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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后期南京民间丝织业的发展

2020-12-27李迎军

兰台世界 2020年12期
关键词:丝绸南京民间

李迎军

明清时期,江南是丝织业最发达的地区,南京是当时的三个中心之一。对于清代南京丝织业的状况,学者多有研究。彭泽益的《清代前期江南织造的研究》[1]对清代前期江南织造业的经营方式、设备规模、织造经费、生产组织形式和工匠待遇以及对民间丝织业的控制进行了系统研究。其在《中国近代手工业史资料》[2]中汇辑了很多清代、民国南京丝织业史料。徐新吾、张守愚重点论述了清初和鸦片战争后江南地区丝绸业变化[3]。樊树志对明清江南丝绸市镇逐一考证,认为太湖周边的市镇网络的集散功能与贸易机制对江南丝绸商品流通作用重大[4]。王翔对晚清苏州丝织业“账房”加以考证与解析[5]。沈祖炜和范金民围绕明清两代官营织造业生产规模进行辩论[6]。范金民对清代江南丝绸国内贸易、清代江南与新疆地区丝绸贸易、清后期江南织造演变等进行了深刻阐释,在《江南丝绸史研究》中系统论述了明清时期江南丝绸情况[7]。本文试以清代后期(1840 年以后)南京民间丝织业为研究对象,勾勒清代后期南京民间丝织业发展状况。

一、清代后期南京民间丝织业概况

南京是清代民间丝织业工匹最为集中、织造规模最为宏大的城市。1853 年,南京城内用于织缎的织机共有35000 台,附近乡村共有15000 台[8]63-64,共计50000 台。品种方面有绸、缎、纱。产品纹样图案丰富,有八宝、仙人、兰鹤、夔龙、芙蓉、牡丹、鸾凤、云霞、麒麟、楼阁、荷渠等。但咸丰三年(1853)后,机户为躲避战乱纷纷迁移,“北至通如,南至松沪,多即流寓之地”[9]203。同治三年(1864)清军占领南京,但机户态度踟蹰,曾国藩为恢复金陵元气,“委员四出,招集回省复业,并檄金陵善后总局、苏州牙厘总局分议贩运缎匹,扼要总捐一次,其沿途水陆卡厘概免,以示体恤”[10]203。同时强调“所有金陵城乡土丝土产土销,应请率由旧章,买卖一律免捐”,对于贩运之土丝,则“每包按八十斤计算,实捐英洋十六元,准其验照放行,如无捐照,由各局卡查出,照章收捐,给发捐票,以便下游验放”[11]462。通过这些举措,机户纷纷回城,且招募“避居江北及里下河一带之织工”[12]64,南京丝织业开始恢复。

表中(见下页),1880 年南京民间丝织业在规模上有了复苏,但与1853 年相比相去甚远,织机数量仅有十之一二。销售区域上,前期销路“北趋京师;东北并高句丽、辽沈;西北走晋绛,逾大河,上秦雍、甘凉,抵巴蜀;西南之滇黔;南越五岭、湖湘、豫章、两浙、七闽;溯淮泗,道汝洛”[14]18,这时销售的区域多在沿海区域和西南地区,东北和西北地区则销路不畅。

休养生息之后,南京丝织业有了一定发展,此后即遭遇沉重打击。20 世纪末,由于西方纺织品大量输入中国,导致成本增加:“购本地丝,开市时每百两价洋三十四元,以后递贵至四十五元……湖丝开市时,每百两价洋四十三元,后贵至五十四元……故至(1902 年)秋后各账房存货甚多,无从出售……各织工因皆停歇。”[15]43特别是甲午中日战争爆发后交通不便,官方供应量大幅减少[16]61。1900 年左右,南京丝绸生产仅在几千担左右。下表所示[17]8-9,南京绸缎输出数量1903 年—1914 年之间,维持在3000 担以下。虽然在1915 年—1920 年间输出数量大幅增加,一度接近万担,且“账房约四百余家,机数约万余张”,但这一是由于“民国肇造,临时政府设置南京,又值欧战勃发,外货不得入口”,二是因为“当时服色尚元……金陵元缎花素通行”[18]2,所以才有所发展。一战结束后,西方纺织品再度输入,导致国人穿衣习惯发生变革,机房多用老式木机,设备落后,且缺乏市场调研,导致绸缎供过于求,货物积压,资金链断裂,南京缎业遂销路日微,机房日减。

表1 1853 年与1880 年南京民间丝织业情况对比统计表[13]63-64

表2 南京绸缎输出数量统计表

二、清代后期南京民间丝织业生产贸易方式

丝织业工人由四乡迁入南京城内,寓居的主要地点是南京城东西两隅,而开设的商铺则在南京城西南隅,概因此处地势高,利于丝经存放。如南门城内沙湾、新桥两市丝经行有多家老字号商铺。机户则分为普通机户与账房。普通机户无自备原料,多置木机于家中,有自织与代织之别,机户代织,又谓之代料。“计货论值,无力买丝者,不费一钱”[19]39,由账房供给他们生丝并支付摇丝、加染及开班的费用。账房皆饶有资本,规模较大的称为大账房,“各埠有代彼买卖之店,名为分庄[20]11329。这些账房有的聘请工人,有的让机工领料代织,织好以后,由账房进行验收。

