瘴等[5],内容颇为丰富。
明清时期是灸法发展的高潮,大量灸法专著涌现,包括《采艾编》《太乙神针》《神灸经纶》《灸法心传》《灸法集验》等,但运用灸法预防和治疗疫疾的创新论述不多,多继承《外台秘要》与《千金要方》等晋唐时期医家的思想。如在《普济方》中论述灸法治疗时气瘴疫以及霍乱等时行病中,就部分沿用了《千金翼方》中的方法。另外《串雅外编》载干霍乱死灸法:“心头微热者,以盐填脐内,纳艾灸,不计数,以醒为度。”此外,在《红炉点雪》《针灸逢源》等著作中,均有以灸法治疗“痨瘵”的记载。在清末爆发的大规模鼠疫和霍乱的防治中,岭南地区采用灸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如利用隔蒜灸治疗鼠疫[6]:“身上手足有起形如痰核者,立将铜钱一个放在患处,用蒜头擂烂,以艾灸之……”又有岭南医家认为霍乱属阴寒之症,宜用艾灸[5]:“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岁,仲春,阴寒霍乱之症……羊城一郡,伤人数万口,惟有先用艾灸一法,百发百中。”透过这些文字的记载,可见灸法在当时预防和治疗疫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1.2 艾烟防疫
在防疫措施中,艾烟防疫由于取材方便、操作简单而流传至今。艾烟防疫,即将艾叶或艾条点燃,以烟熏环境,达到消毒灭菌的作用,与现代的空气消毒法同理。早在《庄子》中即有“越人熏之以艾”的记载,孔瑶在《艾赋》中也提到“奇艾急病,靡身挺烟”,可见在当时民间已有用艾叶烟熏治疗和预防疾病的习惯。葛洪在《肘后备急方·卷二·治瘴气疫疠温毒诸方第十五》中描述具体的艾烟消毒方法:“断瘟病令不相染……密以艾灸病人床四角,各一壮……佳也。”后世医家包括《太平圣惠方》等均沿用此法,对患者病床周围进行艾灸烟熏以防时气瘴疫。此外,中草药熏烟并不局限于艾,还有苍术、菖蒲等。苍术气味辛烈,《本草纲目》言其能“辟一切恶气”“用赤术同猪蹄甲烧烟,陶隐居亦言术能除恶气,弭灾诊,故今病疫及岁旦,人家往往烧苍术以辟邪气”。《本草正义》也讲到苍术“芳香辟秽,胜四时不正之气,故时疫之病多用之”。在临床应用中艾叶也常常和此类药物合用熏烟,以加强消毒效果。
2 艾灸在现代传染病中的应用
2.1 艾灸参与防治多种现代传染病
随着时代的变迁,卫生防疫条件逐步提高,现代传染病与古代也大为不同。如天花这一曾经死亡率最高的传染病,如今已在世界范围内被消灭,而艾滋病等新型传染病却是古代所未曾出现过的。
近代以来,医学研究者们在继承古代医家灸治瘟疫的基础上,又做了诸多探索,发现灸法对于艾滋病[7-8]、流行性出血热[9]、肺结核[10-11]、流行性腮腺炎[12]、风疹[13]、流行性感冒[14]以及手足口病[15]等传染性疾病及相关症状均有良好的疗效。在对艾灸治疗艾滋病腹泻的研究中,原海珍等[16]的随机对照临床研究结果表明,艾灸神阙、天枢、足三里可以显著改善患者症状。张绿浪等[17]采用隔姜灸联合参苓白术散治疗艾滋病腹泻患者,发现不仅可以改善腹泻症状,而且还可以改善患者的免疫功能。灸法还应用于流行性出血热的治疗中,安徽中医药大学周楣声教授团队早在上个世纪 80年代就通过临床研究发现[9],运用灸法治疗流行性出血热在退热、抗休克和防治肾功能损害方面具有显著优势。灸法对于结核病也有着良好的效果,1935年日本肺结核患者超过 120万而治疗乏术,在原志免太郎等的倡导下,日本掀起了三里灸运动[18],通过艾灸足三里有效地遏制了结核病的蔓延,且大大提高了日本国民体质和人均寿命。赵粹英等[19]采用隔蒜灸治疗难治性肺结核 80例,总有效率达 65%。袁玉欣[12]采用灯心草蘸香油灸患侧角孙穴治疗流行性腮腺炎110例,1次治愈者达92例,2次治愈者15例。
