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地域辞赋的当代传承与新变实践
——以王国钦《赋说中原》为例
2020-12-20刘玉叶
刘玉叶
(郑州大学 文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01)
《南齐书·文学传论》中提出文学“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创新求变是一种文学体裁始终富有勃勃生机的基石。赋为文体,源远流长,为汉“一代之文学”,论者又常以为宋后即日衰,那么当今辞赋应如何新变,何去何从?王国维曾说:“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1]这是无数创作者与文论家多年来密切关注的问题。阅读2019年出版的王国钦的《赋说中原》[2],可以认为当今已经有些辞赋作者通过实践回答了这个问题:应有观念新变、理论自信,提出当今辞赋创作的新精神纲领;中原城市地区赋也正是对传统都邑赋的继承新变;而作者的其他文体如度词新词创作又为辞赋创作增添了全新的生命韵味。赵翼《论诗》诗云,“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古老赋体又焉能不趋当今文化盛世而新变代雄哉?
一、论当今辞赋创作的精神纲领与理论新变
赋体在当今如何自处,并如何处理好雅俗、古今的联系,已被讨论近百年了。1927年,郭绍虞在《赋在中国文学史上的位置》一文中,介绍赋体经过短赋、骚赋、辞赋、骈赋、律赋和文赋这样几个发展阶段之后,“赋体演进的历史,是否便止于此呢?……则当现在语体盛行的时期,不应再有语赋——白话赋的产生吗”[3]?但这“白话赋”的发展却充满了质疑和坎坷,对于赋是否应该白话、是否应延续传统文体韵律要求等都争论不休。故而对于当代赋的创作,首先应该解决的还是基本的理论问题,为之“辩体”。王国钦是一位成果斐然的当代诗词理论家,著有《知时斋说诗》[4]等理论分析专著。“赋者,古诗之流也”,诗与赋同源且关系密切,我们可以通过他的诗论与赋作看出他对赋体创新的基本态度。在《走向新世纪的中华青年诗词》一文中,王国钦引用了胡适在《文学改良刍议》中提出的“文学改良八事”:
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模仿古人;三曰须讲求文法;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五曰务去烂调套语;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讲对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语。
王国钦认为,胡适的相关论述都颇有当代借鉴价值,如“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即令神似古人,亦不过为博物馆中添几许逼真赝鼎而已。文学云乎哉?”他将这“文学八事”改良成为我们当代的“诗词八事”:
一曰须言之有物;二曰不无病呻吟;三曰倡双规韵制;四曰敢承旧创新;五曰弃陈词僻典;六曰少模仿古人;七曰要走向社会;八曰对时代关心。
这“八事”不仅可以看作是王国钦对当代诗词创作的总体精神纲领,也可作为他本人对辞赋创作的大概意见,在其创作中已能体现对此“八事”的践行。
如曰“言之有物”、不”无病呻吟”,这部《赋说中原》里的赋作都具有明确的主题与对象,务实无虚言。如《新乡赋》中分段,“古来兵家必争之乡”,言其地理位置;“名人荟萃辈出之乡”,专言历史名人;“文化积淀厚重之乡”,专言传说、遗址之留存;“文化名胜俊游之乡”,言旅游资源;“和谐奉献崇文常新之乡”,总结当前城市发展大势。每一段皆紧扣主题铺陈论述,摆事实、讲数据,各段环环相扣,共同呼应了赋作主题,可谓言之有物。
如曰“承旧创新”“少模仿古人”,新与旧、雅与俗的关系处理,是当代辞赋创作者都会遇到的两难平衡。一味摹古,孤芳自赏,失去创新精神,也难以表现具有现代文明特征的描写对象;而全使用现代语言,抛弃辞赋定式,只会让赋的文体特点丧失,成为工整的现代散文而已。王国钦首先尊重辞赋传统特点,并运用简明易懂的文言词汇,还适时加入一些当代语词,使赋在庄重典雅的整体艺术特色中有了一丝青春时尚的气息。如《河南大学赋》云,“夫大河之南者,苍茫茫天下之中也;吾河南大学者,哗啦啦杏坛之旌也”,又如《拜诗圣文》云,“诗歌创新,志若鸿鹄。断档空白,我们来补”,简洁有力而不失诙谐。尤其在处理当代城市主题时,如何用文言表达高新技术内容是现在辞赋作者遇到的普遍难题,如《光明日报》的《百城赋》栏目中一位《芜湖赋》撰稿人说:“不料到了关于坚持科学发展、兴起三大产业、打造五大优势,特别要体现当代芜湖人的风气之先、奋发有为的创新创造及包容精神这个坎时,就把你小腰给撞了个不轻。无论是文风气势,还是叙述风格,如高台琅苑对水泥楼,前后根本无法统一。”[5]
