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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九探“悬崖村” 从探奇到建设性

2020-12-18陈杰

中国记者 2020年11期
关键词:勒尔昭觉县天梯

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支尔莫乡阿土列尔村勒尔组,处于美姑河大峡谷断坎岩肩斜台地,海拔高度大约1400多米,村庄的所在位置就像三层台阶的中间那级,与峰顶垂直距离约1000多米,与山脚地面垂直距离约800米。

村里通向外界的路,需要顺着垂直的悬崖攀爬17条藤梯,其中接近村庄的几乎垂直的藤梯长度大约有100米。很多年以来进出村里的几条路上摔死的人有七八个,有村里的人,也有外来的人,而摔伤和遇险的人更多。

2016年5月24日,我通过《新京报》将“悬崖村”的现状呈现在公众面前。4年来,我9次探访“悬崖村”,上下达20次之多,用影像见证了“悬崖村”的巨变。

顺着山褶下到“悬崖村”

初闻“悬崖村”,是2016年初,我和新京报首席记者刘旻,跟地质学家杨勇先生去澜沧江源头考察,杨勇告诉我们存在于现实中的“悬崖村”这个事情,我们约定去“悬崖村”探疑。

2016年5月12日中午,我们到达昭觉县支尔莫乡政府所在地,见到了曾进出“悬崖村”100多次,对当地情况最为熟悉的支尔莫乡党委书记阿皮几体。

我们进入“悬崖村”不是走的天梯,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比天梯更难走的路。这条路已经废弃多年,全都是悬崖峭壁,非常危险。一是蛇多;二是猴子多,经常会用石头袭击人;三是那里有熊和野猪。

从扎额支,顺着山褶下到“悬崖村”,5个半小时的路程,七八十度的坡度,杂草灌木丛生经常遮蔽了先行者的身影,而使跟进者找不到路。到达阿土列尔村已经彻底天黑。全村的老人都来看我们,听说是从布色列落下来的,他们也觉惊异。

天梯上的放学路

次日,在和村民聊天中,得知村里还有15个孩子在山下的勒尔小学读书,每个月由家长接送两次。

孩子们究竟怎样通过天梯放学回家的呢?为真实、准确记录孩子们爬天梯回家,我决定随家长下山接到孩子后,然后跟拍孩子们回家的过程。

□ 陈杰在“悬崖村”采访。

14日7点,我就随村民陈古吉通过天梯下山,他有5个孩子在山下读书,每次接送他都不会缺席。

15个孩子中有两个6岁的,读学前班,其它基本在10-15岁。除了两个学前班的孩子,其他孩子都背着书包,里面塞满了书和作业本还有一瓶灌满自来水的矿泉水瓶,书包差不多十几斤重。

孩子们穿的鞋都不太适宜攀登打滑地段的路,极少部分穿着球鞋,大部分是凉鞋,还有的穿的是拖鞋,问他们怎么不穿好点的鞋,他们说,只有这样的鞋子,也习惯了。

爬山开始前,陈古吉让儿子陈木黑举起双手,从胸前系上背包带,然后把背包带的另一端绕在手臂上。

前面由一个家长引路,中间一个家长,陈古吉带着陈木黑走最后,6岁的陈木黑已经在这条路上,上上下下几十次了。在爬垂直藤梯的时候,陈古吉会从后面微微提绳,让儿子能够省点力气,跟上前面的哥哥姐姐。在通过没有任何附着物的崖壁上的道路时,陈古吉就格外小心,紧抓绳子的手有时青筋暴起。

孩子们爬山动作娴熟,看不出有害怕,不过,一个男孩告诉我,一次,他前面的同学摔了,被藤条挡住,没掉下悬崖,他才害怕了一阵子。

3个小时的回家路上,我使用相机、便携摄像机,一路记录孩子们爬山过程。相对下山,上山比较容易些,拍摄时我通常站在稍微宽敞的地方,或者用脚勾着天梯的横杆,稳住脚后再拍摄。爬天梯过程,我一只手抓天梯横杆行进,一只手录制视频。

