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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述评《吕氏春秋》再探

2020-12-20俞林波

关键词:吕氏春秋吕不韦字数

俞林波

(济南大学文学院, 山东济南 250022)

一、记述吕书信息,意义十分重大

司马迁首次记述了《吕氏春秋》一书的基本信息。《史记·吕不韦列传》曰:

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1]

在西汉前期反秦的氛围之下,学者只能偷偷研习《吕氏春秋》,极容易造成一种后果:在《吕氏春秋》的思想内容被暗暗地利用转化之后,《吕氏春秋》一书消失了。历史上有诸多这样的例子,很多书的内容被吸收进一部新书之后原书消失了,检索古籍目录易见。

司马迁记述了《吕氏春秋》一书的内容结构,包括八览、六论、十二纪,字数二十余万言。即使《吕氏春秋》很不幸地在西汉前中期亡佚,我们也可以依据司马迁的记述知晓《吕氏春秋》一书的框架结构。故司马迁对《吕氏春秋》一书基本信息的记述,十分重要。

至东汉高诱之时,所言《吕氏春秋》一书基本信息又有所变化。高诱《吕氏春秋序》曰:“不韦乃集儒书[2],使著其所闻,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名为《吕氏春秋》。”[3]

(一)正文字数——“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一辨

司马迁记述《吕氏春秋》正文字数二十余万言,如果司马迁所言准确的话,那么今天所传《吕氏春秋》的正文字数当有诸多散佚。今天所传《吕氏春秋》正文字数仅十余万言,较司马迁所言近散佚小半。

《吕氏春秋》正文的字数,现存最早的《吕氏春秋》版本、元至正六年(1346)刊刻的嘉兴路儒学刻本作“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

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考证曰:

此文原作“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考《训解》为高氏注《吕氏春秋》之名,此述《纪》、《览》、《论》,中间不当涉及《训解》,盖后人以为吕书字数十余万、高注字数十七万余,宜兼计之,故先增“训解”二字,后改“合”字为“各”,以足其数,其妄改痕迹可推知矣。《御览》引正作“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合十余万言”,《月令》孔《疏》亦谓“著为《十二月纪》合十余万言”,今据删正。[4]

许维遹校勘“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一句,改作“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合十余万言”。许维遹此论,广为接受,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王利器《吕氏春秋注疏》皆从之。我们认为此说十分可疑,不足采信。

许维遹认为高诱在此记述《吕氏春秋》本身,不涉及“训解”,“训解”二字误衍,故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王利器《吕氏春秋注疏》皆删除“训解”二字,并改“各”为“合”。许维遹将“训解”理解为注家对原文的训解,故认为“训解”误衍。“训解”二字误衍,则高诱所言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各十余万言”,即《吕氏春秋》正文总字数为三十余万言。

“训解”还可以理解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各自皆有训解某种理论的作用。“训”的这一含义早在西汉刘安的《淮南子》中就得到了运用。对此,牟钟鉴先生有考辨,我们认为很有道理,抄录于下:

《淮南子》全书除《要略》外,二十篇之篇目皆有“训”字,如《原道训》、《俶真训》,等等。清姚范疑“训”字非淮南原书篇名所固有,乃高诱自名其注解而加上去的。此说不足取。注家向来没有在原书篇名上擅自增字而又不予说明者。同是高诱,注《吕氏春秋》即无此举。“训”乃训解之义,指各篇皆有训解某种理论的作用,不能理解成注家对各篇的训解,应为原书固有,最后一篇《要略》乃全书篇目提要,故无“训”字。[5]

《淮南子》全书除了具有自序性质的《要略》外,所有篇目皆有“训”字。此“训”字乃《淮南子》原书固有,非注家所加。“训”的含义是指各篇皆有训解某种理论的作用。高诱《吕氏春秋序》所谓“不韦乃集儒士,使著其所闻,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的“训解”正是此义。

这样,“训解”非衍文,高诱此言可以断句为:“不韦乃集儒士,使著其所闻,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即《吕氏春秋》正文总字数为三十余万言。

《文选·报任少卿书》中“不韦迁蜀,世传吕览”一句,唐李善注曰:

《史记》曰:吕不韦,大贾人也。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正立为王,尊不韦为相国,号仲父。当是时,魏有信陵,楚有春申,赵有平原,齐有孟尝,皆下士喜宾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强,大招士,厚遇之,乃致食客三千人。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于天下。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为《八览》《十二纪》,三十余万言,以为备天下之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与千金。[6]

唐朝李善注《文选》堪称精善,李善引用《史记》曰“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为《八览》《十二纪》,三十余万言”,即所引用的《史记》版本作“三十余万言”。这与高诱所言“三十余万言”一致。

