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送阿哥走西口，肝肠寸断泪交流

摘要：由李镇、南维德、魏家稔的笛子协奏曲《走西口》被誉为笛子作品当中的“梁祝”，该曲在演奏过程中分别运用到D调曲笛、A调小梆笛、bB调低音大笛、F调小梆笛等四支不同型号、不同调别的笛子，演奏过程中先后五次轮换笛子。随着梆笛、曲笛、低音大笛等笛子种类的换用和把位的变化演奏，笛子的音色也随之变化、各具特色。这些可塑性的笛子音色变化，大大加深了笛子艺术的表现力，更能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乐曲《走西口》当中跌宕起伏、感人肺腑的动人场景。本文以乐曲的故事情节发展作为主要脉络，着重研究分析笛子在各个乐章演奏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音色特点和艺术魅力，更深入地论述笛子在吹奏过程中如何运用多变的技巧和科学的演奏方法，展现其独特的音色表现艺术。

关键词：笛子  走西口  音色表现  音乐情景  研究

中图分类号：J6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0）20-0053-05

一、笛子協奏曲《走西口》总论

笛子协奏《走西口》创作于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1980年，这是一首笛子音乐作品中为数不多的带有故事情节的大型协奏曲。它的问世填补了我国笛子与大型民族管弦乐团专业协奏的空白，大大增加了笛子演奏与其他民族乐器相得益彰的合作艺术。该乐曲主要取材于内蒙古西部、山西东北部、陕西北部等地的民间戏曲“二人台”剧目《走西口》的音乐素材，并以该戏中人物唱腔曲调为主题音调进行创作。和全国人民熟知的山西民歌“山曲儿”的《走西口》一样，该乐曲也同样描绘了在旧时代，当地老百姓为了维持生计、被迫走西口的穷苦背景下最具代表性的爱情故事。面对天灾，人们被迫走到口外逃荒 ，新婚夫妻被迫痛苦分离、母子终年不得团圆，展现出一幅幅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的凄惨场景。正处青春年少的新婚夫妇不能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对于传统的中国女性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和心绪呢？作曲家根据此种剧情创作了扣人心弦、感人肺腑的同名笛子协奏曲——《走西口》，同时又运用了不同种类的笛子——D调曲笛、A调梆笛、F调梆笛以及bB调低音大笛，通过不同类型的笛子表现了乐曲纷繁多变的音色，从而塑造完整的音乐形态。

在二人台戏曲音乐中笛子担任着重要的角色，是主要的伴奏乐器之一，而笛子能从伴奏角色逐渐走上独奏舞台，这也和“二人台”音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运用“二人台”风格音乐进行笛曲创作时候，北派笛子大师冯子存先生走在国人前列，他尽情汲取二人台的艺术精华，开创并发扬了北方笛子“吐、滑、剁、花”的演奏技巧，使北方梆笛具有高亢、明亮音色特点和粗狂、豪放的性格特征。受前辈冯子存先生的影响，李镇、南维德、魏家稔三位艺术家密切合作，仍以“二人台”音乐为素材创作出许多脍炙人口的笛子与大型民族乐团合作的同名笛子协奏《走西口》，此曲巧妙运用了不同种类的笛子——D调曲笛、A调梆笛、F调梆笛以及降B调低音大笛，通过不同类型的笛子表现乐曲纷繁多变的演奏技术和音色变换，塑造不同的人物形象和音乐情景。本文作者通过多年的教学心得和演奏体会，主要以该曲音色处理艺术作为主要研究内容，然后做如下专业研究和详尽分析，以期与专家同行相互切磋、共同商榷。

笛子协奏《走西口》主要由包含引子的四个乐章组成，按其情节发展，主要有“引子”“新婚”“哭别”“相送”“盼望”等五个部分组成，每个部分都以不同的笛子种类、独特演奏技巧和别样的音色来塑造人物形象和描绘音乐场景，具体结构参照下表：

二、《走西口》“引子”与“新婚”乐章里笛子音色表现艺术研究

笛子协奏曲《走西口》的引子仅有简短的一个乐句，以民族“d羽调式”为主，加入偏音“变宫”。虽属民族调式，但是有大调式的磅礴气势和嘹亮的音色，类似于一声宣告仪式般的呐喊，告诉众多亲朋乡宾：“新婚开始”。进而引出之后的第一个乐章——“新婚”。在第一个乐段当中，以八分音符和八分附点音符组成的整齐平缓的节奏音型，演奏者巧妙运用连音与吐音技巧相结合的“点状音色”与“线状音色”，两种音色的对比，描绘出新婚典礼的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喜悦的气息，与此同时也预示着人们对目前幸福生活的赞美和歌颂。下面分段论述：