丝绸的销路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从生产者自身或账房那里直接购买而得。如南京的小开机就是向商人出售丝绸的生产者,比较适合临时性和小规模经营活动。另一种是商人预付定银给生产者,后者按照商人的要求织造绸缎,商人在规定时间内验货。商人与生产者大多经丝绸牙人介绍,在茶馆见面,名为茶会。丝绸交易与货物定金皆经牙人之手,谈拢后牙人收取佣金。如系购买现成货,随银交易,牙佣为1 分;如机户预领客银,牙人有经手收交亏缺及张罗之责,牙佣为2 分。

这些商人一部分是本地人,但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外地,如江浙、山陕、鲁豫、福建等地区。本地商人除了在南京开设会馆买卖丝织品外,在苏州、北京、汉口、盛泽、双林等城镇都设有会馆类建筑。如在北京,南京商人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创立了元宁会馆,其中“东馆为缎行酬神议事之所”[21]90。

对于这些账房和会馆,政府也实行了一系列监管措施。一是颁布了丝缎行经理的管理条例,如江宁商务总局规定丝缎业各商应给车户工资及尺线标准,江宁县令规定江宁缎业公所产业房屋印契不准私典并借给他业占用[22]472。二是提醒缎商注意盗典盗卖情形[23]468。三是加强品牌监督管理。规定各商铺实行一帖一行制度,禁止跨铺,禁止代客买卖。但是在实行过程中,有无知之徒在南门外及头二道圈无帖私充,或一帖两开、跨铺朋充、摆桌收丝、冒名顶替,扰乱市场秩序,造成了一定影响[24]469。江南商务总局采取措施,禁止盗织他人牌号缎匹。如宣统二年(1910),该局对织户赵姓盗织廖隆盛牌号一事,处以罚款650 龙洋的处罚[25]467-468。

三、南京民间丝织业生产工艺

南京生产的丝织品种类繁多,绸有宁绸、宫绸、亮花绸,缎有锦缎、闪缎、妆花、暗花、五丝、线缎、摹本缎,纱有西纱、实地、芝地、直纱,其中较为特殊者有元缎、建绒、线缎、宁绸、府绸、线绉。元缎的型号有大小之分,有头号缎、二号缎、三号缎。建绒又称为建业之绒,“昔称大宗,其机在孝陵卫,故又曰卫绒。制暖帽沿边者,非此不克”[26]715。线缎的品质优良,繁盛时期,质地为清水元色,宁绸、府绸、线绉则趋于衰落。

丝织业对丝有严格要求。如南京织缎的丝有经纬之别,产地不同。“经用震泽南浔,纬用湖州新市塘栖,杂色之纬用苏州香山,而溧阳则绒线料也……摇经则非海宁丝不可,价格虽昂,不能易也。”“当价昂丝少时,即池州之青阳丝,四川之黄丝,亦作染黑用,而溧阳丝肥白劣弱,只能参于天青中也。”后期南京产丝甚多,“上元之铜山、谢村迤东各乡产渐旺”,“六合、江浦、扬州、高邮、如皋、通州皆有丝,至三号缎可用以为纬”。

织造过程也有一定程序。首先是染经。“经既染,分散络工,日络三四窠……经籰交齐,则植二竿于前,两人对牵之,谓之牵经。牵毕,即上机接头,新旧并系,两端相续如新,置之机。无旧头可接,则必先捞范子,然后从竹中缕缕分出,一丝不乱,谓之通交。”[27]2-4丝绸织造完毕,需要对丝绸染色。“染坊则在柳叶街、船板巷左近,盖秦淮西流水以之漂丝,其色黝而明,尤于玄缎为宜,犹之镇江大红、常州果绿、苏州玉色、西湖杭色,皆迁地弗能为良也。”[28]715后因染丝污染河水,政府规定:“每逢春夏秋三季,以午前内河潮水未涨,为染业漂洗之时,午后潮水已涨,为居民汲饮之时。冬季内河水涸,仍赴外河漂洗。”[29]474织缎机器名目繁多,有专人作机器谱[30]2-4。

缎匹织造完成后对缎匹进行包装。包装要求则“表里皆用绵纸,按广狭计长短,裁制合宜,每匹必二十张,所需极夥。”这导致南京纸坊兴起,如“故镇淮桥口及新桥沙湾之纸坊,有专供缎贾用者,此皆与机业联事者也。”[31]2-4

负责织造的织工有水平高下之别。“元缎织工,头号必须江宁镇人,有膂力,无疵瑕。次则秣陵陶吴,再次禄口殷港。”“天青则城内人为佳,以不须大力,而能细密耳。”“又有锡缎,乃二尺二寸窄,而佳者以北乡迈皋桥人织最善。”“摇经者,皆北乡人,自北门桥至太平门外姚坊门迈皋桥,皆善此业。”“染元色以溧水人为佳,禄口人次之。天青染坊,高淳人居多,溧水次之。染布者,亦以高淳,溧水人擅长。”[32]715

清代后期,民间丝织业一方面受到官方影响,承担官方丝织品80%以上供应;另一方面在廉价西方纺织品面前显得手足无措。民间丝织业在和平时期,政府采取免税、免捐措施,规范行会经营鼓励下,在织机数量、丝绸产量上有一定发展,特别是在一战期间,有突飞猛进之势。但是在生产方式上仍采用旧有“机户出资,机工出力”的方式,生产管理停留在手工作坊形式,设备迟迟得不到改进,丝织业未能抵挡近代西方纺织工业冲击,国内与国外市场日渐萎缩,渐趋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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