两汉的三十余万言,何以成为现存的十余万言?因为《吕氏春秋》有亡佚。高诱《吕氏春秋序》曰:“既有脱误,小儒又以私意改定,犹虑传义失其本真。”在东汉的时候,高诱已经看到有“脱误”的版本,开始散佚。

现存《吕氏春秋》“脱文”明显者:《八览》之中有七览皆是每览八篇,唯独《有始览》七篇,缺一篇;《序意》一篇,篇幅短小,且内容多有不相关者,脱误明显;《审分览》中《不二》一篇仅165字,其余各篇平均800字左右,脱文明显。清代校雠名家卢文弨曾校勘《吕氏春秋》,对此脱文颇有考辨,卢文弨《抱经堂文集》曰:

《玉海》云:“书目,是书凡百六十篇。”今书篇数与书目同。然《序意》旧不入数,则尚少一篇。此书分篇极为整齐,《十二纪》,《纪》各五篇;《六论》,《论》各六篇;《八览》,《览》当各八篇,今第一《览》止七篇,正少一。考《序意》本明十二纪之义,乃末忽载豫让一事,与《序意》不类。且旧校云“一作‘廉孝’”,与此篇更无涉,即豫让亦难专有其名。因疑《序意》之后半篇俄空焉,别有所谓“廉孝”者,其前半篇亦简脱,后人遂强相附合,并《序意》为一篇,以补总数之缺。然《序意》篇首无“六曰”二字,后人于目中专辄加之,以求合其数,而不知其迹有难掩也。[7]

毕沅校正《吕氏春秋》,卢文弨参与其中。毕校本《不二》篇增补“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豪士也”十一字,卢文弨曰:

此下疑所脱尚多,引此十人,必不如是而止,应有断制语。前《安死》篇“故反以相非”一段[8],颇似此处文。又此下段亦必别有发端语,而今无从考补矣。[9]

另外,《察贤》《原乱》篇幅也很短小,脱文明显。此其脱文明显者,至于隐晦者,诸多篇目皆有,前人校勘《吕氏春秋》多有考辨,此不赘述。

《吕氏春秋》佚文,前人多有辑佚,例如1937年蒋维乔等《吕氏春秋汇校》就已经开始辑《吕氏春秋》佚文[10],后陈奇猷《吕氏春秋新校释》、王利器《吕氏春秋注疏》皆有辑佚。

(二)吕书卷数——吕书有二十六卷本、二十卷本、三十六卷本三种版本

《史记》曰“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即分览、论、纪三部分,三部分共二十六小辑,最早记载“二十六”之数。

现存最早著录吕书篇卷的是《汉书·艺文志》,著录《吕氏春秋》二十六篇。此后绝少有人承认另外还有别种卷数的版本存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古籍目录有著录《吕氏春秋》二十卷者:南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杂家类[11],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子部杂家类[12],清钱曾《述古堂藏书目》子杂类[13]。钱曾《述古堂藏书目》乃是钱曾藏书目录,著录“《吕氏春秋》,高诱注,二十卷,二本”,即钱曾藏有二十卷本《吕氏春秋》,共有二本。这个二十卷本,南宋、元、明、清,还在流传,清朝钱曾有收藏。

古籍目录尚有著录《吕氏春秋》三十六卷者:梁庾仲容《子抄》[14],北宋《崇文总目》杂家类[15],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杂家类[16]。《史记·吕不韦列传》有唐司马贞索隐曰:“八览者,有始、孝行,慎大、先识、审分、审应、离俗、恃君也。六论者,开春、慎行、贵直、不苟、似顺、士容也。十二纪者,记十二月也,其书有孟春等纪,二十余万言,三十余卷也。”[17]此亦作“三十余卷”。可见南朝、北宋、唐朝、南宋皆有人见过三十六卷本。

(三)览纪顺序——原书八览在前,十二纪在后

八览、十二纪,孰前孰后?司马迁《史记·吕不韦列传》记述的顺序是八览、六论、十二纪,而序言性质的《序意》一篇紧随《十二纪》之末,古书之序言多在全书之末,故《史记·吕不韦列传》所谓“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的顺序,当不是司马迁随口妄言。然而,今天流传的版本变成了高诱所谓十二纪、八览、六论的顺序。

《史记·吕不韦列传》是八览、六论、十二纪的顺序,《史记·十二诸侯年表》也是八览、六论、十二纪的顺序,这绝不是偶然巧合所能解释得了的。《八览》在最前面,司马迁称《吕氏春秋》为《吕览》顺理成章,理由充分。所谓“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吕览》的名字,当不仅仅是为了行文的对仗整饬而随便做的简称。

