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那些穿裤子的云

时潇含

最近忙着投入汪洋书海，忙着让拥堵的交通更拥堵一点，忙着忘记花时间给烧饼挠肚皮，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消耗冰箱里的牛肉丸。

没怎么出门，但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收获了一些微小的快乐。

我是一个很喜欢看夕阳的人，主要也是因为中午起床的人看不到朝阳，或者换一种说法，我喜欢一些转瞬即逝的东西。

某个下午，突然之间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搅动的色彩，就像是一滴颜料掉进了水杯里，拖出长长的流线，旋转着晕染开。或者是看见一片奇形怪状的云，想起某个斯基口中的：“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不是男人，而是穿着裤子的云。”

有时又想起里尔Flandre火车站里，悬在行色匆匆人群头顶上的那颗月球;缀着晚霞的露台上，茶杯里冒泡泡的“放屁兔子”;還有法语里的“Avoir le cafard”，直译起来是“有蟑螂”，实际上是波德莱尔描述下的“阴沉的心情”。光是想想一只蟑螂潜入大脑的场景，就能体会到其中细微的妙处。

最近总是拍一些在树丛角落里蹿出来的菌子，有人来问我，难道对蘑菇有什么特殊的喜爱吗？好像没有，我喜欢的是琢磨不定，短暂又无法被捕捉的东西。透过树丛掩映的阴影、枯枝败叶的蠕湿，披着一层湿漉漉的雨水，它们兀然地钻出来，顶着让人疑心的颜色，又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无声无息地坍塌黯淡下去。它们中的大多数快速又无声地长出来，快速又无声地干瘪破碎，短暂地参加了秋天的序幕。

其中比较幸运的，被搬上了餐桌。

也可能是比较不幸。

还有一些东西更为寻常，但也不乏乐趣。比如说厨房里一颗意外滚到角落的紫薯很努力地长出了紫色的长芽;树叶上积攒的水滴在烧饼跑过去的时候，下起了一场小小的阵雨;一只蜜蜂落在鲜翠欲滴的柠檬上;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爬上葡萄架;一只青筋暴起的番鸭伸出舌头吓退烧饼;猫妈妈带着四只踉踉跄跄的小猫从屋顶上钻出来;一只红蜻蜓恰好停在枯枝上，身下是雨后平静的湖面。

还有亲眼得见珍珠鸡的脑袋像是涂改液没涂匀，又被十几个欢呼雀跃的小孩踩了一通的作业本。丑得和火鸡棋逢对手。

烧饼趴在沙发上，枕着枕头睡眼惺忪地吐出小舌头;常年逃狱的蜥蜴小胖又抛头露面，踱着小方步遛弯;喂了一年多的流浪狗小黄顺利生了六个小狗仔，并且成功活过了整整一周的大雨;几盆多肉长得更舒展了，挤挤挨挨地开始互相争抢阳光和水分。

再寻常一点，就是光。

日落的时候阳光锋利，建筑物的棱角也锋利，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束，这个时候的风却最温柔。

这些碎片一样的时刻让我的生活像夜行火车一样在黑夜里吭哧着、松垮着地前进，毕竟还是在前进，偶尔还鸣两声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