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后的新时代？

杨直

从腾讯同时注资斗鱼虎牙，到近日来斗鱼、虎牙、企鹅电竞合并的消息不绝于耳，游戏直播最后的靴子终于要落下了。

据传，三者的合并最早会于三季度完成，晚的话可能明年年初也会完成。

三者是合而为一，还是继续保持独立运行目前仍不确定。但确定的是，从2014年开始的，内容和平台一对多的关系终于要走到了尽头——起码在游戏直播的领域，内容和平台终于走到了一对一的境地。甚至因为腾讯的缘故，内容和平台的分割也不存在了。电竞内容可能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斗鱼、虎牙、企鹅电竞都是典型的游戏直播平台——三者有着共同的矛盾点——依靠游戏起家，如今处在一个不能离开游戏，但也不能只播游戏的境地。换句话说，经历了过去几年的混战，这几家存活下来的胜者確实找到了国内几乎所有游戏直播的受众，但很遗憾这些人并不能养活这些平台。秀场直播仍然是游戏直播平台重要的盈利点。

起码在2018年之前，这些平台几乎是惟一的电竞内容的出口。2014年的时候，大量游戏直播平台涌现。当时的平台是新生事物，受资本青睐，但也压力重重。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占领市场，挤走对手。当时的平台选择了三条路。

首先是花费重金购买内容。当时所有和游戏相关的内容的价格都水涨船高——主播、电竞赛事、甚至是ChinaJoy这样的线下活动直播。这点毋庸置疑，有了内容自然就能吸引观众驻足。

其次是打造自身品牌。当时平台都在推出自己的独创内容。事实上，这也是当时平台在思考的一个问题：内容和品牌，谁能留住更多的流量？

最后则是和流量巨头合作，寄希望于导流。

不管怎么说，当时平台们的想法都是尽可能在热度退去的时候抓住更多的用户，这样才能进入下一轮的竞争。事实也的确如此。

于是，有趣的事发生了。平台之间的竞争让主播、电竞选手都吃到了红利，也让内容版权的价格迅速攀升。

不止是当时，时至今日，独播一直是内容版权最有诱惑力的玩法。而围绕着“独播”，平台们也上演了一出拍卖的好戏。

想要“独播”某个内容，平台就必须支付比其他人都要高的版权费用。那么当每个人都想要独播的时候呢？自然每个人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抬价。

但抬价总有个限度。这里面有两个限制，一个是直播平台的弹药是有限的，不可能为了一个山头倾注所有的资本；另一个则是如果今年给出的价格过高，那么明年很难把这个价格降下来。说白了，短期和长期的生存诉求成了价格的天花板。

然而，因为竞争的关系，平台又不可能让其他人以很低的价格拿到想要的内容。说白了，如何让别人更早地耗尽弹药，也是博弈里的重点。

于是，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对内容版权出价的过程。就像在牌桌上一样，牌也许不大，但下的注一定不小。

所以，当多家平台竞争同一个内容版权时，就会出现一个走廊式的出价博弈：一方面，出价者会团结地“限定”上限，不会出现无休止抬高版权费用的情况；但另一方面，出价者又会自私地“限定”下限，不会让别人轻易地拿走自己中意的内容版权，哪怕最后共享，也要让对方割肉。

但不管怎么说，最终内容版权都会有一个成交价。只不过针对这个价格，我们与其谈论内容应该值多少钱，不如谈一谈平台的竞争给内容带来了多少的溢价。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电竞赛事的版权方也很机敏地推出了各种“伪独播”的方式。无外乎是某些平台获得了XXX式的独播——这种独播的意义在于，大部分内容大家都可以播，但某某平台有专属于自己的独家内容。

平台不可能不清楚这种“伪独播”的价值，但之所以接受还是因为平台之间的竞争削弱了他们的话语权。反过来说，他们只能被内容利用，成为版权价格攀升的阶梯。

然而，就像腾讯同时注资斗鱼、虎牙，熊猫、全民等直播平台相继关闭后，主播一夜暴富成了一个童话，现役主播每天都在吐槽钱越来越不好赚了一样。

渐渐地，游戏直播这个赛道上的平台数量开始大幅度减少。有些曾经跨界过来的平台也退回去老老实实地干老本行。而腾讯适时地进入也让斗鱼和虎牙“垄断”的梦醒了。这时，内容版权本身的竞争性溢价自然开始缩水了。

不过还没完。虽然参与的人少了看上去竞争不激烈了，但另一方面，人少了也就离垄断更近了，这反而会让竞争更加激烈不是么？这就涉及到了平台本身所处境地的变化。

和2014年不同，如今平台面临的不再是一个增量市场，而是存量市场。平台本身的运营也越来越成熟。

利用平台内的流量存量，直播平台掌握了一套左手换右手的玩法。

主播走了？我再培养一个。用户的付费率低了？我再推出一些激励手段……可能这么说不太确切，但对单个的直播平台而言，每个人所占的市场份额其实是固定的——这种固定我们可以理解为是内容所获取的流量是一定的。对平台而言，如果我想把用户量做大1000万，那我可能需要去买哪个主播，去买哪些内容，这些都是清晰的。

这时，不管什么内容，对平台而言都不再和以前一样，是“救命稻草”，内容如今成了平台的工具。对每一种工具，平台都有自己的估算。

也就是说，和抓住“救命稻草”时表现出的非理性相比，当下的平台们都更理性了。这种理性既体现在出价上，也体现在认清“无法实现垄断”上，于是，竞争性溢价再一次跟着缩水了。

当然，即便如此，内容版权的价格也不可能跌回去，或者“回归价值本身”。只不过，当参与进来的是三者合并后的游戏直播巨头和BiliBili、快手等流量巨头时，这时内容本身再想用独播、伪独播等方式诱惑并借此抬高自己的价格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进一步讲，过去，平台们花费重金购买内容吸引流量，然后依靠着广告收入等B端用户变现。那是以求生为目标时的野蛮手段。如今，平台不可能再单一地依靠这个模式生存下去。换句话说，当内容成本的压力趋于稳定时，平台就有更多的精力和成本实现对内容的包装，也应该这么做。

独播也好，拿着同样的内容提供更好的观看服务也好，平台要思考的是如何从消费者身上赚到钱。这是直播平台最终要面临的难题。

如果说过去忙于求生无暇顾及，那么在即将到来的阶段，这恐怕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虽然因为股权的原因，腾讯系的赛事和平台成为了利益共同体，但这种便利反而会让C端的收入成为一种压力。

因为当你垄断了游戏直播用户，垄断了游戏直播的产业链时，如果还是从用户身上赚不到钱，还是无法打破内容版权最根本的困局，那这个新时代本身也就没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