“高台琅苑对水泥楼”形象地说明了古典与现代的“混搭”在实际操作中的困难程度,传统文言形式与风格在描写当代内容时是必然需要大刀阔斧地创新改造的。我们看《郑州高新区赋》,作为全新发展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全篇自然也没有一般辞赋所惯有的历史文化内容,用“热土拓荒”“生态蓝图”“中原追梦”“创造辉煌”“使命如山”五部分结构成篇,用现代名词、传统文法结合,且注重通俗易懂的宣传性,如“‘高速度、高起点’,方针既定惊海内;‘大跨度、超常规’,内陆擎起航标灯”,化用政策口号,简明易懂而郎朗上口。全用现代语言叙现代事,但严格的格式用韵也与现代散文拉开了距离,同时使高新技术词汇也在赋中显得浑然天成,并不突兀。
如曰用典,王国钦将胡适所说的“不用典”修正为“弃陈词僻典”,尊重中国传统文体的基本特征,也在辞赋中极为重视用典,如《新乡赋》仅注释就有一万余字,基本全为所用典故的解释,密集典故的运用使得赋作典雅厚重,与新乡深厚的文化底蕴相契。又如《拜诗圣文》中这一段:
翠柳黄鹂,青天白鹭。好雨知时,无声润物。怀君尧舜,要淳风俗。安史之乱,凋敝万户。兵车辚辚,道横白骨。酒肉朱门,谁识民苦?三吏三别,丽人犹舞。恨别长安,颠沛之路。奔走陇右,秦州同谷。飘泊西南,秋风茅屋。寒士广厦,愿得庇护。滚滚长江,萧萧落木。沉郁顿挫,华章自赋。野老布衣,葵藿性固。
句句用典,将杜甫的名诗名句融入了四字句中,可谓无一字无来处,但因苦心选择了常人耳熟能详的杜甫作品,典故密集但毫不影响阅读体验,无陈词,少僻典,天然而无斧凿痕。
如曰“走向社会”“对时代关心”,王国钦曾将白居易的名言“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改写为“文章合为国而著,歌诗当为民而作”,并阐释“国”“是我们正在为民族复兴而灿烂绽放的中国梦”,“民”“是我国各族人民久久呼唤的公平和公正、幸福与安康”。两字之差,已完全能凸显赋作家的胸襟抱负。其赋作中也处处可见为“国”之壮志,为“民”之温情,《兰考赋》中追问“中国特色之精髓如何?”“共产党人之胸襟如何?”《固始“开闽三王纪念馆”建馆记》中呼唤“将道德归堂兮四海一统”,“让中华圆梦兮足万民之愿”,使得赋完全可以表达新时代的主旋律思想,成为此时的民族雅乐、国家正音,延续了汉赋的价值取向,提升了赋的功能地位。
二、论当今中原赋对传统都邑赋的继承新变
司马相如云“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揽人物”,清代孙梅曾言:“赋一物则究此物之情状,论一都则包一朝之沿革。”[6]赋体尤其适合全面铺陈摹写一个特定地域之内的地理环境、风土物产、人文风俗、教育礼仪等情况,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地理志、类书、课本的作用,“论一都则包一朝之沿革”,在时间、空间上展现一个时代的壮丽图景。中国传统的都邑赋是赋作中的重要题材,自扬雄《蜀都赋》始,最知名者如东汉班固《两都赋》、张衡《二京赋》、西晋左思《三都赋》等,传统绵延至于清代。《赋说中原》中无论是赋说城市地区地理如郑州、新乡、兰考、登封告成、郑州高新区、郑州之贾鲁河,还是河南地区的高等学府、文化盛事,如河南大学、商丘一院、拜祖大典、拜谒杜甫、祭祀比干、天下诗林、中原出版产业园等,都以中原地域为中心,有着强烈的地域文化色彩,都可以说是传统都邑赋的现代传承。
检之《历代赋汇》,其中的都邑赋共有84篇,而所处中原的有12篇,几乎都作于汉、宋两代,集中于洛阳与开封。可以说中原赋在历史上是较为缺乏的,是和中国历史上中原地区至为重要的政治文化地位严重不符的,也体现了宋代以后中原优势地位逐渐旁落的历史苍凉。历史上的辉煌,近代的落寞,当代的强势崛起,是中原大地的坎坷长歌,王国钦集中以赋写中原,其题材之专一、规模之宏大皆为历史上中原文学所未有的,弥补了历史上中原大赋较为缺失之遗憾,也呼应了当下中原崛起国家战略、建设郑州国家中心城市之时代东风,是中原亟须宣传自身、向世人展示的现实迫切需要。中原赋是中原的精致文化名片,古雅的文学宣传片,已在国内产生了广泛影响。王国钦所作的《郑州赋》已被镌刻在东海舰队的“郑州号”驱逐舰上,郑州园博园也将《郑州赋》镌刻在园内轩辕阁顶层,不正说明了辞赋可以成为当代一个城市的文化符号,成为最为时髦的城市代言吗?
