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时代下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中国化的新发展
——一种国家治理的视角
2020-12-21方辰
方 辰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全球化作为一种具有重大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的社会历史现象,已然成了多门学科研究的重要对象和分析问题的重要概念、切入点或背景。如今,在全球化所引起的各种争论中,关于国家的地位、主权和利益等成了最富有争议的问题。发展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理论内容。当代中国建设的巨大成就,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历史时期。在此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提出了一系列的新理论、新思想、新观点和新理念,在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层面上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试图结合全球化的时代背景,浅谈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新发展。
一、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与全球化
回望历史,每一历史阶段所得出的关于国家的结论都不是仅凭逻辑的推论,而是把握、回应时代主题,根据事实的情况解答实践中出现的重大问题,得出自己的结论。产生于19世纪40年代的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正是时代的产物。18世纪中叶以来的工业革命引发了资本主义生产力的迅猛发展,资本主义经济结构、社会结构亦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生产力方面,英法德等欧洲资本主义国家相继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大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实现了从工场手工业到机器大工业的飞跃,为创造更多的社会物质财富创造了前提条件。生产关系领域,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快速发展,资本主义生产越来越社会化,但生产资料却越来越被少数资本家占有,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间的矛盾日益暴露并不断激化。在此过程中,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日趋激烈,工人运动逐渐兴起。英、法、德等国无产阶级于19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展了独立的政治运动;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三大工人运动,即1831年、1834年的法国里昂工人两次起义,1836-1848年英国宪章运动及1844年德国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1],涌现出了一批工人团体和革命政治组织——无产阶级开始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人类历史舞台,担负起历史赋予的改天换地、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使命。工人阶级丰富的斗争实践,为马克思恩格斯进行国家理论研究提供了宝贵的素材。在此时代背景下,面对资本主义自身难以克服的弊病,迫使人们去深入思考解决问题的良方,探寻人类社会未来的发展方向。为此马克思恩格斯回应时代挑战,科学考察资本主义的发展轨迹,缜密思考人类社会的前途命运等宏大理论问题,进而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国家从何而来?国家又向何处而去?国家的主要职能有哪些?对于这些关于国家的基本理论问题,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深刻揭示了国家的起源、产生、发展及其消亡的一般规律,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主要内容。
如今,我们正处于全球化迅猛发展的新时代,全球化与国家的关系已经成为全球化进程中争论的核心问题。全球化之于国家的传统意义、地位和作用的巨大影响,理论界存在两种针锋相对的观点。一种认为,全球化造成国家权威的衰弱,它销蚀着国家和政府的主导作用。英国学者苏珊·斯特兰奇就是这种观点的积极主张者。一种则认为,全球化本不该被视为国家主权的削弱过程,它并没有销蚀国家与政府的主导作用。正与之相反,它本质上是使民族——国家体系在全球化这种新生存境域之中得到扩张的重要因素。在这种境域中,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全球化重构必然要被纳入国家治理机制和全球治理机制中,重新想象、实践和创新它的政权(主权)基础、政体建构、治理模式、职能发展、发挥战略、民族化建构、自主能力等问题。
二、全球化背景下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实践
全球化开辟着跨国性和全球性活动空间与方式,演绎出新的行为主体,形成着社会生活的新制度、新规则、新观念。这一切无不与人们已经熟悉并适应的民族国家及其制度、观念和理论发生冲突,从而在某种程度上销蚀了民族国家的主权,这一点,在本质上是现代市场分权和社会民主发展使然。但是,另一方面,从经验事实上,国家并没有成为全球化的牺牲品,反而成了全球化的推动者和主导者,国家正不断地调整自己的角色和功能,以新的方式承担着自己的历史使命。所以,全球化时代,我们不仅需要国家,而且还需要一种新的国家理论,一种适应自己角色和功能变更不断发展的国家理论。紧密结合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是我们实践和创新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出发点和归宿。社会主义改造完成的标志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和按劳分配”[2]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建立和参与世界全球化浪潮,当代中国的国家建构也面临着新的历史机遇。党的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以来,把握了经济建设和发展民生这两个中心问题,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这个理论问题,创造性地实践了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
(一)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为依托,推进社会主义公有制建设的创新
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公有制决定着劳动者在生产中的互助合作关系和按劳分配关系。社会主义公有制是社会主义区别于其他社会形态的最主要的标志之一,也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根本所在。[3]邓小平说:“社会主义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一是以公有制为主体,二是不搞两极分化。公有制包括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4]邓小平非常自信地认为,国家不管怎么开放,不管引进多少外资,它的份额总占比还是很小的,影响不了我们坚持的社会主义公有制。
