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我开始学着与自己和解

2020-12-20江宇琦

青年文摘 2020年15期

江宇琦

如果时间倒回到十多年前，电影爱好者们听到“秦昊”这个名字，首先想到的或许是孤傲的文艺片男神，足够倔强，也始终生活在“主流”之外。然而最近几年，在一系列大众化的节目里，人们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秦昊；而近期热播的网剧《隐秘的角落》，更是让他成为时下网络上的热点人物。

是什么改变了这个曾经的文艺男神？“我选择戏的标准还是没变，还得是导演、剧本、角色要好。只是我现在不再和外界较劲，不再非文艺片不拍，开始学着和自己、和周围的人和解，我觉得这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

跟世界较劲

18 岁之前，秦昊还不懂得什么才是演员。

上中学的时候，他偶然看到了姜文执导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和其主演的《北京人在纽约》，很受触动。对他来说，这些作品里演员们的表现，是能打动人心的表演。

秦昊第一时间做了一个任性的决定，在高三那年临时从理科转向了文科，高考志愿书上也只填了“中央戏剧学院”一所学校——那是姜文的母校。命运在这时候第一次垂青了“演员秦昊”，在连表演课都没上过的情况下，他考进了中戏表演系，和章子怡、刘烨成为同学。

大学期间，秦昊遇到了中戏有名的严师常莉。她给学生们耳提面命的是“要好好学习，把基础打牢，除了斯皮尔伯格，只有陈凯歌、张艺谋的戏，你们才可以出去拍，否则就得在学校排话剧”。1996 级的同学们听了老师的话，老老实实地演了四年话剧。

这一次，命运的天平没有向秦昊倾斜。虽然他在毕业前后得到了不少戏约，但并没有大导演或大项目向他抛出橄榄枝。无奈之下，他只得先从一些他并不喜欢的项目中的配角开始演起。“演完后我回过头去看，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这都是什么啊。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演员，这不是演员要演的东西。”秦昊坦言，当时的他觉得，要像章子怡、刘烨一样，和优秀的导演合作、拍好戏，才是他上中戏、做演员的真正目的。

坚定了这一想法的秦昊，心中的那股倔劲涌了上来。第一年，他连着拒绝了8 部不满意的戏，第二年又拒绝了3 部。到了第三年，开始有人问他：“你还在演戏吗？”无奈之下，他只得靠做生意、炒股票来维持生计，结果赔得一塌糊涂。

好在命运的转折来得十分及时。2003 年前后，秦昊遇到了正在筹备《青红》的王小帅，并得到一个配角的试镜机会。曾被王小帅导演的《十七岁的单车》打动的秦昊，知道“这就是我要拍的电影”。最终，《青红》在第58 届戛纳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秦昊也跟着剧组走上了戛纳的红毯。

王小帅对这个年轻的演员颇为赏识，带着他出入各种活动，之后，秦昊结识了他的另一位伯乐——娄烨。几年后，娄烨在筹备《春风沉醉的夜晚》时，想到了这个有些不羁的年轻人。

参演这部影片，成为秦昊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不仅得到了更多认可，也找到了满意的创作状态。“我又可以每年推掉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作品，任性地一年只接一部戏，不用很累，表演状态又很好。”他开始有意识地只拍自己喜欢的艺术片，推掉了大量商业作品，其中包括一些后来大火的电视剧。可即便那些作品的男主角日后大红大紫，秦昊也从没有因此而表达过后悔。

他坦言，当时自己确实有些赌气、较劲的意味在其中，既然早些年主流电影市场不认可他参演的片子，那他也“不把他们当主流”，“我玩我的，你请我我也不去”。

“我开始学着与自己和解”

这之后的几年，是秦昊在表演上最肆意的日子。他接连出演了《日照重庆》《浮城谜事》等经典文艺片，并多次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提名，和他有过多次合作的王小帅，更是直接称呼他为“戛纳的无冕之王”。

秦昊也觉得，当时自己处在一个很舒服的状态，不管怎么演都不会出错，都能差不多達到80 分。可在舒适区里待了几年之后，他逐渐感觉自己的演员生涯进入到“死胡同”，只是在重复过去的自己，似乎总是没有办法触及90 分、95 分。

“追求90 分”这种想法的出现，让他再一次思考演员这个身份的意义，并试图寻找突破的方式。就在这时，青年导演杨庆找到了他，邀请他出演《火锅英雄》。这是一部用重庆方言表演的黑色喜剧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与生在东北的文艺片演员秦昊搭不上关系，杨庆这样解释自己用秦昊等人的原因：“（一个导演）不能总做别人赖以成名的部分，这是对演员和表演的不尊重，你得看到人的多种可能性，没有人想看到（同类型角色）一直演下去的演员。”

秦昊曾直言，他并不喜欢杨庆的上一部作品《夜·店》，最初选择加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坤的邀请。但当他看到杨庆拍摄的一些视频、听了他的想法后，秦昊才意识到这位年轻导演其实很有才华，这是他看剧本时不曾了解的。

演了十多年文艺片的秦昊最终接下了这个片子，并专门去学了重庆话。2016 年《火锅英雄》上映，成为秦昊从业后出演过的最成功的商业片之一。也正是从这时起，秦昊对自己之前的一些执拗、偏执的想法，有了些许动摇。或许是因为这样一次尝试，之后的秦昊放开了自我。这一年，他还破天荒参加了喜剧类综艺《欢乐喜剧人》，跨界演起了小品。

但在2016 年，秦昊人生最大的转变不在于尝试商业片或参加综艺，而是孩子的出生。

如果说此前的十多年里，个人经历使他对外界充满了对抗和不信任，孩子的降生则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秦昊看待世界的态度。“我慢慢觉得自己以前有些太刚愎自用了，自己看世界的方式、对世界的认知未必是对的，开始有与自己和解的意识，对周围事物的宽容度也在变高。”

心境发生变化后，秦昊逐渐看到了一个自己当初未曾察觉到的世界。

在拍陈凯歌的《妖猫传》期间，秦昊结识了来探班的韩三平。韩三平告诉秦昊自己正在当一部网剧的制片，并硬把这个剧本发到了秦昊的手机上。就这样，秦昊有些“无奈”地读起了《无证之罪》的剧本。“我被这个剧本打动了”。再加上好友周迅也在不断劝他，秦昊最终决定“越界”，拍起了网剧。《无证之罪》上线后，迅速成为当时最热门的剧集之一。

而也正是因为那些年遇不到好剧本的经历，让秦昊深觉行业需要更多人才、更多新鲜的血液，于是，他在今年做出了另一个当年的秦昊不会做的决定：到FIRST 青年电影展当评委。

对于演网剧、当评委这些外界以为不“秦昊”的事，他称之为“秦昊会做的选择”——不考虑自己之前是否做过，只要喜欢就去做。就这点而言，此时的秦昊还和18 岁那年希望成为演员时的想法一样，只不过此时的他对于什么是演员、要当怎样的演员，有了不同的理解。

“总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尝试与世界和解，不担心会出错吗？”有人这样问秦昊。

“会有这样的担心，往后退、退多了可能就是悬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掉下去，想要不掉下去一定得靠实力。”职业生涯中一直在遇到贵人、常常和好运站在一起的秦昊说，这也是他想要走出安全区的原因。“因为靠运气只能暂时规避风险，而我想要走到最后。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掉不下去的实力，但我觉得我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

（摘自“毒眸”微信公众号，ID ：youhaoxifil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