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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川沙县城的“细描”

2020-12-23纪展鸿钟翀

上海城市管理 2020年6期
关键词:民国时期

纪展鸿 钟翀

摘要:在城镇历史形态研究中,康泽恩理论提出街道、地块与建筑基底为城镇平面格局的三要素,但以往的个案研究较少能够深入其中的建筑基底这一层面。利用民国《川沙县志》收录的大比例尺实测图《川沙市区图》以及9幅建筑基底平面图,辅以同时代实测地图,以民国川沙县城为例开展精确复原,进而分析总结这一时期该城平面格局的基本特征:主干道路仍保持传统市镇格局,传统建筑部分拆改但近代化规模有限,填浜筑路以及新式建筑的出现渐成趋势,但此时的川沙仍处于城内空地填充的初期阶段。

关键词:川沙;城镇平面格局;民国时期;大比例实测地图;建筑基底图

DOI:10.3969/j.issn.1674-7739.2020.06.012

德裔英国城市历史地理学者康泽恩(Conzen)在其著名的安尼克城研究中,提出了城镇平面格局的三要素(plan elements)——街道(streets)、地块(plots)和建筑基底平面(block-plan),通过复原与分析上述各要素组合形成的平面类型单元(plan unit),解读城镇平面格局,并基于演化的视角,从现存的城镇形态回溯历史,探究其潜在的形成过程。[1]在当今我国传统城镇改建与景观维护的潮流之下,该研究方法有助于探索古城古镇的历史景观原貌与本底,因此非常值得借鉴。不过,对于中国城镇而言,由于受到史料记述与留存数量的局限,多数研究只能停留在复原城镇的街道和地块这两个层次,但笔者也注意到,近代形成的地图等史料,其精度有显著提升,因而对于某些城镇的平面格局复原,或许可以达到“细描”地块乃至建筑基底平面这一层级。

循此思路,笔者发现在民国《川沙县志》等文献中留存了一些有关该时期川沙县城的珍贵图文资料,若以1936年为时间断面,可以较为详细地复原川沙县城的平面格局。为此,本文以民国川沙县城为例①,对应于精确到建成区地块、建筑基底平面这2个层次,绘制2种复原图,并尝试对复原图所呈现的1936年川沙城镇景观作进一步分析。在此之前,下文首先略述明清时期川沙城修筑与变迁的过程。

一、明清川沙城的修筑和变迁

川沙在明嘉靖筑城前地处上海县十七保八团镇,该地滨海,因而居民多为盐户,官府在此设有下沙三场盐课司,下隶三团以管理盐场和灶丁。[2]“川沙”一名来自八团镇东的一处小港湾“川沙洼”,该处“洼水积深,易于泊舟”,[3]卷二《建置志·城池》因而成为嘉靖三十二年后倭寇进犯松江的一个重要的“贼巢”。[4]嘉靖三十五年后,松江沿海趋于平静,巡抚赵忭、巡按尚维持、兵备熊桴于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应乡人乔镗、王潭请求创筑川沙堡城。川沙堡城周围四里,城墙高二丈八尺,东、西、南、北各有城门一座,均有月城,外有吊桥,城内设有守堡千户公署、抚按行台、下沙二三场署、城隍庙、社学等设施。[3]卷二《建置志·城池》

清康熙初年,移参将、守备各一员驻川沙。雍正四年,南汇县析置,川沙城及附近地区划入南汇县属地。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松江董漕同知改为海防清军同知,改驻于川沙。乾隆二十九年,同知楊长林在川沙城内东南处择地建造同知衙署(即民国川沙县政府所在地)。嘉庆十年(1805年),川沙海防清军同知改为抚民同知。[3]卷二《建置志·衙署》由此,川沙从一座军事堡城向一座以民政为主的抚民厅城转变。

