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天地 满怀锦绣——记砖雕工艺传承人周继平

甘丽云

周继平正在雕刻

周继平雕刻作品《锦绣前程》

纯洁忠贞的玉兰，雍容华贵的牡丹，绚丽多姿的锦鸡……所有雕刻的花鸟无不栩栩如生、寓意丰富。站在周继平的砖雕作品前，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那精湛的技艺所折服。2018年，周继平的砖雕作品《锦绣前程》代表藤县参加广西工艺美术作品展览，荣获“八桂天工奖”金奖，这是藤县工艺美术作品首次在广西工艺品精品展中登台亮相并获奖。从此，砖雕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藤县有了更好的传承，周继平的名字也进入工艺界的视野，他同年获得梧州市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2019年入选“梧州市工艺美术专家评委库”。

一、耳濡目染的童年，迷上砖雕心不移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成功从来不是偶然的，砖雕的路程更是漫长。

20世纪70年代出生在藤县象棋镇忠信村的周继平，对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周继平说，他走上民间工艺这条路，与他小时候就读的小学有莫大的关系。那是一所四合院式小学堂，以传统的砖木结构为主。学校正门，是一个雕刻着“向阳小学”四个大字的牌坊。门口正上方有刻着五角星的浮雕，旁边有彩带半环绕着。周继平每天上课前总喜欢站在正面看几分钟再入教室，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雕刻这些浮雕。他对传统工艺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吃草的老牛、嬉戏的猫狗，邻里乡亲早晚聚集的村头村尾、木桥上天井旁、田野里小河边，这些画面从小便印在周继平的心坎里，成为挥之不去的乡情，也成为他创作的素材。

周继平初中毕业后，为了生计去广东打工，起初几份工作都不太理想，皆因与初衷相差甚远，直到遇上了广东砖雕大师何世良，周继平被砖雕朴实独特的风格所吸引。随后，周继平拜何世良为师，开始了漫长的砖雕工艺之路。“慢工出细活”是砖雕的特点，除了靠悟性，还要有不畏严寒酷暑、坐定板凳不挪窝的耐力。

周继平每天坚持六点起床，看沾着露水的花草，观察动物的神态，从画图到开砖……经历无数次雕刻的失败，作废的砖头堆成一个个小山头。十个手指头的指甲都被磨平了，那钻伤的手指头，冬天时裂开一条条缝，不时流血，洗衣服时更甚。俗话说“十指痛到心”，那种疼痛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工作室是简陋的，两张桌子两把椅子。切砖时，一台电风扇在旁边吹，尘土经常被风吹进眼睛，揉揉眼睛，泪也跟着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没有付出哪有收获？周继平明白这个道理，艰难没法阻止他求学的脚步，反而更加努力学习，他沉迷在砖雕的世界里，乐不可支。

二、故乡里择一陋室，一片丹心为砖雕

“中国从来不缺技艺，缺的是愿意沉下心来传承、钻研与传播的人。”2012年，学艺有成的周继平回到了藤县，创办了山水工艺工作室，从事他热爱的砖雕艺术，招收门徒，潜心钻研砖雕技艺。

好的雕刻，要有生活阅历的积淀，还要有一颗善于观察和热爱生活的心。藤州的钟灵毓秀，赋予周继平更多的灵性。正如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周继平说，他与农家相邻，每天清晨能听到鸡叫，屋边瓜果飘香。看着南瓜从开花到成熟，小狗变大狗，猫从一只到三只……这些都是创作的源泉。而故乡就是充满烟火气息的乡土元素，所以他创作的砖雕具有灵性。

砖雕不是个简单的活，每一件作品都要经过打坯、粗雕、细雕、修补、磨光等多道工序。所选的砖坚硬细腻，色泽黛青，以“敲之有声，断之无孔”为用材标准。周继平说，砖一定要选老料烧制出的青砖，即以前在农村用牛踩的砖坯泥烧制而成的砖。色彩以青灰色为最好。砖太脆硬不易雕刻，太灰白则不经久耐用。手敲时声音清脆，就证明密度够，火候足。

选好砖头，接着构图画图，这个要胸有成竹，在头脑中有严谨的构思，更要有创意。砖雕多以寓意吉祥为内容，反映了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图案以花卉、动物居多，比如“福禄喜寿”“五福临门”“柿柿如意”等。砖雕的主要工具有斧头、砖刨、刻刀、木敲手、角尺、鬃刷等。在周继平的工作室，光是凿子就有五十多把。二十年和砖头的触摸，周继平行刀运凿间洗炼洒脱，清晰流畅。因为砖雕易碎，最难控制的是力度，这就要在刀工上下功夫。刻好还要修光，实际上是细刻，打磨。然后砖和砖之间要接拼处理，将多块砖雕接缝嵌拼成完整的造型图案，再用不同的边花搭配。