《赋说中原》也完全可作为一部中原地方志来阅读学习。赋的文体特征使其非常适合容纳杂沓纷繁的信息含量。清代刘熙载在《艺概·赋概》中说,“赋起于情事杂沓,诗不能驭,故为赋以铺陈之,斯于千态万状,层见叠出者,吐无不畅,畅无或竭”[7];《汉书·王褒传》中说读赋可以获取广博的知识,“鸟兽草木多闻之观”;清代学者袁枚在为浦铣所辑《历代赋话》所作序言中也说:“古无志书,又无类书。是以《三都》《两京》,欲叙风土物产之美,山则某某,水则某某,草木、鸟兽、虫鱼则某某。穷搜博访,至于三年乃成、十年乃成……盖不徒震其才藻之华,且藏之巾筒,作志书、类书读故也。”[8]如《告成赋》中“天文之圣城”一段,就介绍了颛顼历、太初历、大衍历、授时历的历法变革,二十四节气如何建立,如何影响农业之耘、种、收、藏,及僧一行、郭守敬、董作宾、伊世同的具体贡献,知识点密集准确,读来令人收获颇丰。《贾鲁河赋》的两段寥寥数笔,告诉读者贾鲁河的曾用名、发源、流经、漕运历史、水系、湖泊等,极富“原本载籍”的“征实”精神,可想而知作者为写赋准备之详尽严谨。左思为写《三都赋》历经10年,详尽考证,“其山川城邑则稽之地图,其鸟兽草木则验之方志。风谣歌舞,各附其俗;魁梧长者,莫非其旧”。王国钦在后序中说他写作《告成赋》经25稿而定稿,《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赋》则历经32稿,这就是对传统博物赋写作传统的延续。
中原赋也是体现中原特色地域文化的最佳文字载体。《郑州赋》开头即云:“郑州者,当代河南省府也。北枕黄河千秋入梦,南依嵩岳万里凭高,东邻古汴菊香醉客,西望牡丹国色呈娇,自古繁华于中州也。”文采流丽,几句道尽一城之炫彩风流。《新乡赋》说旅游资源一段,集合了太公庙、比干庙、同盟山、博浪沙、三石坊、千佛塔、魏长城、百泉药交会、太极书院、关山地貌、饿夫墓、新乡八景、平原省委旧址、东方文化步行街、跑马岭、白云寺、万仙山、八里沟、七里营、京华园,高密度介绍了新乡的人文地理风景,对仗整饬,音韵流转,宣传效果丝毫不差于一部电视广告。王国钦也同样擅用中原特色词汇,如《郑州赋》结尾:“走笔至此,忽闻天下人同声笑曰:‘中!’何者?中州、中原、中流乃至中华之千秋好梦,皆源之于此且必将梦圆也!”在《告成赋》中也解释“中”的文化内涵:“盖‘中’者,已涵纳政治、天文、地理、生态诸文化之意蕴也。中原、中国、中华,无不因之而缘起;中土、中庸、中和,从此广布而流传。中州大地,‘中不中’之俗语,乃天中语言之活化石也。”以谐谑手法打破了赋的传统结尾定式,解释了广为人知的中原特色地域俗语,也一语说破“中”在中原文化的深厚底蕴。
传统都邑赋多赞美颂歌,而当代都邑赋则更多出自对家乡的深厚情感。书写中原,运笔毫无“为文而造情”之痕,从作者博客名“溱洧泱泱”就可看出,中原大地的山河大川对他的滋养浸润。在《郑州高新区赋》中他衷心祝福:“中部崛起,龙头大郑州,‘同心山成玉’;文化强省,中原城市群,‘协力土成金’”。在《丁亥年黄帝故里拜祖大典拜祖文》中殷切呼唤:“豫州故土,佑于炎黄。轩辕至今,多少沧桑。几曾落伍,几度彷徨。中部崛起,正道康庄。追星赶月,气韵铿锵。志酬三农,广储粮仓。全国率先,蠲免皇粮。优秀传统,源远流长。文化兴省,由大入强。”其中有对于家乡历史的自豪,有发展落伍的慨叹,有迎头追赶的壮志,有承继文化的期许,情意点点,尽寓其中。刘熙载说:“赋别于诗者,诗辞情少而声情多,赋声情少而辞情多。”于此何其谬也!此中原诸赋却是并兼辞情与声情,已脱去汉赋“与义相失”“与情相悖”(挚虞《文章留别论》)之误也。