川沙自明嘉靖筑城以来,在明万历,清康熙、乾隆、嘉庆等朝均有修葺,但一直保持周长四里的近方形城郭,四座城门的位置也没有改变。此外,比对雍正《分建南汇县志》所收《川沙营城图》(图1-1)及光绪《川沙厅志》所收《川沙城图》(图1-2)可知川沙城内的水体格局自清初至清末没有显著变化。筑城后川沙的城镇道路格局也长期保持稳定,据图1-2可知,清末川沙城形成的道路格局以东、南、西、北四市街及东义衖等为主干。不过,随着民国到来,川沙城的城镇平面格局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二、1936年川沙县城的平面格局复原

(一)复原材料简介

进入民国后,川沙改厅为县,在官、私开展的拆城墙、筑路、填河等活动的影响下,川沙县城的传统城镇格局有了较大改观。与此同时,随着近代测绘的展开,当地出现一些大比例尺的实测平面图以及更为精确的建筑基底平面图,这也为细致复原与深入分析该城的平面格局提供了十分难得的历史地图资料。黄炎培主纂的民国《川沙县志》(以下简称《民国志》)之中就收录了上述两类地图②,因此成为本文主要利用的材料。

就这一时期的大比例尺实测川沙城地图而言,主要是1915年以来由测绘部门或当地建设局等机构测制的地图,多为基于近代实测技术的1/5000至1/25000的标准地形图,目前留存有数种,测绘年代不一,其中最早的是江苏省舆地测量队于1915年测制的1/5000《川沙城》(图1-3),其他较有代表性的如1928年由上海市建设局测绘的《川沙城区图》(下文简称1928年地图,上海师范大学城市地图研究中心藏)以及上述《民国志》所载1/5000《川沙市区图》(图1-4),另外还有比例尺略小的诸如1930年代日军制《空中写真测量要图上海近傍二万五千分一图》(台湾“中央研究院”藏)所表现的川沙城等。这些地图测绘精度较高、地物表现较为详细,因此真实地反映了处于近代化初期的川沙县城,也为复原该城传统风貌提供了极为难得的历史地图材料。

本文主要选取上述《川沙市区图》(图1-4)作为复原底图,这幅图虽载于1937年刊《民国志》,但从图上地物表现来看,笔者以为其成图应早于志书。此图在城东北绘出了民众教育馆,该馆于1930年10月奉江苏省教育厅批准并于1931年开办;[5]又,图中城西绘有孔子庙,该庙于1931年夏竣工;[6]卷九《教育志》但图中不见1932年修筑完工的乔港路;又考1933年《川沙县政公报》内载有“测丈城区街道及测绘城厢地图”一项,[7]因此推测这幅《川沙市区图》很可能就是1932年由县政府组织测绘的城厢地图。

除了这幅1/5000的大比例尺实测地图外,难能可贵的是,《民国志》还收录了11幅比例尺达数百分之一的建筑基底平面图,其中涉及川沙城内的有县公署图、公安局图、孔子庙图、公立小学校图(即观澜小学)、公共体育场图、中山公园图、县商会图、至元堂图、下砂场署图共9幅(图2)。关于这批建筑基底平面图的测绘时间,可根据中山公园已建成、观澜小学尚未改名,③推断其约成图于1932至1933年,所以很可能与《川沙市区图》同样出于1932年县政府组织的测绘。至于上述9幅图的比例尺,除公共体育场标注为1/300外,其余均为1/500,其测绘精度更是达到了所绘设施的每座独立建筑,并将周边的道路、河道、城墙等地物绘出。这些资料有助于了解当时川沙县城不同区域建筑基底的大小、形态,并使得局部的复原精度达到建筑基底的层次。

(二)1936年川沙县城建成区的复原

上述《川沙市區图》详细表现了川沙县城内外的水体、城墙、建成区等地物,在此图基础上,利用《民国志》有关该城工程、交通、实业等的记载以及其它地图和报刊记录,对当时城中重要地物的位置和标注等信息进行修订与增补,由此绘出1936年川沙县城的建成区复原图(图3),其中一些主要地物的具体考订如下。

