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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豆腐:舌尖上的程海风味(二)

2020-12-23李梦游

烹调知识 2020年12期
关键词:豆渣河口豆花

李梦游

当年在米厘炼铜的情景,在我小时候不止一次地听我的祖母描述过,祖母也曾参加过那次炼铜,说的情形跟刘炳汉老人说的差不多,只是祖母当时是每天从山洞里背铜矿石,不是整天拉风箱而已。

当然,刘炳汉老人还参加过许多“水利大会战”,参与许多水库和水沟的修建劳动,到过许多地方,也给身体留下了许多病根。历史的车轮有紧有慢,年成好的年头,她会重操旧业,仍然做豆腐卖,虽然辛苦,但比起她那些经历来说,她还是愿意或者说喜欢做豆腐卖。

历经了无数的坎坷磨难后,刘炳汉老人早就看淡了人生的风雨,年老的时候,拖着有病的身体,在自家的院子里自由自在地走动,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她曾几次跟我们几个采访她的人说:现在日子好了,你们要好好珍惜。

刘炳汉老人一生辛劳,晚年幸福,是人生的一种福气。她最大的成就就是用一门做豆腐的手艺,在困难年代养活了全家老小,在发展时期让子女都有出息。在她的女儿中,老大和老五传承了做豆腐的手艺,并且把这项古老的手艺发扬光大,使河口豆腐更加出名。手艺得到传承,是她心里最大的欣慰。

陈国福是刘炳汉老人的大女婿,虽然只是一个上门汉,但他却和妻子一起继承了刘家做豆腐的手艺,他聪明能干,把做豆腐的流程不断改进,在条件允许之后,他首先做的是坚决摒弃石磨,改用电磨。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后,他终于寻找到了一台非常适合做豆腐的电磨,这台电磨的独特之处就是不仅磨豆子的效率大大提高,大大地减少了磨豆浆的劳动力,最重要的是这台电磨还能把豆浆和豆渣分开,极其高效和方便。

用石磨磨出的豆浆,豆渣含在里边,因此需要过滤。过滤豆浆需要花费大量的体力和时间,以前要用一个装有滤布的框子,上面吊在梁上,下边接一口大铁锅或一个大盆,把豆浆倒在滤布袋里,人站在旁边不停地摇动,直到把细细的豆浆滤到大铁锅里或大盆里,滤布袋里留着粗粗的豆渣,豆浆放在大铁锅里加热,做成豆腐。

豆渣是做豆腐的附产物,一般会放在太阳下晒干,收藏起来喂猪。在困难的年代,有人会把豆渣做成一个个的豆浆粑粑,吃的时候加入盐巴和辣子面放在锅里蒸熟,那面面的口感,香辣的味道,非常开胃下饭。我小的时候,街上有豆浆粑粑卖,祖母赶街时爱买一些回来,敲碎了放在青花瓷碗里蒸给我们吃,没有菜时,就把它当菜,照样吃得香甜。

陈国福说,现在很少有人吃豆渣做的豆浆粑粑,差不多全部都用来喂猪。当然,现在许多人大鱼大肉吃多了,有些人又开始吃野菜和粗粮,有些人不爱吃豆腐,但吃豆浆粑粑却吃得特别香。这些都是注重养生的人,他们的吃法也许不为常人所理解,可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正如有些人特别爱吃肉一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其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磨好豆浆,两口大锅里早烧好了热水,陈国福和家人把豆浆加入装有热水的锅里,加火烧煮。趁着这个时间,陈国福会把石膏粉按比例称好,倒进几个桶里,加少许水搅拌好,存放着。等到豆浆煮透,他把豆浆一瓢一瓢舀入到桶里,搅拌均匀后放置沉淀。这时奇迹出现了,仿佛只是一会儿的时间,豆浆就在我们的眼前变成了豆腐,就是我们说的嫩豆花。

这就是“卤水点豆腐”的过程,这个过程看着很短,动作也简单,但是这门技术的发现却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做豆腐的大豆,鲜嫩时吃起来非常可口,但当它一旦被晒干后,吃起来就没有那么美味,生的干大豆有一股难闻的腥气,煮吃或炒吃不仅味道不好,而且让人胃胀不舒服。

据说古时候,南方叫黄豆,北方叫大豆的这种植物,常常被当做军粮,但是士兵都不喜欢。后来,不知是谁发明了做豆腐的技术,大豆转化成豆腐后,士兵非常欢迎这种既能当饭吃又能当菜吃的食物,而且植物蛋白非常丰富。豆腐因其美味,很快就在老百姓的生活中流传起来。还有一种说法,豆腐是古代道士炼丹时,不小心将石膏粉加到豆浆里,而发明了豆腐的做法。也有说是淮南王发明了豆腐,不管是谁发明了豆腐,也不管距现在有多少年头了,千百年来一直受到喜爱,却是真的。一种食物得到众人的喜爱,这就足够了。

陈国福可能不知道“卤水点豆腐”的原理,这一点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有祖传的秘方,那就是豆浆与石膏的比例。或者说做豆腐的时间长了,他能凭感觉把豆腐做到他想要的样子,以满足别人不同的挑剔的口味。

做豆腐的过程仍在继续,陈国福一刻也没有闲着,他在厚重的桌子上放置了几个木框,并在木框上铺上纱布,然后把豆花舀到木框里,舀满后抹平,盖好纱布,再在上面压上平整的石头,每个木框上面石头的重量大约有两三百斤,豆花里的水份在石头的重量之下,很快流了出来,开始时渗出来的水滴很多,成串地淌,后来成滴,再后来是一滴跟一滴之间距离的时间起来越长。几个小时之后,豆腐里再也榨不出水来,成型的豆腐正式做成,运到街上可以一块一块地划开卖给需要的人,再由别人做出他们期待的美味来。

