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不语”的学习

蒋勋

在紐约中央广场市集，有人卖旧书、二手物品，也有街头艺人表演。我到得早，人还不多，路边摆了几张小桌，上面放一盘棋，两把椅子。没有人坐下来，棋局没有开始，棋子都在原位。

记得小时候庙口榕树下也常常有人弈棋，多是象棋，将士相车马炮，弈棋的人多沉默不语，充满心机斗智，旁观的人也安静观看，即使看出下一步输赢，也微微笑着，我在一旁多话，大人就摇手阻止，指点给我看棋盘上写的“观棋不语真君子”。我慢慢观察，旁观者中许多高手，他们多不言语：看到一步好棋，唯点头默默赞美；看到一步棋走错，也只是眉头微锁，透露一点点担忧遗憾。

“观棋不语真君子”，我慢慢知道，这句话像是提醒观棋的态度，其实也提示人生路上静看风云、不兴风作浪的冷静和包容。

常常记起童年时庙口弈棋者的气定神闲，他们在输赢之外，另有一种豁达智慧。

若输赢到了扯破喉咙嘶叫、撕破脸飙脏话，旁观者一起聒噪叫嚣，整个社会如此，其实已经是全体崩盘、无一幸免的输局了。输或赢，都赔了人性品质；输或赢，也都只是难堪。网络文化使许多人躲在没有自信的暗处，看似攻击侮辱他人，却使自己一步一步失去了“观棋不语”的风度与智慧。

（摘自《讲义》2020年第4期，刘昌海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