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思辨小说发展历程
2020-12-19金敏娜唐伟胜
金敏娜 , 唐伟胜
(1. 南方医科大学 外国语学院, 广东 广州 510515;2. 江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江西 南昌 330022)
一、 引言
思辨小说 (speculative fiction, SF) 或思辨文学(speculative literature), 也称为想象文学(imaginative literature)。 作为一种类型小说(genre fiction), 当代意义上的思辨小说与模仿日常生活的现实主义小说不同, 描写的是不同于真实世界(real world) 的“异世界” (other world)。 “思辨小说” 一词的使用由来已久, 21 世纪以来, 它更被视为一种涵盖了当今前沿文学且兼具挑战传统文学范式的文类。 研究界认为, 当代文学意义上的“思辨小说” 一词得以流行归功于罗伯特·安森·海因莱因( Robert A. Heinlein), 他在1947 年的一篇文章中使用该词并将其等同于科幻小说(science fiction)。 20 世纪60 年代以前, 虽然科幻小说经历了黄金发展时期, 涌现出不少经典作品, 但一直得不到主流文学和评论界的认同, 使得科幻小说创作的变革变得迫在眉睫, 现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应运而生, 这一时期的科幻作家和评论家使用“思辨小说” 来指称这种新型的“内空间” (inner space) 科幻小说。 20 世纪70 年代中期以后, “思辨小说” 这一术语逐渐被抛弃, 但进入21 世纪以来, 随着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fantasy)、 恐怖小说(horror) 等类型小说的文类边界日渐模糊, 已有的文类术语越来越难以准确描述这些作品, “思辨小说” 再次被评论界广泛使用来统称所有这些以描写“异世界” 为主要特色的小说。 思辨小说内涵的这一变化客观上造成了术语的含混, 并导致学界不少争论。 目前, “思辨小说” 已经被广泛接受为“异世界小说” 的总称, 但如何对它进行分类, 仍然是当今学界的一大热点。
二、 思辨小说内涵
很长一段时间, 学界对“思辨小说” 这个提法一直争论不休。 有学者指出,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诸如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和恐怖小说这样的文类, 为何我们还需要“思辨小说” 这个文类呢[1](P13)? 事实上, “思辨小说”一词在文学中既渊源深厚又生机勃勃, 被视为一种既涉及古代文学作品又涵盖了21 世纪里最新类型文学的文类。 21 世纪以来, 有学者认为, 与其像传统文学尝试给思辨小说下个定义, 不如将其视为一个语义不断扩大的术语, 利用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 的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 概念来定义思辨小说, 这样更能凸显其具有不断变动的开放性和包容性特征[2](P1-2)[3](P83)。 现代意义上的思辨小说如同一把大伞, 具有极强的包容性, 涵盖了绝大部分描写有别于现实世界的虚幻世界的小说, 不仅包括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和恐怖小说及上述三者的亚文类, 还包括其他文类,尤其是目前文学分类体系中的那些边缘文类, 例如, 超自然小说(supernatural fiction)、 乌托邦和反乌托邦小说(utopian and dystopian fiction)、 启示录和后启示录小说(apocalyptic and post -apocalyptic fiction) 等。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 虽然思辨小说的英文speculative fiction 和科幻小说的英文science fiction 都被缩略成SF, 但思辨小说不单指科幻小说, 还指包含一切具有思辨特征的小说, 其着力点在人类内心或社会文化现象而非技术问题。