这种民间技艺匠心独运，能够在文化传承中保持纯粹，能够让它们在平凡生活中大放异彩，这何尝不是工艺人最大的心愿呢？周继平靠着个人的勤奋和天赋，创造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一步一个脚印走来，望着经过无数个日夜打磨出来的作品，一本本鲜红的证书，他便觉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2018年，《玉堂富贵》在第一届梧州市工艺美术作品展览会上获得铜奖；《锦绣前程》获2018年广西工艺美术作品“八桂天工奖”金奖；木雕作品《瓜瓞绵绵》获2019年广西工艺美术作品展览“八桂天工奖”银奖，《竹报平安》获2019年广西工艺美术作品“八桂天工奖”鼓励奖；《花开富贵》获2019年第二届“布山杯”工艺美术作品展览铜奖。

三、传承砖匠精神，保护非物质文化

周继平的每件作品匠心独妙，每一道工序都精细无误，力度 “准”“定”，雕刻布局错落有致，一块块砖头因此灵动起来。他的作品能在较小的空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不仅可以独立成件，而且可以相互组合，成为一件新的作品，看上去天衣无缝，栩栩如生，丝毫没有拼凑之感。农村的生活给予周继平更多的灵感，所以他创作的东西都是与众不同的。用宋朝赵士暕的诗句“不爱艳妆浓粉，借娇黄一拂”来形容周继平的《玉堂富贵》最为贴切，作品由玉兰花、牡丹花图案组成，象征富贵吉祥。作品造型精致，层次感强，风格典雅，颇具阴柔之美。

站在高1.9米、宽0.45米的周继平新作品《琴棋书画》和《笔墨纸砚》前，你会惊叹雕刻艺术对中国文化精彩的呈现。琴棋书画，又称“四艺”，作品融入了琴的古韵优雅，棋的筹谋睿智，书的至情至性，画的至善至美；笔墨纸砚，有一种隽永悠长的意境，高雅精致的色调，是中国独有的“文房四宝”，作品意居笔先，定心而书，得妙自然。

有人一生坚持一件事情，有人一生坚守一份工艺。问及周继平为何要回家乡，他说砖雕有浓郁的乡村元素，本质上是民间工艺，是一种非物质文化的传承。在珠三角一带，砖雕被保护与传承得很好，而广西则没几个做砖雕的，砖雕市场还是一片空白，他想把砖雕传承和发扬开来，让更多人知道砖雕。同时，他也想将这项民间工艺融入当前的脱贫致富中来，吸引更多有兴趣的贫困户来学习砖雕，以此增加收入，改善生活。他说话时，那种自然流露的感情，仿佛已沉浸在雕刻的世界里。

在山水工艺工作室里，周继平把梧州市书法协会会员周枫老师写的“砖心致志”四个大字挂在中间，以鞭策自己在工作中要一心一意，聚精会神，把心思全放在雕刻上面，专心致志地去完成一件美好的作品。于喧嚣尘世下，砖雕匠的精神不仅仅是社会意义上对精细化运作的生产追求，更是历史背景下对于专注、创新、敬业等品质精神的呼唤与向往。保持坚定的信念，用时间雕刻生活，传承古老的技艺和质朴的品德。因为有他这样的守护人，砖雕这门独特的手艺才不会丢。

一张架子台上平放着一幅正在雕刻的作品，周继平说作品名为《苦尽甘来》，主要是呈现扶贫攻坚战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换来了全面脱贫奔小康的胜利画面。整幅作品引用了苦瓜、荔枝、公鸡、母鸡、小鸡。顾名思义，苦尽甘来。苦瓜隐喻扶贫前期工作的艰苦，荔枝代表脱贫致富甘甜的成果，公鸡和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反映了普通家庭生儿育女过程中的辛苦和收获到的幸福。同时，作品也演绎了“不经一番寒彻骨，那得梅花扑鼻香”的真理。周继平打算把这幅作品送去南宁参加广西工艺作品展。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洒到周继平的身上，闪着金色的光芒。我徘徊在山水工艺工作室里，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砖头屑的气息，“叮叮”的凿砖声分外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