1.城墙

川沙城墙按照《川沙市区图》绘制,仅对观澜小学(旧称公立小学校)西南侧城墙根据《民国志》所载《公立小学校图》进行修改。

2.道路

本复原对《川沙市区图》做出的最大改定是修改乔家浜和增加乔港路。1929年川沙市河整理委员会成立,决定将城内乔家浜自四明桥以东的河段填塞,并疏浚四明桥以西的乔家浜河段,工程由县建设局负责办理,于当年8月开工,经两个月完成,河上多座桥梁同时被拆除。而后决定将乔家浜东段新填基底筑为乔港路,由东水关西至四明桥止,该路于1932年始筑成。[6]卷六《工程志·河渠》、卷七《交通志·道路》前文推测绘制于1932年的《川沙市区图》可能因乔港路尚未筑成,而保留了乔家浜的东河段。本文的复原断于1936年,因此复原图删去了乔家浜自四明桥至东水关桥的河段,同时标注了乔港路的名称,以便即时地表现出城内乔家浜东段的填塞及乔港路的兴筑,乔家浜上原有桥梁仍标注于其旧址,以便比对旧图。

川沙城内道路的标注在《川沙市区图》的基础上有所增补,如城内私人修筑的道路:1930年秋完工的平安路、1931年4月完工的文庙路东半段、1932年4月完工的至元路西半段和太平路,这些道路均为私人出资修筑、长度较短的道路,路面材质主要是砖和水泥。[6]卷六《交通志·道路》上述私筑道路可能因长度有限,在《川沙市区图》中未被标注出来,因此复原图予以增补。另有位于城内石皮街东侧的姜家衖,系根据1928年图增补,城北的商会路和城南的观澜路则是据《民国志》所收建筑基底平面图增补。

此外,城内的东市街、南市街、北市街、西市街,是从四座城门向城中心伸展的道路的名称,因市场聚集而名。其中的东、南、北三市街另有东门内大街、南门内大街、北门内大街的名称,但后者所指道路,其长度大于前者。如东市街由东门起西至财神衖口止,而东门内大街指则由东门起西至来紫桥前为止的道路,包括了东市街和中市街的一部分;南市街仅指正阳桥以南至南门一段,而南门内大街则包括了南市街以及由正阳桥向北至牌楼桥一段;北市街仅指由北门向南至九如桥止一段,而北门内大街则包括了北市街和九如桥以南至来紫桥止一段道路,位于中市街与场署街之间的永丰街也包含在北门内大街之中④。此外东、南、北三座城门外还各有东门外大街、南门外大街、北门外大街,也一并增补。

3.衙署祠庙

川沙城内至今尚存的中山纪念堂以及教堂天恩堂,据笔者收集的资料,前者至晚于1934年已建成[8],后者则于1936年11月落成,[9]因此将这二者纳入复原图,其大致位置则根据留存至今的建筑位置并比对周边道路加以确定。此外,城内的邮政局、电报局、布业公所等机构的位置,则根据上文提及绘制于1928年的《川沙城区图》来确定,另据《民国志》,教育局、城厢救火会等机构附设于场署街的下砂场署内,[6]卷六《工程志·公署》、卷二十一《警务志·消防》因此复原图中将其与下砂场署共同标注。

《川沙市区图》对城内的庙宇和祠堂多数也仅标点位置,而未标注名称。其中,有城隍庙、天后宫、关岳祠、罗神庙、东岳庙、杨爷庙六座民间庙宇以及位于北门外的寺庙种德寺和位于城内三多桥南侧的道观三官堂,其名称标注参考《民国志》可以确定,[6]卷十二《祠祀志》、卷十三《宗教志》另有何氏宗祠、同本堂、琅琊祠三座祠堂的名称标注则依据1928年地图确定。此外,城内还有一座位于县商会内的财神庙,《民国志》称“(民国十年)就城东隅原有财神庙,改建商会,仍奉祀财神”,据《民国志》的县商会建筑基底平面图可知,财神庙在改建县商会后保留在县商会的后堂;而设于至元善堂内的纯阳道院,《民国志》则称“清光绪二十三年,朱君佐廷从其先德遗志,于(至元)堂后捐置道院基地,民国九年,始克筑楼五楹,十二年,又筑东西廂楼,规模略具”,同样根据《民国志》的至元堂建筑基底平面图,可知该道院位于至元善堂内的后侧,在复原图中亦予以准确定位。[6]卷五《实业志·商业》、卷十三《宗教志·道院》