此外,灸法在传染病愈后恢复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如周楣声教授在所著《灸绳》中记载了一些相关案例,如有流行性乙型脑炎患者痊愈出院后第四年出现癫痫,定时发作,诸药无效,“隔姜灸筋缩”后再无发作。2003年在防治非典型肺炎的研究中,赵宏等[20]采用艾灸治疗非典型肺炎后遗症,明显改善了患者低热、乏力、胸闷等症状。
2.2 艾灸在防治传染病中的作用
2.2.1 退热作用
发热是许多急性传染病的共同表现,甚至许多传染病以“热”命名,如出血热、登革热、猩红热等,多由病毒、细菌、真菌、原虫、抗原抗体复合物等外源性致热源和体内白细胞介素、肿瘤坏死因子、干扰素等内源性致热源共同作用于体温调节中枢而致热。现代研究表明,灸法有直接退热作用,如田从豁等[21]研究发现,艾灸大椎与双侧曲池后,多种病因造成的发热患者48 h内体温降至正常者达75.61%,无效者仅4.88%,优于对照组(抗生素治疗);并以松节油皮下注射制备发热家兔模型,采用艾灸干预后家兔于24 h内体温降至正常,验证了灸法的解热作用。贾坤平等[22]采用干酵母混悬液皮下注射的方式制备发热大鼠模型,同样发现艾灸确有解热作用,其作用机制可能是抑制白细胞介素-6(interleukin-6, IL-6)生成进而减少内源性致热源从而起到退热作用。
“热症可灸”还是“热症禁灸”,古来即有争议,至今尚未统一,但多数人认为需要辨证对待。而传染病所致之热是否宜灸这一问题,迄今已经有许多临床与实验研究当属“热症可灸”甚至“热症贵灸”之范畴。正如《灸绳》所言“热盛火郁,灸更有功”。周楣声教授在流行性出血热等热性疾病中已对“热症可灸”做出了较好的阐释,另外有研究者[23]采用内毒素作为热源的方法制备了更能体现临床“热证”证候的动物模型,发现灸法对于被热源所抑制的体温调节中枢中热敏神经元活动有显著拮抗作用,部分揭示了灸法退热的机制。
2.2.2 免疫调节作用
免疫系统是机体抵御疾病的重要防线。《素问·刺法论》:“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中医药尤其是艾灸防治疾病,通过养护或扶助体内“正气”,增强机体免疫力,而达到预防、治疗疾病的目的。艾灸疗法具有免疫调节作用,是其抗炎、抗感染、抗病毒、抗肿瘤等作用的基础,且表现出整体性和双向性的特点[24]。开展艾灸治疗传染病的免疫机制研究,发现艾灸可以改善流行性出血热病毒(epidemic hemorrhagic fever virus,EHFV)感染的大鼠腹腔巨噬细胞吞噬功能和红细胞免疫吸附活性[25],以起到调节免疫和促进机体对病毒的清除作用,并可通过调节血浆 5-羟色胺、去甲肾上腺素以及多巴胺等神经递质和血管活性物质的含量来促进机体内环境的稳定[26-27];隔蒜灸可以增强肺结核患者 T辅助细胞功能,促进 NK细胞活性以及白细胞介素-2(IL-2)合成、释放等,推测灸法是通过调节机体细胞免疫功能而起到治疗肺结核的作用[19]。
