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精致癌想到对农业的冲击

张蓝水

如果有一天，从报纸上看到这样的题目《酒精是重要致癌因素》，会是惊恐？拒绝接受？2019年12月12日《中国电视报》“养生健身”版就出现了这样一篇文章，说是该报与央视《生活圈》栏目联合报道。

看过题目，当时产生了两个疑问：一是中国几千年酿酒饮酒史就这样结束了？二是至今仍在央视铺天盖地播出酒广告的企业不是太傻了吗？仔细看了两遍正文，心才静下来。文字的确有根有据。

1 该文要意

1.1 酒精与癌症

世界卫生组织（WHO）早已把酒精（饮料）列为Ⅰ类致癌物。世界5.5%的癌症发生和5.8%癌症死亡是酒精引起的，就是说18个癌症病人中，有1个因饮酒所致。饮酒与常见的乳腺癌、结直肠癌、肝癌、食管癌、胃癌和胰腺癌等都有直接关系。与酒最密切的癌症是口腔癌、喉癌、食管癌等。酒精给女性带来的风险比男性大，美国16.4%女性乳腺癌与饮酒有关。

1.2 致癌的依据

酒精致癌是因酒精（乙醇）进入人体后，经乙醇脱氢酶代谢为乙醛。乙醛的存留是致癌恶魔。最终乙醛脱氢酶代谢为乙酸，被排出体外。乙醇致癌是因中间代谢物乙醛的存在。正因为如此，WHO才把含酒精的饮料和乙醛同时列为证据最确凿的Ⅰ类致癌物。

1.3 中国人尤甚

令人惊讶的是中国人尤甚。文章说，中国人（包括东亚人）多携带有突变的乙醛脱氢酶基因，导致国人体内无法有效降解乙醛，是中国人喝酒脸红根本原因。乙醛脱氢酶基因缺陷使得患癌风险增加。

社会上流传“少量喝酒，尤其是喝点红酒对身体有好处”的传言。有证据显示，完全不喝酒的人比少量喝酒的人得冠心病、脑卒中等疾病的人概率更低。说喝葡萄酒有好处，都集中在其有白藜芦醇、花青素等抗氧化剂上。其实，这些物质在红酒中含量极低，靠喝所谓“保健红酒”或“适量饮酒”都不可能产生神奇效果，致癌风险与任何酒无二。须知，再好的酒也是因有酒精的存在。文章说，医学专业机构从未把红酒作为正面形象向公众推荐。美国临床肿瘤学会就明确指出，酒精是重要的致癌因素。

2 知之甚晚

人们会问：既然酒精致癌，权威的世界卫生组织（WHO）有言在先，美国民间组织警示连连。可是为什么让老百姓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让那些流言传播至今，还在迷惑人？为什么中央电视台和许多省市区电视台还在铺天盖地播放酒广告？国家对烟草致癌早已发出警告并采取了许多行政限制措施。甘愿受烟草毒害的人置若罔闻，后果自负。可是对酒精为何如此宽容，是还有疑虑吗？不得而知。

已知酒精为害的人们，自己采取什么态度、方法，可以自选自定。难道酒企业还会大量生产酒产品并在媒体上大作广告吗？在人们纷纷戒酒的潮流面前，其效益肯定要大打折扣。食用酒精类产品会不会走到烟草的境地，人们拭目以待。

3 产业追溯

酒的产业链单从酒商品来说，其上面是制酒业，再上是酒原料果、粮种植业，即农业。酒的产业链涉及面广且人多，酒原料种植生产、收购，造酒（制酒设备研发、生产）、销售，广告、媒体宣传，餐饮、宴席饮酒，危害事故、抢救，酒后驾车、酒驾管理，等等涉及人口面众多。

中国酒产业链生成太久。有资料说，饮用酒起源于神农时代。中国是酒的故乡，也是酒文化的发源地，是世界上酿酒最早的国家之一。在中国数千年的文明发展史中，酒与文化的发展基本上同步，“李白斗酒诗百篇”张口即出。

