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凌厉与浪漫
2020-12-23王钰蕊
王钰蕊
摘要:武侠电影始终是男性英雄的舞台,女性角色往往在边缘空间沦为男性叙事中的美丽花瓶。电影《剑雨》以女性作为第一主角,以女性视角切入讲述整个故事,并成功塑造了光彩照人的女性角色。不同于其他武侠电影的“景观化”特点,《剑雨》无论是在叙事技巧上,还是在内在表达的人文内涵上,都彰显出导演的创意与特色。它有着典型武侠片中的义气与豪情,又揉进女性视角的温情与浪漫,不失为武侠电影中的新气象。
关键词:女性视角 武侠电影 女性角色
2010年后,华语武侠电影进入低产期。查看近十年的评分榜单,豆瓣评分超过7分的国产武侠电影仅有五部——《影》《刺客聂隐娘》和《绣春刀》系列两部,以及由苏照彬导演、吴宇森监制的《剑雨》。《剑雨》上映于2010年,除了杨紫琼、王学圻、余文樂等两岸三地的著名影星外,还加入了韩国男星郑雨盛,使电影阵容星光熠熠。
《剑雨》讲述了江湖各派势力为了争夺神秘的“罗摩遗体”而展开的血雨腥风。女杀手细雨拿到半具遗体后化名为曾静回归市井,并与江阿生相爱后喜结连理,然而无数杀机却在暗处伺机而动……区别于其他武侠电影“景观化”的特点,本片无论是在叙事技巧上,还是在内在表达的人文内涵上,都彰显出导演的创意与特色。除此之外,电影以女性作为第一主角,以女性视角切入讲述整个故事,并成功塑造出光彩照人的女性角色。
浪漫的女性视角叙事
武侠电影始终是雄性荷尔蒙挥洒的地方,在角色塑造上,导演们尽情地去追求一个个阳刚勇猛、义薄云天的男性英雄。他们身负民族大义、满腔热血,有着忠肝义胆和拳拳盛意,而女性角色则往往在边缘空间沦为男性叙事中的美丽花瓶。《剑雨》却选择了细雨作为故事的主角,以女性视角切入,使这部武侠电影多了一份浪漫温柔的气韵。
女性叙事视角即聚焦于女性的叙事,文本立足于女性,以此来关注女性的生存本相。女性视角的选择往往与性别政治相关联,叙事立足于女性经验的表达,建构女性主体意识,颠覆男性话语霸权的神话。细雨作为故事的第一主人公,承担着整个故事的主要叙事线。与其他武侠电影不同,《剑雨》的打斗场面不算多,电影中文戏处理得十分精致。故事发生在古朴喧闹的江南小镇,绵绵的雨和雅致的色调无形中调和了腥风血雨所带来的压抑与暴戾。除了雅致的色调外,导演还设置了许多浪漫元素,让影片蒙上一层唯美色彩——雨天的屋檐、长着青苔的石板、不同花色的布匹、江南特色的点心等。在情节的设置方面,导演也安排了许多与江湖气质相悖反而更具市井烟火气息的段落。比如房东蔡婆为曾静相亲,摆摊躲雨的日常,以及街坊邻居的闲聊等。电影的气质就在这些元素的影响下愈发细腻柔软起来。
不仅仅是影片气质的差别,女性视角叙事不同于男性视角叙事的一点还有对于人生追求的选择上。大部分的武侠电影中,男性或是将重心放在大义之上,为国为民,豪情万丈;或是将重心放在事业之上,权力争夺,逐鹿一方。而女性的故事却始终笼罩着粉色的柔纱,撩开纱帘是对承诺的坚持和被爱的渴望。《倚天屠龙记》中,蒙古郡主赵敏智勇双全,意欲称霸一方,却为了爱情放弃权力争夺甘愿作为平凡人。《龙门飞甲》中,周迅饰演的女侠凌雁秋孤身一人度过万难前往危机四伏的大漠,日日坐在高处吹笛,苦苦等待自己的意中人到来。武侠电影中的女性,饱含了众多的情感色彩,承载着深沉的爱与恨,《剑雨》也放大了女性视角中“痴情”的一面。曾静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情义,她想要创造平静的生活,想要消弭曾经的过错,也想要拯救自己的爱情。在影片中,导演也加重了“爱情”与“家”的分量。相对于“自由与漂泊”,“家和归隐”似乎与武侠片八字不合,它们隐隐地瓦解了多数人对江湖的幻想。但《剑雨》中的场景则多与日常细节相关——夫妻二人计算存款,曾静回家路上为阿生买豆皮,夫妻日常做菜煮饭等,这些场景徐徐铺开了一张温馨安宁的画卷,拓宽了武侠电影的限制,也加深了对人性的挖掘。导演从女性视角审视着这个江湖世界,也从女性视角剖析着人性,追问着权力的意义。
吴宇森说:“现在的女性跟以往很不一样,非常勇敢,非常有智慧,很独立,男人可以做英雄,女人也可以。从女性的角度看往往会更细腻,更容易看透这个人生,看透这个江湖。因为女性往往有一种旁观者清的感觉,也可以有同样的豪气和浪漫。”影片中的女性视角中和了传统武侠电影中的残忍与激进,把笔墨放在人性的悲欢与矛盾之中,细细研磨。江湖的雨,小镇的灯,精致的场景设计,暧昧的对白表达,都无疑增加了这部电影独特的感性气质。陆竹说,他愿化为石桥,历经五百年风吹雨打,只为求得少女从石桥上走过。这座石桥,是影片从头至尾的浪漫。
凌厉的女性角色塑造