《十二纪》的位置被提前,当与两汉学术的发展紧密相关。汉武帝接受董仲舒的谏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逐渐一统汉朝天下,出现了一代之学术——经学。同样是董仲舒将阴阳五行思想与儒家思想相糅合,来改造儒家思想,天人感应思想逐渐深入人心,直至谶纬思想风行一时。《吕氏春秋》之中《十二纪·纪首》探讨的就是天人感应思想支配下天时与政治的和谐问题,被当时人认为是全书最有价值的部分,特别受到重视,故被提前至于全书之首。至于东汉末年,高诱见到的版本已经是十二纪、八览、六论的顺序。

尹仲容《吕氏春秋校释·再版序》曰:“按《史记·吕不韦传》,不韦使其客,人著所闻,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号曰《吕氏春秋》。是其书以《八览》为首,与今《十二纪》《八览》《六论》之次序不同。考古人著书,自序皆在书末。本书《序意》本《吕氏春秋》之自序也,正在《季冬纪》之末,则《十二纪》固当在《八览》《六论》之后矣。际兹本书再版,因为更定其篇次,以复二千一百九十七年前之旧云。”[18]尹仲容《吕氏春秋校释》则恢复了《八览》《六论》《十二纪》的顺序。

二、比肩先贤经典,肯定价值地位

(一)序列《春秋》,统序纯正

《史记·十二诸侯年表》曰:

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七十子之徒口受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铎椒为楚威王传,为王不能尽观《春秋》,采取成败,卒四十章,为《铎氏微》。赵孝成王时,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观近势,亦著八篇,为《虞氏春秋》。吕不韦者,秦庄襄王相,亦上观尚古,删拾《春秋》,集六国时事,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为《吕氏春秋》。[19]

孔子痛感王道之不存,编次《春秋》,制义法,备王道,浃人事,以恢复王道礼制。《春秋》文约义重,微言大义,后人作注,而有《春秋左氏传》《春秋谷梁传》《春秋公羊传》,号称“《春秋》三传”。《春秋》地位重要,六艺之中,《春秋》乃孔子所作,地位自然不同。西汉经学博士愈加推崇,自汉武帝起,《春秋公羊传》更是朝、野之显学,号称“为儒者宗”的董仲舒就是当时春秋公羊学的大师。

在司马迁的眼中,《春秋》的地位十分崇高。《史记·太史公自序》曰:“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20]司马迁认为《春秋》是礼义之大宗,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要拨乱反正,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春秋》。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

司马迁曰:“吕不韦者,秦庄襄王相,亦上观尚古,删拾《春秋》,集六国时事,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为《吕氏春秋》。”司马迁指出吕不韦编撰《吕氏春秋》乃是“上观尚古,删拾《春秋》”而成,认为《吕氏春秋》接续孔子《春秋》,统序纯正。

司马迁此说影响深远。冯友兰先生《吕氏春秋集释序》曰:

此书不名“吕子”,而名曰《吕氏春秋》,盖文信侯本自以其书为史也。《史记》谓吕不韦以其书“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亦以为吕不韦以其书为史耳。《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叙》以《吕氏春秋》与《左氏春秋》《虞氏春秋》并列,是史公亦以此书为史也。以此书为史,则其所纪先哲遗说、古史旧闻,虽片言支字,亦可珍贵。故此书虽非子部之要籍,而实乃史家之宝库也。[21]

冯友兰以为吕不韦、司马迁有意将《吕氏春秋》作为史书,观司马迁将《吕氏春秋》归为孔子《春秋》系列,司马迁似又有意将吕书看作经书[22],推崇《吕氏春秋》具有很高的地位。冯友兰谓吕书“虽非子部之要籍,而实乃史家之宝库”,其实,《吕氏春秋》既是子部之要籍,又是史家之宝库。

(二)并列经典,贤圣为作

《史记·太史公自序》曰:

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23]

司马迁《报任少卿书》亦有此段文字,之前又有“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一句。[24]司马迁认为周文王、孔子、屈原、左丘明、孙膑、吕不韦、韩非等都是为人称道的倜傥非常之人,而《周易》《春秋》《离骚》《国语》《兵法》《吕氏春秋》《韩非子》《诗》皆是这些“贤圣”之人所作。

司马迁将《吕氏春秋》与这些先秦经典相并列,足见他对吕书的推崇。

三、小结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司马迁记述《吕氏春秋》正文总字数二十余万言(李善引作三十余万言)、高诱所言三十余万言,当有所据,不可草率改之。

