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李善注引乐府诗之纠错

王封华

摘 要：自从南北朝萧梁时期昭明太子萧统组织编选的《文选》问世后，社会上也形成了专门以研究和注释《文选》的学问--文选学，其中李善《文选》注成就最为突出。其注博赡精深，解释精准。但李善注解《文选》烦琐，另外就像许多古今学者多次指出的那样，其注书还有不少失误。笔者检阅《文选旧注辑存》时发现，李善为《文选》作注时，广泛征引乐府诗，共引乐府诗160多首，经分辨对照统计，存在明显错误的涉及9首乐府诗。

关键词：《文选》;李善注;乐府诗;失误

自从南北朝萧梁时期昭明太子萧统组织编选的《文选》问世后，就受到了广大知识分子的关注和重视，社会上也形成了专门以研究和注释《文选》的学问--文选学。骆鸿凯称“自《文选》书成，至隋即有萧该著书。”[1]其后，隋唐大儒曹宪继之，众弟子李善、许淹等人从之。众人中李善颇为用心，数易其稿，又博采众长，最终其《文选》注成就最为突出。

《文选》李善注博赡精深，解释精准。注中引书达一千六百多种，所引书目括及四部，兼有佛道書籍。他熟悉古代典故史事，注中往往能精当地标注出词语典实来源出处。同时，李善注《文选》含有态度，严格认真，书中立有“凡例”，并严格按照其注释方式进行注解。但是，李善注解《文选》烦琐，这可能与其注书成书时寄寓炫才、升迁的强烈的功名期待有关。另外，就像许多古今学者多次指出的那样，其注书还有不少失误。

近年来学界对《文选》李善注的研究研究逐渐进入繁荣阶段，但较多的是出现对李善注评价的探讨，以及不同版本结合的宏观研究。而在李善注具体条目的微观研究方面集中到《诗经》《楚辞》《汉书》等方面，缺乏乐府诗方面探讨的内容。

笔者近日检阅《文选旧注辑存》时发现，李善为《文选》作注时，广泛征引乐府诗，共引乐府诗160多首，经分辨对照统计，存在明显错误的涉及9首乐府诗，具体如下。

1.《汉书》：《郊祀歌》曰：大孝备矣，休德昭清。[2]李善注题名《郊祀歌》错误，应为《安世房中歌》，见《乐府诗集》卷八郊庙歌辞八[3]。

2.缪熙伯《挽歌》曰：大暮安可晨。[4]缪袭《挽歌》不见此句，此句见《乐府诗集》卷二十七相和歌辞二相和曲中陆机《挽歌》[5]。

3.魏武帝《燕歌行》曰：短歌微吟不能长。[6]此诗应为魏文帝《燕歌行》，非魏武帝诗。

4.魏武帝《短歌行》曰：暮无所宿栖。[7]今考魏武帝《短歌行》，不见此句。此句见于《乐府诗集》卷三十三相和歌辞八平调曲四魏武帝《苦寒行》作“暝无所宿栖”[8]，李善引诗题名错误。

5.魏文帝《苦哉行》：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9]此句见于《文选》卷二七魏武帝《苦寒行》[10]，《乐府诗集》卷三十三相和歌辞八清调曲一魏武帝《苦寒行》[11]。李善注魏文帝，应为魏武帝诗。《文选》收录时，此诗已作《苦寒行》，盖应为魏武帝《苦寒行》。

6.魏武帝《善哉行》山不厌高，海不厌深。[12]李善注曲题错误，实为曹操《短歌行》。

7.魏文帝《善哉行》曰：喟然以惋叹，抱情不得叙。[13]此句《乐府诗集》卷三十六相和歌辞十一瑟调曲一[14]和《朝诗》均见魏武帝《善哉行》作“快人由为情不叙。”李注标错作者。

8.《古长歌行》曰：感物怀所思[15]。《长歌行》曰：昭昭明月，辉光烛我床[16]。《古长歌行》曰：泣涕忽沾裳[17]。以上乐府诗李善注曲题作《长歌行》，《艺文类聚》

