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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选年,中东在发生什么变化

2020-12-15牛新春

领导文萃 2020年23期
关键词:阿拉伯中东土耳其

牛新春

2020年8月1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一项“重大历史性突破”:以色列与阿联酋在美斡旋下达成双边关系正常化协议。特朗普政府计划赶在大选投票前举行中东“和平峰会”,正式签署阿以建交协议。显然,中东外交成果已经被特朗普政府当作罗列政绩、扩大支持的选战卖点。实际上,中东正在经历的大变局早已开始,特朗普政府精心展示的只不过是漫漫长夜中的一点星光。一个新中东即将诞生,但这个“新中东”不一定是世界希望看到的。

阿拉伯世界困境加剧

能源是阿拉伯的命根子,也是诅咒。油价长期低迷将对阿拉伯世界产生全方位、革命性的影响,“躺着数钱”的好日子要终结了。

现有生活方式无法维持,几乎所有阿拉国家都不得不进行改革。高油价、日子好时不改革,低油价、日子苦时要改革了,必然艰难。过去十年,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阿尔及利亚、苏丹、黎巴嫩、伊拉克等八国经历过自下而上的政权更迭,其他国家则寻求自上而下的改革,效果均不明显。它们都没能有效创造就业和吸引外资。2007年阿拉伯国家吸引海外直接投资约800亿美元,2019年只有331亿美元;现在埃及、突尼斯、摩洛哥的青年失业率分别高达31%、36%和20%。2020年以来,油价探低、新冠肺炎疫情、全球经济低迷,更使阿拉伯经济雪上加霜。

经济改革需要政治配套,然而阿拉伯政治改革的探索却是停滞的。2011年在一些产油国发生的“阿拉伯之春”,是阿拉伯社会探索适合本国发展道路的一次尝试,却总体失败。目前,只有突尼斯仍在实践半总统制民主治理,埃及回到军人执政原点,利比亚、叙利亚、也门陷入战乱。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阿拉伯社会风生水起的政治改革戛然而止,各国纷纷加强对经济、社会的控制,增加对军队、安全部门的投资,社会上万马齐喑,而这样的收紧之路恰是当年引爆“阿拉伯之春”的根源。

2019年以来,阿拉伯人民再度走上街头,阿尔及利亚、苏丹、伊拉克、黎巴嫩四国领导人被迫下台。“阿拉伯之春”十年后,阿拉伯世界的动荡范围持续扩大,席卷近半阿拉伯国家。显然,局势在变好之前还会更坏,一个缺少阿拉伯主导的中东会是什么样呢?

东地中海成新“火药桶”

动荡正在从阿拉伯国家向非阿拉伯国家、从陆地向海洋扩散。近年,东地中海陆续发现大型天然气资源,使历史上贫油贫气的东地中海有望成为新的能源中心。矛盾的焦点最初围绕土耳其与以色列的关系展开。土耳其是东地中海大国,拥有东地中海最长海岸线,也是东地中海天然气通往欧洲消费国的必经之地。2008年土以关系恶化后,两国不相往来。2019年埃及、以色列、塞浦路斯、希腊、意大利、约旦、巴勒斯坦等七国成立“东地中海天然气论坛”,2020年1月论坛升级为地区性国际组织,法国、美国申请成为观察员国。这个论坛既是天然气开发组织,也是“反土耳其协会”。

2019年11月,土耳其与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签署海上专属经济区划界协议。希腊针锋相对,同埃及签署海上专属经济区划界协议。2020年春,土耳其出兵利比亚,帮助“民族团结政府”站稳脚跟,双方结成新阵营,派出武装护卫的勘探船,东地中海危机骤然升级。8月,希腊与土护卫舰发生冲突,法国迅速派出战斗机支持希腊,法国、意大利、希腊、塞浦路斯四国举行联合军演,美国解除对塞浦路斯的武器禁运,派航母到附近海域游弋,土耳其也在同一区域搞军演。阿联酋则派出战机,在克里特岛同希腊举行联合军演。一时间,东地中海战云密布。

东地中海危机外溢效应强,“交叉感染”率高,与叙利亚战争、利比亚内战相互关联,又涉及欧洲难民危机、土耳其与希腊的领海争端、以色列与土耳其的意识形态冲突、埃及与土耳其关于伊斯兰政治的对立、阿联酋与土耳其关于卡塔尔问题的矛盾,卷入4个欧盟国家、6个北约国家,后果难预料。