思辨小说通过广为接受的形式, 折射日益更新的技术、 变异的环境和剧变下的社会。 思辨小说能从大众文化中脱颖而出, 因为它不仅反映现代人心理, 还直面和探讨现代思潮, 从本质上讲, 思辨小说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 陈小慰在讨论“未来小说” (一种特殊的思辨小说) 时, 认为该文类尽管描写的是未来之事, 但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科幻小说, 因为它尽管含有科幻成分,但更多是强烈文化内容, 它将虚构的未来与现实紧密联系, 主题也与现实密切相关[4](P163)。 当代不少评论家如娜罗·霍普金森(Nalo Hopkinson) 看来, 思辨小说具有可塑性, 具有颠覆政治和社会界限的潜力。 在20 世纪60—70 年代科幻小说新浪潮运动(New Wave Movement)中, 出现了女性主义(feminism)、 赛朋克(cyberpunk)和酷儿(queer) 等思辨小说亚文类, 它们彻底改造了科幻小说, 让其焕发出全新魅力。 这些小说更多关注的是“人” 的问题, 而不是“技术” 问题, 这个意义上的思辨小说与软科幻小说(soft science fiction) 内涵相同。 在主题上, 思辨小说覆盖了宗教、 性别、 政治和环境等[5](P1)。 例如, 思辨小说的代表人物之一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 的众多作品都不约而同地描写了专制政权对人的迫害以及对人性的扼杀, 同时也触及现代社会共同关注的种种问题, 如环境和污染问题等; 思辨小说的另一代表人物厄休拉·勒古恩(Ursula K. Le Guin) 的作品也涉及女性、 生态、 哲学等主题。可见, 正如杰拉尔德·R·卢卡斯(Gerald R. Lucas) 所言, 思辨小说高度关注社会和公众事件, 以及如何处理他们, 它为知识探索提供了更具人文关怀的方法[6](P840-44)。
三、 思辨小说发展历程
整体来看, “思辨小说” 的概念内涵经历了从广义到狭义再到广义的发展历程。 我们早在古希腊时期就可寻觅到思辨小说的踪迹, 例如, 在古希腊戏剧《美狄亚》 (Medea) 中, 美狄亚的孩子死于谁手的情节是典型的思辨式描写。 古代或中世纪的文本或被视为现代思辨小说的灵感来源, 在其创作时代, 它和现实主义小说(realism fiction) 没有本质区别, 但现代意义上的思辨小说却是作为现实主义小说的对立面而存在的。
1. 新浪潮时期的思辨小说——概念狭义时期
尽管“思辨小说” 一词在科幻小说的新浪潮时期才广泛使用, 但其现代意义上的提法可追溯到19 世纪末。《利平科特月刊》 (Lippincott’ s Monthly Magazine) 在1889 年介绍爱德华·贝拉米(Edward Bellamy) 的《回顾: 2000-1887》 (Looking Backward: 2000 -1887 ) 以及其他作品时使用了“speculative fiction” 这个表述。“思辨小说” 一词的更广泛使用当归功于人称科幻先生(Mr. SF) 的海因莱因。 他在1947 年8 月2 日的《星期六晚邮报》 (The Saturday Evening Post) 上发表的文章中将思辨小说等同于科幻小说, 随后又指出, 思辨小说并不包括奇幻小说。 1964 年, 海因莱因再次发表文章, 认为思辨小说创作有两条主要途径, 一是以人为主脉络,二是以物为主脉络, 绝大部分思辨小说则是二者的混合体。 海因莱因还提出以人为主脉络的三种方式, 即男性和女性之间的爱情故事、 小人物的故事、 那些不断追求上进的人物的故事, 思辨小说只不过是将这三者放置于不同的语境——例如太空旅行——而已。 毫无疑问, 在新情境中, 人类会遭遇各种问题, 思辨小说则主要论述人类如何处理这些新问题, 而不是新的情境本身[7](P13-14)。 我们也许可以不同意海因莱因对思辨小说创作路径的相关结论, 但他的思辨小说概念无疑把科幻小说从对外空的迷恋重新拉回到人间。 