（一）《走西口》引子乐句的音色表现艺术研究

《走西口》引子乐句的音色表现出一种类似于典礼上的“呐喊”。它的引子实际上就只有一个乐句，但就是这一句却是非常有气势的，它所描述的情节好像新婚典礼开始之前，由村中或者族中比较有资格的一个老前辈身着礼服站在新郎新娘和众多亲朋好友旁边，高声喊出的“新婚仪式现在开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共入洞房……礼成”的口令，充满浓郁的民俗风情和民间仪式氛围。引子谱例如下：

在这一句谱例当中，我们可以发现笛子所演奏出来的音色高亢明亮、粗犷豪放。首先，这句旋律最高的音就是小字二组的g，即g2，有这样的音区，其音色清脆亮丽程度显而易见，它就是一种较为典型的北方音乐的音色特点。在北方流传着的那些民歌和民间戏曲（尤其是二人台戏曲）皆具有这种粗犷、豪放的音乐特色;其次，在这句旋律当中运用到了“吐奏”“下滑音”和“花舌”等这些北派笛乐常用的演奏技巧，使得旋律在音响效果上更加热情豪迈、风趣热烈，所以笛子在这里演奏出的完全就是高亢明亮、饱满热情的音色类型。

（二）《走西口》“新婚”乐章音色表现艺术研究

《走西口》“新婚”乐章表现出一种婚庆典礼上的喜悦，a乐段由“mi、so、la、do”几个骨干音组成的“民族六声徵调式（加偏音‘变宫si）”，描述的是整首乐曲的第一个情节——“新婚”，指的是民间操办婚事的时候，家中摆着婚礼宴席、宾朋满座喜气洋洋的场面。乐曲是以四分音符和八分音符的组合出来的规整单纯的节奏，伴随着轻松愉快的小快板，展现出一幅轻歌曼舞、欢乐吉祥的画面。这个以“新婚”为主题的小快板的乐章中，笛子的音色是属于清脆、轻松、短促的类型，能够将那种欢快愉悦的气氛烘托出来，表现出新婚团圆之时喜气洋洋的幸福氛围，笛子在演奏的时候巧妙运用“连吐组合技巧”的“点状音色”与“线状音色”，两种音色的对比，更能够表达出安康幸福、美满安宁、喜结良缘、百年好合这个寓意。所以这一段音乐笛子的音色演奏得清脆明亮、轻松活跃。 主题乐谱如下：

在“新婚”乐章的的b段音乐里面，作曲家巧妙安排了笛子类型、演奏技巧和调性的更换，由原来的“D调曲笛全按作re”的指法，换为了“小A调梆笛全按作re”的指法。即由前段的“D调笛子全按作re吹成G调”转换成“小A调笛子全按作re吹成D调”的把位和调性，即由前段的G调转为后段的D调，也就是一个四度音程关系的近关系转调。此时以连续的十六分音符的节奏音型伴有音程大跳的音调出现，运用的是小梆笛特有的、颗粒分明式的灵巧“双吐音”和“三吐音”技巧，尽显“大珠小珠落玉盘”式的“点状音色”，更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人民在欢庆新婚，敲锣打鼓、鸣鞭放炮、奔走相告、欢声笑语的热闹愉悦情景，描绘出一副欢快热烈的喜庆场面。主题乐谱如下：

在“新婚”乐章的第三段，此时又不完全再现了a段音乐部分旋律，D调笛子再次出现，重新换用全按作re的把位来演奏，调性由D调转调至G调，即“D宫转为G宫”。又展现出来之前出现的“新婚”的旋律，随着一个“do-la”之间音型反复出现的乐句，这个时候笛子的音乐又变成了一个更加清脆明亮、欢快喜悦的场景，在演奏上仍然以“点状”和“线状”交叉运用的音色特点，表达了新婚场面时人们喜上眉梢，小两口的幸福甜蜜，还有对美满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之情。