三、论当今辞赋创作的文体新变
诗、词、赋这几种传统文体的创作之间有何关联?诗词与赋的写作是否有一脉相承之处呢?通过对王国钦写作过程的分析,或许可给诗词赋的现代创作理论更多实例,也能给予广大传统文体创作爱好者更多实践路径的启发。
赋本与诗同源,是用铺陈杂沓手法写就的诗。而赋与词的关系,长期为古人所忽视。这是因为长期以来,词被视为“艳科”“小道”,难以取得和诗、赋的同等地位。继苏轼“以诗为词”后,柳永等人以铺陈摛彩的手法作词,袁行霈等学者将之总结为“以赋为词”。柳永所作的长调慢词突破了中晚唐以来令曲小词的固定格局与表现手法,一来注重铺陈,二来用赋体的“直书见事”的叙事手法,使词体一变,尔后辛弃疾、周邦彦等都继承发扬了“以赋为词”的写法,实现了词体的发展创新。
王国钦大力倡导的度词新词不但同样实现了词体的当代创新,突破了词体千年来陈陈相因的固定格局与表现手法,其自由特质也更适合与赋打通文体界限。在1990年全国第三届中华诗词研讨会上,王国钦的会议宣读论文《中华诗词当代创作之我见》中首次提出了“度词”这一概念,总结特点为“其形式揣度自由灵活,其平仄裁度自然有序,其语言运用长短交错,其声韵调度自然和谐”,“乃一种‘似词又不是词,形似而神益似’的诗体文学新形式”,吸收了词语言、音韵、分片等形式特点,摆脱了按谱填写的宋词限制,作者称其是宋词与新诗“恰切、成功的艺术嫁接,完成了一次艺术跨越的革命”。而这样的自由新词,也更适合铺陈举事与直言见事,更适合“以赋为词”,如王国钦创作的《新词·赏梅兰·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
百年回首,越时空痛饮屠龙酒。义举武昌,血洒羊城,忆当年霜败宫墙柳。扫落叶,挥铁帚。
党人赳赳,仰先烈精神已不朽。战为民权,死为民生,为民主国人胆如斗。公天下,在胸口。
白云苍狗,见黑白猫鼠满街走。声号弥陀,意在官仓,奈英魂自赏梅兰藕。隔海望,再携手。
此词夹杂叙事、议论与抒情,回顾了辛亥革命的时间、地点、任务、目标与历程,可谓“直言”,慷慨激昂的品评又颇似赋中的颂赞,自由而对仗的格式也神似赋体,一首小词可以说就是一篇精品小赋,这是度词新词的创新艺术特色。
由此可见,度词新词本身适于“以赋为词”,而以度词手法作赋又可以说是“以词为赋”了。王国钦的“以词为赋”,首先体现为直接将度词植入赋中,如在《郑州赋》的起始和结尾部分,作者分别植入了度词《钟声远·登郑州二七纪念塔》、新词《马蹄骄·为郑州四桥一路竣工命笔》,如开头部分的度词:
有词证之曰:朗朗乾坤,魂凝双塔,气贯长虹。大笔如椽,倒题天宇:二七雄风。青史写峥嵘。记铁路狂潮总罢工。把京汉丹心,换了自由;听江岸汽笛,呐喊声声。芳草萋萋,年年如故,说郑州人杰地英灵。云汉钟声远,关河塔色雄。喜升平。看游客每从双塔识绿城。普乐园中先烈恨,长春桥畔后人情。步云阶,抒云志;裁云手,舞云龙。凭高望远,来去流霞万籁鸣。画楼环塔立,桑野抱烟生。惊回首,万方商贾,正弄潮商战竞奇兵。愿潇洒,伴君行。