多种传染病都有炎症反应。诸多研究表明,艾灸对于急性、亚急性、慢性炎症反应均有明显的抗炎作用[28-31],尤其对于急性炎症反应的渗出和水肿、抑制炎症中后期肉芽组织增生等均有显著作用[32-34]。艾灸主要通过外周穴位(区)和中枢响应,激活机体抗炎通路,调节免疫应答,实现抗炎作用[35]。另一方面,机体免疫力不足,易于发生感染或肿瘤等,艾灸可以提升此类情况下机体免疫力。如艾灸肺俞、足三里能减少易感冒患者(气虚体质)的感冒次数,增强机体免疫力[36];艾灸神阙可以抑制荷瘤小鼠的肿瘤生长,可能与其提升血清IL-2、IL-12水平,增强NK细胞活性有关等[37]。
大量的临床和实验研究均已证实艾灸对机体免疫系统具有双向良性调整作用[38]。艾灸对于免疫相关细胞及分子的调节作用极为广泛,已经有大量的研究证实艾灸对于肥大细胞、巨噬细胞、NK细胞等固有免疫细胞以及多种免疫分子如补体 C3等具有双向调控作用[39-42],对适应性免疫如 T细胞免疫平衡(Th1/Th2、Th17/Treg)、T淋巴细胞亚群CD3+、CD4+的百分比以及CD4+/CD8+比值等也均有着不同程度的调节作用[43-44]。此外,艾灸还可以调节免疫因子如白细胞介素、肿瘤坏死因子、干扰素以及免疫球蛋白含量,改善红细胞聚集程度等,从多角度、不同层次影响机体免疫系统[45]。
2.2.3 抗病毒作用
如前所述,灸法对机体免疫功能有双向调节作用,可以通过调节免疫等途径促进机体清除病毒[24,46]。也有学者基于古人重复多壮用灸(灸量重、时间久)治疗传染性疾病,认为灸法抗病毒需要久灸、重灸以维持灸下组织有较长一段时间的高温而达到灭活病原体的作用[47]。通常病毒不耐高温,在 55℃~70℃下几分钟至几十分钟即可灭活,采用艾炷(锥形艾炷底座直径为1.5 cm,高2.5 cm)直接灸时,皮肤下维持80℃~102℃温度范围的时长为 7 min,皮肤下三分处维持 57℃~64℃温度范围的时长为6 min,故认为持续施灸会产生一定的被灭活的病毒(“熟苗”),之后每日施灸可以加强该“疫苗”的效价,该观点有一定借鉴意义[47]。
2.2.4 艾烟消毒作用
目前临床上常用的消毒法分为物理消毒法(紫外线照射、层流净化以及等离子体等)、化学消毒法(臭氧、过氧乙酸等)、中草药熏蒸消毒法(艾烟或苍术烟等)和协同消毒法。其中,艾烟消毒有着悠久的历史,现代研究已证实,艾烟对多种细菌,尤其是医院常见的细菌如大肠杆菌、结核杆菌、绿脓杆菌、金葡菌等具有显著的杀灭作用,其效果与福尔马林相似[48],且优于紫外线消毒法[49]。艾烟对于多种真菌、病毒也有着抑制或杀灭作用,如赵红梅等[50]发现,艾条熏蒸对爱婴病房乙肝病毒HBsAg和HBeAg均有一定的灭活效果,且效果优于过氧乙酸熏蒸。但艾烟的安全性问题始终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严重限制了艾烟消毒法乃至艾灸疗法的应用。自 2009年首个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灸法项目立项以来,艾烟的安全性问题逐步得到了科学解答。研究发现艾叶挥发油主要成分为桉叶油醇、菊槐酮、龙脑、4-萜烯醇等,大部分具有解热、祛痰、解痉、抗炎、平喘等作用,毒性报道较少。而艾叶燃烧生成的艾烟成分较为复杂,主要为呋喃结构物质、芳香族化合物以及酯类、烷烃或含羟基类化合物[51]。其中芳香族化合物多为小分子芳香烃类,未检出苯并吡等毒性物质,而风险物质苯酚、邻位甲酚、萘的浓度大大低于国家限量标准[52]。
此外,通过长期毒性实验表明,临床艾烟浓度 60倍时在动物体内方出现毒性反应,根据大鼠与人的剂量换算关系,得出人体的无毒性反应浓度为27 mg/m3,而日常艾灸诊室平均浓度为 2.5~3.5 mg/m3,提示了日常艾灸诊室烟气浓度的安全性[53]。同时,良好的排气通风条件,也有利于将艾灸诊室中一氧化碳、二氧化氮、PM10、PM2.5的浓度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3 艾灸在COVID-19防治中的作用及思考
