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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舞台灯光艺术特性的呈现方式

2020-12-28李芸娇

艺术广角 2020年6期
关键词:舞台灯光军旅灯光

军旅戏剧取材部队生活,以战争记忆、革命历史、和平军营生活为主要表现内容,以塑造军人形象、表现家国情怀、高扬铁血精神为使命,以阳刚、雄浑、崇高、壮美为风格特征,是时代主旋律和正面价值的精神载体。军旅戏剧在密切配合时代主题、传承红色基因、强健民族精神筋骨等方面,显示出其他艺术形式不可替代的魅力。而作为视觉手段的舞台灯光设计与运用,则是军旅戏剧魅力的重要来源。如果灯光设计师在创作时能够充分考虑军旅戏剧题材内容、人物精神面貌、风格特征需求等要素,巧妙运用舞台灯光艺术特性,就能产生良好的舞台灯光效果,从而有利于刻画人物形象、传播正面价值、提升审美趣味。

戏剧舞台灯光有自身独立的艺术特性和功用。比如面光的特征是“正”和“满”,可为人物正面照明和进行满台铺染;耳光的斜角和层次性能加强面部照明和增强立体感;顶光具有聚焦特性,以定点强调的形式增强舞台照度;逆光的反向特性使它能进行轮廓造型并增强透明感;追光的流动性和准确性类似特写,有画龙点睛作用;天幕光用于天幕照明和色彩变化……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现代照明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为舞台灯光效果的多样化运用提供了技术基础,不同类型的舞台灯光的特性只有与具体戏剧作品结合,应用于作品主题阐释过程,才能相得益彰地显示其作为独立艺术要素的价值和可能创造的艺术境界。为了展现特殊的军事生活、战争场面和战斗情境,以及塑造英雄角色,军旅戏剧的用光尤其注重运用不同类型光源的艺术特性,在明暗、色彩、节奏变化中烘托戏剧主题。具体而言,军旅戏剧舞台灯光的艺术特性和价值是在刻画具象化要素、表现抽象化象征、强化极致化效果中实现的。

一、刻画具象化元素

戏剧是时代精神的载体,能够体现一个民族的精神文化核心。[1]军旅戏剧以战争记忆、革命历史与和平军营生活为主要取材对象,探索军人内心世界,承载着正面价值与时代精神,也在潜移默化中引领大众审美趣味。戏剧舞台上,军事场面、军事生活、军事元素若不能得到有效呈现,舞台表现力和感染力就会大大削弱。那么,如何才能有效地在舞台上展现军事魅力呢?答案是真实。真实是有效的基础,这种真实既包括舞台美术上的写实,也包括调动观众想象力去理解的真实。

作为舞台美术的重要表现手段,灯光在表现真实上功不可没。戏剧舞台上,军事元素的真实呈现既可以通过舞台布景、装置、演员的妆容和服装等真实的具象化元素来表达,如堡垒、坦克、烟雾、军装等,也可以通过光区、光圈的变化塑造具象化的视觉形象,直观、形象地再现军事区域、军事场景等。

不管是战争场面的激烈战斗还是和平年代的军事训练、军事演习,军事装备的巨大外形、军事场地的宽广辽阔以及杀伤场景的血腥惨烈,决定了军事场面的宏大而豪壮,而有限的舞台空间常常限制这种宏大的视觉表达。因此,以絕对真实的具象化元素表现军事场景,已经不是时下最流行和有效的舞台美术手法了。但个别真实元素在舞台灯光下被塑造,则能起到以点带面地交代环境、渲染氛围的作用。《炮震》中展现的军事装备、《毛泽东在西柏坡的畅想》中吉普车直接上台、《兵者,国之大事》中铺展演习场等,都是具有真实性的具象化元素。这些写实的具象化元素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的同时,也有效地营造了军事环境和氛围。走进剧场观看军旅戏剧的观众,一定怀抱对军事环境、军事活动的期待,就好比喜欢警匪片的人一定期待警察和匪徒展开斗争一样。因此,舞台美术工作者不能忽视写实性具象化军事元素的运用,纯写意手法尚不适用于军旅戏剧。但这并不是说军旅戏剧与写意手法无缘,恰恰相反,写意手法一样可以起到强调和具象的作用。在舞台上,通过光圈效果划分展示区域即是以写意手法强调具象化元素的另一种呈现方式。譬如《中国·1949》《冲破黎明前的黑暗》《战斗里成长》《历史的天空》等军旅戏剧展现的战争场面,都是用光圈划分出光区,将有限空间中的战争场面进行放大。这种处理需要调动观众的想象力,是建立在舞台与观众之间的精神桥梁。

