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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作品谈《美学散步》中“虚实”艺术

2020-12-28李沛萱

神州·上旬刊 2020年12期
关键词:虚实戏剧诗歌

李沛萱

摘要:宗白华先生在其《美学散步》一书中谈到艺术创作的“虚实相生”,而这一手法在文学作品中也多有体现,对体悟其意境、把握其思想表达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本文就以“虚实”为视角,从诗歌、小说与戏剧三个角度分别论述“虚实”对塑造文学审美感受的独特作用。

关键词:“虚实”;《美学散步》;小说;诗歌;戏剧

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提到了“全”与“粹”的概念:认为艺术作品首先要充实,也就是要“全”;而其次,就要做到“去粗存精”,提炼出更加精巧的表达方式,这就是要做到“粹”。因为有“粹”的要求,故而有了“虚实”的辩证统一。

于文学作品而言,若是过分写实,就与生活实录无异,难以带给读者审美享受;而如果只重视意境,完全脱离了现实,就会落入抽象的巢窠,让人摸不到头脑。因此,文学作品要想贴近读者,带给更多的人以美的享受,就要坚持“虚实”的辩证统一,让作品具有典型性,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艺术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

本文将从“虚实”角度分别论述诗歌意境的体现及小说、戏剧的意趣及其审美特征。

一、诗歌意境的产生及其“虚实”手法

提起诗歌,就不得不提到“意象”。诗歌正是通过意象来塑造意境的。“象”即景象,就是构成诗歌整幅画面的景物,这些景物是诗人看到的,也是真实存在的,因此“象”就代表着“实”,是源于生活的;“意”则是诗人赋予景物的象征意义,是诗人自己的情感在景象上的投射,赋予景物或喜或悲的象征意义,让读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这就是“虚”。如“枯藤老树昏鸦”中,“藤”、“树”、“鸦”都是词人眼见之景,而“枯”、“老”、“昏”则是作者心中生发的一种感受,是其悲情映进现实的一种体现。这种“虚实结合”的写作手法,将读者自己的生活经验与情感想象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进而生发出了一种悲凉萧瑟的意境。

在阅读古诗的过程中,读者往往会带有一种经验性。如在中国传统意象中“折柳”代表离别,桃花多带有悲剧意味等等;故读到“此夜曲中闻折柳”时,就会默认这是一首写离情别绪的诗歌,通过“折柳”就可以把握整首诗的感情基调。这种经验性就是一种“虚”的体现,但这种“虚”又是建立在对“折柳”的多次认知中的,因此这是一种由“实”转为“虚”的过程,这种转变能够帮助我们更快速地把握整首诗的感情基调,这也是“虚实”对感悟诗歌意境的作用所在。

“虚实”对诗歌的作用不仅体现在古诗中,在现代诗歌中也多有体现。海子在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写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这不是一句写实的话,这是诗人对于明天的一种想象,是对于未来的一种展望;但每个读者都会构想出这样一幅温暖的画面,这来源于我们对日常生活的感知,这又是我们一种生活真实的再现。“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我们每个人依据这几句诗构想到的场景也许不尽相同,但我们对于其中展现的热爱生活的感悟是一定的。诗中的“实”提供确定的物象,诗中的“虚”促进丰富的想象,“虚实结合”既传递着共同的意境,又催生了不同的情感体验,也许这就是诗歌艺术妙趣横生的原因之所在。

而海子的另一首诗《九月》则体现了“以虚写实”的艺术特征。“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明月如鏡,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这两句诗带有极强的象征色彩:“神”是不存在的,是虚无的,而“比远方更远的风”也是难以捉摸的,作者用这两个意象揭示出了自己思想的茫然与心绪的凄迷,这种“虚”的写法反而更能将作者内心真实的痛苦展现出来。理想越发的飘渺不可追内心的愁绪就越深刻,这种“以虚景写实情”也提高了诗歌的审美意境,让人难以忘怀。

二、小说创作中的“虚实”运用及其审美意趣

小说创作人物众多、情节多样。为突出创作重点,就要运用“虚实结合”、“详略得当”等多种写作手法。一虚一实间,小说的趣味性得以突出或渲染出神秘的色彩,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而宏阔描写中的留白,也给读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间,推动情节的发展,提升阅读的审美感受。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小说的巅峰,它讲述了一个钟鼎之家的兴衰历程及其中人物跌宕起伏的命运,蕴含了深刻的反省意识与哲理意味。而这其中的哲理性,就来自于《红楼梦》“虚实结合”的情节设定,让其家族的兴亡及人物的生死都带有了一种命定感,就带有了一种哲学意味。《红楼梦》中有现实与幻境两个层面:在第五回中,贾宝玉做梦进入灵虚幻境,了解了家族的走向,也看到了十二钗的判词,这判词就象征着这些女子之后的命运。这些事情在作品中尚未发生,故事也未完全展开,但曹雪芹却已经将人物结局用一种“虚”的方式展现出来了,这种“虚”就为整部作品奠定了悲凉的感情基调,在之后事实的开展中就会给读者一种人物一步步走向自己既定结局的宿命感。“虚实结合”,让读者以“实”来证“虚”,就带有了一种荒唐感与宿命感,有一种哲学情思在其中,增强了文学作品的审美性。