COVID-19属中医学“瘟疫”的范畴,具有极强的流行性、传染性,临床主要表现为发热、干咳、乏力,重症可有呼吸困难,严重者则快速进展为呼吸窘迫综合征、脓毒症休克等,甚至死亡。究其病因属湿毒为患,但属寒、属热、属燥观点不一[54]。如仝小林院士认为该病当属“寒湿(瘟)疫”,病性属阴,病位主要在肺和脾。杨涛等[55]认为该病的致病因素包括“寒”“热”“湿”,病机特点在于寒热错杂、本虚标实,主要病位在肺和肝,涉及脾肾。《灵枢·百病始生》:“两虚相得,乃客其形。”只有当机体正气不足、卫外不固之时,疫毒邪气才易于乘机侵袭,感染机体;邪气疫毒侵入机体后,正气不足不能祛邪外出,邪气入里易变生他证,则病情加重。因此,在应用艾灸防治COVID-19时,无论何种外邪侵袭,扶助正气始终是治疗的根本。同时早期介入艾灸治疗非常重要,有助于及早阻断病源,缩短病程,提高疾病的治愈率。
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办公厅、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办公室联合印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中医治疗分为医学观察期和临床治疗期(确诊病例),临床治疗期又分为轻型、普通型、重型、危重型和恢复期,辨证施治。同样,基于不同人群、不同分期、不同症状表现,艾灸的干预方案也随之不同。预防阶段、疾病早期、疾病恢复期都是艾灸干预的较好切入点,可以充分发挥艾灸“未病先防,既病防变,愈后防复”的作用。建议在防治COVID-19的过程中,尽早应用艾灸干预,切断病源、防止传变;在疾病恢复期,继续采用艾灸治疗,培补正气,清除余邪,调和脏腑,有助于促进机体尽快恢复健康。
在制定艾灸预防COVID-19方案时,选穴处方的重点在于扶正。艾灸在扶正补虚方面独具优势,能够提高机体免疫力,防止病邪的入侵。在选穴处方上,可采用补益固表的穴位,如足三里、大椎等。足三里温和灸,能健运脾胃、益气补血,补益后天以助先天;同时可配合大椎艾灸盒艾灸,能振奋督脉阳气,增加机体卫外固表的能力。具体应用时,两穴可交替使用,每日艾灸 1次,每穴艾灸30 min。在疾病预防阶段,为避免接触感染,可在医生的指导下,由居民自行在家自我灸治。因此,这一阶段取穴宜少,简单易学,每穴艾灸时间不宜太短,需“火足气到”,方能发挥艾灸的最大效用。同时,艾灸时产生的艾烟还有空气消毒的作用,非常适合居民在家自我预防COVID-19。
在制定艾灸治疗COVID-19方案时,需根据患者病情、体质等的不同,扶正、祛邪灵活运用,个体化灸疗。如对于医学观察期的患者,如乏力伴胃肠不适者,可选用中脘、气海、足三里进行灸治,其中中脘、气海可采用艾灸盒艾灸,每次 30 min;足三里可采用温针灸,留针 30 min,能够补益中气、调理肠胃。乏力伴发热的患者,可选用大椎、曲池、合谷进行灸治,其中大椎可采用艾灸盒艾灸,每次30 min;曲池、合谷可采用温针灸,留针20 min,能够扶阳益气、清热解表。对于临床治疗期的患者,在常规治疗的基础上,可加用艾灸疗法协助治疗,有助于缩短病程、提高疗效。轻型患者,寒湿郁肺证可选用大椎、肺俞、膻中、合谷等穴灸治,其中大椎、肺俞可采用艾灸盒艾灸 30 min;膻中可用麦粒灸,灸 7~9壮;合谷可采用温针灸,留针30 min,能够温肺开郁、散寒除湿。