非阿拉伯国家影响上升

长期以来中东主要是阿拉伯人的中东,非阿拉伯国家的影响局限在其领土范围之内。为确保中东是阿拉伯人的中东,阿拉伯人民进行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然而,历史似乎正在反转,土耳其、伊朗、以色列都在对阿拉伯事务进行干预。

中东四大基本矛盾——以色列与伊斯兰国家的矛盾、逊尼派与什叶派的矛盾、改革派与保守派的矛盾、亲美派与反美派的矛盾,伊朗都是主要一方。伊朗在中东多地与美国较劲,同沙特、以色列等周边大国关系紧张,深度介入叙利亚、伊拉克、黎巴嫩、也门内部事务,阿拉伯人哀叹“伊朗控制着五个国家的首都”。在叙利亚、伊拉克和黎巴嫩三國,已形成事实上的“什叶派新月”。

土耳其影响力遍及整个中东北非地区,触角越来越广泛,  “新奥斯曼主义”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十多年来,土外交在埃尔多安领导下将重心从欧美转向中东,意识形态从世俗主义转向伊斯兰主义。借阿拉伯动荡之机,土目前在叙利亚、伊拉克、卡塔尔、利比亚、索马里五国驻军。在叙利亚,土是反对派武装的最大支持者,对叙北形势拥有决定性影响。土耳其的影响还向北非蔓延,与卡塔尔联手对抗埃及、沙特、阿联酋。

以色列同巴勒斯坦、阿拉伯国家的实力差距持续扩大,外交、军事行动越来越大胆。外交上突破封锁,不仅私下里同沙特等国密切接触,内塔尼亚胡总理还对阿曼进行了国事访问,即将同阿联酋建交,苏丹、阿曼、巴林等国亦可能跟进。军事上,近年来以对巴勒斯坦、伊朗、叙利亚、伊拉克、黎巴嫩等国家进行过空袭(有些以方未承认),同埃及在西奈半岛搞过联合军事行动。在地区热点问题上,以色列是遏制伊朗的“桥头堡”、围堵土耳其的“急先锋”,也是东地中海天然气论坛的倡议者。

面对美国的战略收缩,以色列、土耳其、伊朗三国咄咄逼人,阿拉伯国家处境空前困难。特别是在巴以问题上,面对以色列的步步紧逼,阿拉伯社会除了忍气吞声和妥协之外别无选择。在伊朗问题上,特朗普无意动武,阿拉伯国家只能靠自己,不得不尝试对伊妥协。中东地区政治结构已经发生重大变化,沙特等国尚未意识到其严重程度。

“中东真空”日益显现

冷战结束以来,美国一直是中东地区安全格局的最重要一根支柱,美中东霸权的核心是:有实力、有决心使用武力追求自己的战略目标。现在,美国仍有实力采取军事行动,但却不再有决心和意愿,使得中东出现“战略真空”,动摇了地区安全结构。

中东阿拉伯国家迄今没有找到合适的道路,各国群众对现任领导人和现行体制不满,却不知道什么道路才能通向他们想要的生活。2020年7月黎巴嫩港口爆炸事件发生后,民众不想要政党、政府甚至国家了,呼吁法国重新接管,这是政治绝望的表现,是典型的“思想真空”。

低油价抽走了中东经济发展的主要资源,除卡塔尔之外,没有阿拉伯国家能够在油价低于每桶40美元的情况下维持预算平衡。中东的石油收入从2012年的1万亿美元下降到2019年的5750亿美元,2020年可能只有3000亿美元,到2034年海湾国家将耗尽他们2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沙特财政部部长说,我们正面临着人类现代史上前所未有的危机。传统石油资源缩水,现代人力资源缺乏,资源丰富的中东面临罕见的“资源真空”。

中东同时面临权力、思想、资源三维真空,既是挑战,也蕴含机遇。美国战略收缩可以弱化外部势力对中东的长期干涉;思想真空能够让中东避开国外意识形态干扰,在自己的实践中发展具有本地特色的思想理论;石油资源缩水迫使中东摆脱“资源诅咒”,加速经济多元化。无论中东是大乱、大变还是大发展,未来都将进入一个不平静、不平凡的时代。

(摘自《世界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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