在孩子们上最后一段几乎垂直的天梯时,我找到一处平台,操作无人机起飞,跟拍孩子们艰难攀爬最后一段高度约100米的天梯。画面中,孩子们小小的身体在位于绝壁的天梯慢慢移动,令人震惊。

晚上,我选了一张图片发在我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并写道:“毫无疑问,我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几天的极其艰苦、危机四伏的共同体验,再次面对如此痛楚的现实,内心仍被一次次猛烈撞击,我希望我镜头前惊心动魄的诉说最终能带来改变 。”

扫码阅读《悬崖上的村庄》

陈杰新京报首席记者

从藤梯到钢梯 “悬崖村”进入快节奏发展

2016年5月24日,《新京报》推出了《悬崖上的村庄》的图文报道,首次将“悬崖村”带到公众面前。

报道发出当天,四川省根据中央要求,开始着手解决“悬崖村”的出行安全等问题。昭觉县领导带领工作组,攀爬天梯进入村子里开展工作。凉山彝族自治州州委书记林书成表示要先施工一条钢筋结构梯道,解决群众出行安全问题。

5月底,我重返“悬崖村”,在之后的一周里,我先后发出了5篇图文报道,全面阐释了“悬崖村”的贫困现状、贫困根源、落后的教育条件等。

同时,国内其他媒体也纷纷探访“悬崖村”,令“悬崖村”置于聚光灯下。虽然报道给地方政府带来了一定的压力,但是,这些年来地方政府也在积极寻找路径帮助村民。同样,在“悬崖村”的问题被报道后,在舆论压力之下,地方政府本着科学的态度,没有急于应付而盲目决策。

为了避免孩子们爬藤梯遇到危险,当地政府出资将勒尔小学的阿土勒尔村及周边其他“悬崖村”的孩子们,全部纳入全日制寄宿,要等到钢梯修好,确保行路安全了,再让孩子回家。

2016年7月,凉山州、昭觉县两级政府筹措了100万元资金,决定把“悬崖村”年久危险的藤梯,改造成更加坚固和安全的钢梯。

2016年11月,钢梯竣工后,“悬崖村”迎候了多年来第一个嫁入“悬崖村”的女青年。紧接着,山下勒尔小学的孩子们第一次攀爬相对稳定和安全的钢梯回家。接着大量游客涌入“悬崖村”,有的好奇,有的献爱心,有的来打卡,使得过去几乎无外人涉足的“悬崖村”顿时喧闹起来。当地政府引导山上山下村民做起了农家乐生意,过去不易下山的土特产,成了宝贝,在家里就被游客你一提我一包地买走了。

2017年7月,村里的用电接上了国家电网,光纤把4G信号接到每户人家。村民不仅用上了电饭煲、洗衣机、电冰箱,还会使用互联网与电商合作销售土特产。凉山州围绕“悬崖村”为圆点,向周边辐射的旅游项目规划和实施,也全面展开。

虽然“悬崖村”借助媒体连续不断的高曝光率,带来不少网络红利,但是,因地理条件的限制,就医就学条件难以满足实际需求,另外,有限的土地上人口过载,发展制约太多。

昭觉县委书记子克拉格表示,四川脱贫看凉山,凉山脱贫看昭觉,昭觉脱贫看“悬崖村”。也就是说,“悬崖村”作为精准扶贫的一个样板,精准扶贫要达到更高标准。

2019年,“悬崖村”84户精准扶贫户被纳入易地搬迁。2020年5月12日到14日,大部分村民易地搬迁到昭觉县城集中安置点,子克拉格说,易地搬迁点是昭觉县最高档的社区,相关配置也最为齐全,使得“悬崖村”彝族同胞实现了4年里跨越千年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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