这种“幻境”、“仙境”等“虚实相生”手法在我国古代小说中还多有体现,《聊斋志异》、《警世通言》等小说中也常运用梦境这一特征来与现实相照应,“虚实结合”手法在古代小说中运用之广,足以充分体现其审美作用。

“留白手法”也是“虚实”手法的一种变形,在小说艺术中也多有运用。狄更斯的《双城记》中就写到“雾很浓,除了翻腾的雾气和几尺内的路面,车灯什么也照不见。”在小说的开头,人物还未出场之前,就先对自然环境进行了大量的描绘,这种“留白”手法让读者对即将出场的人物有了一个预判,进而塑造了小说的神秘感,增强了读者的阅读享受。同样,卢梭在其《瓦尔登湖》中塑造了一个纯粹的、与自然贴合的意境,他为读者塑造了一个世外桃源,然而在其中,作者之描绘了自然风光之美,描绘了静谧、纯粹的意境,却没有描绘个人情感,这也是一种“留白”的表现,那就是情感上的“留白”,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产生审美体验,将自己的情感赋予作品,带给了作品新的生机。

“虚实”手法的另一种体现就是小说的开放式结局。《飘》的结尾斯嘉丽说“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边城》的结局写道:“那个人也许明天就回来,也许永远不再回来。”这样的开放式结局,就是小说创作中“虚”的写作手法的体现:明天会怎样,会更好吗?还是更坏,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如果明天回来会是什么样,如果一辈子不回来翠翠要怎么办?作者没有交代,留待读者想象。每位读者心中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独特的结局,无论悲喜,都是自己心中最好的,这就是作品留白带给个人的情感体验,可以让读者更加贴近作品,将读者的情感投射于作品之中,带给作品以多样性、丰富性、灵活性。这种作品基于读者的再创作,就是“留白”艺术带来的未知感的魅力所在。

三、戏剧艺术中“虚实”手法的应用

戏剧创作不同于诗词歌赋,表演性是其最重要的特征。戏剧创作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能将观众带入到情节之中,让观众对戏剧表演进行再创造。因此,为了增加观众的参与度,不免要采取“虚实相生”的创作手法,一方面,增加戏剧的趣味性、可观性;另一方面,也能更好地调动观众的感情体验。

在喜剧创作过程中,会大量地运用到夸张这一表现手法。同时为了达到诙谐的效果,也会塑造一些小丑等现实生活中难以见到的形象,通过他们外形的改变以及语言动作上的夸张,让观众忍俊不禁。如《皇帝的新装》中塑造的皇帝形象,竟然不知道自己没穿衣服还接见游行,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会出现的。但是他又是有一定真实性的,真实生活中又存在因为他人夸奖而得意忘形丑态毕现之人,因此,他的行为中有一部分又是真实的。通过“虚实结合”的手法,将一部分行为夸张化,“以虚衬实”,更能够加深喜剧的讽刺意味。

而在悲剧的创作过程中,也会用到“虚实结合”的写作手法。如《窦娥冤》中窦娥许下的三桩誓愿,皆为不可能实现之事,作者却偏偏让其发生,变成事实,以证明窦娥的冤屈。这种创作方法就是以不可能来证可能,通过“虚写”的事物违背常理,为读者提供事件不可能发生的预设,产生“虚”与“实”的冲突,以此来增强事件发生时的震撼性,带给读者以震撼感。同时,突出事件或人物的悲剧性,使悲剧意味更加突出。又比如悲剧创作中一些虚幻意向的运用,如:《梁祝》化蝶、“望夫石”的故事等等,这些死后所变化之物原是不存在的,但作者却将一个真实的人同花鸟植物联系到一起,让“虚”与“实”相结合,一方面,突出人物坚贞的情感,另一方面,也更加突出了故事的悲剧意味。

在戏剧表演过程中,常常会出现沉默、欲言又止等表现手法,戏剧表演者只通过动作或情态来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而不诉诸于语言,这就是一种语言层面的空白,也是一种“留白”的体现,往往会给观众以联想、想象的空间,使其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来对空白进行填充,从而将真实与虚幻结合起来,让作者更加真切地感受到戏剧沖突所要传达的思想情感,让戏剧与生活结合更紧密,从而提升戏剧的真实价值,提高其审美价值。

“虚实”这一创作手法被广泛应用于诗歌、小说、戏剧等文学体裁的创作之中,对文学作品审美性的提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利于诗歌意境的深化,提升了小说的趣味性及其神秘性,让读者对文学作品进行再创造,增强了文学作品的审美价值。“留白”手法是“虚实”的重要体现,“留白”使文学作品更富艺术性,为文学作品的鉴赏提供了更深刻的内涵,突出了文学作品的哲理性。

本文通过对文学作品中“虚实”手法的论述,了解到“虚实”应用的美学意味,感受到其对于文学意境的开拓及情感表达的深化,在虚幻与真实之中提炼出哲理意味,将艺术与哲学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从而感悟到一种崇高的美感。“美”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发现美、感悟美是我们永恒的追求,毫无疑问,“虚实”手法深化了我们对“美”的认识,而我们对“虚实”的认识却尚不完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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