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北京到云南的距离
2020-12-21西木
西木
“您这是第几次参加志愿献血?”我问他。他想了想,告诉我:“记不清,有二十多次了。”
我是在下班走出单位大厅时遇到他的。我们同时去拉玻璃门,彼此看到有人在拉,又同时收回手。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瞬间拉近了距离。那会儿正是北京冬天,寒气逼人,也不想多说话。我去超市买了一个保温杯,慢慢地走路去坐车。没想到,在公交车站又遇到他。他个头儿不高,身材瘦削。若不是有共同的献血经历,也不会有再相遇的这次交谈。
“谢谢您!”我说。
“ 为什么? 我们都是献血者。”他很奇怪。
我告诉他,我既是一名献血者,也是一名血站工作人员。“我在云南楚雄血站工作,这次是到北京红十字血液中心学习。”
“云南!”他笑了,“这么冷的天,你从四季如春的云南来北京,还习惯吧?”
我说还好,领导和同事特别好,自己也在努力适应环境。
“那挺好,刚开始都不容易,慢慢就好了。北京到楚雄的距离有多远?”
“不知道,我哪天查查。”我回答他。
他和我见过的很多固定献血者一样,有着温和的笑容、亲切的表情。这支队伍是志愿献血队伍里的主力军,他们热爱生活,身体健康,充满爱心。
汶川地震那年,我们献血车上来一位农民工。他的工作服上满是尘土,脸上还有黄色的泥巴。
走上献血车,他不肯坐下,说怕染脏献血椅。我告诉他,座椅可以更换一次性椅垫,请他坐下来。
我给他冲泡了一杯温热的葡萄糖水,问他为什么来参加献血?
“我没有钱捐款。听说很多人受伤了,需要输血。我身体好,力气大,捐点血没有问题,能救到别人的命就好。”他说。
我的眼眶湿了。
另一次,是大年三十。那天我值班,一个RH 阴性血型的产妇急需输注血小板。这种血俗称“熊猫血”,非常罕见。接到医院电话后,我立即联系相同血型的志愿献血者。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一方面,我为产妇的安危担忧;另一方面,我又为在这个传统佳节打扰献血者感到愧疚。
联系第一位献血者,他已经回到北方老家过年。第二位献血者正在高速公路上赶路,距离数百公里。直到第三位献血者,听我说完情况以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这就赶来。”
当天晚上,那袋救命的血小板,顺利输入产妇的体内。同时传递的,还有一份来自陌生人的浓浓爱心和善意。
这位献血者本已回到农村老家,为挽救别人的生命,紧急租了一辆车赶到血站。他本来是家里的大厨,一周以前就许诺要给八十七岁高龄的母亲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为了准备这顿大餐,他还从城里购买了鹅、鱼等食材。
采血的时候,他略带遗憾地说:“她们都不会做这些菜。”
在我身边,有不少这样的人。
他们默默地为别人付出,却没有更多言语。
我的眼眶湿了。
公交车来了,我们坐的不是同一趟车。我忘记告诉他,其实我还有第三个身份。多年前,我做过一次手术,手术过程中发生严重大失血。医院紧急联系血站,是志愿獻血者捐献的血液挽救了我垂危的生命。
那时,我还不知道将来有一天,自己会走上志愿献血的工作岗位,参与一场又一场生命接力,流下一次又一次感动的泪水。
告别的时候,他说:“我已经知道北京到楚雄的距离,那不过是撸起袖子参加一次志愿献血的距离。”
(李金锋摘自2020 年6 月22 日《人民日报》,豆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