他将思辨小说等同于科幻小说, 这一论述为后来许多相关争论埋下了伏笔, 但客观上他的做法毋庸置疑扩大了科幻小说的疆域,让科幻小说转向关注人类自身的“内空间”。 他的思想在20 世纪60-70 年代科幻小说“新浪潮” 运动中得到了进一步发挥。 朱迪丝·梅瑞尔(Judith Merril) 以及其他一些在新浪潮运动中涌现出来的作家和编辑逐渐使用“思辨小说” 一词来替代科幻小说, 用以表达对传统科幻或科幻小说既定规则的不满。 之后, 很多作家也开始使用这个术语, 以此来对抗主流批评家对科幻小说的歧视, 但到20 世纪70 年代中期, 这个术语逐渐废弃不用。
我们可以借英国作家J·G·巴拉德(James Graham Ballard) 来考察这个时期思辨小说和传统科幻小说的区别。 巴拉德出生于中国, 被誉为“科幻小说新浪潮的第一奠基人”[8](P54), 代表作包括“世界三部曲” ( 《淹没的世界》 《燃烧的世界》 《结晶的世界》)、 《太阳帝国》和《暴行展览》 等。 他的作品主题光怪陆离, 文笔瑰丽, 不少作品具有前瞻性, 感知敏锐, 如果说巴拉德重新定义了科幻小说, 并赋予这个文类崭新的灵魂, 一点也不为过。 巴拉德1963 年发表的短篇小说《淹死的巨人》 ( “The Drowned Giant”) 很好体现了“内空间” 科幻小说(也就是这个时期的思辨小说) 的基本特征。 小说一开始引入了非自然成分: “一天早上暴风雨后, 一个淹死的巨人的尸体给冲到了距城市西北方向5 英里的海滩上。”[9](P39)这个开头给读者一个传统科幻小说文类的期待, 但作者却并没有满足读者的期待去描写这个巨人的来历, 或者给这个城市带来的后果; 相反, 巴拉德用几乎所有篇幅来描写城市居民对巨人的反应: 从惊奇到害怕, 从害怕到熟悉, 从熟悉到遗忘。 在小说最后, 城市居民按照自己的需要肢解了巨人, 只剩下骨架, “给在海上飞累了的海鸥歇脚”[9](P50)。 不难看出, 这篇小说从多方面违背了传统科幻小说的写作成规: 引入外空间的巨人后, 马上转入人类的内空间; 人类对超自然事物无法理解(科学家也无济于事), 甚至也没有兴趣去理解; 超自然事物对人类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等等。 如果说在传统科幻小说中, 外空间神秘莫测, 那么在巴拉德的这篇小说中, 比淹死的巨人更神秘莫测的是人的内心, 包括人类的渺小、 残忍、 冷漠和健忘。
由此可见, 伴随新浪潮运动而来的思辨小说, 是科幻作家为了改变科幻小说边缘地位而特别使用的术语,科幻小说关注基于“科学” 的幻想和技术问题, 而思辨小说则更加关注“人” 的问题, 即人类面对科学技术发展带来的社会和文化现象时的反应和应对方式。 对思辨小说作者来说, 科学幻想只是一种手段, 而非主要体现的内容, 作品主题在于批判现实社会, 批判人们已视作惯例的各种生活经验与思维模式, 同时也关注人类作为整体的命运, 超越对个体生命的思考。
2. 新浪潮后的思辨小说——一个广义的超级文类
如前所述, “思辨小说” 这个术语在经历新浪潮中的短暂风光后, 逐渐被批评界废弃不用。 自20 世纪90年代, 尤其是21 世纪以来, “思辨小说” 一词重新广泛使用, 但其内涵得到了极大拓展, 不仅包括科幻小说、奇幻小说和恐怖小说及上述三者的亚文类, 还涵盖了包括超自然小说、 超级英雄小说、 乌托邦和反乌托邦小说、启示录和后启示录小说、 架空历史小说等一些边缘文类。与新浪潮时期的狭义相比, 当代“思辨小说” 概念已经泛化, 几乎可以用来指代包括科幻小说在内的所有描写“异世界” 的作品。 当然, 一些作家(例如阿特伍德)仍坚持认为思辨小说描述的是可能发生的事情或已经发生的事情, 并将其与科幻小说和奇幻小说等文类区别开来[1](P13)。 比如在2010 年秋, 阿特伍德和勒古恩两位作家曾就“思辨小说” 一词展开讨论。 阿特伍德认为, 勒古恩所谓的科幻小说就是她定义的思辨小说, 而勒古恩的奇幻小说则包括她眼中的科幻小说[1](P13)。 这段讨论当然源自双方的定义不同, 但同时也表明, 同样是描写未来想象世界, 各种文类的定义和划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 因此, 我们认为有必要为这些描写未来世界但文类相互交叉的作品寻找一个上义术语, 而这个术语非“思辨小说” 莫属。 正如马瑞克·奥兹威姿(Marek Oziewicz) 认为, 虽然最初思辨小说是科幻小说的一个亚文类, 但现在可将其视为一个元文类(meta - genre)、一个超级文类(super - category) 的模糊集合(fuzzy set), 有原型, 但没有固定的文类界限, 其内涵也在不断丰富和扩大[2](P1-2)。
