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教师教育改革新进展

范永胜 孔令帅

摘   要：为了进一步提升俄罗斯教育质量，应对日益复杂的学生情况，加快落实新一代教师专业标准，俄罗斯政府于2018年推出了“未来教师”项目。“未来教师”项目强调，要为教师能力的持续发展提供条件，鼓励教师自觉提高自身的专业能力;为年轻教师提供更好的待遇和有效的成长体系，促进年轻教师的快速成长;举办多种教师教学竞赛，以比赛的形式促进教师的自我反思和提高;加强对教师的考核评估，促使教师进行自愿独立的评估。“未来教师”项目的一系列条款和要求表现出了终身学习、能力本位和绩效问责的价值取向。

关键词：俄罗斯 “未来教师”项目 教师教育 教师专业发展

2018年，俄罗斯政府批准了新的国家教育规划，旨在实现两个关键目标：提升俄罗斯教育的全球竞争力，保障俄罗斯的基础教育质量挤进世界前十位;发扬俄罗斯优秀的民族精神、文化传统和道德价值观，培养全面和谐发展、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俄罗斯公民[1]。“未来教师”项目（Проект“Учитель будущего”）作为其中的一个子项目，希望通过完善全国教师专业发展体系，进一步提高俄罗斯教师的专业素养和能力，从而助力国家教育质量提升[2]。俄罗斯向来是一个比较重视教师教育的国家，在教师教育改革、教师专业发展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了解这一项目产生的背景、主要内容和价值取向对完善我国教师成长体系、提升教师专业能力具有一定的启示。

一、背景

（一）进一步提升教育质量的需要

21世纪以来，俄罗斯的政治形势逐渐好转，经济实力稳步提升，国家有足够的精力和能力提高自身教育质量。2000年，俄罗斯把“高质量的教育”纳入《国家规划》之中[3]。2005年，时任总统普京首次把“教育”作为国家优先发展项目，着力解决普通教育中出现的问题[4]。随即，俄罗斯政府出台了《教育优先发展项目》[5]。2006年，俄罗斯政府发布了《教育的创新发展是提高俄罗斯竞争力的基础》报告[6]。这一系列的政策文件旨在提高俄罗斯的教育质量，培养能促进国家发展的现代化创新型人才。

尽管俄罗斯出台了一系列教育改革政策，但是由于人们思想观念落后、经费严重短缺、具体实施无人监管，导致很多政策只能停留在“规划”“构想”阶段，没有很好地落到实处。2014年，俄罗斯科学院社会研究所调查了俄罗斯41个地区的教育从业人员对教育改革的看法。结果显示，93%的教育从业人员对俄罗斯当前的教育状况感到不满，认为之前20年间的教育改革对提高教育质量效果甚微[7]。2015年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调查数据显示，俄罗斯PISA总体排名第32位，數学、科学、阅读各方面都表现平平[8]。如何提高教育质量成为俄罗斯政府面临的重要问题。

（二）俄罗斯的学生情况日益复杂

近年来，为了解决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俄罗斯政府大量地引进外国移民。截至目前，居住在俄罗斯的外国移民达到1400多万，还不包括大量的非法移民[9]。俄罗斯成为世界上继美、德之后的第三大移民国家。俄罗斯本身就是拥有194个民族的多民族国家，再加上移民的增多，使得俄罗斯的学生状况更加复杂多样。复杂的学生状况必然给教育的开展带来很大难度，更准确地说是给教师的教学工作带来了很大的挑战。俄罗斯教师所面对的是不同民族、不同语言、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信仰的学生，这对教师的综合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与此同时，俄罗斯残障儿童青少年的数量也在增多。目前俄罗斯共约有160万需要特殊教育的残障儿童，其中有100万左右的残障儿童并未就读于专门的特殊学校，而是在普通学校学习[10]。这些需要特殊教育的儿童大量存在于普通学校、普通班级，势必要求教师掌握一定的特殊教育技能以及与这些儿童正常沟通交流和进行心理辅导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讲，教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教学工作者，还要是特殊教育专家、心理辅导专家。

在全纳教育理念被普遍接受的今天，面对复杂的学生情况，俄罗斯教师的不适感和无力感越来越强烈，无论是国家、学校还是教师自身都迫切需要对教师的培训方面做一些变革，切实地提高教师的专业技能，以使其更好地适应教学环境，更好地服务于每位学生的健康成长。