不管是果酒还是粮酒其造酒原料都是出自农村种植业的。因此说到酒精致癌和国人戒酒，必然要涉及农业结构调整等一系列重大问题。

正像烟草致癌众知后的人群分化，相信虽然国人饮酒历史之长，饮酒人之众，都大大超过烟民，估计分化不会人数太少、时间过长。因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人们对健康保健的认知、觉悟、重视程度大大提高了，在我国进入老龄化社会中，喝了一辈子酒、如今企望长寿的老人们可能会起而优先戒酒。

像所谓不怕死仍然吸烟者一样，相信不怕死而继续饮酒的人，会比继续吸烟人要多些。不排除有个缓进的戒酒过程。因为酒制造业是个比烟草制造业更大的产业群。如果因为饮酒人的骤减而引起酒制造业坍塌，其影响面比烟草制造业地震要大得多。酒制造业的坍塌，直接影响果酒原料、啤酒原料、白酒原料、黄酒原料等的种植业，那些刚刚为脱贫转型酒用葡萄、酒用高粱种植业的农民，又会面临新的产业选择。如果说酒制造业的坍塌是一场产业地震，酒原料种植业的急剧缩减就会是一场产业余震。

一方面是酒制造业从业人的就业转型问题，一方面是酒原料种植业农民的脱贫和产业寻向问题。同时，还涉及正在兴起的酒原料种植业之作业机械如葡萄、高粱机械的研制、销售、使用等“停摆”的一系列问题。

4 涉农遐想

4.1 酒料果粮

酒原料可分为水果和粮食两大类。酒料水果重点是酒用葡萄，尚有各种果酒所涉及的水果，如苹果类、柑橘类、石榴类等。此外尚有一些外观不够商品级的各类水果也会打入果酒原料中。酒料粮食重点是酒用高粱，尚有各种酿造酒和蒸馏酒所涉及的粮食，如大麦、青稞、稻米（糯米）、黍米等。

果酒料消耗量大的是干红葡萄酒的主料即酒用葡萄。粮酒料中，啤酒主料是酒用大麦；白酒主料是酒用高粱（藏区酒用青稞）；黄酒主料大米（糯米）。这是四大酒主料。

4.2 酒料种植

随着人们对酒精致癌的觉醒，放弃饮酒（或说戒酒）的人增多，市场酒商品销售量会呈加速度下降。这会直接影响到对酒料果粮的需求，直接触及酒料果粮种植业，特别是直接影响到这些果农粮农的经济收益和未来就业前景。

（1）干红：果酒典型代表是干红葡萄酒。随着工业化、城市化带来的人民生活现代化，特别是改革开放促成的干红葡萄酒大量进口，带动了国内“干红”的研发生产，从而推动了酒用葡萄的种植业。我国葡萄种植分布很广，品类分为鲜食、酒用、制干、制汁葡萄等多种。自2015年以来，年总产量维持在1 300×104t左右，2018年达到 1 366.7×104t，其中酒用葡萄全部自给。适宜种植酒用葡萄地区，有的地方政府和农业科技人员把酒用葡萄种植作为脱贫项目，大力向贫困农户推荐、引导发展酒用葡萄种植，实行“制酒公司+基地+农户”形式，与“干红”酿造企业形成利益共同体，使贫困农户很快脱贫致富。酒精致癌的信息不啻是对这部分果农的巨大冲击，很可能面临新的产业和脱贫项目的选择。

（2）啤酒：业内一直称其为“液体面包”。一些人喝啤酒如同饮食，还有令不少人看不惯的“喝啤酒大赛”。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国人的思想意识的变革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国内啤酒饮用量大增，致使我国啤酒产业急剧扩张，啤酒产量迅速增长。其主料大麦的种植和上市量随之提升。有关资料显示，2007年以来，我国啤酒大麦种植约66.67×104hm2，低于历史最高水平，年产量约220×104～230×104t。国产大麦占年消耗量50%，西北地区春大麦以啤酒用量为主。占年消耗量一半的大麦从国际市场进口。大麦在世界种植面积产量居小麦、水稻、玉米之后，主产国有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丹麦等。酒精致癌信息冲击大麦种植业是早晚的事。作为种植酒用大麦地区，当地政府和农户不得不考虑其严重后果，早作预案。