在借助不同光效和色彩的灯光来突出具象化元素的实践上,话剧《支部建在连上》可谓一个成功范例。《支部建在连上》描述秋收起义部队攻打大城市受挫,转兵于井冈山会师的关键历史时刻。整部剧的舞台氛围较为严肃厚重,在展现正面交锋的激烈战斗时,一面透明的纱幕垂于舞台前,两台数字灯在纱幕上投射出烟火和爆炸景象,营造出枪林弹雨的战斗氛围,纱幕后则采用弱光,战士们时而奔走跳跃,时而伏击作战,[2]结合“三道桥”的舞台布置,鲜明地刻画了在敌我力量悬殊的背景下我军作战的艰难。战斗失利时,天幕光照度减弱,两道面光依次增强,暗沉的舞台背景显示出战场的悲怆,而眉头紧锁的演员面部细节则得到加强,配合指挥员的指挥动作和战士们紧紧依靠相互扶持的身体语言,展现出战士们攻击受挫但信念未失的革命本色。“入党宣誓”这场戏中,冷暖对比的灯光将吊脚楼内外分割为不同区域,橙色的成像灯表现屋内动作细节,电脑灯则在屋外勾画冷色轮廓,灯光效果将整个仪式推向高潮。毛委员带领指战员开会研究作战方案时,整个舞台采用较暗的蓝色光照明,人物身上则采用明亮的暖色调。这些具有具象化艺术特性的灯光效果既表现了战士们勇敢阳刚的形象气质,又突出了戏剧情节的紧张氛围。

二、表现抽象化象征

除了具象化元素带来的对军事形象、军事生活的直观感受,军旅戏剧的军事元素也可以通过肢体表演、军事口令、光影效果等抽象化形式来呈现,并且抽象化的视觉表达常常更富有表现力,更能调动观众情绪。在军旅戏剧舞台实践中,具有抽象化象征艺术特性的舞台灯光有助于反映军事生活、突出军人气质和表达军人情怀,因为灯光色彩、亮度、角度、速度都是极富象征意蕴的符号。

话剧《大漠胡杨》谱写的是一曲人与自然抗争的戍边青春之歌。借助舞美及灯光设计所呈现的综合视觉效果,剧作勾画出了一幅荒漠上的绝美“蓝图”[3]。整部剧通过灯光的节奏变换、冷暖调和、区域控制、色彩变化,在有限的舞台空间里展现多维时空,既渲染出与荒漠斗争的老兵们的奋斗激情,也强化了青春的诗意色彩,通过白光、色光、光照的使用,以抽象化象征手法突出了戏剧情境和情绪氛围,极大地增强了戏剧的感染力和表现力。剧作第21场,在突出强调奄奄一息的老马时,以一个惨白的光圈作为象征。在剧情进展中,色光的使用也营造出不同的情感氛围。第2场的蓝色光源烘托寒冬的风雪交加,第9场通过深蓝色环境光配合星空幕营造温馨浪漫的诗意氛围。剧中的三次劳动场面均以黄光为主色调,明亮的黄光彰显战士们的饱满热情,巧妙地渲染了剧场氛围。这些灯光色彩的使用配合着剧情进展和人物情绪,将舞台效果推向极致,使观众情绪更为饱满。

从灯光色彩看,红色、绿色是军旅戏剧中最为常见的色调。在展现军事元素时,红色常被用于主要色调。鲜血染红的战旗、生命浇灌的土地、激烈的战争场面、火热的生产建设场景都以红色为主色调,因为红色作为血与火的象征,能够营造残酷的战场真实或火热的生活现实,生动地再现战士的豪气。《大漠胡杨》以一组鲜红的雕塑光开场,既利用醒目的红光迅速调动观众情绪,又暗示时空间隔,推动剧情发展,迅速将观众带入生产建设兵团开发边疆的艰苦生活中。红色也最适用于表现庄严的牺牲。《我在天堂等你》《马蹄声碎》《历史的天空》等作品就在战争场景和牺牲片段中大量使用红光。譬如《马蹄声碎》中,对陈子昆牺牲、田寡妇牺牲的艺术处理,采用了同样的手法,即将一束红色的顶光打在牺牲者身上,平面的舞台渐渐上升、立起,在45度时定格,接着舞台缓缓旋转,直到将剧中人旋转出画面。