（三）加快落实新一代教师专业标准

为了回应俄罗斯社会和民众迫切需要一批拥有新技能、新方法、新理念的新教师的诉求，2013年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①出台了新一代教师专业标准，在课堂教学、学生培养、学生发展三方面对教师专业能力提出了具体的要求[11]。例如，在课堂教学方面要求教师能够熟练地掌握方法策略，能够组织校外教学，进行实验室教学，掌握一定的信息通信技术等。

教师专业标准对现代教师要掌握哪些能力提出了具体要求，对俄罗斯教师的职前、入职、在职培训提供了价值导向和一些可参考的指标，同时也反映了俄罗斯政府对于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提升教育质量所做出的努力。但是针对教师如何获得所要求的技能、通过哪些途径可以获得、如何检验自己的专业技能是否达到了要求，教师专业标准却没有给出具体的可操作的配套措施。这也是教师专业标准虽已出台几年，但并未引起学校以及教师的重视，导致俄罗斯教师队伍的现状仍然与标准的要求相差甚远的一个原因。

为了加快落实新一代教师专业标准，促进教师专业可持续发展，提升俄罗斯教育的全球竞争力，“未来教师”项目对此给出了回应。项目进一步就有关提高教师专业能力的一系列问题制定了详细的措施和实施计划，甚至具体到了哪个部门的哪些官员应当负责项目进行的哪些阶段和哪些方面。

二、“未来教师”项目的核心内容

（一）为教师能力持续发展提供条件

高质量和高效率的工作要求教师必须对自己的知识体系、教学技能、综合素养不断地更新与改进，通过多种专业发展途径切实提高自身专业能力。

项目规定，要按照俄罗斯联邦教育部②的指示完善全国教师专业发展体系。要求各联邦主体通过定期组织教师进行高级培训、使用现代化数字技术、建立和参加专业协会、交流经验和传播成功案例、使用远程学习技术等方式，为教师提供可持续提升技能的机会;鼓励用人单位为教师提供更多的专业发展培训;建立联邦教师专业能力在线诊断系统，为所有教师提供准确、客观的专业缺陷诊断以及更为细节性的指导，使每一位教育工作者都有可能获得个人专业发展的机会;充分利用和运作“俄罗斯教育”门户网站，建立新的教师服务平台，为教师提供更加全面和丰富的职业信息，使教师获得更多的指导、咨询的机会;加大对数学、计算机科学和工程技术等学科领域教师教学活动的培训力度，鼓励俄罗斯师生在这些学科领域取得杰出成果。

项目要求，到2024年年底，至少要在俄罗斯联邦85个实体中建立255个教师专业持续发展中心，保障全国各类教育机构至少有50%的教师能够接受专业培训。确保每位教育工作者都能在考虑到其职业能力不足以及用人单位要求的情况下，在教学活动领域接受高质量的补充职业教育，并为教师的自我发展、技能水平提升和掌握现代化数字技术创造条件。

（二）促进年轻教师的快速成长

近年来，俄罗斯的师资队伍逐渐老龄化，教师的年龄大部分为40～60岁。教师教学国际调查（TALIS）2013的统计数据显示，俄罗斯年龄在40岁以上的教师占70.2%[12]。年轻教师是教育的未来，是国家的未来，现代社会也迫切需要掌握现代教育技术、能够创新教学方法的年轻教师。做好年轻教师的引入和培养工作对解决当前俄罗斯教师队伍老龄化问题、保证教师队伍的活力具有重要意义。

项目提出，要为每一位刚入职的年轻教师配备经验丰富的专业“导师”，以提供建议、指导和支持，使年轻教师更好地胜任教学工作;为年轻教师的适应和职业发展制定详细的计划，帮助年轻教师顺利完成由学生向教师的角色转变;帮助年轻教师适应教学环境，改进教学方法，提高年轻教师在各方面的专业能力，包括增强其独立性和创造性的教学技能;为年轻教师举办各种培训讲座和交流活动，使他们能够接受更多现代化的支持、指导和帮助。

项目还提出，要严格执行《关于实施联邦预算内机构和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军事部门或类似职务的执行机构的文职人员的新劳动工资制度的决议》《普通教育现代化的综合规划》《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制度》等法律法规的有关规定，切实保障年轻教师的工资水平。加大年轻教师奖励力度，在评奖评优、社会福利等方面多向年轻教师倾斜。

项目预期，截至2024年年底，在35岁以下的俄罗斯教师中，至少有70%的年轻教师在工作的前三年得到各种形式的支持和帮助。

（三）举办多种教师教学竞赛

除了教师培训、指导等措施外，项目要求教育行政部门组织开展教师教学专业技能竞赛，以竞赛的形式促进教师自我发展，强化教师的教学技能，发现一批理论知识扎实，教学基本功过硬，“想教学、会教学”的优秀教师。

