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稀见食用菌宣传册《近代的新事业“人工种菰”》初探

芦 笛

（伦敦大学学院，英国伦敦）

《近代的新事业“人工种菰”》是一本薄薄的宣传册，无版权页，标有页码的内容共24 页。该册封面的书名下方印有“园艺生活社出版”7 个字。该书迄今十分罕见，具体的出版信息迷雾重重，未见学者深究。本文细核该册内容，对其中部分内容予以介绍，并做初步探析，以期能够抛砖引玉。

1 该册中的插图

该册封面有题为“洋菰之发生”的图片1幅。在封面与正文首页之间，印有8幅图，依次为：“阿美白皇后菌种之商标”“洋菰栽培床之一隅”“用阿美菌种发生之白皇后洋菰”“洋菰发生之实况（一）”“畦状栽培洋菰发生之实况”“西洋冬菰之一种（褐色种）”“洋菰发生之实况（二）”“洋菰发生之实况（三）”。正文之后，有一插图页，无页码，显示分别题为“美国麦血龙实业公司致本社之西文原函”和“美味西洋冬菰”的2 幅图。该册封底，则是印有展示日文和英文食用菌栽培类出版物的1 幅图，题为“国外种菰事业之一班”。正文第11 页，还有1 幅题为“美国麦血龙公司出版之（种菰如种金）小手册内容之一斑”的图。该册插图共计13幅。

2 “园艺生活社”的社址为“宁波宁穿汽车站南首”

该宣传册第8 页记载了该社名称，同时进一步指出该社位于“宁波宁穿汽车站南首”；这一地址在第23页则为“宁波鄞穿汽车站南首”。其中，“宁穿”与“鄞穿”前后不一致，而且“宁”与“鄞”二字无论音、形都不近。此处应以“宁穿”为准。

“宁穿”可以指称汽车公司，也可以指称路段。根据资料，宁穿长途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图1A）创办于1933 年5 月，位于江东后塘街包家道头。同年6月，该公司与鄞县、镇海两县签订《宁穿线借款承租合同》，承租宁波至穿山、柴桥路段；宁穿路于1934年7月通车营业。1937年，由于抗日战争爆发，宁穿线遭破坏，车辆被军方征用，公司停止运营。1947年，该公司恢复运营，修复宁穿公路；至1954 年9月，改为公私合营宁波汽车公司[1]。由此，“宁穿”也可指从宁波城区到穿山的路段。具体而言，据《鄞县通志》（1935）记载，宁穿线起于七里、福明、盛垫，终于穿山、江边、柴桥。其中，“七里”即“七里垫”，位于四维乡；四维乡紧邻福明乡[2]。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宁穿线的汽车总站设于宁波城区的包家道头，汽车从总站开出后，进入鄞县的七里、福明等站，之后又经过镇海县，最后至穿山等处[3]。

民国文献中也有“鄞穿”一说。例如1933 年11月4日的《上海宁波日报》刊登了鄞县政府函复省公路管理局的信件内容。新闻标题中称“宁穿路车站图件已送省公路局”，正文中称“兹拟请检赐宁波完全图一份，又鄞穿路车站地点及位置图全份，又新老江桥地址图一份，俾便查考。……相应检送宁波市全图、宁穿路车站图件，及新老江桥地址，送请查收为荷”[4]。其中，“鄞穿”对应的显然是“宁穿”；“鄞穿”中的“鄞”指的是鄞县；“宁穿路车站”指的是宁穿路沿途的车站站点，不是单个的站点。“鄞穿”强调的应是宁穿线除了汽车总站外，确实始于鄞县。相对于“宁穿”而言，“鄞穿”在历史文献中相对出现较少，是一个非正式的说法。这则新闻标题中使用的就是“宁穿”。至于本文所关心的“宁波宁穿汽车站南首”，其中应以“宁穿”为准。特别是这里的“宁穿汽车站”不是指的宁穿线沿途众多站点，否则读者即无法与园艺生活社联系。它指的是宁波城区的宁穿线汽车总站，并不在鄞县境内，用“鄞穿汽车站”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

图1 宁穿长途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包车票封面（A）和《近代的新事业“人工种菰”》第23页（B）

3 关于该册推销的《西洋冬菰人工四季栽培法》书名

该册在正文中介绍了园艺生活社编印的另一本书，即《西洋冬菰人工四季栽培法》。不过后者的书名中的“菰”字，在正文里有时又写作“菇”。该册第3页说：“本社应时代之需要，经多年之研究，利用科学，本其实验，编印《西洋冬菇人工四季栽培法》指导书。”第23 页（图1B）也记载了这一书名，其中作“菇”，而非“菰”。