《川沙市区图》标出了五座牌坊的位置,但均未注名称,经笔者考证确定:位于县公安局南侧的牌坊应为“钦奖武功坊”,《民国志》称其“在今本城罗神庙西”;位于牌楼桥北侧的牌坊应为“父子进士坊”,《民国志》称其“在本城牌楼桥北堍”;[6]卷十二《祠祀志·坊》此外,位于中市街罗神庙南侧的“顾蔡氏节孝坊”、位于南市街观音堂南侧的“陈杜氏节孝坊”以及位于东门外大街的“朱蔡氏节孝坊”,其位置和名称均据光绪《川沙厅志》考定,在此不予赘述。[10]川沙城外东郊的东门外吊桥和仁寿桥也缺乏标注,根据《民国志》的描述确定其位置,并增补其名称。[6]卷七《交通志·桥梁》

4.工厂

本复原还增补了《川沙市区图》中未收入的川沙城内的诸多工厂,自北向南依次有:三友厂、纶华厂、天华厂、经纶厂、申昌厂,这些工厂的主要产品均为毛巾,上述五家工厂均能够根据《民国志》和1928年地图准确考证位置,[6]卷五《实业志·工业》其余还有若干难以明确定位的工厂则有待进一步查考。

(三)1936年川沙县城部分设施建筑基底的复原

以1936年川沙县城建成区复原图为框架,笔者考虑发掘《民国志》所收建筑基底平面图(图2)的资料价值,将县城的平面复原精确到若干重要建筑基底的层次。具体方法是首先对县政府、公安局、孔子庙、观澜小学、公共体育场等9幅建筑基底平面图进行摹绘,并把这些图按比例缩小、叠置于1936年建成区复原图之中,并根据该设施附近的道路和河道等地物对其位置进行匹配;最后,对于经对应比例尺缩放之后仍与建成区复原图存在明显差异的设施,如县公署、下砂场署等,则参考其他地图或文献资料,根据该设施与建成区地块和周边道路的相对关系对其形状或位置予以微调修绘,以校正可能因绘图或比例尺不准确而带来的误差,最终成图如图4所示。

建筑基底复原相较于建成区复原在地物表现的层次上更进了一步,建成区复原仅能展示出街区规模的地块大小与分布,而建筑基底复原可以让研究者进入到单栋独立建筑的层面来观察城镇的平面形态,而非仅仅停留在功能分区或是土地利用的研究视角。观察图4复原的1936年川沙县城部分设施的建筑基底,公安局和下砂场署尤其值得注意,二者均置身于民房地块之中,下砂场署更是能够明确系于清嘉庆年间买民房改建,属于旧式建筑,因此建筑面积较小;而观澜小学和县政府则改造了旧式的书院、庙宇和衙门廨署建筑,学校的教学楼、宿舍等新设施对建筑的体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新建的民众教育馆、中山纪念堂、孔子庙等公共建筑亦是如此。尽管本文无法系统、完整地复原城内所有的建筑基底,也缺乏对商铺、民宅等设施的考察,但以上尝试不仅有助于了解1936年川沙县城的平面格局,也为日后该城的长时段城市形态分析以及历史风貌建设规划提供了基础地图素材。

