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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那片海

2020-12-14何况

中学生阅读·初中·读写 2020年11期
关键词:灯塔小岛公鸡

何况

无论我离开多久,那座蔚蓝波涛上的小岛、那段美妙的军旅生活,始终住在我的梦里。

记得有一次,陪一个北方来的朋友去看海。他站在沙滩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正在涨潮的海,突然冲进海浪里,弯腰掬起一捧浮着白沫的海水,伸出舌头舔了舔,朝我喊道:“海水是咸的!海水是咸的!海水真是咸的!”

朋友的三声喊,惊呆了众多看海人,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多年前的一天。

那是一个雾气迷蒙的清晨,我穿着有些褶皱的新军装,踏着老家山里的青石板路,奔向外面的世界。前方等待我的不是想象中霓虹闪烁的都市,而是一座漂浮在波涛上的孤岛。

面积不到0.1平方公里的虎头形小岛,如无边无际大海上的一个黑点,周围十多海里连鸟歇脚的礁石都没有。任凭你放飞想象的翅膀,也无法描绘岛上军人的生活。但我愿意慢慢告诉你,因为,倾诉正是我对军旅生涯的深切缅怀。

我永远失落了第一脚踩上小岛码头的记忆,这让我至今仍然耿耿于怀。从大陆乘大船登大岛,再转乘小船上小岛,海浪像无数只残忍的铁钩,钩着我的五脏六腑,让人难以忍受。晕船的第一生理反应是不断地呕吐。真正让我产生恐惧感的,则是不远处的海面突然竖起又急速坠落,仿佛鲨鱼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小船吞进肚子。我发出野狼般的哀号,昏迷过去……

我就这样在毫无知觉的状态下,以最不像军人的样子被抬上了小岛,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我从山里奔向大海,大海却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刚上岛的一个星期,我总感觉脚下不安稳,有时甚至感觉摇晃得厉害,以至于我走路都不敢迈大步,担心摔跤。更令人惊奇的是,早上刷牙洗脸后,我随手把脏水泼掉,竞被部队老兵“教训”。原来小岛被海水包围,岛上没有淡水资源,我们的生活用水全靠从大陆定期运送,必须节约用水。洗衣服或洗漱的水都不能随便倒掉,要收集起来二次利用。

这还不是大海最严酷的一面,台风才伤战士们的“自尊心”。热带海洋是台风的老家,台风就像大海任性的孩子。我记忆中的第一场台风,是深夜抵达小岛的,呼啸声如群狮撕咬猎物,又如一只毛茸茸的巨手拎起小岛,摇晃着掷向天空。这是一种只有亲身体验才能获得的感受。我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惊恐地蜷缩在被窝里,不敢吭声,生怕激怒海里那头生成台风的怪兽。老班长从高架床上下来,披着军大衣坐成一尊雕像,通宵给我们讲故事壮胆。

于是,我听到了另一场台风的故事:七天七夜风力不减,岛上的灯塔险些被连根拔起。从岛外运来的淡水一滴不剩,后来只能用海水煮饭……但大家都挺过来了。

老班长说:“那场台风,岛上最大的损失便是老公鸡‘牺牲了!”

岛上的那只老公鸡,晚上喜欢睡在树上,白天爱跟战士们“一二一”走队列。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战士们换了一茬又一茬,老公鸡却没有离开。有时,它会随人爬上灯塔,向远处眺望,眼珠子滴溜儿转,不知它在想什么。在那场连刮七天七夜的台风中,有人看见它被吹上了天。战士们为了纪念它,在操场边修了一个鸡毛冢。许多年后读到名著《百年孤独》,我马上由书中俏姑娘蕾梅黛丝飞上天的细节想到老公鸡。第二天,我就上岛看鸡毛冢。

我经历的第一场台风,刮了三天就停歇了。走出低矮的房子,眼前是枝条被折断的相思树,灯塔窗户玻璃碎了一地。让老班长无比惊讶的是,此时我已经脱胎换骨,没有丝毫的恐惧,走在“起起伏伏”的岛上如履平地。这之后,我出海不再晕船,能生吃腥腥的海蛎,连蠻横的青脚蟹都和我亲近起来,不肯咬我。

“看来大海接纳你了。”老班长欣慰地说。

我把目光投向广阔的大海,大海从蔚蓝到碧绿,美丽而壮观。一艘大船缓缓驶来。海鸥一路追随,不停俯冲觅食。都说大海是生命之源,很多人天生迷恋大海。有一天,我躺在岸边礁石上,静听涛声,突然感觉自己与大海融为了一体。那一刻,天宽地阔,山海交响。

大海接纳了我,我也爱上了大海。

两年后,我离开了小岛,但大海已经在我心里澎湃不息。曾有机会去大城市工作,但终究离不开海腥味。每年总要找个时间,上岛去看看那棵被台风吹折过的相思树,去爬爬那座引领无数船只归航的老灯塔……

更多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奔向大海,坐在沙滩上望着天空,任思绪飞扬……

(选自《中国纪检监察报》2020年8月14日,有删改)

【导读】

作者围绕“心中那片海”写了几件事?请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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