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基础与核心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紧密结合在一起的,这也决定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势必将比资本主义市场经济运行得更好。社会主义国有经济、集体经济同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和外资经济以及各种各样的混合所有制经济一道进入市场,成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平等竞争主体,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在平等的市场竞争中,需要保证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在国民经济中一直占有主导地位,就可以进一步强化社会主义国家的宏观调控作用,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国家的政治优势,使政府的经济社会政策、经济法规、必要的行政管理能够有效地发挥出国家治理的作用,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有序运行创造一个统一的、稳定的、安全的和公正的社会环境。党的领导集体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依托,对公有制为主体的所有制结构以及公有制的实现形式等问题进行了创造性的实践探索和理论总结。
(二)以国家职能为调整目的,加强行政体制改革和创新
国家职能是国家机器运行的总方向、总任务、总目标,是国家在实施其政治统治和社会管理活动中担负的职责和功能,是阶级性和社会性的有机统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国家的基本职能应该包括两个方面,即政治统治职能和社会管理职能。国家职能状况与国家生存的历史境遇密切相关,所谓国家的生存境遇指的是国家作为政治实体,其赖以存在、发展和发挥作用的社会历史条件及其构成,包括经济的(如生产力发展水平、基本经济制度和经济运行体制、人们经济生活现实境况等)、政治的(如国内政治力量结构、基本政治制度、国家政权运行基本状况、国际政治基本态势等)、文化意识的(如政治思想、意识形态、历史传统等)、社会的(社会结构、社会治理状况、人口等)以及自然的等方面。这些社会历史条件也就构成了影响国家职能调整和变革的基本因素。
影响当代中国国家职能调整的因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和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形式并存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5]是国家职能调整的基本政治前提。因为,社会结构决定社会制度,从而也决定建立在这种制度上的国家(政府)权力的基本职责和功能。其二,社会经济的发展和现代技术的进步,不断增强了社会行为主体的独立性、多元性和自主性,其权益、愿望和思想的表达与实现需要政府(国家)转变权力运用和运行的价值取向,为公民社会提供更为广阔的空间。其三,社会主义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和不断完善是国家职能调整的体制因素,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同样要求国家放权,转变权力角色。其四,当下中国确实存在比较严峻的国家治理问题,如公共治理效率低下、权力腐败问题、社会公正问题、生态环境恶化、政治和文化的认同问题,等等,缓解或解决这些问题迫切要求国家实现职能重点的转移。其五,全球化的内在要求及其治理趋向是当代中国国家职能调整的外部因素。
应该指出的是,这里所讲的国家职能的调整并不是说国家职能重心的游移即淡化一个方面,强化另一个方面,更不是政府职能基本性质的改变,而是指国家的职能的范围、结构、价值取向、运行方式和合法性前提的变革以及履行职能的效率、能力和科学统筹上的提高。由于国家职能不外乎是围绕着国家意志的表达和执行两个方面来展开的,国家意志的表达主要指称的是国家法律的制定和国家职能的整体把握,国家意志的执行指称的是政府依法行政,执行社会经济职能和社会公共管理职能。所以,国家职能的调整不仅表现为国家权力机关职能的调整,更主要地表现为政府职能的调整。当国家职能涉及经济职能和社会公共管理职能时,国家职能的调整在一定程度上说就等同于政府职能变化。在政府职能调整和行政体制改革与创新方面突出地体现了当代中国国家职能调整的效果和成就。
(三)以执政党建设为基点,提高国家政权能力,推动当代中国的国家建构
政党是现代国家生活中基本和重要的力量,任何阶级要夺取国家政权,掌握和巩固国家政权,通常都需要有自己的政党。所以,执政党的性质、价值、组织、制度及其执政能力不仅反映了国家的性质,而且还关系到国家政权能力、国家权力运行的效率与价值取向、国家政权的合法性基础。
中国是在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下全面开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实现了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在中国共产党的执政下,我们成功地走上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和发展的道路。所以,中国共产党合法地成为中国社会主义国家建设的核心力量和领导力量,从而也就形成了中国国家的现代建构的基本现实和基本模式。这是中国历史与社会发展决定的,不是哪个人、哪个集团的意志决定的。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党的阶级先进性的发展、党的有效领导、党的执政能力的提高也就必然成为推进国家建设的关键。为此,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抓住执政党建设这个关键环节,以党的先进性、党的执政能力的建设为基点,在创造性的实践中不断推动当代中国的国家建构。
(四)以和平、发展和合作为原则,积极参与全球化的规范倡导,维护国家利益
全球化与由全球化引起的反全球化之间的矛盾和斗争,在本质上是人类物质和精神交往方式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拓展和变迁的恢宏历史进程中的一种利益冲突。“全球公共性”“全球公民社会”与“全球治理”所显示的是人类的“类”存在和发展的可能和方向,而且对人类来说也的确是一种事实。“国家利益”“群体性”与“国家治理”则体现的是一种人类的“群体”存在和发展的现实态度和主张,而且对民族国家来说也的确是至关重要;并且后者在相当程度上构成了对前者的制约作用。但是,由于全球化是在资本主义世界历史境遇里发展起来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基于其强势地位,全球化又往往被假借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维护自身“群体”私利的“老虎”。所以,对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参与而不是一味地回避全球化是维护自己民族国家利益唯一的现实选择。
三、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中国化的新发展