在军旅戏剧中,表现欢庆胜利、和平的光辉、和谐美好的生活、充满希望的未来等时,绿色光常被用于主要色调。绿色作为生命的象征,能够营造阳光、青春、欢乐的军营氛围。这种色彩的灯光在富于喜剧色彩的戏剧中应用得比较广泛,《独生子当兵》《独生女,让你任性》《那拉提恋歌》都用绿色光表情达意。

此外,高亮度、低饱和度的灯光能够突出军事元素细节,而低亮度、高饱和度的灯光则能使军事元素模糊化,从而营造军旅戏剧的特殊舞台效果。正面光强时,舞台画面较为扁平,场面更为辽阔;侧面光强时,舞台更为立体,画面较为细致;逆光强时,舞台装置、演员姿态等只有轮廓,有利于营造舞台氛围。在抽象化表达军事元素时,利用光影交错造成的视觉效果,舞台灯光甚至可以单独呈现某一场景或者某一元素,如快速频闪的白光、交错的红蓝光象征激烈的战斗,渐亮渐缓的基本光象征牺牲或者离别,突然增亮或者变暗的光象征情节的急剧转折等。

事实上,在对世界戏剧发展史的考察中,我们能发现,光源、色光及舞台灯光控制技术的变革,对戏剧舞台的表现力,甚至对戏剧本身的作用都产生了巨大影响。而其中,最耐人寻味的就是舞台灯光所呈现的象征意蕴。如果脱离了抽象化象征,技术的革新并不能为戏剧发展带来内在的精神成长。如果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军旅戏剧就能找到艺术生长点。

三、强化极致化效果

军旅戏剧多展现军人勇于自我牺牲、保卫家国安宁的英雄气概,而这种英雄气概往往是在极端情境下表现出来的。极端情境是军旅戏剧重要的戏剧资源,也是极富舞台表现力的重要场景。在极端环境的营造中,舞台灯光几乎可以被看作是塑形师、魔术师。通过光色、光区、光量、光源的调整,灯光能够增强极致化的舞台表现效果。

在军旅戏剧中,为突出战斗豪情与阳刚威武的男性气概,舞台灯光常具有高照度、高色温、光位丰富、光影冲击力强、节奏较快且变化较多的特点。通过光区和光量的变化来强化舞台效果,是军旅戏剧经常运用的艺术手法。光区和光量是一束无声的语言,在抒情性的戏剧段落中,常常起到举一反三的作用。话剧《兵者,国之大事》以军事演习为背景,展现精兵强将直面未来战场的信念和勇气。开场时随着防空警报的轰鸣声,追光灯横向扫射,画面转换,在演习场环境光的笼罩下,演习指挥员下达命令时,便有一束追光照亮他,问毕,光区便切换至下一个指挥员处。连续性的命令配合光区、光量的快速切换,强烈刺激了观众的视觉。

舞台灯光的快速切换同样能产生极致化效果。话剧《生命档案》中,血战湘江一场,红光满台,并不时与白光快速切换,产生了极速的明暗交错,既显示了战斗的白热化状态,也表现出牺牲的惨烈。同样是《生命档案》,在刘义权弥留之际,智能灯打出高亮度、不规则、极速切换的光影和光线,既表现出病魔肆虐侵扰,也表达了主人公复杂但又无以言表的情感。这种极端情境下,没有人能进入他的精神世界,只知道人间还有他放不下的档案工作和依恋的家人。因此,这种高亮度、不规则、极速切换的光影和光线,也成为观众表达惋惜和痛楚的影像投射。