湿热蕴肺证,可选用肺俞、中府、尺泽、鱼际等穴灸治,其中肺俞、中府可采用艾灸盒艾灸20 min;尺泽、鱼际采用温针灸15 min,并配合少商、商阳点刺放血,能够清热利湿、泻肺化痰。对于恢复期的患者,脾肺气虚证可选用脾俞、肺俞、中脘、神阙进行灸治,以补益脾肺;气阴两虚证可选用关元、气海、三阴交、涌泉进行灸治,以益气养阴;如患者同时尚有余邪未清,则注意在扶正的同时兼顾祛邪,加用曲池、丰隆、合谷等穴灸治,加强清除余邪的作用;若患者久病不愈,有瘀血之证,则注意加用活血行血的穴位,如膈俞、血海、三阴交等。
令人欣慰的是在此次COVID-19疫情中,中医药的作用得到了高度重视,全国中医药参与救治的确诊病例已经超过6万例,占比在85%以上,中西医结合治疗效果十分明显。上海中医药大学、江西中医药大学、成都中医药大学、湖南中医药大学、安徽中医药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国中医科学院、南京中医药大学等共同完成的国家 973计划灸法项目(2009CB522900,2015CB554500)艾灸调节免疫功能的研究成果,也应用到 COVID-19抗疫的一线治疗中,取得了一定的疗效。从2020年2月13日开始,江西中医药大学陈日新教授团队就开始用热敏灸灸法治疗新冠肺炎患者,患者症状获得改善。江西省中医药管理局印发《江西省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中医药防治方案(试行第二版)》中增加了热敏灸预防三用方。另一方面,艾烟的消毒作用在此次疫情中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应用,如郑州市中医院借助艾烟消毒的做法,在门诊大厅、部分病房熏艾消毒。虽然目前尚未有实验数据提示艾烟能杀灭 COVID-19,但其对多种细菌、真菌、病毒有抑制或杀灭作用,无疑在医院、家庭应用进行空气消毒,在疫情期间也是大有帮助的。值得注意的是,应注意适当通风使艾烟浓度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以免矫枉过正,刺激患者呼吸道引起不良反应。
综上所述,艾灸在此次COVID-19疫情中可以发挥预防、治疗、康复、空气消毒等多方面的作用。艾灸取材方便,简便易行,尤其是此次疫情爆发最为严重的湖北省多产艾草,其所产的“蕲艾”为道地药材,品质优良。在当地采用艾灸防治COVID-19具有显著的地域优势。此外,近10年来随着灸法研究的不断深入,灸法产业也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在灸法起效机制和灸法的热、光、烟效应内涵逐步得到揭示的基础上,大量灸疗产品问世,并且有多种产品(如激光灸疗仪、雀啄灸治疗仪等)在临床上被证实具有良好的治疗效果[56],在一些具有烟雾报警装置或者室内通风状况不良的医院、门诊中无法使用艾灸时,可以采用安全简便、环保少烟的灸疗产品(如微烟磁灸装置等)和此类新型产品作为替代,发挥治疗作用。笔者所在团队,已与湖北省十堰市郧阳区中医院合作,开展雀啄灸(生物信息反馈灸疗仪)治疗新冠肺炎及预防的临床研究;并与湖北省襄阳市襄州区人民医院合作,采用生物信息反馈灸疗仪结合西药治疗新冠肺炎(轻型、普通型),以期在抗疫一线充分发挥艾灸的治疗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