而该册第8页则称，“有志种菰者必携之实用栽菰书，园艺生活社出版，《西洋冬菰人工四季栽培法》，每册定价大洋二元，挂号寄费九分”；又称，“本社有鉴于斯，爰本经验所得，并参考东西洋种菰专书，编印《西洋冬菰人工四季栽培法》一书。……全书八十磅毛道林四号字精印。”该册第9页也记载了这一标题，其中也写作“菰”，而非“菇”。

此处，“冬菰”与“冬菇”意思相同，都是指双孢蘑菇（Agaricus bisporus）。民国时期，一本书的书名在该书的不同位置出现时，有时不一定一致。例如，1929 年出版的《四季栽培人工香菰简易种植法》一书，书名中的“菰”字在目录和正文首页所记的书名中，则为“蕈”字[5]。

类似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西洋冬菰人工四季栽培法》一书之中，亦即该书封面、目录、版权页等处的书名之中，可能也存在“菇”或“菰”交替使用的情况。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只能等到该书经有心人发现并公布于众之后，才能知晓了。

4 该册的出版年代

由上述对宁穿长途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和宁穿路段的历史来看，《近代的新事业“人工种菰”》的印行不可能早于1933年。该册封底图片中，有的日文文献书影有昭和九年的日期。众所周知，“昭和”是日本年号，指的是1926—1989 年；而昭和九年即1934 年。显然，该册子不可能早于1934 年，这也与上述推理不悖。

该册所记载的货币单位是“大洋”，亦即银圆俗称。1935 年11 月起，国民政府正式推行法币，取代之前使用的银圆[6]。宁波也因此推行了法币改革，尽管此后银圆在民间并未完全断绝使用，有的转为储藏，有的则在纸币贬值、物价狂涨时私下使用。1949 年，人民币成为唯一合法的货币；同时禁止用金银计价流通，并打击金银倒卖活动[7-8]。作为公开的出版物，该册的编者不大可能公然违抗国家法规，提倡用被法规废止的银圆来做交易；同时，也不可能每个有意购买的读者在法币改革后仍有余力，或愿意公开违法以银圆为日常支付手段。

另外，该册第3 页云：“尝考欧美，自大战以后”等语。此处的“大战”当指主要发生在欧洲，而美国也曾参战的第一次世界大战（1914—1918 年）。既然关注到战争，那么该册虽然提到提倡国货、抵制外国货物的浪潮，却无片言只字提及抗日战争，就令人有些意外了。例如书中第7 页提到“方今我国大唱提倡国货之际”，又说“本社为抵制外货起见”等，并未提到抗日战争。此外，该册在第24 页推销“优良洋菰菌种”，指出“本社直接由美订运优良洋菇菌种。”第2 页说，“本社谨将真实之学问与经验供献给国内种菰同志”。而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宁波即在同年遭日军飞机轰炸，1940 年更遭日军投放鼠疫，伤亡惨重，次年宁波城区沦陷[9-10]。该册所叙述的推销情形（从美国订货、推销全国），并无一丝受到战争影响的踪迹，这与宁波的抗战背景不符；而较合理的解释则是，该册出版时，尚未至1937 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这也与上述法币改革的推行年份不悖。

综上所述，本文推测《近代的新事业“人工种菰”》出版于1934至1935年间。

5 该册内容中的自有内容和另一种译作

该册除了推销广告和译文外，也有属于自己所写的内容，依次如下：第1 页至第2 页的《西洋冬菰栽培概说》；第3 页至第7 页的《人工种菰之特长》；第13页至第14页的《洋菇说明》；第15页的《西洋冬菇及其他七种食料品之成分比较表》；第16页的《洋菇一百平方尺一年四回栽培之利益》；第17 页至第18页的《洋菇人工栽培法之五大优点》；第19页至第22页的《种菇漫谈》。

此外，该册第10 页至13 页系译自“美国麦血龙实业公司出版之《种菰如种金》（money in mushroom）小手册之数段”（引文见第10 页）。不过根据第11页所附原书的书影，可知原书书名当是“Money in Mushrooms”（直译：蘑菇中的金钱），副标题是“Grow Them for Pleasure and Profit”（直译：为了乐趣和利润而种它们）。笔者所见《Money in Mushrooms》一书的最早版本是1907 年，由位于波士顿（Boston）的国家菌种和蘑菇公司出版（National Spawn and Mushroom Co.），介绍的就是双孢蘑菇的栽培[11]；该册子1910年曾再版，内容有变化[12]。但是这两版的封面与该册第11页所附原书的封面书影不一样，应该不是后者的原本；其原本具体是哪一版，有待详查。另需指出，“麦血龙”显然是“mushroom”的音译。这一奇怪的译名也不是此时才有。早在1917年，就有文章写道：“菰种，译称为麦血龙Mushroom”[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