三、1936年川沙县城的平面格局分析

对于许多江南城镇而言,墙濠的拆除填埋、道路的硬化、水体的改造、新式工厂与机构的营建,使得城镇平面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而近代实测的城镇地图所反映的地物内容,无论是丰富程度还是精确度都有了质的飞跃⑤,因此,充分利用上述川沙的近代地图开展详细的复原图作业,就使得具体深入的城镇平面格局分析成为可能。

(一)民国前期(1936年前)川沙县城的变化及其对平面格局的影响

1936年川沙县城的平面格局是民国以来该城发生诸多变化的结果,这些变化在空间上可以观察到的主要包括古城墙的拆除、城内河浜的填塞、大小道路的兴筑、新式建筑的出现等。

1.城墙陆续拆除

川沙的城墙自清嘉庆以后年久失修,至光绪十二年(1886年)已坍塌一百余丈。1922年,江苏督军齐燮元令各县将拆除城墙的城砖和城根基地拨充各县的教育经费,但川沙却因早先已有私人纳款承领城根基地而产生纠纷。直至1924年,县教育局与继承了城基产业的至元善堂达成协议,以原南北两门外的吊桥为分界,教育局领东半城、至元善堂领西半城的城根基地。教育局于1925年1月开始动工拆除东半城城墙。[6]卷六《工程志·城池》据《川沙市区图》可知,至迟到1932年,已拆除的城墙有:乔家浜西入城濠处、西门及西水关附近、北门及附近、县商会东侧、东门及东水关附近、县前港东入城濠处、南门及附近,主要分布在四座城门附近以及河浜入城濠处。教育局局长张志鹤1926年9月的呈文中称“惟东半城合用值价之地甚少,仅有东门一带,尚可于拆除城墙后填平召领,兹拟将东水关迤南至县署东南隅止,即公立小学校以北拆城,填塞内城濠,似此一方基地,招人价领,亦足以兴市面”。[6]卷六《工程志·城池》从该呈文中可知,彼时东半城有招领价值的城根基地实际上并不多,教育局只好先拆除东门附近的一段城墙,此处因毗连东市街、东门外大街而较具价值。从1932年的《川沙市区图》可以看出,多数城根基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均分布在四座城门附近,受限于土地价值、招领效果,仅在东半城就有相当部分城墙至1932年仍未拆除,西半城的城墙则大多数尚未拆除。城东南的观澜小学段城墙,则因为“保存魁星阁古迹,并为县校设置园林酌量留出”而得以存留,[6]卷六《工程志·城池》川沙保存至今的一段古城墙正位于此处。

因此,川沙未能像国内许多围郭城市一样,在拆除城墙后修筑起完整的环城道路,主要的原因是川沙拆除城墙的速度较为缓慢、断续进行,同时拆城由教育局进行,城根基底主要用于招人缴价认领,充作县教育经费,如果都筑成道路则经费无着,因此较少顾及川沙县城的道路交通規划。时至今日,川沙古城的环城道路仅有东半城筑就,且止于新川路,未能南延至旧南门,则是城东南保存了古城墙和观澜小学所致。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川沙古城西半城的环城道路至今也未修筑,结合上述民国前期的拆城情况推测,其可能受到西半城城根基地属于私人产权(至元善堂及其后继者)的影响。

川沙古城墙之外还有非常宽阔的城濠。据光绪《川沙厅志》记载,城濠“阔一十二丈”,约相当于40米。宽阔的城濠对民国前期的市政建设起到明显的制约,县城的公共建筑均建设于城濠以内,同时城濠还具有重要的通航、防汛作用,因此填濠对于彼时的川沙来说是不可想象的。直至上世纪80年代初,仅东北段城濠被填塞建设,2004年因排涝不畅及恢复古城濠的需要才动工恢复。今日保留下来的城濠,宽度约在20至35米之间,虽略有缩窄,但对川沙的平面格局与城镇景观仍具重要影响。

2.修、筑路及填浜筑路

川沙城内的重要街巷在民国前期陆续得到修建,例如北门大街、东门外大街、乔家衖、东门内大街分别于1924、1925、1926、1931年捐修或募修,[6]卷七《交通志·道路》说明这些街巷在民国前期仍是城内的重要道路。