卷四十二亦作《古长歌行》[18]，《文选》卷二七作《伤歌行》[19]，《乐府诗集》卷六十二杂曲歌辞二亦作《伤歌行》[20]，以上几处李善注误。《古长歌行》《长歌行》以上几处当做《伤歌行》。

9.《史记》又曰：人得其饶，歌之曰：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插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21]《汉书》民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22]。此首乐府诗见《乐府诗集》卷八十三杂歌谣辞一《郑白渠歌》[23]。此诗与乐府诗集一致，都为12句。汉代《郑白渠歌》最早见于《汉书·沟洫志》及《汉纪》，故李善注此条引书标《史记》为误，此条出处应为《汉书》。李善注引文“泾水一石”句前少“水流灶下，鱼跃入釜”句。

李善以广泛征引旧籍注解《文选》而著称，对于李善注引书的情况进行考察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通过对以上几条条例做具体细察，我们可知，一是征引之书繁富，而其中很多所引之书在《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已经不 载。所以李善注引之书未必出自著者原籍，很可能他注引之时借住了类书;二是我们知道郭茂倩对《乐府诗集》编选文献态度审慎，认真参考过李善注《文选》，而其中李善注《文选》中涉及《乐府诗集》的2，8等条，两相对照，存在抵牾，这不但给我们考察李善注引乐府诗增加了一定难度，也又给我们进行相关研究开启了一些思路。

注 释

[1] 骆鸿凯：《文选学》，第42页，中华书局，1989年。

[2] 此句见颜延年《宋郊祀歌》“皇乎备矣”句李善注。刘跃进著、徐华校《文选旧注辑存》，南京：凤凰出版社，2017，第5133页。

[3] （宋）郭茂倩撰，聂世美、仓阳卿校点，《乐府诗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第110页。

[4] 此句见陆士衡《叹逝赋》“寤大暮之同寐”句李善注。《文选旧注辑存》，第3108页。

[5] 《乐府诗集》，第372页。

[6] 此句见乐府《长歌行》题下李善注。《文选旧注辑存》，第5146页。

[7] 此句见潘正叔《迎大驾》“夕暮无所集”句李善注。《文选旧注辑存》，第4971页。

[8] 《乐府诗集》，第448页。

[9] 此句见石季伦《王明君词》“行行日已远”句李善注。《文选旧注辑存》，5195页。

[10] （梁）萧统选编，（唐）吕延济等注，《宋刊明州本六臣注文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第422页。

[11] 《乐府诗集》，第448页。

[12] 此句见谢玄晖《郡内高斋闲坐答吕法曹》“旷望极高深”句。《文选旧注辑存》，4907页。

[13] 此句见颜延年《夏夜呈从兄散骑车长沙》“慕类抱情殷”句。《文选旧注辑存》，第4886页。

[14] 《乐府诗集》，481页。

[15] 《此句见谢灵运《游南亭》“慼慼感物叹”句。《文选旧注辑存》，第4178页。

[16] 此句见谢希逸《月赋》“素月流天”句，何敬祖《杂诗》“广庭发晖素”句，谢希逸《月赋》“白露暧空，素月流天”句。《文选旧注辑存》，第2597页，第5574页，第2597页。

[17] 此句见张平子《四愁诗》“侧身西望涕沾裳”句。《文选旧注辑存》，第5509页。

[18] （唐）欧阳询撰，汪绍极校，《艺文类聚》，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第752页。

[19] 《宋刊明州本六臣注文选》，第421页。

[20] 《乐府诗集》，第777页。

[21] 此句见班固《西都赋》“下有郑白之渠，衣食之源”句。《文选旧注辑存》，第62页。

[22] 此句见曹子建《七哀诗》“妾若浊水泥”句，《文选旧注辑存》，第4339页。

[23] 《乐府诗集》，第100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