词与赋可以说是水乳交融,度词《钟声远》以磅礴的气势与明快的节奏总领全赋,名为登塔,但全词叙写了二七大罢工的光辉历史和郑州的发展现状,从内容和结构来看作为一篇大赋的开端都再合适不过;而新词《马蹄骄》提名虽为“四桥一路”而作,但对郑州的现代高速发展作了整体的铺陈,形式上完全可以替代传统赋结尾的“乱”或“赞”。除了植入度词,作者还打通了几种文体。如《贾鲁河赋》植入了同韵组诗《贾鲁河边走》;《兰考赋》结尾的“桐花朵朵溢香开,岁岁清明去又回。为济苍生心上愿,春风春雨拜公来”,是七言绝句的无缝植入;《郑州高新区赋》中的这一段——“放眼望:四十八平方公里的热土啊,企业旗舰扬帆远航,一区33多园和谐相处,天会更蓝,树将更绿,人已更美,月能更圆,梦必更好,水也更清……”则是以现代新诗入赋了。
这些创新式植入,正可说明了现代赋与传统诗词、度词新词、新诗等的界限本不是那样泾渭分明,文体之间有相当多交流沟通的空间。除了直接植入之外,王国钦的“以词为赋”还表现在以词的写作手法、表现风格等作赋。作赋如填词,古人亦有同感。李廌《师友谈记》就引用秦观的论点云:“观少游之说,作赋正如填歌曲尔。”王国钦赋中往往精于炼字,颇重诗词写作中的格式、修辞与意境营造,多有好句可当诗词讽诵咏之,如《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赋》中“极目楚天龟蛇静,当惊世界起宏图”,《兰考赋》每段开头实质都是一首绝句,如“茫茫大中原,生民繁衍早。兰封与考城,合并称兰考”“荡荡大中原,星月何皎皎。熠熠耀明珠,悠悠说兰考”等。而有些段落其实也可当成一首独立的度词看待,如《荷花赋》中的这一段:“自荷钱出水,便缀点清波;及劲叶既生,则日高一日。绿水扶高茎,环游鱼虾以为戏;碧叶承玉露,得润天地之精华。曲径雕栏,福乡梦水,引多少风雅宾客;一枝入镜,十里成图,藏三五荡舟美眉。”王国钦正以众多的实践解答了现代新赋与诗、词之间的渊源,也证明了这几种文体在创作中是可以相互借鉴、互通有无的,这也正是新赋在文体上的创新点之一,让我们看到由诗、词入手而作赋,赋又同时滋养诗词创作的现代写作学习路径。
习近平总书记于《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曾指出:“在每一个历史时期,中华民族都留下了无数不朽作品,从诗经、楚辞、汉赋,到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共同铸就了灿烂的中国文艺历史星河……经典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其中必然含有隽永的美、永恒的情、浩荡的气。经典通过主题内蕴、人物塑造、情感建构、意境营造、语言修辞等,容纳了深刻流动的心灵世界和鲜活丰满的本真生命,包含了历史、文化、人性的内涵,具有思想的穿透力、审美的洞察力、形式的创造力,因此才能成为不会过时的作品。”习总书记鼓励我们也要留下属于当今时代的不朽作品,对于何为经典作品的论述同样值得当下的传统文学创作者们细细揣摩。当今的中原赋创作已具有为国为民的时代精神,为中原地域摇旗呐喊的宣传、知识属性,也富有“思想的穿透力、审美的洞察力、形式的创造力”,且已经初具规模,当代辞赋、中原文学的明天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