在武侠电影中,男性英雄群雄逐鹿、浪迹四方,他们或出类拔萃,或大智若愚,但都形象鲜明、独具特色。女性多被塑造为秩序争斗的旁观者或男性世界的附庸,是被欺凌和被拯救的弱者,似乎专为衬托男性英雄的阳刚和智性而存在。《剑雨》的故事由罗摩遗体的江湖争夺开始,在纷争的云雾里,罗摩遗体被逐渐神化,成为一种象征,得到他的人可以治愈身体的所有缺失,是男性世界对于完美的至高幻想。但这部电影中的女性角色,不同于其他武侠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她们勇于掌控命运,人格独立坚强,展现着各自独具一格的女性魅力。
曾静是影片中最重要的主角,她的人物塑造有着独特的风格。她曾是女杀手,在被陆竹点化后,她化名曾静,藏于闹市追求平静。单名一个“静”字,显示出细雨的心境——她曾经的残忍与冷漠已经转换成了对平静生活的巨大渴望。在曾静的身上,导演苏照彬努力地刻画一种凌厉之美。无论是细雨还是曾静,都孤傲含蓄,喜怒不形于色,身手矫捷,潇洒凌厉。她并不甜美可爱,却有一种清冷温柔之美。在服装与造型的设计上,曾静的服装多为素色的衣裙,布料朴实,色彩清丽。这样的造型一来能够衬托出曾静清雅的气质,二来则能够体现她追求平静生活以求低调度日的渴望。她的武器是辟水剑,柔软灵动,颇有几分浪漫气息。在故事中,曾静的独立和温柔始终是她最迷人的一面。在被陆竹点化后,她放弃权力的争斗,找李鬼手易容为普通人,藏于闹市,不被世俗所左右;她感受到江阿生对自己的感情后,发现他因自卑不敢表白,于是主动求婚,将幸福把握在自己手中;在江阿生决意找转轮王复仇,她毅然牺牲自己保全阿生,把以往冷血的面具摘掉,变成一个有血有肉有大爱的女侠。虽然故事中充满了斗争与仇恨,但曾静的人物塑造却成为一点光明,她是爱和侠义的化身,是独立女性的范本。
徐熙媛饰演的叶绽青是作为细雨的替身出现的,有着强烈的角色特点。叶绽青长相甜美,身材火辣,是无数男人梦中的完美女人。她的服装大都鲜艳明亮,衬托她高调的性格与明艳的容貌。大多数武侠电影中的女性形象大都保守纯良,有着单纯无邪的面孔和保守贤淑的个性,以此满足男性观众对于女性角色的美好幻想。叶绽青这一形象的塑造却将这一美好幻想击碎——她嗜血成性,放蕩淫乱,是令人战栗的血腥芭比。叶绽青出场的第一场戏遍是在县衙,一袭红衣跪在尸体旁边,笑着看自己布满鲜血的手,美丽却残忍;她不做男人的附庸,男人只是她获取权力的垫脚石,在知道转轮王不是“真正的男人”后,她拿钱就走,绝不留恋;她是情欲的化身,男人是她满足自己欲望的工具,对于男权社会的规则嗤之以鼻。曾静讲爱,叶绽青则只谈情欲。曾静渴望平静的生活,而叶绽青则意欲江湖的权力与地位。但相同的是,她们都为自己的追求拼尽全力。
即使是影片中的龙套角色,依旧能够体现影片中女性自主独立的性格特点。吴佩慈饰演的崆峒派青剑,与自己的师傅既是师徒也是夫妻。而在二人拿到罗摩遗体后,青剑则决绝地杀掉了他,以求独占遗体。影片中的女性形象不再属于权力争夺中的边缘人物,也不再等待被拯救,而是站在权力风暴的中心,主宰着个人的命运。随着身体逐渐演变为后现代视觉消费的对象,新世纪武侠电影中的女性身体也不再只是哲学意义上的存在体或者政治的代言,它因观众的趣味与消费需要而变成视觉的焦点与商品,在电影中承担着各种欲望的凝视。《剑雨》使女性形象具有更加独立自主的象征意义,它摘下了娴熟纯良的女性形象标签,也提供了女性形象塑造的更多可能。
细看《剑雨》,它依旧有一些不足:片中人物众多,人物悉数登场之后,只留下花哨的武功打法,并没有细致的个性塑造;情感戏码浪漫,曾静与江阿生结婚后,只交代二人茶米油盐的日常,却少了些流于眼波的心理活动;细雨的历劫并不只是江湖杀机重重,更是现在与过去的自己相互矛盾,每日活在自我反省之中,但影片却注重外部,缺少了细雨心灵争斗与和解的过程……但瑕不掩瑜,总体而言《剑雨》节奏紧凑,气质独特,人物饱满,并且拥有近乎满分的动作设计,是一部优秀的武侠电影。更重要的是,它讲的不只是纷争,更是一个曾刀口舔血的女人去体味日常之珍贵的过程,然后学会慈悲与怜悯,学会爱与牺牲,完成平常人生的课题。它有着典型武侠片中的义气与豪情,又揉进女性视角的温情与浪漫,不失为武侠电影中的新气象。(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孙祥华.由“被看”到“看”的突围——林白《一个人的战争》中女性叙事视角初探[J].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34(03):92-96.
[2]章颖.刀光剑影中的暧昧女体——中国武侠大片中的女性形象分析[J].艺术广角,2006,(04):29-32.
[3]肖雅.新世纪中国武侠电影叙事中的女性身体——视觉奇观、情爱构建与文化消费[J].名作欣赏,2018,(30):166-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