三、《走西口》“哭别”乐章笛子音色表现艺术研究

在《走西口》接下来的这个“哭别”乐章当中，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运用F调小梆笛、bB调低音大笛、D调曲笛等不同种类、不同调性、不同音色的笛子，这些笛子各具特色，加上不同的演奏技巧和演奏方法，形成“点状音色”与“线状音色”“明朗音色”与“暗淡音色”“清脆音色”与“沉闷音色”的强烈对比，使得音乐情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使“新婚”乐章中表现出短暂的幸福与喜悦之后家中丈夫被迫外出“走西口”的无奈和悲愤。本乐章所表达的明显指的是美妙的时光已经过去，苦难的日子将要随之降临，小两口已经欢天喜地的举办了婚礼，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但是此时他们才发现这种幸福是短暂的。因为在旧社会时候，老百姓的生活始终是处于这种受苦受难的日子，他们发现他们两口呆在家里是没有任何收入的，生活是入不敷出的，很难度过这种日子。这又该怎么办？他们只能是为了维持生计，为了生存度日，为了这种摆脱这种饥寒交迫的贫苦生活，这位故事的男主角不得不与自己刚刚娶进家门的新媳妇分手，依依不舍地分别，然后跋山涉水、受苦受难、历尽磨难、历经艰难险阻，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外出走西口，去往北方内蒙古包头、河套一带给人家富贵家庭当长工、给人家出苦力，靠艰苦繁重的体力劳动来赚取一点点收入，作为自己家中的生活补贴，以此来维持在家的妻子、父母的日常基本生活。因此這一段音乐所描述的明显就是对刚结婚的新婚夫妇来说，家中顶梁柱外出“走西口”，对一个新家庭生活产生巨大的打击，但是在当时的贫穷社会背景下，即使对新婚燕尔的他们来说，也别无他法，这就是这个乐章所描述的音乐情景。在本乐章的连接部乐段，F调小梆笛全按作re，以快速的“上历音”技巧，一种尖锐、凄凉的音色，仿佛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预示着不祥之兆，“走西口”厄运由此开始。

面对这小两口很不想分开，但是又不得不分开这种愤懑的情景，所以音乐所表现出来的是很悲愤的情绪。在这一段音乐的演奏当中所用到的笛子换成了 F调的小梆笛。这里用到了F调的小梆笛全按作re的指法，调性是降B调，这就使得音乐显得极其苍凉、悲愤而充满爆发力，所以梆笛在这个地方的演奏出现在了超高音“c3”。在这句旋律当中，笛子的音色一下变成了一种具有苍凉的、苍劲的、凄凉的特点的音色，此时笛子的音色表现出来的相当于一声呐喊，这种呐喊是悲愤的呐喊。新媳妇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很不想看到夫君离开她到外地“走西口”，因此而肝肠寸断。那个年代的老百姓都知道人走了西口，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交通工具并没有现在那么发达，人是主要靠走路去往其他地方，一路上会遇到饥饿、疾病、豺狼虎豹的袭击等等，什么都可能会发生。人在途中可能会遇见各种天灾人祸，碰上暴风雨，或是冻死在路上的、饿死的，路上遇到狼豺虎豹而险象环生，被狼被其他野兽被咬伤的死去了，或者在路上遇到疾病而殒命的。出门在外，处处都是惊险，所以当新媳妇听说自己刚结婚的夫君要去“走西口”，她就柔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声，很不想让他走，但是也无可奈何，它描述的是这种情景，就是新媳妇感觉到晴天霹雳。所以竹笛演奏到了这个地方，它的音色就是一种刚才笔者所讲的在高音区上非常激烈的、非常激烈的那种苍劲的、苍凉的、凄凉悲怆的这种音色特征，与之前的幸福喜悦形成鲜明对比，从而更好地推动了乐曲故事情节的发展，增加了乐曲的戏剧性、艺术张力、爆发力，更加扣人心弦。

四、《走西口》“相送”乐章笛子音色表现艺术研究

《走西口》“相送”乐章，表现出新婚夫妇的依依惜别、难舍难分那种让人闻之肝肠寸断的凄惨情景。刚才提及到，他们也面临着突如其来的这种“新婚别离”的境地，试想，新婚的夫君要出去“走西口”，那么新媳妇内心自然不想让他走，但是也没办法，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为了生存、为了生活，必须要分手，男主角不得不就此开始背着包裹，然后怀里边揣着干粮，横下心走出新房，夫妻二人开始依依惜别，小两口恋恋不舍地开始分手了。可以设想一下这一个场景：男主人公的怀里揣着干粮，背着包裹和铺盖，怀着一种依依不舍的心情、步履蹒跚地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艰难地往前挪动，他的新娘子也是怀着依依不舍心情、紧紧的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就像山西民歌《走西口》里唱的：“紧紧的拉着哥哥的手，汪汪的泪水肚里留……”。旋律带着一种无尽的留恋和无奈，总的来说，该乐章的旋律就是给人有一种依依不舍、如泣如诉的感觉。