该项目的具体要求是在俄罗斯联邦所有地区和组成实体建立相应的比赛组织委员会和评审委员会，完善比赛形式和规则、参赛流程以及评分标准;各联邦主体教育行政部门、学校、社区要协同合作，保证每年各种形式的教学竞赛能够成功举办;评分项目中要着重考察教师的教学方法论素养以及教学理论与实践的关联，要求教师把提高教学效率和質量与现代化教学方法和工具应用结合起来;加大对竞赛的宣传力度，传播这些优秀教师的教学经验，为其他教师树立典范，为全体教师提供明确、有效的教学指引。

教师教学专业技能竞赛有助于营造一种竞争性的环境，为教师提供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促进教师对日常教学进行反思、在教学方法上进行创新。同时，项目呼吁学校和教师正确看待竞赛，积极参加，以赛促思，培养教师养成教学反思的习惯。

（四）加强对教师的考核评估

对教师进行评估考核是促进教师专业发展和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重要机制，是教师终身学习、实现自我完善的动力核心。

项目提出，在接受联邦预算资助的所有联邦组成实体中，设立教师职业技能发展中心和教师专业资格评估中心，按照规定程序对教师专业资格进行自愿独立的评估;在俄罗斯职业资格认证监管框架下，建立教师专业资格评估中心，设计出有效的绩效考核新体系，使教师更加理性地审视自己，帮助教师发现自身的缺点和不足，并及时地采取有效的应对和改进措施;要求利用数据库和机器学习技术，建立专家评估系统，并且保证评估系统中要有教育学、心理学等各方面专家的广泛参与;为教师建立一系列自我检测的技术和方法，使教师能够随时随地对自己的知识、技能进行系统全面的检测和评估;要求各教育机构的管理者对教师专业评估要有深刻认识，并积极配合，以便能够从教师评估的结果中提取出关键信息为教师提供更多有针对性的专业发展途径。

项目预期，到2024年，在俄罗斯联邦普通教育机构中至少有10%的教师能够接受该体系的评估。教师评估考核体系将对整个学校教育系统，特别是学校的教学工作，产生广泛的影响。俄罗斯联邦教育部长奥尔加·瓦西里耶娃（Ольга Васильева）在接受采访时说：“对教师进行评估的目的不是进行奖励或惩罚，更重要的是对教师未来的专业发展提供可操作的建议。”[13]

三、“未来教师”项目的价值取向

（一）彰显终身学习

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终身学习的理念越来越被世界各国重视，深刻地影响着各个国家的教育改革和实践，各国都在努力构建终身学习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教师作为知识和文化的传承者，其职业特点就决定了必须要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要不断地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提高自己的专业技能。教师教育也是教育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打造终身学习的教师教育体系，为教师提供优质的继续教育，助力教师不断成长，也是各国在贯彻终身学习这一理念的同时不断探索的领域。

在“未来教师”项目中，虽未提及任何有关终身学习的字眼，但仔细分析其中的具体条款，无不透露出终身学习的理念。项目从多个方面制定相应措施，帮助教师终身成长，为教师的终身学习提供有力支持。例如，要求通过定期组织教师进行高级培训、使用现代化数字技术、建立和参加专业协会、交流经验和传播成功案例、使用远程学习技术等方式，为教师提供可持续的提升技能的机会。

（二）突出能力本位

20世纪末，能力素养观被提出并迅速得到了普遍的认可，逐渐也成为了主导世界各国教育变革的核心理念[14]。能力素养观不仅在俄罗斯的教育学理论界得到认可，而且得到了俄罗斯政府的支持和大力推广。近年来，俄罗斯一系列的有关教育的规范性文件均表现出鲜明的能力本位价值取向。其中，《俄罗斯联邦教育法》和联邦普通教育、学前教育国家标准明确提出教育机构的长期发展目标：2022年前，所有教育机构依据联邦教育国家标准向能力范式转型。2011年，俄罗斯联邦教育与科学部颁布了第三代高等教育国家标准，明确提出要对课程进行根本性的改革，由知识范式向能力范式转型[15]。2013年，新的教师专业标准也从课堂教学、学生培养和学生发展三个方面对教师应当掌握的专业能力提出了具体要求。可以看出这一系列的教育改革都呈现出由知识本位向能力本位过渡的趋势。