话剧《历史的天空》也在灯光切换上刻画了极致化情境。剧作一开场,在突如其来的枪声响起后,舞台时空像是被震动了似的,四束定点光照射下,韩秋云、梁大牙、朱一刀、陈默涵以快节奏对白简明扼要地交代了故事原委。为了配合情境和台词节奏,舞台灯光在定点光切换的节奏上也加快了速度,通过快速切光和快速起光,强化了戏剧的紧张感和情节的紧凑感。在梁大牙接到杨庭辉急电并迅速组织战斗与日军正面硬战一场戏中,暗淡的灯光迅速由红转为深蓝又转为红,舞台后区的光柱不断闪动、切换,凸显战斗的激烈,同时又暗示部队的巨大伤亡。梁大牙挺身而出扔出炸药包的一瞬间,整个舞台白光一闪,既显示出炸药爆炸的闪光,也表現了剧情的转折,说明战斗最终获得胜利。剧作第7场,召开紧急特委会议,研究解决如何处理梁大牙的问题,灯光快速切换表示人物内心斗争激烈,凸显正义者与反动者的矛盾冲突。会议结束后,李文斌将一把小巧的手枪放到东方闻音手中,东方闻音心中一震,眼神里充满惊愕,在这个定格的瞬间,快速切光。光线被切断的同时,观众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这必然造成他们心理上的震撼,从而实现与剧中人物的“同频共振”。随后,在李文斌顽固坚持错误思想路线,执意认为梁大牙违反组织要求蓄意对其进行抓捕的一场戏中,白色的灯光照亮舞台前区的会议桌,白色桌布的映衬下李文斌的脸显得越发惨白,没有丝毫色彩倾向的舞台画面直观呈现出人物内心的执拗,交代了紧张情绪一触即发的极端情境。紧接着,李文斌自信地认为抓到了梁大牙的把柄,趁梁大牙毫无戒备之时下令将其抓捕。待众士兵跑上前来作出擒拿梁大牙之状时,观众按常理推算的剧情逻辑是梁大牙必然挣扎和反抗,但舞台上却迅速切光,观众眼前一黑的同时不由心头一紧,梁大牙的愤怒表现由观众自己去填补,戏剧情节的紧凑性、情境的极致化凭借灯光快切得以实现。上述实例说明,快速切光手法能够营造极致化情境、加快戏剧节奏、吸引观众。运用这一富于创意的灯光设计手法,既能从视觉美学上增强军旅戏剧的观赏性,也能从接受美学角度调动观众欣赏的热情。

对于戏剧作品而言,极致化情境是集中矛盾冲突、凸显人物性格、突出作品主题的关键点。对于军旅戏剧来说,极致化情境常用于表现生死攸关的抉择、理想信念的坚守,在关键时刻显现英雄本色,推进人物情感,传达军事文化精神,打动和感染观众。了解军旅戏剧营造极端情境时所采取的光区、光量、光色、光质等灯光应用手法,有助于灯光设计师思考设计方案时,在整体了解剧本基础上更加注重利用灯光色彩的对比、灯光区域的切换以及灯光强弱的把握等技术手段来刻画人物形象、强化极端情境、深化剧作主题。

“光通过各种不同的刺激物刺激我们的感官,它改变了混沌的世界,使世界有了色彩和层次。”[4]德国灯光设计大师马克斯·凯勒在光影之间创造出丰富的“迷人的舞台灯光”,也启示我们不能忽视灯光对于舞台表现的作用。恰当运用舞台灯光,以巧妙构思刻画具象化元素、表现抽象化象征、强化极致化效果,是军旅戏剧舞台灯光设计的不二法门。只有如此,舞台灯光设计才能既有思想含量,又尊重艺术本体,同时还不失现代审美品质。也只有如此,舞台灯光才能真正促进军旅戏剧的创新与发展,使其以审美的姿态更为有效地传播正面价值。

【作者简介】李芸娇: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实验艺术剧院三级舞美设计师,研究方向为舞台灯光设计。

注释:

[1]王雪梅:《文化传播语境下戏剧价值微探》,《四川戏剧》2013年第4期。

[2]李华:《话剧〈支部建在连上〉的灯光设计》,《演艺科技》2013年第8期。

[3]李芸娇:《话剧〈大漠胡杨〉的舞台灯光设计与运用》,《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16年第2期。

[4]〔德〕马克斯·凯勒:《戏剧舞台灯光设计》,孔庆尧、忻雁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9年版,第2页。

(责任编辑 刘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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