在此时的a部主题里，作曲家巧妙的应用了bB调低音大笛全按作re的指法（即bE调）演奏。乐曲为F徵调式，骨干音为g、bb、d、f，低音大笛那种浑厚的、苍凉的、委婉的、低沉的、哀伤的特有音色，通过“线状”的音色体现其旋律的连贯和悠远，更能体现出两口子依依惜别、恋恋不舍，那种痛不欲生、悲愤哀愁的心情;进入该乐章的b部主题之后，换用F调小梆笛、全按作so来演奏，后转全按作re把位，前者c徵调，后者为f徵调。先以长颤音“mi”起步，音色激越尖锐，仿佛男女抱头大哭，接下来的连续十六分音符的密集节奏，描绘出新娘子情绪激动、狂奔哭喊的悲惨情景;接下来的c部主题，仍然使用F调小梆笛，但是转为全按作re演奏（即bB调），f宫调式，以连续的“前八后十六”节奏、伴随着半音阶上移，音色忽明忽暗，感觉到小两口情绪更加激动，近似于晕厥;在本乐章的最后一个d段主题，继续使用F调小梆笛、全按作re演奏，出现了超高难度的华彩乐段，音色变得柔和，节奏转为自由悠长，音乐变为舒缓平静，预示着小两口经过一番激烈抗争之后，情绪又变得缓和、冷静，但是乐段最后出现了超高音“d3”，足以说明他们对当前苦难社会的愤慨。这一乐章里面，作曲家和演奏家精心刻画了“剧情”中这个女主角的艺术形象，设想这样一种情景：刚开始慢慢走着、看着，始终是恋恋不舍的紧拉着手，经过一段苦思冥想和思想斗争之后，新媳妇终于狠下心来把夫君手甩开，让他走吧。但是，他走了之后，女主角看着夫君背影走了很远的时候，她又是恋恋不舍又跑步追过去，丈夫又追回来……。有一种反复不断、奔走相送的感觉。表现出新婚妻子追着夫君，又追回来，还不想让他走，这种复杂的、痛苦的、恋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复杂心情贯穿着这个乐章。a段音乐主题乐谱如下：

五、《走西口》“盼望”乐章笛子音色表现艺术研究

《走西口》最后一个乐章“盼望”，表现出新婚妻子对丈夫平安归来的期盼和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乐曲又返回到D调笛子、全按作re演奏，委婉抒情的音调再次出现，d徵调，音色较为暗淡、音乐趋于平缓，透漏出当时穷苦老百姓对苦难生活的厌倦和无奈，但是仍然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无限憧憬和向往。新婚夫妇经过一番生离死别般的送别之后，新婚妇一人呆呆的站在村口，眼睛一直望着丈夫走去的方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久久不肯离去。盼望着他，盼望着他安全的到达目的地，又期盼着他安全的满载而归，然后回到家庭过着幸福生活，表达了故事主人公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主题乐谱如下：

所以這一乐章当中，笛子的音色就很委婉、很虚弱，但是中间一段随着音区的增高，音色突然变得嘹亮、清脆，那就是说她对未来充满希望。虽然目前他们过着苦难生活，她的夫君没有跟他在一起，但是她想我相信我的夫君有朝一日会满载而归，我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她对未来充满了很大希望。对我们中国的这种普通老百姓的未来充满了一丝的希望，对新中国的未来充满着一丝盼望。所以整个曲子是以悲壮的、激昂的、嘹亮的曲笛“线状音色”结束全曲。

六、结语

由上述内容可以看出，笛子协奏曲《走西口》将不同类别、不同把位、不同演奏风格和不同演奏技巧的多种笛子运用于同一部音乐作品，融合了曲笛的温暖柔和、梆笛的明亮高亢、低音大笛的浑厚绵长的不同音色，通过不同笛子的音色对比、风格变化，勾画出不同的音乐场景，推动乐曲所讲述的故事情节的发展，使整首作品更加具有高尚的艺术魅力，同时，通过演奏家高深的演奏技术和精妙的艺术处理，加强了乐曲当中音乐场景的对比和人物形象的描绘，使整个作品的戏剧性、矛盾性和真实性得到充分加强，使整个故事情节更为生动形象、跌宕起伏、脍炙人口、催人泪下，由此在笛子发展史上确立了一定的地位。

参考文献：

[1]毛云岗.探究笛子“点、线”音色的技巧风格及掌控要领[J].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10（04）.

[2]俞逊发，许国屏，周大成.中国笛子考级曲集[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