在冬季,陈国福也会留下一些豆腐块,放在稻草上让它们自然发酵,任豆腐块上长满白白的绒毛。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就做成了。“臭豆腐”无论煎吃、炒吃,还是蒸吃,都是一种特别的美味。陈国福还会把一些“臭豆腐”放上辣椒粉、盐巴等腌起来,做成“腌豆腐”,也就是处边人说的“卤腐”,无论形状、颜色、口味都胜外地的“卤腐”一籌。

陈国福是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做豆腐动作麻利,对豆腐也有独特的认识,每天下午做豆腐,第二天上午到星湖街、河口街和期纳街等集市上卖豆腐,满足那些老顾客的需求。有的人把他的“臭豆腐”和“卤腐”贩运到永胜和丽江等地去卖,同样赚了不少的钱。日子如此一天天往复,生活单调而充实。最难能可贵的是在他的脸上始终能看到一种对生活的满足和自豪感,这种表情是很多职场人没有的,做豆腐无疑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幸福感。

当问起河口豆腐好吃的最大秘密时,他跟他老岳母刘炳汉老人说的一样,那就是河口的水好。最早时村里只有几口数得清的水井,井约有三四十米深,打井难度大,花费的钱财也多,不是一般人家能打得起的,当时的井多为公用,吃水的人多,井台上挑水的人多,洗菜的人也多,井水特別清冽甘甜,这样的水做豆腐,出锅的豆花颜色“清花四亮”,由于密度高,成型也好,不像其他地方的豆花那么散碎。河口豆花入口回甜,即使不放糖,不放盐,味道也非常可口。河口豆花没有大豆的腥味,这是河口豆花的一个特性。我吃过别处的豆花,总有一股或浓或淡的大豆的味道,不放糖或盐,吃起来就没有那么可口。

做豆腐是苦活,但在农村里也算是一门技艺,不是谁都会做,谁都能做。会做豆腐,又能吃苦的人,像刘炳汉老人和陈国福一家,几十年做豆腐,用他们的辛劳和诚信,养活了自己和家人,让家人过上了不错的生活。几十年的坚守,同样也成就了河口豆腐的美名,而且河口豆腐的名声越传越远。

河口豆腐有许多传说,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河口三可口”的故事。也不知哪朝哪代,总之有一个老秀才在河口品尝了河口豆腐、辣椒和程海里的白条鱼,认为吃到了自己从没有吃过的美味,心里非常感慨,诗兴大发,捻着花白的胡须,半天时间吟出一句“豆腐辣椒白条鱼河口三可口”的上联,却怎么也想不出下联。

老秀才在河口街上住下来,整天吃着豆腐、辣椒、白条鱼,仍然寻下联不得,他就到河口街上转悠,寻找灵感,甚至到街上的状元寺、文庙等处拜谒圣贤,以求灵感,但终没有对出下句,只好遗憾地离开了河口街。

老秀才一去不回头,不知去了哪里,但他的故事和他写出的上联却流传下来。历年以来,只要有文人墨客到河口,吃着豆腐、辣椒、白条鱼的美味,差不多要谈论这件事,他们争相对下联,其中不乏有可取的下联,但终因跟上联比起来对得不那么工整,没有“河口三可口”这样的拆字巧妙而又具有实在意义的上联,而成为千古绝对,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人能对出工整的下联来。

这个传说,无疑使河口豆腐名声在外。然而,河口豆腐不是吹出来的,它点据着得天独厚的气候,还有清凉甘甜的井水,还有做豆腐人一代又一代人的经营和奉献。

从河口和永胜的历史来看,河口豆腐可追溯到明朝初年,是“洪武调卫”时,那些远离故乡的中原将士,在这儿屯边,把做豆腐的技艺带到河口,并从此在河口流传下来。是刘炳汉老人和陈国福等一辈辈人通过祖传的方式,经过一生执著的坚守,硬是把这古老的技艺传承下来,并不断得于发扬光大。

经过时间的磨砺和沉淀,河口豆腐已不再是一种简单的食物,因为它倾注了无数代人的心血,豆腐这种普通的食物被赋予或者说承载了更多的东西和意义,河口豆腐俨然已成为河口的一张名片。人们提到永胜,提到程海,提到豆腐就会想起河口豆腐,这就是食物和地方融合的最高境界。

古老的程海,在历史的兴衰变迁中,依然那么沉稳,依然那么不急不躁。260多年前湖水的陡然下降,造就了程海现在的模样,成就了河口这个茶马古道上的重镇,也成就了河口豆腐这样的美食。

程海千百年来,似乎一直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程海湖周围的村庄。其实,村庄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变化的是生活在程海的人。从最初来到程海边居住的人,到明朝时来军屯的士兵,他们见到的程海,也许跟我们现在看到的程海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吃过的豆腐,我们现在仍然在吃,而且还要吃下去。只是程海日新月异的发展,古人是不能看到了。

人生能像刘炳汉老人和陈国福一样,住在程海边,一生就做磨豆腐一件事,他们的专注和执着,成就了他们平凡而又充实的人生,让他们活出了人生的精彩华章。厮守程海,有的时候一碗河口豆腐足矣。(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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