显而易见, 思辨小说的发展过程经历了一个从广义到狭义再到广义的阶段。 如前所述, 思辨小说之所以现在能够成为众多想象性文类的总称, 其根本原因在于“我们已经越来越难区分思辨小说、 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等之间的界限, 在该领域著名作家的作品里, 上述文类的常用技巧也常常混杂在一起, 甚至思辨小说和主流文学之间的区分亦变得模糊”[10](P163)。 在这种情况下, 我们使用“思辨小说” 来统称这些文类界限模糊的作品,自然非常合适, 但是为了避免学术讨论中的术语混乱,我们建议, 对于那些硬科幻(即作品重心就是在描写外星球、 科技的可能性或者奇幻的世界), 我们最好还是保留其原来文类术语, 一般不用“思辨小说” 来指称, 对于那些重心在于质疑、 批判未来或映射现实的科幻、 奇幻小说, 我们则用“思辨小说” 来描述。 这样, “思辨小说” 这个术语就既保留自己的独特性(此为“狭义思辨小说”), 又具有概括性(此为“广义思辨小说”)。
3. 思辨小说核心文类: 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 恐怖小说
现代意义上的思辨小说与描述日常生活经历、 模仿现实的现实主义文学迥异, 包含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和恐怖小说及上述三者的亚文类(sub-genres) 等[2](P2)。这些文类及其亚文类的共同点是: 不管是出于何种叙事目的——逃离现实还是与现实互动——它们都致力于给读者营造“认知疏离感” (cognitive estrangement), 引导读者走进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找寻奇异感(sense of wonder)。 在实现这一目的的过程中,思辨小说的三大主要文类, 即科幻小说、 奇幻小说和恐怖小说又有不同的路径和指向。
1818 年玛丽·雪莱(Mary Shelly) 创作的《弗兰肯斯坦》 (Frankenstein) 被视为当代科幻小说的开山之作,自此之后, 科幻小说创作和批评逐渐登上历史舞台, 到20 世纪30 年代至50 年代进入发展的黄金时期。 科幻小说虽然一度游离在主流文学之外, 但不可否认其在世界文学舞台上的影响和地位。 在其发展历程中, 作家和评论家对科幻小说做过各种各样的定义。 试举几例: 布里安·奥尔迪斯(Brian Aldiss) 在著作《万亿年的狂欢:科幻小说史》 (Trillion Year Spree: The History of Science Fiction, 1986) 里提出一种带有哲学意味的定义: “宇宙处于一种发达但混乱的知识(科学) 的状态, 科幻小说则致力于研究宇宙之中人类的定义及其状况, 因此科幻小说具有哥特(gothic) 或后哥特(post - gothic) 特征。”[11](P31)达尔科·苏文(Darko Suvin ) 在其《科幻小说面面观》 (Positions and Presuppositions in Science Fiction, 1988 ) 中提出, 作为一种文学体裁, 科幻小说的充分和必要条件是疏离效果(estrangement) 的存在及其与读者认知(cognition) 的相互影响, 其主要形式策略是提供一种想象性的框架结构, 来替换读者的经验语境[12](P37)。 卢卡斯则认为, 科幻小说缘起于现代主义对完美社会的追求, 在现实的基础上, 主要从科学和技术的角度来关注和描述事件[6](P843)。 综上可见, 尽管科幻小说的定义不尽相同, 但作家和评论家们都认同科幻小说具有一些基本元素, 比如, 科学和幻想元素、 异于现实世界、 间离效果等, 都是在已知科学的基础上, 对未来进行合理想象。 当然, 在20 世纪60 -70 年代科幻小说新浪潮中, 科幻小说经历了重新定义和拓展, 使之不再圄于科学本身, 而是探索更宽泛的人类主题, 从而将那些主要描写社会变化却不一定描述科学进展的作品也包含在科幻小说内。