除了修建街巷,民国前期城内还有不少私人兴筑的道路,主要是在1930至1932年之间新筑的平安路、文庙路、至元路、县东路、太平路等较短的联络道路。[6]卷七《交通志·道路》这些支路丰富和完善了城内的路网格局。

城内原有三灶港、乔家浜、县前港等河道,从清初以来的川沙古地图(图1)可知,这三条河浜的形态从清初直至民国初年长期稳定,是城内最重要的水体。填浜筑路的趋势在民国前期出现,此时城内被填塞的河浜有县政府东侧的内濠水道及乔家浜东段两处。1926年,县交通局将县公署东侧的内濠水道填塞,并拆除县前港东侧的城墙,将原本北流从东水关出城的县前港改为向东穿越旧城墙流入城濠,上文所述的县东路正是在填平的内濠基地上修筑的。1929年,川沙市河整理委员会成立,决定将城内乔家浜的东段填平,河上原有的多座桥梁均被拆除,后将填塞的乔家浜基地筑为乔港路,该路于1932年筑成,[6]卷六《工程志·城池》《工程志·河渠》其里程较长,开启了城内填浜筑路的新趋势。

不过,民国前期乔港路的填筑给城内路网格局带来的影响十分有限,乔港路并未成为干道,填浜筑路的进展也较为缓慢。至1970年,城内较1936年仅多填了三灶港与乔家浜之间的南北走向河浜、城东北的白漾以及县前港东段,三灶港、乔家浜和县前港三条东西走向的重要河浜仍未完全填塞。此后填塞上述三条河浜新筑的三条东西走向道路(即三灶港路、乔家浜路、新川路)才显著改变了道路格局,尤其是新川路,是今日城内唯一一条完整横穿古城,并且两端均跨越城濠的道路,成为这座古城对外交通的新干道。

3.新式建筑出现

进入民国后,城内的部分官方设施改建旧建筑,如观澜小学,“校舍合观澜书院、文昌宫、忠义节孝祠三部分房屋而成,民元吴县方仰儒先生任川沙民政长,节县行政费,将校舍大部改建”,除了将旧式建筑改筑为新式教学楼、宿舍楼外,观澜小学还新建文照堂(图5-1)、二五纪念堂等新式建筑。[6]卷九《教育志·小学教育》此外,县政府公署也改建了原川沙厅署部分旧堂舍。城内新建设的公共和民间建筑则有民众教育馆、中山纪念堂、县商会、至元堂、育婴所等。值得一提的是,1931年完工的孔子庙(图5-2),因形非古制被时人诟病为洋式文庙,引起一番争议。[11]保存至今的两座教堂天主堂(图5-3)和天恩堂分别于1926和1936年建成,则属于教会建筑。城内新筑的私宅如城西北真武台旁的连城别墅也属新式建筑,《民国志》称“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邑人赵文照在西首隙地,集资建筑钢骨水泥楼屋三楹,费万余圆,题曰‘连城别墅,布置清雅,为春秋佳日游憩或集会之所”。[6]卷十三《宗教志·佛寺》

上述学校校舍、公共建筑、教堂、私家别墅等新式建筑,除了在风格上与传统建筑有较大的差别,其建筑面积也大大超过传统建筑,平面形态也有明显的不同,本文绘制的1936年川沙县城部分设施建筑基底复原图(图4)可以反映这一点。中山纪念堂、孔子庙、天主堂、天恩堂及观澜小学的文照堂均保存至今,与同样保存下来的关帝庙、内史第等传统建筑对比,其建筑形制差异明显。1940年代后新建的中小学校舍、公寓式住宅楼等建筑较上述传统建筑则有更大的差异。