(一)树立新型政府职能观与国家安全观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先后进行了多次不同力度的政府机构改革,极大地推动了国家职能的系统性建设。如今,我国国家职能在实践上开始走上了现代化轨道,在理论上逐步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系统国家职能观,它超越了以往在国家职能问题上的片面、孤立的观念和思想倾向,极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国家职能理论。所谓服务型政府,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政府,为社会服务、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政府。它是在公民本位、社会本位理念的指导下,在整个社会民主秩序的框架中,把政府定位于服务者的角色,并通过法定程序,按照公民意志组建起来的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以公正执法为标志,并承担着相应责任的政府。[6]
全球化发展到今天的新的历史阶段,人民对国家安全的认识和把握发生了重大变化。正是基于对我国国家安全的认识和把握,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我国积极倡导和践行新安全观,并对国家安全职能逐渐进行了战略性调整,我国的国家安全观也发生了根本的转变,逐渐形成了一套有中国特色的新型国家安全观,它继承和发展了原有的国家安全思想,同时又有鲜明的时代性和创造性。其主要内容有:第一,以综合国力为后盾,强调维护国家安全的综合手段;第二,采取积极防御的国防战略,推进军队现代化建设;第三,以“互信、互利、平等、协作”为基础,构建国家安全的国际机制;第四,以国家利益为核心,认真履行国际安全义务,积极参与和倡导国际安全规则。长期以来,中国新型国家安全观的理论和实践,坚持国家利益的核心原则,主张国际安全交往权利和义务平衡,注意履行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因为,中国的国家安全越来越依赖于全球的繁荣和稳定,越来越取决于中国与外部世界的互动。为此,中国必须积极地参与国际事务,参与国际规则的倡导和制定,争取在国际事务中掌握主动权。
(二)形成了“德法兼治”的当代中国国家治理的基本方略
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离不开法治,法治是治国理政不可或缺的方略,是完善国家治理体系,提升国家治理能力的重要方式和手段,也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题中应有之意。[7]中国共产党人把“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紧密结合起来,形成了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治理模式。“德法兼治”思想的提出,其创新之处不仅仅在于充分发挥“德治”与“法治”及其相辅相成的国家治理的工具性、技术性作用,更在于把“德法兼治”当作当代中国的社会文明形态和价值生活来建设。这种“德法兼治”社会文明形态和价值生活不仅重视法律与道德在社会生活中的工具意义,更重视两者本身的目的意义,它以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公民道德建设为基础,以民族道德素养、全民法治意识的提高为前提。人民当家作主决定了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的治理主体是广大人民群众,要使人民真正具有治国素质和治国能力,就必须以提高人民群众的法律素养和道德素质为基础。“德法兼治”既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重要内容,也是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重要表现,是当代中国人民的一种价值生活。对政党本身的治理虽然还算不上一个国家层面上的治理方略,但由于当代中国政党政治的特色,对政党的治理却具有国家治理方略的地位和意义。正是因为把政党的治理提到关系到国家治理成败的高度上来对待,“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的国家治理方略才具有现实性和有效性,两个治理方略才可能做到相辅相成,才可能在国家治理实践中真正把制度逻辑、效率逻辑和价值逻辑有机统一起来,从而构建成中国特色的完整的国家治理模式。因此,这是马克思主义国家治理理论和实践的必然,也是西方国家治理的理论和实践的逻辑。
(三)建立“五位一体”的国家治理战略总布局
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共同构成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战略总布局的五个要素。“五位一体”总布局的提出,为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向前发展指明了努力的目标、奋斗的方向,标志着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的认识更为深刻,对于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具有重要意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的社会主义事业总布局,展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不断丰富、日趋完善的生动历程。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不断向前发展,生态文明建设的地位和作用日益突显,在党的十八大报告当中,生态文明建设被重点提出并摆在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的高度,它与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同等重要,形成了“五位一体”的总布局。“五位一体”总布局的明确提出及实践,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目标更加明确,极大丰富和拓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内涵,不仅标志着党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共产党执政规律认识的不断深化,更加标志着中国共产党驾驭社会主义建设的水平和能力不断提升与成熟。“五位一体”总布局的确定,标志着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步到了一个更加崭新、更高层次的阶段,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思想的新境界,展现了中国共产党人治国理政的新层次。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习近平强调,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历程中,最不可忽视的就是尊重自然、保护自然,重视生态文明建设,培养群众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趋势。这无疑是对中国现代化国家治理实践总结和提炼的结果,亦是对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继承、延续及发展。
在当代中国,1978年以来的改革开放进程, 既是中国积极面对与回应全球化挑战的过程,同时也是中国的国家、民族与社会之间相互塑型的过程,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矛盾。对于全球化的历史轨迹和效应、全球化进程对国家的影响等重大问题,马克思主义的国家理论并没有提供一个现成的答案,但它却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正确理解全球化背景下国家问题的独特的、有价值的视角。这就需要我们立足于时代,立足于现实,对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不断创新与发展,马克思国家理论才能应对世界经济、政治以及生活变化所带来的各种挑战, 始终保持旺盛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