（3）白酒：年节前白酒广告扎堆在央视打拼，从习酒、茅台酒到天之蓝酒、红星二锅头酒，你方唱罢我登场。诺贝尔文学奖中国首位得主莫言有言：“酒在中国人心中带有某种非常传奇的色彩，很多事情的成功在于酒，失败也在于酒。酒对于中国人来说也许是一种政治饮料。”“红高粱”是白酒主料，藏区还有青稞。据有关资料，我国高粱种植约100×104hm2，主要集中在东北、华北和西南诸省区，年产量约250×104t，其中80%为酿酒所用。国产高粱远远满足不了国内酿酒需求，2016年我国进口高粱664.8×104t。白酒的高附加值使得酒用优质高粱种植农户很快富裕起来。估计酒精致癌首先冲击的会是白酒。冲击波会很快传导到酒用高粱种植农户。停种高附加值的酒用高粱农户如何找到高附加值的其他种植作物，是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宜早作准备的议题甚至是难题。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4）黄酒：其主料稻米（糯米）似乎没有专用问题。对稻农种植影响不像酒用葡萄、大麦、高粱的影响大。所以酒精致癌信息对农业的冲击主要表现在对酒用葡萄、大麦、高粱这三大种植产业和相应农户的影响。

5 农业传导

我国农业正在大踏步地向现代化迈进。农业现代化中一个典型突出的方面就是生产方式的现代化。改革开放以来，适应农业家庭承包经营和国家工业化、城市化对农村劳动力的拉动，农业壮劳力进城务工经商，形成农忙时节农业劳动力紧缺。适应新的农业形势需求，我国农机工业迅速转型。农村出现农机专业户，采用市场化、社会化方式，跨省界为农业承包户提供农机作业。这很快解决了农业生产中，笨重劳动环节的生产难题，使小农户共享到机械化的现代效益。家庭壮劳力可以放心地进城从事工商业，增加了农民家庭的现金收入，小农户与农机户成为拉手共富户。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农业机械化有了长足的进步，主粮作物生产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

在此形势下，农机工业企业和农机科研领域积极投入人力、物力、财力，开拓经济作物机械化，重在研发林果业葡萄生产和谷类作物高粱生产所需机械设备。这些涉酒料种植业成为高附加值的农业产业项目。在农业结构调整中，当地多列入扶贫脱困项目，因之对葡萄、高粱生产机械化呼声甚高。葡萄生产所需机器品类多且机构复杂，高粱生物特性与麦稻、玉米不同，其收获机械特殊性明显。两类机械研发难度较大。酒精致癌信息传播开来，对“干红”和白酒的冲击，将直接传导到对酒用葡萄和酒用高粱的种植业，还涉及高粱外贸进口问题。这都会相应影响农机科研工作，影响到这两项生产机械化进展。

6 国家对策

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业、农村、农民工作，党的十九大提出了乡村振兴发展战略。2020年我国实现全面小康社会，农业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无酒不成席”“无酒不成节”。中国有几千年酿酒、饮酒历史，是酒文化悠久的国家。饮酒已经成为国人一种生活方式。有人会认为，几千年古人饮酒至今，没有因酒精而亡国，如今繁衍成为14×108人口的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可见，酒精致癌引发的不仅是工业和农业生产问题，严格说来是国人意识形态和健康生活方式的一场革命，涉及中国文化和生活习惯的革新，涉及中华民族健康发展，甚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大问题。这是比戒烟困难得多的事情，可能需要一个全民性的文化教育和生活指导的措施。国家有一个教育、说服的过程，在此基础上辅以行政措施，全民远离酒精的健康生活才会取得显著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