4.工厂陆续开办

1900年,邑人张艺新、沈毓庆在川沙首创经记毛巾工厂,开风气之先。[12]至1930年代初,城内已有毛巾厂不下八家,形成初步的产业集聚。表1所列是1930年4月统计的川沙城区各毛巾厂信息,其中的三友实业社雇工达970人,实际上该厂厂房不止川沙北门内一处,城外尚有数处分厂,1925年时北门内总厂有女工116人,总厂分厂共有女工518人,[13]故表1统计的织机数和织工数实际上应该是指当年三友实业社所有工厂的数量。经纶、纶华、三友、天华、申昌五家规模较大的工厂均拥有数十至一百余架织机,此外城内还有1917年成立,经营花边业的丰年厂,雇女工500人。[6]卷五《实业志·工业》规模较小的工厂可能依托于传统的民房,规模较大的工厂对厂房的建筑面积可能有较高的要求,因此很可能存在面积较大的新建厂房建筑,但实际的情形尚有待更多地图和文献资料予以证明。

(二)1936年川沙县城平面格局基本状况与形态特征

总结民国前期川沙县城的城墙、道路、建筑等方面发生的变化,可以发现这些变化到1936年之时在规模上仍较有限,尚未能显著改变该城的平面格局,不过,新的趋势已经涌现,给未来涉及更大范围的该城形态塑造奠定了基础。以下分两点对1936年川沙平面格局的基本情况与形态特征作一初步总结。

其一,主干道路仍保持传统格局。尽管东半城的部分城墙已被拆除,但由于总体上进展缓慢,拆除城墙并没有给川沙带来修筑完整环城道路的机会。直到1936年,川沙仍未新建跨过城濠的桥梁,出城仍以东、南、西、北四市街以及旧四门桥为通道,此四条市街及乔家衖等作为城内主干道,基本维持了清末民初的传统路网框架。此外,填浜筑路的趋势已经出现,乔港路是最初的尝试,这种趋势此后一直延伸至1949年后,然而在1936年时还未能给当时的县城格局带来很多改变。后来填筑的三灶港路、乔家浜路、新川路等东西走向道路才显著改观了城内的道路与水体格局。

其二,传统建筑部分拆改,新式建筑规模有限。遭到拆除或改造的传统建筑多数具有官方背景,包括旧城墙、原川沙厅衙署、文昌宫、观澜书院等,而具有民间色彩的关帝庙、五府庙等庙宇则继续得到维护,数目更为庞大的民宅和商铺的变化暂无从考察;新式的建筑不仅在风格上异于传统建筑,而且不少公共建筑具有更大的建筑面积,成为改变该城平面格局的新趋势。但值得留意的是,直到1936年,城内出现的新式建筑仍以点状散布为主,未能形成较大的规模,并且多分布于城内的边缘地带⑥,因此对城市形态的影响有限。

目前已知川沙最早的实测城市地图是1915年的《川沙城》(图1-3),从该图中可以看出,民国初年县城内仍有大量未建空地存在,可能仍是田地或荒地,主要分布在城西、城西北和城东北。上文提及的连城别墅,《民国志》记载其领有“民国十九年财政部颁江苏盐字第九七一一号下砂场八团盐田执业凭证”,[6]卷十三《宗教志·佛寺》说明连城别墅的建筑基地属盐田性质,原本可能作晒盐地使用,后被私人收买并在其上新建屋宇。民国前期学校校舍、公共建筑、教堂、私家别墅等新式建筑的建设,实际上是逐渐填充城内空地的过程,同时填浜筑路的进程不仅受工程技术和资金财力影响,也与城内的空地尚未被建筑物填满存在一定关系。填充城内空地的过程在民國前期才刚起步,1940年代以后,城内中学、住宅楼、厂房等陆续建设,至1970年时城内空地已基本填满,此后三灶港、乔家浜、县前港的填筑才陆续展开,不过这一时期的川沙城,民国时城内斜交十字形建成区格局得以完整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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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新蔡的圩寨
民国儿童图书馆的发展及其当代启示
浅析民国时期“宛西自治”的历史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