作为秦王嬴政敌手编著的《吕氏春秋》,能度过秦“焚书”的劫难,其中当有诸多艰辛,或许那时已有少许脱文。西汉反秦的氛围、西汉暗引吕书的做法很容易导致《吕氏春秋》的散佚。司马迁所见版本字数尚多,有二十余万言或三十余万言。至西汉末刘向、刘歆父子整理图书之时,所见《吕氏春秋》的版本是二十六卷,后被班固抄录进入《汉书·艺文志》,不提字数几何。至东汉高诱注解《吕氏春秋》之时,虽有“脱误”,但仍有三十余万言。

在官府著录的二十六卷本流传的同时,民间尚有二十卷本、三十六卷本在流传。二十卷本,南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元马端临《文献通考》皆有著录,清钱曾有过收藏。三十六卷本,南朝梁庾仲容见到并将其著录入《子抄》,北宋官员见到并将其著录入《崇文总目》,直至南宋陈振孙见到将其著录入《直斋书录解题》。此后三十六卷本不见著录,亡佚了。

官修史书影响巨大,故官修史书《汉书·艺文志》将《吕氏春秋》著录为二十六卷,所以后世往往认为《郡斋读书志》《文献通考》《述古堂藏书目》著录二十卷、《子抄》《崇文总目》《直斋书录解题》著录三十六卷为错误。于是,二十卷本、三十六卷本再无人提及,二十六卷本一统天下,成为现存《吕氏春秋》的样子。

在司马迁、高诱言及《吕氏春秋》字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似乎再无人关注吕书的字数。也可以说,《吕氏春秋》的字数根本不成为一个问题。直至民国时期,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1935年出版),校勘“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余万言”一句,《吕氏春秋》的字数首次成为一个问题。

许维遹立足于现存的版本正文字数十余万言寻求证据来证明原始的《吕氏春秋》正文的字数亦为十余万言。这显然存在可疑之处。许维遹用唐孔颖达《五经正义》、宋李昉《太平御览》的引文,来证明西汉司马迁《史记》、东汉高诱《吕氏春秋序》所言为错误,即用唐宋人见到的《吕氏春秋》版本的样子,来证明秦汉人见到的《吕氏春秋》版本亦如之。这十分站不住脚。

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1935年出版,距离高诱已经约1700年[25],此时,散佚后的《吕氏春秋》正文字数仅剩十余万言。于是,许维遹大胆地、理直气壮地修改高诱的序文,并得到一些人的认可。许维遹这样的做法即认定1700年前的《吕氏春秋》和我们今天看到的并无二致。既然《汉书·艺文志》著录各书今天已十不存一[26],亡佚殆尽,那么为什么《吕氏春秋》就不能有散佚呢?

司马迁修史“不虚美、不隐恶”,被认为是“实录”。同时司马迁本着还吕不韦和《吕氏春秋》应有价值和地位的心情,绝不会肆意妄言。司马迁对《吕氏春秋》基本信息的记述和评价,意义非凡。

注释:

[1][19][20][23] 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3046,647,4003,4006页。

[2] “书”,梁玉绳《吕子校补》曰当作“士”(梁玉绳:《吕子校补》,见《周秦诸子斠注十种》,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印清白士集本,2007年),是。

[3] 吕不韦:《吕氏春秋》,元至正嘉兴路儒学刻本,《中华再造善本》,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

[4][7][21] 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北京:中华书局,2009,第2,709,1页。

[5] 牟钟鉴:《吕氏春秋与淮南子思想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60页。

[6][24] [南朝梁]萧统,《文选》([清]胡克家刻本),李善注,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581,580页。

[8] “前”,原作“后”,非。

[9] 毕 沅:《吕氏春秋新校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691页。

[10] 蒋维乔、杨宽、沈延国等:《吕氏春秋汇校》,上海:中华书局,1937年,第661页。

[11] 晁公武:(衢本)《郡斋读书志》,光绪甲申长沙王氏刊藏本。

[12] 马端临:《文献通考》,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1745页。

[13] 钱 曾:《述古堂藏书目》,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第14页。

[14] 高似孙:《子略·子略目》,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年,第60页。

[15] 王尧臣:《崇文总目》,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第141页。

[16] 毕 沅:《吕氏春秋新校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728页。

[17] 司马迁:《史记》,《乾隆御览四库全书荟要》本,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12页。

[18] 尹仲容:《吕氏春秋校释》,台北:台湾书屋,1958年,第2页。

[22] 经、史、子、集,是后人的分法,司马迁时代并无这种说法。后人对司马迁做如此的描述,不过是叙述的便利罢了。

[25] 齐思和《〈战国策〉注者高诱事迹考》推测高诱卒于魏明帝时期(204-239)(见刘跃进:《秦汉文学编年史》,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653页),可信。

[26] 杜泽逊:《文献学概要》,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17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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