奇幻文学(fantasy) 是指含有奇幻要素的文学作品,其叙事形式多样, 有长、 短篇小说、 电影、 漫画等, 奇幻文学勾画出来的“第二世界”, 往往代表人类梦想,因此, 奇幻文学中的幻想世界与人类的生活经常有相似之处, 唯其如此, 读者也才欣然接受它与现实世界的种种差异。 现代奇幻小说通常也包含认知疏离, 以及古代或熟悉元素的再现。 批评家拉布金(Eric S. Rabkin) 在《文学中的奇幻》 (The Fantastic in Literature, 2015) 中指出, 奇幻文学描述的世界的基本原则、 事物的认识方式、 假设之基础等, 读者都无法对其进行合理解释, 其创造的虚幻世界更关注离奇曲折的情节, 是通过超自然的、 不可能出现的、 无法解释的元素所创造的奇境。 与此相对照, 科幻小说虽然也描写“另一个世界”, 但其中很少有超自然成分, 读者在科学知识的指导下能够理解这个世界的基本运行逻辑。
恐怖小说(horror fiction) 目的之一是在读者群中激起某种特殊的情感——恐怖。 恐怖小说和奇幻小说有诸多相似之处, 但更着力于描写令人恐怖的、 邪恶的和富有权力的生物, 例如怪兽和鬼魂等, 同时, 恐怖小说也讲述那些让读者感觉到真实而混乱恐惑的经历, 让读者觉得恐怖来自日常经历和熟悉的场景。 20 世纪最伟大的古典恐怖小说作家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 曾指出, 恐怖小说应当展现的, 不是令人惊骇的事物, 而是恐怖的情绪和氛围, 例如, 当代恐怖小说大师斯蒂芬·金(Stephen Edwin King,1947-) 的《暗塔》 (The Dark Tower, 1970 -2003) 系列, 很多时候气氛的恐怖更让读者觉得震撼。 正是这种恐怖, 与读者的异质性心理和猎奇、 反叛心理相契合,激发了阅读快感, 实现了恐怖与愉悦的结合。 显然, 恐怖小说以激发读者的恐怖情感为首要目的, 着力为在恐怖意象的创造、 恐怖形象的塑造和恐怖情节及悬念的设置。
四、 结语
在传统文学中, 思辨小说被视为科幻小说的一个亚文类。 进入21 世纪以来, 尽管其创作主体、 受众和研究者趋于年轻, 研究视角异于主流批评理论, 但不可否认的是, 思辨小说因其包容性和多面性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很多学者均认可思辨小说是一个超级文类, 包含科幻小说、 奇幻文学和恐怖小说及这些类型小说的亚文类。 因其包容性和多面性, 学界对思辨小说的定义出现了过度泛化的趋势, 认为那些边缘文类——但凡不能被囊括进某一文类的小说或许就可归入思辨小说之列。 对思辨小说的过度泛化显然不利于探讨其不断流变的特征,作为一个超级文类, 其亚文类之间的相互重叠与交叉,不断变动与游移的相似性特征值得深入探讨。 在叙事风格、 想象方式或在重要主题上, 思辨小说都有其自身的鲜明特点, 其中最为关键的是读者的认知疏离感以及虚构世界的统治法则有别于现实世界等。
广义来讲, 我们可以将所有描写“另一个世界” 的小说都归为思辨小说, 但更为狭义的思辨小说则在此基础上暗含了一个前提, 即思辨小说更关注社会现实, 突出人类的问题。 吉尔(P. B. Gill) 从“价值假设”(value assumption) 的角度区分了两类思辨小说, 即从事社会批评的思辨小说和提供不同体验的思辨小说, 前者体现的是“入世” 的价值观, 而后者体现的则是“出世” 的价值观[3](P79)。 这个区分固然很清晰, 但对于那些“价值假设” 不太明晰的思辨小说而言, 就会遇到文类归属难题。 因此, 我们建议区分“广义的思辨小说”“狭义的思辨小说”: 前者是指所有描写“异世界” 的小说, 后者则专指那些“入世” 的思辨小说。 这个区分的优势在于, 既承认了当代意义上“思辨小说” 的概括性, 又承接了20 世纪60 -70 年代“思辨小说” 的特殊性。 这样, 评论界在使用“思辨小说” 这个术语的时候也就不至于再产生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