“未来教师”项目也同样体现出了对教师专业能力的重视，突出了能力本位的价值取向。例如，要求确保每位教育工作者都能在考虑到其专业能力不足和兴趣以及用人单位要求的情况下，在教学活动领域接受高质量的补充职业教育;为教师的自我發展、技能水平提升和掌握现代化数字技术创造条件;帮助年轻教师适应教学环境，增强独立性和创造性的教学技能;鼓励教师参加教学专业技能竞赛，以竞赛的形式帮助教师提高其专业技能等。

（三）强调绩效问责

一直以来，俄罗斯教育管理体制的“管、办、评”都集中于政府部门，但往往政府部门责任不够分明，导致一些项目或政策的开展效率低下。如前面提到的一些教育改革政策由于严重缺乏资金保障，具体实施无人监管，最后根本无法落实。而现在的俄罗斯政府也越来越意识到基于科学管理理念、强调结果与责任直接联系的绩效问责制度的重要性，2012年普京签署了《关于公共管理体制完善的基本方向》，其中提及要强化对政府部门及其公务人员进行绩效考核的问题[16]。仔细分析“未来教师”项目的文本，不难发现其中也渗透着绩效问责的价值理念。

项目文本中提到，由俄罗斯联邦教育部与俄罗斯联邦国家统计局协作对项目实施过程中的数据资料进行收集与分析，每年要就有关指标达成度进行量化考核;除此之外，还对项目的目标、任务、负责人以及时间要求都做了详细规定，给出了具体的量化指标。例如，在对教师进行专业发展提供必要的条件方面，规定到2020年年底，普通教育、儿童补充教育和职业教育系统中至少5%的教师得到了各种形式的专业发展培训，这一指标到2024年年底项目结束时，至少要达到50%;指定了项目的负责人，主要有：俄罗斯联邦教育部教育战略与项目活动司长A.B.哈马杜科（А.В.Хамардюк）、俄罗斯联邦教育部教师发展和资源管理司长М.Б.赫洛波特尼赫（М.Б.Хлопотных）等。俄罗斯教育系统对于绩效问责的重视，有利于将人力、组织、财政等资源进行有效整合，切实保障“未来教师”项目的质量、效率和效益。

四、结语

当今世界国与国之间的竞争逐渐转到了教育领域，各国都在努力提高自身的教育竞争力，而高质量的教育需要有高素质的教师作保障，教师教育的改革逐渐成为各国教育改革的热点。各国都在加大改革力度，不断推行有关政策，确保教师能够切实提高自身的专业素养。俄罗斯向来是一个比较重视教师的国家，21世纪以来政府推行了一系列保障教师权利和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政策。“未来教师”项目作为新的国家教育规划中的一个子项目，同时也是2018年普京再次当选总统后，为了提高教师质量、推动俄罗斯教育现代化的又一重要举措。

正如瓦西里耶娃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要想提高教育质量，我们除了改进课程和更新教育标准外，必须保证我们的教师能够接受高质量的培训，切实提高自身的专业技能。我们必须彻底解决谁来教、教什么、如何教的问题”[17]。“未来教师”项目的目标中更是明确提出：通过完善全国教师专业发展制度，至少要惠及全国普通教育系统50%的教师，确保2024年前俄罗斯的基础教育质量能够挤进世界前十位。

“未来教师”项目得到了俄罗斯教师、学生和家长的一致好评，俄罗斯联邦各主体都在加快推进该项目的实施[18]。该项目对教师教育的资源进行有效整合，着眼于最大程度地为教师提供多样化的培训和最佳的教师发展渠道，有利于突破教师培训体制的僵局，切实提高教师的专业技能，促使整个教育系统形成良性循环，确保俄罗斯的教育竞争力稳步提高。

注释：

①2018年俄罗斯对教育行政部门进行了改组，俄罗斯联邦教育与科学部被分为了两个部分，即俄罗斯联邦教育部和俄罗斯联邦科学与高等教育部。文中出现该部门在2018年之前的有关信息时，笔者仍使用 “俄罗斯联邦教育与科学部”的名称，下文不再作注释说明。

②改组后的俄罗斯联邦教育部主管基础教育、中等职业教育、儿童和成人补充教育等相关工作。俄罗斯联邦科学与高等教育部主管高等教育、科学技术研究等相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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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Указ Президента РФ от 7 мая 2012 г. N 601 “Об основных направлениях совершенствования системы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управления”[EB/OL].（2012-05-07）[2019-12-30]. https：//base.garant.ru/70170942/.

[18]赵宏媚.俄罗斯加快落实未来教师项目[J].世界教育信息，2019，32（9）：75.

编辑 王亭亭   校对 朱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